「我从没把妳当单纯的朋友。」朋友这两个字，可以说是最残忍的宣判了。
「但我是！」她立刻回道，怕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击破她的心防。「我一直都把你当弟弟看，要是我们真的发生了什么，你要我怎么面对我那些朋友──」
当她在说了大半辈子「我们只是朋友」之后，要她如何去面对那些暗恋他的朋友？当她们发现原来那只是她在说谎，她又要如何自处？那种根深柢固的观念突然被破解，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样是不对的！她怎么能这样做！？
「又是她们！」他不客气的截断她的话。「难道我和妳的事还要看别人的脸色吗？」
「但是……」脑中一片混乱的她根本没办法好好的跟他谈，只能说：「总之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言而无信。」
「这根本就不是问题！我对那些女孩子从来就没有兴趣。」
「她们之中有很多很好的女孩，你会找到你喜欢的。」
他瞪她。
「难道妳当我的感情是物品，要送人就送人？」
「总之，」她猛摇头。「她们要是知道了──」
「我不想知道她们的想法。」他再度扳正她，灼灼的眼眸凝视着她。「我只想知道妳的想法。妳，喜欢我吗？」
他靠她好近，近到她可以感受到他的鼻息，提醒着她──他们方才热烈的拥吻。
以前，就算他们靠得再近，她都不曾感到任何异样，但那个吻完完全全改变了这一切，她从不曾这样心思紊乱过。
「不喜欢！」她几乎没有思考的就冲口说出。是不敢思考。
听到她的回答，他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她别过脸，不敢面对他凝视的眼。
「那妳喜欢贺斌吗？」过了许久，他低沉清冷的嗓音响起。
「我……」她把心一横，回答：「我会考虑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又是一阵窒人的沉默，她不敢呼吸，有种就要被宣判徒刑的感觉。
终于，他开口了。
「好，那既然这样，我祝福你们。」
他的声音变得好冷淡，让她无措又害怕，她好想伸手抚他的脸，告诉他她只是在骗他；但她不能，已经走到这步田地，她已无法回头。
「我一直以为妳只是在逃避，并不是真的不喜欢我。结果我错了。」他的声音回荡在冰凉的空气中。「刚刚的事，对不起，我不会再犯了。」
多年来，他的心一直系在她身上，无论多少女孩对他示好，他始终无动于衷，他心里始终只有她，根本容不下别人。
他曾经尝试和别的女孩交往过，以为如此做就可以冲淡她对他的影响，没想到却是反效果。他发现，他对她的感情早超过年少时的悸动。
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饮，但她的心却不属于他……
空气中的沉默令她连大力呼吸都不敢，她的心呼喊着，唇齿却是一径的沉默。
「妳出去吧。」强压下心中的纷乱难受，他冷然道。
她没再说话，站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间，心却揪痛得痛苦难当，彷佛她将失去世界上最珍视的人……
抚着唇，她不敢去回想刚刚那充满情欲的吻──自己竟没有半点抗拒，还不由自主的回应他……
都怪他吻了她，害她没办法心平气和的思考。
对，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吻。
再过几天，等时间久了，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了。
她相信时间会慢慢冲淡这记忆……
第八章
可惜，这次她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她已经好几天没看到霍哲风──从那天之后，他每天都早出晚归，她已连续几天连他的人影都没瞧见。
连人都没见到，更别说让两人之间的冷战结束了。
过没几天，她从同学口中听到，从不参加社团的他，不但突然加入机研社、篮球社，还加入学友社。这些社团原本就拚了命的想要招揽他，没想到他竟会突然点头答应。
学友社是全校最大、最有动员能力的社团，几乎所有大一新生都会被邀入社；美其名为学友，其实就是联谊性社团。而学友社的社长，正是许淳亚。
她忍着莫名的难受，连续几天想要找他问清楚，但他却刻意避着她，每天早上六七点就出门，晚上一两点才回家，电话也不接，让她担心得睡不着觉，总要等到听到他的脚步声才能放下心，却又因为赌气而不想出房门找他理论。
连续好几天为了他的事心烦，加上晚上没睡好，连教授都注意到了她在课堂上的心不在焉。贺斌也曾打过几通电话来，但都因为她全无谈心的兴致而草草收线。
她的生活因他全走了样，她却连他一面都见不着──
星期五下午是社团集合的时间，她悄悄来到了商学院二楼，找到了学友社暂借的教室地点。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只觉得有好多事没跟他说清楚，也想知道──他和许淳亚到底是什么关系？
