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任性了,心妍。”他叹气。
“从小就是,”她傲然的笑:”而且一一我从不对自己所做的事后悔。”
“我只不过失一次约,你怎能——”
“与你失约无关,”她笑:“反正我也约了别人,我们谁也不欠谁的,扯平。。
“你真这么想?以后——我们还是像以前一般的相处?”他凝望着她。
她也瞪着他看,她久,好人,她笑起来。
“对于失约的人,我永不回头。”她说,那种肯定法,令人心都发抖。
“心妍——”他是意外的。这么严重吗?
“我是个一心一意只有一条直路的人,我不会回头,无论如何不会。过了就算数,路上失了东西也由得它去,因为我懒。”她淡然。
“可是——我有理由,你该考虑这理由。”他说:“我自问没有做错事。”
“任谁自问,都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事。”她笑:“人对自己都很宽大,而且容易原谅自己。”
“事实上我没有错。”
“别跟我讲事实,”她脸上笑容消失:“我甚至不想提昨天。我现在回家!”
“心妍——”他一把抱住她,紧紧的把她拥在怀里。“你怎能这样走?我不准你走。”
“没有人能命令我,生命是属于我自己!”她也不挣扎:“思宇,你最好放开我。”
“到底一一你生我哪一样气?”他忍不住问。
她在他怀里,他们相距那么近,能感觉到互相的心跳和呼吸。
“你自己若是不知道,我又怎能告诉你?”她说。
她不看他,他却看得出来,她渐渐的激动起来。
“心妍——”他把脸贴在她面上:“你不是在怀疑我对你的真
“我不怀疑任何人,任何事,除非让我看见,或掌握一切事实。”她说,呼吸也不平稳了。
“你——看见什么?”他在她耳边问。
“没有。”她答。他的口气令她耳朵发痕,她推了他一下,推不开。
“那——你掌握了什么事实?”他问。
“你告诉我!”她说。
沉默了好一阵子,他也知道不可能再装傻了。
“昨天——费婷来找我,”他终于慢慢说:“她没有通知,直接到这儿来。”
她不出声,这才是真话。所有的一切这个那个全是假的,虚张声势。
“我很意外,当然——也有一份震惊,”他说。声音是低沉沉的,低沉中有难见的真诚:“自从分手后,我没有再见过她,除了在报纸上。”
她吸了一口气,才能使自己从激动中稍平静。
她发觉,她甚至不能忍受他说费婷。
“她找我拍戏,她当主角的一部片子。是她退出前最后一部片,她希望我当男主角。”
她咬着唇,只是听。
“她是很有诚意的,于是——我答应考虑一下。”他说:“大家总算是一场朋友,应该帮忙。”
她还是不响,心中却益发不是味儿。
“因为要谈细节,我们一起吃午餐,我是在餐厅打电话给你的。”他说,完全不再隐瞒、掩饰:“下午,我们去见那部片子的老板,谈了一阵,然后送她回家。”
但是——他整个晚上也都没出现。
“晚上她请吃饭——就是这样。”他说。
就是这样?晚上那么长的一段时间呢!就是这样?
果然他整天和费婷在一起。想到昨日心妍独自看电影,独自彷徨街头的事,她说什么也不能原谅他,何况,他还要跟费婷合演一部电影。“你说话,你原不原谅我?”他轻吻她面颊。
她生硬的推开他,只想着离开他的怀抱。
“祝你们的电影拍得成功。”她转身往外走。
“心妍——”他大吃一惊,抓住她手臂。他不是都说了吗?她为什么 还不原谅?
我是真心祝福。”她看他一眼:“你和费婷。”
“你——”
“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我是铁石心肠。”她大步走出去:“对自己如此,对别人也如此。”
心妍的固执在这件事上表露无遗。
那夜从思宇那儿冲回家之后,第二天一早就回到基隆,她不要再见思宇,也不听他解释——事实上也无话可解释,除非他不拍费婷那部片子。
在家的日子是闷的,每天只能看报、看电视来打发时间,很无聊。
但是她不后悔辞演,真不后悔。
思宇没有来基隆,四天了,他没有来。当然,他那部电影还没拍完,又要研究和费婷合作新片的事,他哪儿会有时间想到心妍?
