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房东太太突然看见心妍手上的旅行袋。
“咦——你要出门,”房东太太恍然:”告诉我真话,我感觉到不对,和思宇吵嘴?”
“不——没有事,我只是去台中——”心妍是直肠直肚,自己讲出来了。
“去台中?”房东太太笑。
“快让我走,我赶不上火车了,”心妍伸出被房东太太抓住的手:“我很快就回来。”
“下午还要拍戏呢?”房东太太十分关心。、 “辞演了!”心妍已奔出大门口。
下了楼,她叫了计程车去火车站,买了特快车的票,立刻上车。她那个“急赶”的模样,仿佛有人在背后追她。
上了车,坐定了,她才透一口气。
这件事地根本完全没有考虑过,想到就做,从想到做也不超过五分钟,似乎是很儿戏,但——这是她的个性,她有不顾一切后果的脾气。
若是错了,即使是死——也不过如此,她是这么想,真是这么想,谁都会死一次。
火车不停的往前开,台北已在后面,台北发生了什么事再与她无关,二个多小的之后,她已在台中了。
何思宇——她心中的确有报复的快感,让他在台北欣赏她做的一切吧!
她居然能在车上小睡一觉,醒来时,台中已在望。
台中,对她来说是个陌生的城市,她从来不曾来过。但她不担心,东海大学那么大的一个目标,她总有办法找到林芳文的。
车停妥后,她慢慢下车,反正不急,赶什么呢?虽然没有化妆,许多人还是在注意,她是那种天生该当明星的女孩子。
一个中年妇人眼光光的盯着她半晌后,忍无可忍的走上来。
“你是不是庄心妍?你真——”
“我真像庄心妍,是不是?”心妍居然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很像她。”
中年妇人满意的离开了,心妍走出火车站去。
叫车去吧!她总不能在台中乱撞,人生路不熟,还是小心点儿,计程车虽贵,也要忍痛坐一次。
正待扬手叫车,一辆熟悉的汽车停在她面前,她睁大了不能置信的眼睛,思宇?
是思宇,他沉着铁青的脸,眼中还有一抹愤怒,打开一边车门,他低喝着。
“上来。”
心妍的惊讶刚去,怒意夹着忌意一起涌上来,她突然一个大转身,理也不理他,大步走开。
她才不理他怎么来的,为什么要来,她不理这个人,无论如何不理这个人。
何思宇一一应该留在台北看她留下的“战迹”才对。
“庄心妍——”思宇狂叫一声,汽车怒吼而来,在心妍前几步处停下,“你真的想气死我?”
心妍还是不理,逞自向前。
思宇跳下车,不由分说的捉住她,硬生生的把她塞进车里,汽车飞快像箭射而去。
周围的人已在注视,但何思宇配庄心妍,一定在拍戏吧?他们看了也就算了。
“我问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思宇额上青筋浮现:“你开什么玩笑?你简直莫名其妙。”
心妍不出声,冷着一张脸望着前面,既不激动,也不生气,
她!——故意做成这副表情。
“庄心妍——”他用力拉一拉她,拉痛了她手臂,“你说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手臂疼痛,却只装做淡然,看看痛楚,对他的问话一点反应也设有。
她一定要故意这么做,她恨他昨天陪费婷整日,她恨他忽略了她。
“庄心妍,你说话。”他狂叫。
他整个人看来好像要爆炸了一样。
她甚至展开了淡淡的微笑,若无其事的向外张望,他愈是激动,她愈是冷淡。
“你——”他实在忍无可忍的用力踩下刹车,把汽车停在路边:”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妍又冷又淡的看他一眼,没做声,竟推门欲下车。
“心妍,”他情急抓她,一把拉她到怀里:“你——你——可是在捉弄我?”
她瞅着他不出声,他却在喘息,愈来愈急促的喘息,令他涨红了脸,令他咬紧了牙,突然之间,他放开了她,整个人颓然伏在方向盘上。
心妍坐正了,却不再下车。
刚才的一刹那——她心中有若掠过惊涛骇浪。思宇的脸红,思宇的喘息,思宇咬紧了牙——她明白那是什么,她真的明白,也奇异的,她平静了。
思宇的紧张、焦急、愤怒完全是真的,刚才一刹那是汇集了各种神情的一种欲念,她真的明白。
那欲念不假,思宇的情也不会假。
好久,好久之后,他才慢慢坐直了,抬起头。
“跟我回台北,再慢慢跟你算账。”他凝视着她,“你弄得天下大乱。”
她还是不响,她发觉不言不语是种很好的武器,至少是对付思宇的好武器。
汽车一路向台北飞驶,思宇就是这么开车赶来的,是吧?一定是房东太太通知他。
“你猜汽车快或是火车快?”他故意用轻松语气:“嗯。”
她不理不睬,当做没听见他的话。
“一个人不知道吃了什么神经会错乱呢?”他又说:“有人会莫名其妙的发脾气吗?”
