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为了找寻爱的过程,每个人的人生,都要找四个人。
第一个人,是自己。
第二个人,是你最爱的人。
第三个人,是最爱你的人。
第四个人,是能共度一生的人。
威尼斯的清晨,一片宁静,暗沉的天空传来一阵冷意,太阳还未露脸。
突兀且刺耳的响铃声响起,一秒钟后,重物落地,乒乒乓乓的杂沓声响——连颢摔下床,而且还将床边的电话扯到地面上来,一片零乱,闹铃声仍在响着。
“痛痛痛……”连颢抚着后脑勺,因为他撞到桌角了,忍着疼,他将手腕上的手表闹铃关上,缓慢的起身。
这就是每天睡到自然醒的懒散细胞,正严重抗议他调闹钟起床的后果。
推开窗户上的木门,连颢呼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将醒未醒的细胞,全被冷得跳跃起来,他搓了搓手,暖了暖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宝贝——那一双创造许多艺术作品的双手,深邃的黑眸仍望着远方。
太阳还未升起,眼前尽是一片雾茫茫,见不到什么美景。
只是,像是变魔术一样,下一秒钟,太阳从海平面的那一端出现,粉红色的光彩洒落在多变化的建筑上,同样将窗前的那一条运河,照得闪闪发光,远方圣马可广场烟岚正起,彷若仙境……
他旋即回身,到角落里拿起他的画板与画笔,回到窗边,将眼前的景色做了简略的下笔,要将这一刻记忆在他的脑海里,还有在他的画里。
连颢,一个年约三十却名闻国内外的风景画家,他的画作里充满平和与喜乐的风格,在纷乱的世局里,他的清新画风引起一股风潮,也让他名利皆收。
他的画一如他的人,同样给人一种亲切和善的温和,颀长的身形有着艺术家的气质,宽阔的肩膀在背起行囊时,给人一种漂泊的浪荡味道。及肩的微鬈长发微乱,没给人邋遢的第一印象,反倒透出一股不拘的浪漫,那一双标准艺术家的大掌与长指,更给人一种安全的稳定感,处处叫人心安。
深邃细长的黑眸望向远方,那大运河河畔,是十八世纪左右的老房子,狭长的拱窗上有着天使与女神的头像……都被他细细的画入图中,无一遗漏。
挺直的鼻梁象征他的执着,性感的薄唇此时微微上扬,能轻易读出他脸上的表情正因为眼前的美景满足着。
冬日的威尼斯有点儿冷,却丝毫不影响连颢的心情,眼前这阳光晃荡于水道间的浪漫,暖暖的太阳晒在身上,添了一分暖意,将寒冷驱逐,正如冷天里的咖啡,更加浓醇香郁,冬天里的骄阳,晒起来更暖。
时间很快的过去,连颢伸了伸懒腰,完成了在威尼斯的第一幅图画,或许是因为心中感动,这幅图画让他十分满意,因长年日晒而黝黑的脸上有了满意的笑容。
他下榻的饭店,是一间红色的建筑,可爱的搭出了鲜绿色的棚子,没有所谓“红配绿、狗臭屁”的俗感,既鲜明又活泼,让人印象深刻。
连颢漫步走进鲜绿色棚子里,点了一份简单的早餐,啜了一杯香醇温热的咖啡,托着下巴,看着家家户户临河的拱门前架着木制的码头,漆着螺旋色彩的船桩,鲜明的对比再一次强调出威尼斯既浪漫又热情的潜在特质。
这一次出游威尼斯,果然是一个明确的决定,连颢觉得蛰伏的浪漫细胞,再次在体内旺盛的跳跃着,对一个艺术工作者来说,对生命的喜悦不可错失。
随着时间飞逝,上班时间逼近,威尼斯这个水上的国度,小船开始在河面上奔驰起来,一艘艘漆得鲜绿、艳红的小船从窗前驶过,即使是赶着去工作的上班族,坐在船上也给人一份特别的悠闲印象。
远处漂来一座亮黄色的小船,让连颢眼前一亮。
用“漂”来形容船行驶的速度实在太贴切了,因为船主只是在船尾稳住方向,并没有划浆让船快速移动,以致许多赶时间的船只,都很快的超越黄色小船,扬长而去。
令连颢眼前一亮的是,站在船头上,那长发飘逸的女人。
那是熟悉的东方脸孔,白皙的颊上挂着一副墨镜,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紧抿的红唇没有半点上扬的弧度,全身散发着一种闲人勿近的警告意味,唯一让人觉得可爱的是她小巧的鼻尖,流露出一丝丝顽皮的味道。
像是呼应那艘鲜艳的黄色小船,女人的颈上围着一条极长的黄色丝巾,连同长发,迎风飘在空气中,她看来真像是个美丽的天使——如果她将身上那一套制式的黑色套装卸去,换上一件希腊式白色长纱的话……
连颢无奈的笑了笑,在这浪漫的国度里,还是有许多不浪漫的人,刻意要将自己独立在人群之外,不愿有人接近。
她难道不明白,她身上冷冽的气息,比威尼斯的冬天还冰冷寒冽,也更让人注目吗?