每想到他,她心中就是一阵扭曲的难受,感懂是付出了,但思宇看来并不那么真心和专一。
心妍把一切放在心中,甚至母亲也不讲。这些事母亲不会明白,而且一开始母亲对他已有戒心。
但是,从母亲的神色中看得出,母亲正在怀疑,尤其是她辞演的事已弄得街知巷闻。
“那套电视剧的角色一定很不适合你演,是不是?”母亲只是这么说过。
“是。”她淡淡的。
“公司的人怎么说?”母亲是关心的。
“该说什么?”她很烦:“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反正——我知道该怎么做。”
母亲默然,她知道,她的关心是帮不了女儿。
“何思宇——他怎么样?”她忍不往问。
“谁知道?忙吧!”心妍淡淡的:“他不同我,他是大牌,戏很多。”
“你们不是——很好。”母亲说。
“很好?”她笑了:”大家是同事,没什么好与不好,电视台里面很少讲朋友的。”
“那讲什么?”母亲不明白。
“利害关系。”她说。
“但是前一阵子他总来找你——”
“前一阵子我们合作拍电视剧,又合作一部电影,要宣传。”她说。
“只为宣传?”母亲睁大眼睛。
“难道还有其他什么?”心妍说:“在我们这圈子里最重要的是不能太天真。”
母亲摇摇头,太天真的是她吗?她不明白,是她落伍?或那圈子太特别?
“我愈来愈担心你!”母亲说。
“我和你相反,我反而更有信心。”心妍笑。
“信心?从何而来?”她问。
“一个坚持己见的人,别人也拿他没办法。”心妍笑:“我就是这样。”
“但是你自己也吃亏。”母亲说。
“我不觉得吃亏,”心妍说;“我没有想过要大红大紫,也没想名成利就,我当自己在做一份工作,没失去什么,也没得到什么。”
“真是这样?”母亲问。
“当然。”心妍颇为自得。
“那思宇——你真不在乎他?”母亲还是了解女儿的,到底是母亲啊!
“我一一为什么要在乎他?”心妍有点不自在:“我该在乎每一部电影或电视剧的男主角吗?”
“你这孩子一一就是嘴硬,”母亲叹口气:“你知道这样很吃亏吗?”
“我不觉得。”她扬一扬头:“老实说,我并不在意在这圈子里可得到什么。”
“那么你走进这圈子做什么?”母亲问。
“考不上大学!”她说:“演戏总比坐写字楼好!”
“我倒是说正正经经的做一份工作好,起码稳定!”母亲摇头:“像你,现在已住在外面,忙起来整个月也见不到你,我认为才不好呢。”
“但是你可以在荧光幕上看见我。”她对母亲说。
“哪个你是戏里角色,不是我的女儿。”母亲说。
“想不到妈妈都这么挑剔。”她笑了。
电话铃在啊,母亲顺手接了,听了几句,她脸上神色特别。
“心妍你的电话,”她说:“何思宇。”
何思宇?心妍的心猛跳几下,表面上还装得若无其事。
“我是庄心妍!”拿起电话,她说。
“心妍,怎么回了基隆也不先说一声?”他焦急的。
心妍冷冷一笑。现在才知道她回基隆,表示他今天才找她的。
“我已经回来四天了。”她淡淡的。
“还在生气吗?”他说:“今天下午没通告,不必拍戏,我采接你。
“不,对不起,我没空。”她想也不想的:“我家里有很重要的事。
“心妍——”他呆怔一下:”不要这样?只不过为一些已过去了的小事,不值得你再生气。”
“谁说我生气?”她看母亲一眼,母亲微笑地退出客厅:我很好,很快乐。”
“不要骗我,我听得出来,”他说:“无论如何,我下午会来基隆。”
“那么我可以先告诉你,我不阻止你来基隆,但是你一定见不到我!”她肯定的。
“这——”他应该感到事态严重了:“为了什么?就是那天失约?”
“不为什么。我告诉你,我家里有重要的事,你来也没用。。她声音里没有笑容。
“你——总不能一辈子不见我。”他说。
“我没这么说过,”她吸一口气:“其实,你见不见我没什么不同。”
“为什么这样说?”他完全不懂。
“我想静一静,所以我回家。”她再说:“我对电影、电视圈厌倦,我不想见圈子里的人,不想听圈子里的事,所以我回家。”
“你不想见的——也包括我了?”他很敏感。
“我们没有必要见面。”她强硬的。
“心妍——我自问亦没有做错什么,你判罪也要有个原因。”他说。
“我怎敢判你罪?”她笑,有讽刺味道:“我只是觉得设有必要再见面。”
“你——为了费婷?”他问。
“为什么?我根本不认识她,有什么理由因为她?”她笑得更大声。
“我只是和她合作拍一部电影,这部电影对她.对我都有好处。”他说:“而且演完这部戏她就会退出,去做富家少奶奶的了,你该明白。”
“我没必要明白,这根本不关我的事,是吗?”她说。
“心妍你不要这样,你知道我是重视你的,”他放柔了声音“我是真心诚意的。
“不必讲这些,我不想听。”她说:“有没有别的事?我没空再听了。
“心妍,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做才好?”他叹息。
“我不会要你怎么做,也没有资格,”她说:“你不要把事情弄复杂了。”
_“心妍——别收线,”他着急的叫:“告诉我,你要我怎样?我会尽可能的听你的话去做。”
“我凭什么要你怎样?这不可笑吗?”她说:“你不要孩子气。
“我说的都是真话。”他说:“我可以发誓。”
“不必说得这么严重,”她笑起采:“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大家没牵连,我喜欢这佯。”
他沉默了一阵。
“你——可是不喜欢我和费婷拍这部电影?”他说。
其实他是明白人,他心中什么都明白,不是吗?
