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都可能是衣冠禽兽”他说。
“太夸张了,全世界只有你一个好人!”她失笑。
“我也不算太好,”他笑“有点正邪难分。”
“好在你还有自知之明。”她摇头。
“你又知不知道你也正邪难分?”他望着她。
“胡扯,怎么会。我是百分之百的好人。”她说。
“想想看,因为我的失约,你可以立即辞演,想毁了全世界是吗?”他说。
“我能毁了全世界吗?我有这能力吗?”她问。
“你有。”他正色说:“只是因为你不信任我,对我没有信心所以你不清楚。”
“我也不相信自己!”她说。
“这话是什么意思?哪一方面不相信自己?”他盯着她看“这件事可以很严重。”
“我不明白。”她意外地望着他。
“你不相信自己,对我没有信心,我们的感情建筑在什么基础上?”他问。
“我不知道。”她笑起来:“我是很愿意对你有信心,但是你总要先表现一些给我看才行。”
“我明白了。你的信心要来自我的表现,”他点点头:“你放心,你一定会看到的。”
“我有什么不放心呢?”她笑得好俏:“我对一切顺其自然;从不强求。”
“爱情的事不能顺其自然,要花点精神,花点心思和力量,他笑着说:“没有不劳而获。”
“当然这年头再没有人为一个女人或男人要生要死的,”她说:“谁没有了谁一定还是活得下去。”
“你说得不冷酷,”他不同意。“一对男女能为对方死,是很美丽和悲壮的。”
“旁人看来美丽、悲壮,那对男女本身相信感觉不是这样。”她说。
“你今天总要跟我抬杠,总有一天我跟你算账。”他故作咬牙
“我不怕你,何思宇,”她笑:”因为你根本不能把我怎么样。”
“好,话说在前头,我们等着瞧。”他指着她。
汽车很快到了台北,他先送她回家换衣服,然后一起又回到他家。
“还是不肯说是谁的酒会?”她坐在沙发上。
“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呢?我怕你会不肯去的!”他说。
“如果临时让我知道,我会掉头走。”她说:“那时你会更加没有面子。”
“唉!好吧!我投降。”他无可奈何的:“是费婷和她未婚夫的。”
“难怪你要赶去基隆接我。”她恍然:“你果然要在费婷面前示威。”
“绝对不是示威,相信我,”他坐在她身边:“我只是不想示弱。”
“算了吧!总之是利用我。”她说。
“心妍,你为什么一点也不肯相信我真的喜欢你呢?”他用双手拥住她。
“你也喜欢很多其他女孩子。”她说。
“那种怎么同?是她们自动送上门来。”他说。
“你是来者不拒。”她笑。
“哪有这种事,”他用笑声掩饰自己的窘意:“不过有时逢场作戏。”
“你以为我信不信?”她反问。
“不信。”他无奈:”但这是真话。”
“暂且相信你一次,。她斜睨他一眼:“我先讲明,我不能忍受这种事 。”
“试过一次撞板,还敢再试吗?”他吻她面颊。
“不要得寸进尺。”她推一推他。
“你不是真的这么保守吧?”他再吻她。
她再推他,他却更用力拥紧她,看见他愈来愈靠近的脸,她心中大乱。
然后,他吻住了她,她只是一阵前所未有的大昏旋。
他放开她,她仍红着脸。
“原来你真是全无经验,”他在她身边说:“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单纯。”
她用力推开他,半喜半喧的瞪着他。
“你这人,分明不安好心。”
“要不要我跪下采发誓?”他笑。
“好啊!还有没有更老土的事?”她说:“还不快去换衣服?费婷的酒会哦!”
“任何人的酒会我都该换衣服了。”他说:“等我十分钟,我先冲凉。”
“还要不要沐浴焚香?”她打趣。
“牙尖嘴利,”他打她一下。”全会有报应的。”
“不怕,从来没怕过。”她笑。
他到浴室,五分钟就出来,然后去房里换衣服,焕然一新的再出来。
“可以走了!”他潇洒的站在那儿。
“费婷一定很满意。”她故意说。
“不要这么尖酸刻薄,”他笑:“人家是快为人妻了,我喜欢有什么用?感情该是互相的。”
我听人讲过,有一种女人是把人生的享受精心安排,把三十岁的搬到二十岁来,属干二十岁的又搬到三十岁去。”她说。
“完全不懂你说什么。”他摇头。
“很简单的比喻。二十岁只有爱情,三十岁却可能有了财富但是她要享受财富,于是找个有钱人。三十岁以后又希望享受爱情,于是就——”
“别讲了,”他有些色变:“就算费婷是这么一个女人,但我不是,绝对不是!”