透过门上的玻璃，她可以清楚看见教室里面的景象，似乎正是休息时间，人一小撮一小撮的群聚着聊天。她一眼就看到了霍哲风，他随意的套了件灰色衬衫和长裤，在人群中却仍是那般抢眼。
他正低头跟围在他身边的一堆女孩子讲话，似乎都是一年级的学妹，所有人都仰头专注的凝视着他，而他身边正站着美丽的许淳亚，出色相配的外貌彷佛天生就是一对。
经过了那一夜，现在再度看到他，又令她忆起那一晚的吻──
不要再想了！妳不该想这些的！甩甩头，她强力制止自己不受控制的心，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感觉已经好久好久不曾看到他了，他看起来──似乎很好。
就算跟她的关系降到冰点，他还是能过得那么好吗？
不像她的若有所失，他看来悠哉自若，偶尔不知讲到什么好笑的事，许淳亚会娇笑着将脸靠着他胸膛，姣好的身躯几乎全贴着他。
他们看起来真的好亲密，她从没看过他和女孩子这么亲密过。
她站在门外不知过了多久，背后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咦！学妹，妳怎么在这？」
她回过头，看见周俊熹站在她身旁，似是要进到教室内。
「学长。」
「怎么不进去？进来呀。」
「不用了。」来不及拒绝，周俊熹已然开门，拉她入内。
她一进到教室，霍哲风就看到了她，脸色瞬间凝结，而她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许淳亚率先走了过来。
「学姐，没想到妳会来。」许淳亚挑着柳眉，让她奇异的感受到些许不友善。「妳是来找哲风的吗？」
她可以感受到室内众多目光都放在她身上，不知为什么，刚刚急着想找他把事情问清楚的那股冲动已经完全消失了，现在的她只想离开。
她觉得自己既寞落又孤单，只想一个人静静，而不是面对他和许淳亚。
「不，不是，我只是刚好经过。」她没看向霍哲风，对许淳亚摇摇头。「抱歉打扰到你们，我先出去了。」
「妳可以坐一下呀。」周俊熹热情挽留。
「不了，不麻烦了，我只是回教室拿个东西而已，我得回电影社。」
霍哲风的沉默令她无比难受，但她仍匆匆露出了个笑容，免得太显露自己的失常。
她几乎是狼狈的逃离学友社，却在走出商学院大楼时被身后的霍哲风拉住。
「妳来这做什么？」
虽然他出乎她意料的追了出来，但脸色实在称不上好。
「有人规定我不能来吗？」她避开他的眼，语气不自觉的冲了起来。他知道她根本没商学院的课。
「妳怎么了？气色不大好。」
他皱眉看着她苍白的脸，很自然的伸手想摸她的脸。她直觉的退缩了下，他一僵，表情冷淡的收回手。
「你每天早出晚归，也能发现我气色不好？」
她气恼自己为什么要把他关怀的表态拒于千里之外；以往他们之间这样亲昵的举动根本是稀松平常，她从来也不认为那有什么不对，但现在，他些微的靠近都会令她无法平静心情。
「什么意思？」他眼眸瞇了起来。
「我才想问你是什么意思！」她瞪着他。「你最近为什么每天都在外面待到那么晚？」
「社团的事，忙。」
他冷淡的态度令她更生气。她每天都那么担心他，为了他的事搞得心神不宁，他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再忙总可以接手机吧？」她忍住气道。
「开会时不方便。」他简单的答。
「开会开到半夜两点吗？」
「太晚了我不想接。」
「那我的留言你有听到吗？」
「没有。」
「你……」她深吸一口气。算了，她只是因为他反常的作息而担心，既然他没事，她也不想再质问下去，看来他根本只是不想见到她而已。「你为什么突然加入了那么多社团？」
「很奇怪吗？他们本来就一直在招揽我。」他面无表情，令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但你一开始并不打算加入。」
「我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她瞪着他。
「妳现在是在查我的勤吗？是不是找错对象了？」见她的反应，他讥诮的问。
她明白他指的是贺斌。
「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
「妳最近不是都跟他在一起？」他看着她，难以克制心中那股翻腾的醋意。
「我──」她脑子里想的，除了他之外，还是只有他，根本没有半点贺斌的影子。为什么他要这样咄咄逼人？「我只是想搞清楚你怎么会突然变那么多……」
「那是因为我不想看到妳！懂吗？」
他烦躁的低吼。她难道不明白只要和她共处一室，他就想接近她？！只要看她一眼，就想吻她？！但她却没有相同的想法，所以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忙，忙到没有时间想她。
他的话却大大刺伤了她，她沉默了好久，还是提不起劲开口。
一道娇脆的女声打断了弥漫在他们之间的死寂沉默。
「哲风，你们怎么讲那么久？」
许淳亚款款走近，涂着桃红色蔻丹的柔荑柔情的抚着霍哲风的手臂，迷蒙的美眸却充满敌意的望向韩安缇。
「没事，我们已经讲完了。」霍哲风冷淡道。
「对，我正要走了。」
安缇立刻接腔。见到他淡漠的表情和许淳亚对他的亲密举止，让她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多待一刻。