将最后一口咖啡饮尽,连颢注视着黄色小船慢慢漂出他的视线之外,他没伸手拿出画笔,将这一幕画下,但那个围着黄色长丝巾的女人,却窜进了他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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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了!真的是疯了!”刑宇凌站在船头,随小船摆荡在运河、桥梁间穿梭前行,她不禁咬着牙喃喃出声。
“工作得好好的,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竟然想到威尼斯来?”她又低声的喃了喃,一脸懊悔的神色。
她是一家专司艺术的企划公司所请的法律顾问,职务除了与艺术工作者讨论表演合约之外,就是解决公司对外的一切法律问题。
一如她的工作性质,她的态度总是冷淡,做事条理清楚,没一丝女性特质,这次到意大利来,纯粹因为美术企划公司的执行长邵震廷,打算在意大利这个艺术的国度,买下一座经营不善的私人美术馆接手经营,条件大抵都谈清楚,只剩一些合约问题要处理,当然是由她出面。
只是,事情处理好了,她体内不曾存在过的浪漫细胞,却被意大利的热情全然挑起,让她一下子迷失了冷静的本性,竟然做出她不曾做过的决定……放自己五天的长假,到威尼斯来。
才一踏上这土地,刑宇凌就后悔了。
她明显察觉自己与这片土地格格不入,别说是感觉不合,就连她的穿著都奇怪得让人注视,她不像是来度假的,倒是很像来打官司。
为了重温数百年前那个纸醉金迷、恣意狂欢的威尼斯,为了她印象中,那个缤纷而荒诞的嘉年华,她打破她所有的原则,来到这个城市,想让自己一直受到良好控制的理智,得到瞬间的解放,但……她真的错了,错得离谱,她一点也不属于这里,还没到狂欢嘉年华的日子,但是她已经快抓狂了。
“我一定是疯了!”刑宇凌猛摇头,脸上一贯的冷静难得失去控制。
“什么?妳说什么?”站在船尾的船主没听清楚,以为是这东方女子在叫他,于是便用响亮的意大利文大声问道。
“没事。”刑宇凌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定定心神后,回身轻摇手,用流利的意大利文回答,脸上已恢复冷然的神色
“没事就好,我们坐着船慢慢晃过去,很快就能到达圣马可岛,正巧能让妳参加热闹的嘉年华会,妳第一次来,一定要去看看,那些面具、装扮,热情的气氛,轻易就能感动人心……”船主应了应声,脸上还是愉快兴奋的笑意,丝毫没被她的冷漠影响,哼着歌,优闲的让船在运河上荡着,一脸兴致盎然。
刑宇凌的反应只是沉默,对于下午即将在圣马可广场举办的嘉年华会,她已经完全失去兴奋的感觉,她真的觉得自己理智得无可救药,连身处在浪漫的威尼斯,都没能感动她,她……真的没救了。
风吹起她的长发,专注懊恼的她,没注意到岸边有人正行注目礼,目送她消失在运河岸的这一头。
只是,她的懊恼在踏上圣马可岛上的那一刻,神奇得像是仙姑挥动魔棒一样,“咻”的一下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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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嘉年华大会,为期十二天的狂欢面具节,今日正是嘉年华首日。
才一靠岸,热闹的音乐声便充斥在她的耳里,有点吵杂却不让人烦躁,感觉自己被重重的音乐给包围了。
刑宇凌微挑起眉头,紧抿的红唇开始微微的扬起她没注意到的欣喜弧度,冷漠的眼睛绽放出好奇的光采,兴奋的看着周遭的人们。
来来往往的各国观光客挤满在她四周,除了她之外,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涂上了缤纷的色彩,穿着奇装异服,在广场上争奇斗艳着,街头艺人在街边或吹奏乐器,或特技般的耍弄酒瓶,无一不充满欢欣。
慢慢的走近圣马可广场,这里更是热闹极了,上演着中古世纪的华丽排场,附近的店家摆出各式面具戏服,增添了荒诞而神秘的气氛,街头的彩绘化妆师更将脸当画布,设计出最有特色的临时面具……刑宇凌有些迷惑了,心里禁锢的冷硬像是突地被敲开。
各式各样十八世纪、富异国情调的绚烂服饰包围着她,她一身制式的套装,跟着人群游走在威尼斯城里,显得格格不入。
“换个戏服、买个面具吧……”街边的小贩叫卖着,半边脸画上翠绿油彩的女人露出欢迎的笑容,招呼着她。
华丽的戏服在眼前不停随风舞着,刑宇凌小手紧握成拳,她的心蠢动着……
既然都来了,是不是就该让自己解放一下?