她还是自顾自的坐着。
“昨天你跑到哪儿去了?怎么不等我?”他问。
她微微皱眉,她不等他。
“房东太太说你中午出门的,好晚才回来,”他说:“自己回基隆。”
她把脑转向一边,他该来陪她回基隆的,现在居然来说风凉话?见了费婷就忘了一切。
“但是你没有回基隆。”他看她一眼。
他知道她没回去?他还是关心她的,想出声,但又把话咽回去。
“我们打赌有人可以一天不说话?”他冷冷地说。
她想,只有这样不出声才可以制服他。
“费婷——要出来拍一部电影。”他忽然说。
他提费婷——和昨天有关吗?
一部国际片,角色非常好,很大的一个挑战,而目导演也是最好的。”他说。
她看看自己的手指。
费婷拍戏实在与她没有关系。
“她想我演片里那东方人男主角。”他说。
她吸一口气,所以费婷昨天去找他,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是吗?
费婷为什么一定要去他家,她可以约任何地方。
“我答应考虑,”他又看她一眼,“你认为如何?”
她?她淡淡的笑起来,这很讽刺,她认为如何?她认为最好天下大乱。
“别不出声,这对我前途是重要的,”他说,他一直不提她辞演的事,大概他还不知道,“你帮我想想。”
她玩弄着自己的指甲,她不以为和她有关,替他想一想,她认为过分。
所有事都在她心中掠过,她不出声。
她是这么倔强的女孩。
“唉,心妍,你怎么还那么孩子气,”他叹息“什么事呢?值得你这么不顾一切?”
正题来了,是吧!
“你那部电视剧的监制打电话给我,他很为难。”他说:“今天开拍了啊。”
她心里愉快,她就是要监制为准,她稚气的认为,这为难是为难了思宇。
“我替你请了假,晚上去报到,嗯。”他说。
她冷冷的看他一眼,她不要他的安排,她不讲,但神情已表示出来。
“我没有替你安排,逼不得已,”他很低声下气了:”你才冒出头,就辞演,会给人留下坏印象的,对自己不利,何必呢?”
他看她,知道无法使她讲话了。
“回到台北,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他叹息:“我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他当然不知道,但是地也绝对不会讲。
她不相信费婷到他家只为谈电影的事。
“我实在很想拍一部好片,”他忽然又转了话题说:“以前拍电影是为赚钱,这一次——该为了艺术。”
他已经决定演了,不是吗?来问她是多余的。
有时候他也口不对心的,尤其与费婷有关的一切。
“明天答复他们,我接这套片。”他说。
她又淡淡的笑起来,自导自演自说自话。
“告诉我,为什么辞演新剧?”他问:“因为我?”
她似笑非笑的望一望他,把脸转开。
“不要这样,好不好?”他终于忍不往:”你非要把我气炸了才行,是吗?”
她又笑一笑,终于说:“我没有要你来,我也不想回台北,”
停一停,又说:“我根本就不想演。”
“心妍一一什么事说出来,就算判我死刑我都甘心,”他盯着她:“昨天以前你还好好的。”
“我现在也很好,”她故作轻松的:“我去东海大学看同学,我放自己假。”
”心妍,你吃错了药吗?”他叹息。
“你随便说!”她笑。
“心妍——”他停下来。或者,她真吃错了药吧?他不知道!
心妍被安置在思宇家里。
因为她的不妥协,无论思宇说什么她总是不听,分明在别扭却又摆出若无其事状,他不放心,所以把她带回自己家里。
辞演的事已成定局,思宇再怎样努力也挽回不了,不只监制和导演,公司方面也着实很生气。
心妍把一切看得太儿戏了。
事实上,当她决定辞演时,她是抱着儿戏的态度,她什么都没想对.只是想一泄心头之快。
而且——看见思宇为这事那么生气,她认为自己做得对,她
真的,她完全不后悔。
在娱乐圈,男男女女都是以事业为重,没有人肯放弃一次机会,但——心妍唯一例外,真的,谁像她这么漫不经心,说辞演就辞演?
而且为的是个不成理由的理由。但是“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思宇坐在她对面,目不转睛的望住她。
已是深夜,他不放过她。
她圆圆的黑眸停在他脸上,不出声。
“你自己喜过晚报,娱乐版头条新闻,”他摊开双手说:“你这是自毁前途。”
她微微一笑,那倔强、任性尽显出来。
.“心妍,总有一个原因的,”他抓往地的手,说:“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昨天还好好的,为什么——”
他是想不出为什么,他当然不知道她曾找过他,而接电话的是费婷。
只为了费婷,心妍这么做——划得来吗?
