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回来我怎么办?”他吼着:“晚上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我已经买好了票。”
“谁说的?我根本不知道的!”她笑。
她发现,外表吊儿郎儿的他绝不是真正的他,他是很孩子气.很幼稚、很不成熟的。
“我以为我已经跟你讲好了,你怎么会不知道?”他大声叫:“最好在你家吃完晚饭就走!”
“我也没请你吃晚饭!”她啼笑皆非。
无端端带大名鼎鼎的何思宇回家,父母误会了可不大妙呢!
“你不请我行吗!我诚心诚意的送你回去,”他说:“你不是这么冷酷的人吧?”
“我怕他们误会,这不大好!”她说。
“误会什么?我们是同事,是朋友,为什么我不能去你家呢?你父母是那么古老、保守的人吗?”他叫。
“你的名气太大,各方面的。”她笑。
“那又怎样?我又不是要娶你,他们不该那么紧张,现在社交已经公开啊!”他振振有词的。
“不必诸多理由,你要去就去好了,”她摇摇头说。他真是和想像中那个何思宇完全不同。
“这才像话!”他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非常动人,像阳光。
“为什么一定要去我家?”她问。
“表现诚意咯!”他笑得眼睛变成一条线似的。
“诚意?”她不明白。
“电视台那么多妞儿,包括上部戏的女主角,我没去过她们家,只要一个电话,她们就出来。”他不笑了:“我去你家是表现我的诚意。”
她当然懂了,也暗暗高兴,但她不表现出来,她不想那么快有所表示。
即使他真是那么有诚意。
思宇不是那么快就能相信的人,而且思宇以前的传闻实在太可怕。
她很小心。她不会在自己刚要往上爬时,被传闻拖累了,她真的需要小心。
虽然——她是对他颇有好感。
真的,当她发觉他根本和外表是两个人时,她已经开始对他有好感。
“想什么?为什么不说话?”他问:“或是——你不相信我刚才说的话?”
“相不相信很重要吗?”她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我想,我只是有点受宠若惊吧了。”
“不要用这种语气对我。”他作状的叹息。演惯了戏,平日表请也都夸张了:“我会很伤心!”
“没有人能令你伤心的,”她笑起来:“若是你真伤心一次,倒是很不错。”
“残忍的女人!”他指指地:“你一定要我倒在你面前,让大众看见才甘心?”
“不,我没有这意思,我不是费婷。”她冲口而出。
费婷两个字一出她就知道错了,因为何思宇的神色变得很难看。
“为什么总要提她,你以为能刺激我?”他怪吼。
“我不是想刺激你,我这么说是没有意义的!”她很抱歉,却又不知该怎么讲:“我道歉!”
“不必道歉,”他横她一眼”庄心妞,我告诉你,迟早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你,你以为——是费婷先甩开我的吗?那你就错了!”
心妍不敢出声,她怕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看来思宇是个极情绪化的人。
“你知道吗?是我自己想通、想透,是我自己明白了,”他吐出一口长气:“穷我一辈子之力,也永远满足不到她的要求,我何必自讨苦吃?”
“但是——据我所知,费婷并不是那么贪心的女孩!”她不以为然。
“她不是,可是她家人是!”他说得咬牙切齿:“而她——她自己留过学,她看不起我这个初三程度的人!”
“不——可能吗?”她怀疑:“谁都知道她爱你!”
“现在聪明女人的爱情要讲条件的,”他自嘲的:“没有一样她会抓另一样,但我两样都没有,而她的未婚夫,有钱有势有学问,我怎么比?”
“你们之间有爱情!”她说。在这方面,她固执。
“有些女人的爱情另有东西可以代替。”他不屑的笑了:“像她——我现在只觉得她很傻!”
“但是她未婚夫对她很好!”心研说。
“哦——”
“那是报上说的,”他似乎了解深切:“他那种男人会永远对住同一张面孔?”
“你难道不是那样的人?”心妍忍不住的说。
“我不是!”他肯定得无与伦比:“也许现在你不相信,过一段时间,你了解我多些时,一定会相信。”
“你一向给人花花公子印象!”她说。
“那只是形象,”他笑起来:“和你合作新戏时,我将以另一形象出现。”
“是吗?什么形象?”她好奇的问。
“你就会知道!”他眨眨眼,神秘的说。
汽车已到基隆,要心妍指路才能走,思宇竟完全不认识基隆的道路。
“你到台北一开始就拍戏?”她问。
对于他以往的往事,她开始好奇,她已感觉到他们是朋友了!
他也愿意她知道?
“有那么好的事吗?”他笑笑说:“我送报纸。”
他像在说名人的故事,也许过去了,他的心也平静下来。
“那——你今年几岁?”她问,做过那么多事,他的年纪一定不小了吧?
