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她也差不多该出来了吧!才这么想,便见塔罗从咖啡店旁的一条巷子慢慢走出,短短三十秒的路程却花了五分钟的时间才走到他面前。
「嗨,塔罗……」
「知道了,你跟我来吧,不过前提是,不准透露我在这替人占卜的秘密。」
「什、什么?」
塔罗根本不让他有说话的机会,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前方走去,被抛在后头的林乐夏只得快步跟上前去。
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与其让妈妈知道她背着她偷偷接触西洋塔罗牌,倒不如让全校师生知道她家开神坛的事实。即使日后会受尽他人异样眼光对待,总比让母亲伤心要来得好多了。
这林乐夏想以此做为交换条件,要她同意邀请妈妈到学校举办校庆活动……这下子他总该如愿以偿了吧!
她定着、想着,内心一股无明火油然而生,步履不禁越走越快、越踏越重,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即使是在初春微凉的气候之下,还是冒了一身大汗。
反观定在后头的林乐夏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塔罗的速度虽快,对他而言也只是跨步行走罢了。
看着她重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前踏去,他猜得出来她现在应该在生气,可是她又在气些什么呢?仔细回想方才她丢下的那句话,他心里似乎有了个底。
「塔罗、塔罗!妳先等等。」
「不要直接叫我的名字,我跟你又不熟!」
「好吧!那云塔罗同学,可不可以先停下来听我解释,我想妳是误会了。」
哼!误会,能有什么误会?这件事摆明了就是如此,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她气呼呼地说:「不必了!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自此,她中断了两人间的谈话。
好倔强的女生!林乐夏心想。但他并不讨厌这样子的她,反而相当欣赏她的率直。
约莫二十分钟过后,塔罗已经逐渐接近家门,可是周遭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她发现门前站了好多人,不停对里面探头探脑,旁边甚至还停了一辆闪着红蓝光的警车。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她内心浮起一丝不祥预感,赶紧加快脚步冲了过去。
「借过一下!妈,我回来了……」挤过人群进到门内,塔罗迫不及待地朝里面大叫,希望能够马上得到母亲的回应。
「妳是什么人?这里不能够随便进来!」
庭院的大香炉旁,站着一个手拿相机的警察,一见到她没有经过同意便擅自闯进,随即大声喝止。
「发生什么事了?我妈呢?!」塔罗慌了,着实不明白警察为什么会来家里。
「对不起,警察大哥,她叫云塔罗,这里是她家。」林乐夏跟着她进到屋里,随即看到庭院被泼洒了满地红色油漆,许多折好的金、银纸散落满地,香一大把、一大把凌乱地弃置于地,放眼望去满目疮痍,庭院通往大厅的门上还被喷了「欠债还钱」四个血红大字。
他看到完全慌乱的塔罗,连忙上前以双手紧握住她的手臂,企图稳定住她的情绪,接着才对员警解释她的身分。
「喔,妳是住在这里的啊!那家里除了妳还有谁?」
员警一问到这,塔罗随即挣脱林乐夏的手冲进屋里,焦急地四处寻找母亲的身影。
林乐夏一边注意着她的举动,一边向员警打听,「她是和母亲两个人住在这里。我是她的同班同学,请问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那名员警搔搔头说道:「我们是在下午四点三十分左右接到民众报案,说这里有一户民宅被强行入侵,却看不到屋主的踪影。等我们警方赶来,房子内外都被人泼洒红色油漆,屋里被翻箱倒柜,连神坛上的神像都被推倒一地,根据墙上所留下的字迹判断,应该是地下钱庄的人所为。」
正当员警在解释的同时,塔罗已经快速找遍家内所有房间,却始终没发现母亲的影子。
她冲到屋里正在拍照搜证的员警面前,焦急地问道:「那我妈呢?我妈呢?!」激动之下,她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猛摇。
「小姐,妳冷静一点!我们到的时候就没看到屋里有人了。妳住这里吗?屋子里除了妳还有谁?」员警企图安抚她的情绪。