“对不起,我收回刚才的话,算我没说过吧。”她说。
他摇摇头,再摇摇头。
“走吧。”他打开大门,忽然又说:“费婷——大概不是这样的人吧,她很爱她的末婚夫。”
“很爱?那年纪比她大一倍的男人?”她不信。
“感倩是很难讲的。”他再摇摇头。
他是个很宽大的男人,他爱过费婷,分手后却一点也不恨她,还肯帮她说话。
“等一下看见他们就知分晓。”她笑:“说真话,我看过费婷的照片,我还是对她本人好奇。”
“想来——她也会对你好奇,”思宇说:“她一直问我你是怎样的人。”
“你怎么说?”她很感兴趣。
“我没说什么,她却猜你有三头六臂,”他笑:“否则我怎么会死心塌地?”
“死心塌地?你是这么对她讲的?”她不信。
“我从没讲过任何话,是她自己看出、感觉出的。”他很自得。
“那——只能说你的演技好,”她看他一眼:“因为我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以前是怎么对女孩子!”他说。
“你的意思是对我是与众不同了?”她反问。
“你可以问费婷。”他说。
他们直驶圆山饭店。这个中国宫殿式的饭店虽然己不新,但气派还在,还是台北最高级的。
“到了。”他停了车。
“费婷很讲究排场。”她说。
“她未婚夫付得起嘛。”他耸耸肩。
进入会场,客人已来了很多,费婷和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边迎宾。
“啊!你一定是庄心妍了,”费婷一把握住心妍的手说:“比传说中更漂亮,难怪思宇这么死心塌地。”
她又说思宇死心塌地,是吗?心妍倒要仔细看看。
在这种场合,心妍是怯于应付的。红着脸,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知我几经辛苦才追到她,不死心塌地怎么行?”还好思宇替她解了围。
“也该有个女孩子这么管教下你。”费婷笑:“心妍,不要对他客气。”
心妍只是微笑,看见站在费婷旁边的未婚夫也在傻笑,一副万分欣赏的样子。这男人肥肥矮矮,其貌不扬,心妍想不出,费婷真和他有感情?
“请进去坐,多吃点东西。”那位杨先生——费婷未婚夫说“多吃点东西。”
费婷皱着眉,横他一眼。心妍都看在眼里了。
接下来的日子,心妍一直住在思宇家的客房。
反正也没什么事做,住在这儿也方便,常常只是她一个人在家,思宇大多的时间都要拍戏,也很少陪伴心妍。她一个人在家东摸摸,西摸摸,把屋子弄得很整齐,她自己也觉好笑,虽然她住客房,和思宇的关系依然单纯,她却已像个小妻子了。
有时电视台或电影公司的人打电话来,她也帮着接听——不听也不行,只有她在家。接多了这种电话,她也习惯了,遇上是电视自的熟人,她也跟他们谈几句,这是很平常的事,不是吗?她心中坦荡,根本没想到其他。
吃完早餐,她从门缝里收回报纸,坐在客厅看着。住在思宇家是比房东太太那儿舒服自在得多,就像在家中一样,思宇不在,她穿着睡衣就走来走去。
很习惯的,她翻开娱乐版,自己做这行的,当然关心圈子里的动态。
她慢慢的看着,从头条娱乐新闻开始,突然间,她看见自己的名字,还有思宇—一她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他们有什么事?为什么要写他们?
急忙往下看,两个好刺眼的字跳进眼帘,“同居”?她整个人跳起来,这是什么话?“同居”?谁同谁?这种事也可以乱说,乱写?
她激动得全身发抖,脸也变得青白。刚才的好心情完全消失了。
那些人怎么可以凭空乱造谣呢?怎么可能同居?她只是——
她果怔往了,她这样住在这儿,人家怎么知道她住客房?电话又都是她接,娱乐圈的男女关系一向被人认为随便,这——这——
这印象是她自己给人的,她怎么不早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呢?她怎能这么天真?她——唉!
她颓然坐倒沙发,她真是天真,做事完全不经大脑,她应该早想到有这样的结果,这都怪自己,都怪自己!她太直了,脑筋永不转弯,这都是她自己弄出来的!
她后悔得要死,但是——有什么方法补救呢?她分明没做这件事,她不能让别人这么冤枉自己,她——唉!该怎么办呢?
“同居”是那样触目惊心的两个字,父母一一老天!父母一定也看得到这段新闻,他们怎么想?她又该怎么解释?他们会信吗?
她一直在冒冷汗,一直激动的发抖,真是什么事也不做了。
然后,她听见门声,抬头,看见是刚去拍片不久的思宇。
思宇也是皱着眉,一脸孔的沉重。
他看看她,看看一边的报纸。
“你也看见了?”他闷声问。
“他们怎么会这样写?他们的脑袋真脏,”她说。忍不往的就红了眼睛。
“这个圈子是这样的,”他叹口气,坐到她身边:“可以无中生有,可以一分事实变十分,受轻伤可以变成性命危殆,我见惯了!”