“二十四!”他自嘲的:“年纪还轻,你看看我的白头发,看看我脸上的风霜,我像三十岁。”
“不,你怎么会像三十岁?你大概像二十六、七岁,”她是善良的:“平常我们都看不见你的白头发!”
“我总算捱出来了。但想及中间捱的苦痛,随时可以痛哭三天。”他夸张的说。
“你的意志力很强。”她由衷的:“外表上,我们绝对看不出你的痛苦,也不容易感到你以前过的生活是如此困难。”
“不是我的意志力强,是我背后有更强的支持,”他肯定而严肃的说;“那是我母亲,她是我世界上最爱的人!”
她想像不出,一种田种菜的农妇,怎样给儿子更强的支持呢?
“你以后会看到我母亲,你会知道我没有扯谎,也没有夸大,她坚强有如磐石,她是我的靠山,”他强调说:“你一定会喜欢她!她是个伟大的母亲。”
心妍没有出声,她喜不喜欢他母亲根本无关紧要,她才不当她是一回事呢!这与她何关呢?
“哎——前面转弯,我家到了!”她叫:“对! 就是这巷子,第三家,嗯——对了!就是这里。”
车子停在一幢小小的院落外,真的很小,古旧的日本平房,门窗也都残破了,小红门也是油漆斑剥的。
“这就是我的家,政府配给的房子!”她愉快的下车。
他跟着下车,接过她手上的熏鸡。
回到家总是好的,她人也轻松多了。
“不好空手而来,算我送的;我还你钱!他说道,他这样的人,还懂得这些规矩、礼貌,还真不容易。
心妍也没与他争。
大门打开,母亲迎在门里,一眼看见思宇,她呆怔半晌。思宇是大大有名的人,她当然认识,没想到的他竟然会随女儿回家,真是大出意料之外。
“是何思宇吧?”母亲神色颇特别;“请进,请进。心妍,你没说今天回采。”
“临时决定的,我很快会走,我已接了新剧本,是女主角,”心妍开心得像个孩子:“何思宇是男主角!”
“那真是好消息,”母亲看思宇,眼中有了戒备之色:“爸爸还没下班,等他回来才走好吗?”
思宇早已把熏鸡奉上,又叫伯母什么的很亲切。
“当然等庄伯伯回来,心妍是回来看你们的!”他说。
心妍在微微笑,她总是文文静静的并不太多言。
“那就好!一起留下来晚餐吧!”母亲送上茶。
“不,我们需赶回台北,导演要我们今晚开会!”思宇说得好像真的一样,也好像理所当然的。
是演技吧?要不然这么空口说白话就太可怕了]
心妍虽然在心中怪叫,思宇这人真是的,没有征求她同意;竟也自说自话起来了。
她虽然没有说过什么,但,她在旁微笑,母亲自然以为这是真的。
母亲一定不会认为这是思宇的演技。
“哦——”母亲有点失望:“下次吧!”
母亲又进厨房,这回是送鸡进冰箱。
“扯谎不眨眼,你去开会,我才不去呢!”心妞瞪他。
“不这么说难道说看电影?”他笑;“你母亲对我有戒心,难道你看不出吗?她会杀了我!”
“没这么严重,只不过看电影!”她笑。
“来日方长,谁知道以后的发展呢?”他眨眨眼。
母亲再出采,他们都不敢说下去。
“心妍,你真的要当女主角了?”母亲问。
“对,剧本已拿到了。”
“是什么角色?”母亲关心地问。
“是个女律师,很不错的角色,与以前演的角色完全不相似的,是一个新尝试。”心妍带着愉快又兴奋的心情说。
母亲也感染了她的愉快心境。
“用心演啊!”母亲不忘叮咛鼓励。
“心妍一直都很用心去演每一个角色,所以导演及监制都十分欣赏她。”思宇在旁说。
母亲望望思宇,也没有再说什么。
“妈,放心好了,我知道的,我一定会用心的。”心妍说。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母亲坐在那儿仿佛监视似的。
直到心妍父亲回来。
经过介绍,心妍父亲也下意识的微微皱眉,怎么?他们都对思宇不满?或是他以前的传闻太甚?
他们——会有一帆风顺的路吗?
第二章
新长剧开始时,像往常一样有个开镜典礼,照例是切烧猪拜神,招待记者。
心妍一早就到了,这是她第一次担正女主角,她是紧张兼兴奋的,她只是努力把这些情绪放在心中,她不想别人看见,她一定要保持外表的冷淡。
可是思宇没到,大伙儿等了半小时仍不见他的影子,记者等得不耐烦了,三三两两的预备离开。监制急得直冒汗,频叫助手去打电话,助手回说思宇根本不在家里。
在无可奈何之下,监制只好盼咐先开镜,让记者们拍照片。切烧猪之后,气氛热闹起来,各人都手拿一块肉吃,而第一次当女主角的心妍也被人包围起来。
”庄心妍,第一次当女主角。感觉怎样?”记者问。
“很开心,很好。”心妍公式的答。
“你演律师,有把握吗?”