看见她停下了脚步,半脸画绿油彩的女人笑得更加灿烂,略显肥胖的手大剌剌地拉住刑宇凌的手臂,另一手扯着一件华丽的蓬蓬裙和镶有金色蝴蝶眼罩的白瓷面具,大力推荐着。
纤细的身子因为不习惯蠢动的浪漫因子而僵直,指甲陷入手掌中,她挣扎着。
眼见机不可失,女人连哄带拐地将一把雕花缎扇塞入刑宇凌手中,在她僵愣时将一顶金黄色长及腰的假鬈发戴到她头上,顺便将她推入更衣室,把一堆配件往里一丢……
迫于无奈的刑宇凌,只好硬着头皮将一大堆打死都不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坠饰,一件件的往身上穿戴,深呼吸几次之后,才敢走出更衣室。
“妳看看、妳看看,真美呀!”女人半边翠绿的脸笑得谄媚。
刑宇凌看着镜中的自己,红唇紧咬着,那是、那是她吗?
那个手持雕花缎扇、一身华丽巴洛克风格的绝美女子,俨然是典型的威尼斯美人……
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错觉,像是飘在云上一样的不踏实,感觉却很新奇。
终于,她卸下心防,付了大把的钞票,开始第一次的放纵。
盛装的她终于加入人群里,莫名的参与感包围着她,唇边的笑容愈笑愈像盛开的花,她终于也戴上面具,认真的享受起迷离的嘉年华会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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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月正浓,星光隐约闪耀着。
在威尼斯,要不迷路,是一件困难的事,大街小巷在七彩的节日彩灯下,彷佛是个热闹的不夜城。
连颢拿着买来的地图,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所在,他索性将地图放进背包里,恣意的跟着音乐、跟着感觉走。
威尼斯嘉年华,既然称为“面具节”,参与者必须尽情发挥想象力,挥洒丰沛的创意,才能深刻感受节庆带来的欢乐。全身充满艺术细胞的他,当然不会错失这个能彻底融入当地的嘉年华会,跟着换装,戴上面具,加入这个华丽奢靡、神秘的中古世纪。
他是一个海盗,一个迷了路的海盗……连他都觉得好笑。
他大步在大街小巷里穿梭着,威尼斯是个神奇的城市,每一个转弯,都可能会有新发现,或许是一家精致的小店,或许是一个卖艺的木偶表演者,更或许是——一个生命中的惊喜。
连颢停下脚步,看着对面街角,缓缓的走出一个古典且华丽的美人,轻摇缎扇搧出精灵般的柔柔晚风。女子在察觉来人的注视之后,缎扇半遮,凤眼正凝,藏着一丝警戒。
是她!今早漂荡过河的那个女子。她的另一只手里,同样握着一本地图,连颢相信,她也迷路了。
于是,连颢笑了,笑得很和善。
虽然说,面具之下能见到的五官有限,但他还是认出她小巧的下巴、晶莹有神的水眸。艺术家的敏感,总是让人惊讶。
他朝她走了过去,察觉到她全身僵直,像只遇到天敌的刺猬,竖起了全身的利刺,拒绝人的接近。
就冲着这一点,他更是百分之百的确认,她就是船上那名拒人于千里的女子。
“一个人来旅行?”连颢用英文问着,拿出背包中的地图,表示自己也是观光客,接着在她面前优雅地弯腰行礼,勾起薄唇上的迷人弧度。
“可以一起走吗?”连颢有礼的邀请着。
或许是她身上相同的肤色、或许是她清丽的面容,也或许是她疏离的态度,说不出一个具体的原因,但他就是想更加认识她。
刑宇凌的错愕写在眼里,看着眼前的男人。
精雕镂花、细致妆点金色的半边黑色面罩下露出方正的下巴,一双有神却温和的双眼,身穿着深黑色合身西装,内里的火红衬衫,像午夜跳动的火焰,似乎能将人们注意的视线燃烧殆尽,帅得像几世纪前的海盗,而他一派优雅自在的姿态,像走在窄墙上的猫,踩着从容优雅的脚步,对着她行礼。
要不是那眼神太温和,她几乎就要相信她跑错时空,遇到一个真正的海盗。
刑宇凌因为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样魔幻的开场,而显得有些怔愣。
而她的怔傻,让连颢以为她听不懂英文,于是换了个语言又问了一次。
“日本人吗?”他用生涩的简单日文问着,那女人怔怔的看着他,没反应。
“韩国人吗?”他再问,那美丽的女人还是没有搭理他的打算。
“台湾人吗?”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着,这是他会的最后一种语言,再多就没了。
刑宇凌仍是沉默。
不开口的原因,是因为一开始的时候傻了,现在回神却仍旧不开口的原因,是为了保护自己,拒绝登徒子的接近。
她一向冷漠,就算戴上了面具,还是那个行事举止有条理的法律顾问刑宇凌,不会轻易被谁改变了原则,尤其是一个海盗——一个帅得过火的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