“可是我们——”她忍了一下,眼泪终于流下来。
“我知道,我们被冤枉,”他用手圈住地,轻轻的拍着:“我事前没有顾虑那么多,而且——人人眼中的我是个风流浪子,是我害了你。”
“不,也不关你事,”她用手背抹眼泪:“根本不是事实,我要向他们说清楚。”
“别傻了,人家不会信,而且——愈描愈黑,”他摇头:“我们只能不理不睬。”
“那怎么行,人家指名道姓的写,没有事实我告他们诽谤。”她比较天真。
“你能证明什么?”他凝望她:“去医院验处女膜?笑话会愈弄愈大。”
“就这么放过他们吗?我不甘心!”她愤愤不平。
“这就是你平日和记者关系不好的缘故,”他轻叹道:“你平日若和他们有交情,他们会替你隐瞒的。”
“我问心无愧,为什么要他们隐瞒?”她扬一扬头:“我为什么要讨好他们?”
“你这样的脾气,怎能在娱乐圈立足呢?”他摇头。
“我就不信他们能打倒我。”她的倔强又来了。
“人家不是要打倒你,只是你对人客气些,大家有交情,笔下就会生花,横竖一样的写文章,写好写坏还不是一样?主要的还是你的态度。”
“我不理,这件事情我一定要对付。”她说。
“怎么对付?”他冷静的问。
“我——写律师信告他们。”她想一想。
“有用吧?你想把这件事弄到全台湾的人都知道?而且他们写‘据传,’奈何不了。”
“没有王法吗?”
“法律有漏洞的,”他又轻轻拍她:“心妍,我知道你生气,所以我特地请假赶回来,但—一这件事不能告的,弄大了之后对自已都不利。”
“但是——这明明不是事实,我咽不下这口气。”她再抹一抹眼泪。
“出来做事——尤其我们这圈子,要忍受的东西太多了,心妍你一定要学会忍!”他苦口婆心。
“人家怎么看我?怎么想我?”她还在生气。
“人家怎么想,怎么看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看法和想法,”他沉思苦说:“人家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只是自己,我们为自己而活。”
“我做不到。”她说。
“一定要做到,要知道我们是站在玻璃中做人,一举一动人家都看到。”他说。
“所以名誉重要。可不能被人乱说。”她说。
“但是这件事——”他拍拍她:“真的只会愈描愈黑,我们只能置之不理。”
“让人家一直冤枉下去?”她反问。
“等我们有一天结婚,别人就再不会乱讲了,”他说道:“我有信心,我们一定会在一起,我爱你,真的。”
她沉默了,这——倒是多令人受用的话。
“这件事由我们俩共同来担当,你不能一个人做些不理智的事,会累死自己!”他说。
“我真的不甘心!”她说。
“你以为我好过个他说:“我一直被人认为是风流浪子,其实我根本不是。我是个又传统,又古老的乡下男孩,但别人相我。他们只信我的银幕和荧光幕形象。”
“但是我在荧光幕上下形象一致的。”她心有不甘,气惯难平。
“说不定人们更接受你的新形象呢?”他说。
她看他一眼。
“我马上搬回房东太太那儿。”她说。
“别傻了,既然有人这么说,这么写了出来,搬回去人家会说你装模作样。”他说。
“那我——就一直住这儿?”她睁大眼睛说:“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我不勉强你,只是——搬回去也不是今天,”他说:“主要的是你的意思。”
“我只怕爸爸妈妈误会。”她说了真话:“我怕他们以后不信任我。”
“我陪你回家解释。”他说。
“今天就回去?”她问。
“当然,免得他们着急,”他说:“我这次是没吃羊肉一身臊。”
“你妈妈那儿呢?”她忽然想起来。
“没关系,她不识字,”他说:“不过我也会跟她讲的,免得一些三姑六婆告诉她时生气。”
“她会生气?这件事——男方又不吃亏。”她笑起来。
“可是她是古老思想,不能接受的。”他说。
“你以前那么多女朋友呢?好多都和同居般的亲密。”她故意说。
“那些人我不介意,”她说道:“我从没想过要娶任何人做老婆,除了你。我不想你和妈妈关系不好。”
“也没法更好了,我和她言语不通。”她说。
“慢慢会好,她会知道你是好女孩。”他笑。
“什么意思?”她反而不懂了:“我当然是好女孩,她以为我
怎样?要慢慢才知道?”
“不,我的意思是——妈妈对娱乐圈子里的女孩有点偏见;认为她们很随便,”他困难的解释:“可是你是不同于她们的,她会看得出。”
难怪上次我去你家时,她也不怎么理我。”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