“我这么说过吗?”她反问。
“你没有,但是我知道,”他叹一口气:“心妍,但是我已经先答应了她。”
“不是先与后的问题,你心里明白的,是不是?”她笑:“重要的是她找你!”
“心妍——”他甚难堪。
“是事实,她是费婷,你根本设办法抗拒的,”她虽在笑,声音已颇激动:“只因她是费婷。”
“不要这么说,也不因为她是费婷——”他悻悻说:“是她来来我,不是我求她!”
“那么只要她来求求你,任何事你都答应?”她说。
“当然不是——”他语塞:“我的意思是——答应她时我不知道你不喜欢——
“我没说过不喜欢,我已经讲过了,这件事完全与我无关。”墙之隔.想不听也不能啦。
“为什么不让他来。”母亲问。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心妍说。
“不要讨好卖乖,”母亲笑了。“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与费婷有关?”
费婷是大明星。连母亲都知道。
“你完全搞错了,妈妈,”心妍吸一口气,有时候要应付母亲也吃力得很:“我不认识费婷,怎么有关呢?”
“费婷以前是思宇的女朋友”母亲说。
“但人家现在是准阔少奶。”她摇摇头。
“思宇——他忘不了她?”母亲居然紧追不放。
“妈——”心妍脸色沉了:“这些事我怎么知道?下次有机会你自己问何思宇。”
“你怎会不知道,何思宇现在不是在追你?”母亲说:“妈妈不讲并不表示不知道。”
“妈妈——”心妍不知该怎么说。
“你是不是真要私奔?”母亲问:“我相信,不消一小时,何思宇必赶到。”
“你怎么知道?”心妍意外。
“我就知,”母亲笑了:”不管那个费婷以前和他怎样,我看得出他现在喜欢你。”
“你——”。
“我的女儿,凭良心说,谁都认为你比费婷漂亮得多。只是你还没有费婷的运气。”母亲笑。
真是这样?她迅速说。
“心妍,我们见了面再谈,我立刻来!”他说。
“我要怎么说你才相信,我下午没空,你来也见不到我。”她说。
她真不想他来吗?未必,只是答应让他来,她自尊心不允许。
“不要开玩笑,我是诚心真意来的,”他很有耐性:“什么事都留着当面讲——”
“不,我们全家都不会在家!”她绝不妥协。
她脾气就是这样,自己没法控制。
“那么——晚上我来好了,好不好?”他让步。
“我们会很晚回家,不方便。”她说。
“明天呢?”他再问。
“明天也不会有空!”她说。
他已经肯定了,她是在为这件事而生气?但这件事——他真的为难,他不想得罪任何一方。
“当然,后天,大后天你都没空,是不是?”他反而笑起来“心妍,我真的错得那么厉害。”
她咬着唇,想收线,又不甘心,不收线,继续讲也讲不到什么结果。
“对不起,我现在就要出去,我不能再讲了。”她说。
“不是那个林希文吧?他今天早上还打电话去房东太太那儿找你,据说没有断过。”他说。
“自然不是他,”她气他又提林希文,好像看死了她不会喜欢希文一样,因此说:“他只不过是最普通的!”
“哦,还有些不普通的?是谁?”他半真半假。
“你没有必要知道。”她冷哼一声:“再见。”
“喂——”她不再听他说什么,立刻收线,这个家伙,自己做错事还要胡扯,无聊。
母亲从房里出来。她一定什么都听见了,房子只这么大。
第五章
为着看母亲的话是否灵验,心妍留在家。
思宇真会在一小时内赶来?
她认为不可能!思宇在意的是和费婷的电影,不是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小时根本一下子就过去了,但是没有思宇的影子。
他是不会来的,她知道他断不会为她而放弃费婷的那部电影。她是暗示过他,若想她回心转意,就得放弃费婷的电影。她知道思宇想拍这片子,不是为钱,而是可能最后一次与费婷拍档。
费婷!这个名字对思宇真那么重要吗?
又坐了一阵,心妍再也无法闷在屋子里了,她发觉自己愈来愈对付不了自己的妒忌心,她是在妒忌费婷,她知道,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