“我会用心,尽力而为。”她吸一口气。她不习惯别人这么问话,她觉得蹙扭。
“听说何思宇对你另眼相看哦!”女记者说。
心妍呆怔一下,脸色沉下来,“谁说的?这是谣言。”她冷着声音。
“是何思宇自己说的,”女记者大声说:“他告诉我们,你是他的女朋友!”
“你们愿意相信就由得你们!”她脸色益发不好了:“我绝对否认,这是荒谬的!”
“如果何思宇来,我们可以当面对质,”女记者似乎也显得不高兴:“难道我们兴风起浪?”
“总之没有这种事,请你们以后不要再问我这些问题,我不想再答。”她冷冷的。
“太骄傲了吧!”另一个记者也冷冷的:“我们合作大家都好,你是知道的!”
“若你们问我戏中的一切我会答,我只是演戏,这是我的职业,其他私人的一切我不会公开。”心妍不妥协。
“不公开就算了,我们也不一定要知道。”那位不高兴的女记者说。
“走吧!不要在这儿浪费时间了!”记者们都站起来,纷纷往外走:“走吧!”
监制看见记者们一哄而散。大吃一惊的叫:“怎么那么快走,留步,我还有话说——”
但是记者们都不理,继续走出去。“留步,请留步——”监制又叫。
突然间,记者们都站住了,并不是因为监制的大叫留下他们,而是——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是他们所乐于见到的。
“何思宇来了,”记者们的情绪立刻有了不同的反应;“来来,宇哥。照张相,对这边看,笑一笑。”立刻,你呼我叫的情形出现,大批记者涌着即使不拍戏也光芒四射的思宇进来。
思宇四周望望,视线落在心研脸上。
“庄心妍,好吗?”他大声打招呼,旁若无人,那语气是夸张的“过来,我们一起拍照。”
心妍不理不睬,什么表情也设有。思宇微微皱眉,然后笑了。
“一定是我来迟了,她生我的气。”他半开玩笑的对记者说。
”今天新剧开镜,你怎么也迟?”一个记者问。
“不关我事,完全与我无关,”思宇似笑非笑,吊儿郎当的:“我在半路汽车坏了,修车半天都不行,只好坐计程车来。”
“汽车呢?”记者兴致勃勃。
“扔在马路边咯!”他笑得洒脱:“我这个人最有职业道德,答应了的事绝不黄牛和迟到,除非意外。”
“宇哥,你那天告诉我们和庄心妞的事,人家不肯承认哦!”女记者似乎耿耿于怀。
“当然不承认,女孩子害羞。”思宇信口开河。
“我看是你在吹牛,‘煲水’,”记者笑他:“她不只不承认,还光火呢!”
“光火?”思宇又看心妍一眼,知道这率直的女孩大概又撞板了;“看,你们坏了我的大事!”
“唉呀!怎能怪我们呢?”记者们叫。
“不理,你们一定要帮我求她,求她再理我。”思宇总是这副不真不假的样儿:“看。她在生我的气了!”
“庄心妍脾气大。架子大,我们没办法!”记者笑。他们故意嘲笑心妍。
“算了,大人不记过,她只是孩子气,” 思宇替她打圆场:“下次我教她请大家喝茶补数。”
“你教得动吗?”记者起哄。
“教不动这餐我请,”他胸有成竹的:“如何?”
“好——”记者当知见风驶,也不必逼人太甚。
庄心妍确是孩子气,她还没学会该怎样应付人,尤其是记者们。
在这方面,她还是幼稚园学生,而思宇却己大学毕业,甚至可以说留过学。
记者又围着思宇问长问短,热闹一阵之后,终于是散了,到另一录影棚亲采访了。
今天并不真拍戏,开镜礼一成,各人都收拾东西离开,工作人员也散了。
心妍背起她的特大帆布袋,思宇过来了。“你今天似乎没正眼看过我!”他说。
她瞪他一眼,不出声。“怎么回事?我得罪了你吗?”他问。
没有人在四周时,他变得有诚意得多。“问你自己!”她冷冷的。
“我自己?”他摊开双手:“你不是对那些话当了真吧?我只在宣传这部戏。”
“不必拉到我身上!”她说。
“怎么行呢?你是女主角,”他笑了:“而且观众们喜欢这一类的八卦消息,有什么关系呢?”
“有关系,对我有影响!”她硬硬的。
她的确是绝对固执的。
“心妍,看开些,”他轻叹一声:“在这个圈子里混,你不圆滑一些是不行的。”
“这不是圆滑,是说谎。”她还是冷着一张脸。
“难道这不是事实?”他靠近她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