她到底在介意什么？她隐隐发觉自己害怕去面对那个答案……
不待他们回话，她急急转身离去。沉甸甸的心，却没有因为离去而变得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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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然尔，那一天过后，她又接连好几天见不到他的人影。
她知道这样僵持不下不是办法，而且过几天就是他的生日了，她想帮他过生日，好化解近日来横在他们之间的冷淡。
已经好久没好好跟他吃上一顿饭了……
他生日当天，她好不容易打通了他的手机，问他能不能回来，他只闷闷的「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于是她便到超市买了一堆火锅料和一个小蛋糕，回家后把蛋糕先冰到冰箱中，一切都准备就绪，就等他回来。
刚把菜洗净切好，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她急急忙忙冲到房间接起电话，心想一定是他打来的──
「喂？」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安缇？」
听到话筒那端传来贺斌的声音，她心中涌上一股强烈的失望。
「学长……」
「妳现在在家吗？」
「嗯，我在家。」
「我现在在妳家外面，可以下来一下吗？」
「可是……」她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拒绝。她得等霍哲风回来，不能出去。
「我有事想跟妳谈，一下子就好，不会太久的。」感觉到了她的犹豫，贺斌立刻道。
她看了看表。既然只是在家附近，应该没什么关系，反正霍哲风大概不会那么早回来。
有些愧疚于自己近日来对贺斌的冷淡，虽然她为了霍哲风的事弄得心神不宁，但总不能连他都到了家门口下了都不愿见他一面吧？
她走下楼，一眼便看见站在对面公园的贺斌。多日没见到他，他看起来没什么变，唇角仍挂着浅浅的微笑，只是多了些微忧郁的气息。
「好久不见。」他微笑的打招呼。
「好久不见。」她也笑着回应。
再度见到贺斌，她发现，虽然他也曾吻过她，但她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不若她见到霍哲风时的心荡神驰。
「你看起来很好。」她轻笑着说。
「当然。」他潇洒的耸肩。说不失落是骗人的，在见到她连日来的态度之后，再怎么迟钝，他也该明白了──他是没有机会的。
「他最近很忙吧？」他指的是霍哲风。对于霍哲风近日来的传闻，他是知道的，因为学生会一直都很注意这号人物。
「或许吧。」她轻声说。
「你们吵架了？」
听到他出人意表的问题，她有些意外的望向他。
「为什么……这么问？」
「直觉。」他淡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喜欢妳是吧？」
听见他轻但肯定的话语，她却只能回以惊愕的表情。
「你──」
「而且，妳没有接受？」他继续说道，把她的讶然看进眼里。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这不难猜测。」他手撑在木头围墙的两侧，迎着晚风。「任谁都看得出他对妳有心，只有妳看不出来而已。」
她沉默着，没有回应，闪动的睫毛却透露出她内心的翻腾。
他眼神温和的注视着她，继续道：
「或许是因为我喜欢妳，所以自然也觉得像妳这样的人别人也会喜欢；也或许是因为这样分析，会让我对妳的追求失败感到好过一些。至少，我知道妳的心从来不曾属于过我。感情上输给霍哲风，我算是虽败犹荣了。」他爽朗一笑，声音中却隐藏着落寞。
听着他的话语，她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事让妳不愿承认自己的感情，」他晶亮的眼神转为严肃，直视着她迷惘的脸，清楚道：「但在我看来，妳是喜欢他的。」
她一震！眼神对上他的，无语。
「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妳好好想想吧。」他站直身，拍拍长裤上的灰尘，看到她的表情，笑道：「别这副表情，我好不容易主动放弃妳，看到妳这样子，可是会让我抱持希望的。」
他的话令她莞尔，他们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我该走了。」他站定在她面前，双手扶着她双臂。「如果妳没有跟霍哲风在一起，记得让我知道，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妳。」
「贺斌……」她感动的抬眼望着他。他真的很好、很好……只是和她不相属。「像你这么优秀的人，一定会遇到一个很好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