我想回家。”这是她唯一的话。
“回家之前把原因告诉我。”思宇说:“别人的事我不理,你的事——我不能由你这么胡来。”
“我不是说过,我不想拍戏。”她说:“我累了,我要回家。”
“你立刻可以休息,先告诉我原因。”他说。
“事情与你无关,你不必知道。”她说。
“那么是有原因了?”他点点头:。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
“何思字——”
“先说,为什么去台中?”他很有耐性。
“去看同学林芳文。”她说。
“你从来没提过这个人,她是谁?”他盯着她。
“中学同学。”她漠然说。
“不成理由。你要拍戏,突然就决定去看她?”他说:“一定另有原因。”
“我——约了人。”她说。
“谁?一个男孩子?”他盯着她。
她淡淡的笑。
“林希文,芳文的哥哥。”她说道:“在美国念书回来,是华盛顿的政治新同记者,回国当客座教授。”
“就是昨天深夜送你回家的那个?”他有点酸意。
心妍呆怔住了,他怎么知道?房乐太太说的?但那时房东太太已睡觉,完全没有可能。
“谁——告诉你的?”她忍不往问。
“我想知道的事还不容易?”他淡淡一笑:“那家伙就叫林希文?还是留学生!”
“我——很小就认识他。”她故意的。
“很不错啊!青梅竹马!”他说。
“我们约好了去台中看芳文,我有两年没见过芳文了。”她耸耸肩。
“于是戏也不演,弄得天下大乱就走?”他眸中有她不懂的神色,说:“那个林芳文也来免太重要了!”
“其实——也不全为看芳文,”她呼一口气:“我和希文约好去日月潭、大贝湖玩。”
“哦!是吗?”他嘴角隐有笑意。“我打乱了你们的节目,搅乱了你们的行程,真不好意思。”
“你自己知道就好,”她盯他一眼:“快送我回去,说不定林希文在到处找我。”
“他当然在到处成,不但找你,而且花也送到,电话也吵个不停。”他说。
她皱眉。他怎么这样说?
“房东太太也被他烦死!”思宇又说:“不过他一直在台北找你,完全不知道你去了台中。”
“你不必套我说话,希文自然知道我去找芳文,他一定是临时有事,不能去。”她硬着头皮。
“是吗?”思宇作恍然状。
两个人好像在做戏。
“我不需要向你解释,也不在意你信不信,”她站起采;“你不送我。我自己也要回去了!
“你不能走!”他严厉一点:“如果这件事完全与我无关,我可以不理,但是——”
“我保证与你无关。”她立刻说。
他凝视着她好久,好久,看得她心怯了,把脸转向一边,不再与他视线相接。
“昨天——你在家等我,我不但迟,而百失约。”他自动说出来。
她不出声,看他有什么好解释。
而且,她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状。
“你为这件事生气?”他问。
“昨天我看了两场电影,又吃晚餐,又聊天,很晚才回家。”她说。
“我知道,和那什么林希文。”他说:“可是——心妍,我真的在谈公事。”
“你讲过了,一部国际片。”她淡淡的。
“为了谈这部片,我迟了,可是我打过电话给你,你已经出门。”他说。
“我记得,一点多钟打来的,房东太太留的字条,晚上回来时我看见了。”她说。
“你为什么不等我?”他问,带着试探口气。
她眉毛向上扬,怒意往上升。
等他?等到几时?他打电话来是告诉她没有空,她等下去有结果吗?
“忘了你打电话给我是为了说没空的?”她说。
“是。我答应陪你回基隆,我失约是我错,但我为了正经事啊!”他说:“男孩子对事业不能开玩笑,对不对?你应该原谅我。”
“我没有怪你啊!”她是在讽刺,谁都听得出她的语气:“我又没说你不该重视事业,我一句话也没说。”
“心妍,你——还在生我的气。”他捉着她手。
“没有。”她努力使自己语气肯定:“我完全没有理由生你的气,对不对?”
“但你所做的一切——分明如此,”他苦笑:“你辞演——你只是想刺激我!”
他是懂得她心理的,是吧!
“笑话,我能刺激到你吗?”她反问。
“能。一听见你辞演的消急,我的心好乱、好乱,你不应该做这种傻事的。”他说。
“只不过一个剧集,我不在乎。”她说:“我做事向来不计后果,只要心里愉快。”
“虽然说只是一个剧集,但影响好大,你知道公司很生气吗?”他盯着她。
“我知道。换成我是公司,也很生气。”她说。
“你不怕公司雪藏你?”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