;退有我妈,这里只有我跟她两个人。警察先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没看见我妈?」塔罗眼中不见满屋子杂乱,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只有妈妈的下落。
「塔罗!妳冷静一下。警察说没发现屋子里有其他人,妳想想看,妳妈妈可能会去哪里?她有跟妳说今天要去什么地方吗?」林乐夏冷静地搂住她的肩膀,引导她回想母亲的可能下落。
「没有,她什么都没有跟我说。今天晚上是开坛的日子,她应该哪里也不会去的!」泪水庄眼眶中打滚,惊吓过度的眸子失去了焦距。
她慌乱地四下张望,希望能看到母亲的身影。
「我妈……她、她不会有事吧?」她的声音颤抖,身子也不住发冷。
「塔罗,妳冷静一点,妳妈一定不会有事的。她有没有手机?妳要不要试着打电话联络她?」
「有!我马上打电话给她。」当她手忙脚乱翻出被扔在神坛下的电话,才发现电话线整个都被扯断了。
「别急!我的手机借妳。」林乐夏赶紧从书包取出手机递给她。
塔罗用着颤抖的手一个按键、一个按键地拨着,可妈妈的手机却没有回应,呈现关机状态。
「怎么样?」他看着她的表情,同时也为她紧张。
她先是愣了几秒,最后才把手机放下,缓缓说道:「我妈她手机没开……我该怎么办?!」
知道她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边缘,他赶紧向前紧紧揽住她,柔声安慰,「别紧张,伯母的手机可能没电了,所以才会打不通,或许她等一下就会跟妳联络了,先别着急!」
此时周遭的员警已完成现场搜证,留下一名员警等待塔罗母亲返家的可能,而剩下的两名员警则带着塔罗一起回警局做笔录,林乐夏当然也义不容辞跟着一同前往。
第四章
待塔罗做完笔录离开警局,已经将近午夜时分了。过程中,林乐夏寸步不离地陪伴在她身旁,母亲突然失踪对她的打击一定很大,即使她自始至终表现得相当坚强,甚至一滴泪也没落下,可他知道这只是伪装的坚强而已。
夜风冷冽,塔罗瑟缩着身子,紧抱双臂无助地站在警局门口,林乐夏心疼地轻搂着她的肩膀,柔声说道:「塔罗,妳现在打算怎么办?」
她漠然注视着前方,眼神完全没有焦点,沉默片刻,才开口回答,「我……我想回家。」
「好,那我们走吧。」
在林乐夏的守护下,塔罗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她内心始终怀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一走进家门,就会看到母亲从屋里走出来,然后大声向她抱怨,为什么她才出去一下,家里就变成这样?!
可是望着满屋子的凌乱不堪,依旧不见母亲的身影。她强忍着泪水,再次将屋里内外仔细搜查过一遍。
根据员警所做的调查,妈妈被人绑走的机率不大,因为衣柜里明显没有当季的衣服,连一些重要的证件也付之阙如,也或许可以说妈妈是早有预谋的。
她努力地说服自己,也许妈妈刚好在这阵子整理了衣柜,丢掉了一些老旧衣物,至于证件,妈妈平常就随身携带在身上,当然怎么找都找不到。
塔罗不相信母亲没留下任何只宇片语就离她而去,因此她特别注意家中各个房间角落,甚至是神桌底下,不过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突然间,她想起了一个绝对不会有人找过的地方。
她急忙来到母亲房里,搬了一张椅子垫脚,企图移开天花板角落的某一块,可是因为一整晚下来,她几乎滴水未进,体力不堪负荷导致她双腿一软,遂不小心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危险!」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林乐夏眼明手快,及时拦腰抱住了她。
从未与男生有过如此近距离接触的塔罗,一闻到他身上独特的男性气息,随即满脸通红了起来。
「想拿什么,我帮妳!」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无力地点了点头,任凭自己靠在他怀里,而听着他胸口传来的心跳声,原本纷乱的心情不知不觉稍稍稳定了下来。
林乐夏小心翼翼地搀扶她坐在房里的床上,然后依照她的指示,将一个黄色小布包自天花板夹层中取下来。
「上面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她问道。
他将头探进天花板中观察了片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没有了。」
「这样啊……」塔罗有些失望。她以为妈妈会留下线索告诉她,究竟到哪去了。
「喏,还有其他地方要我帮妳看的吗?」林乐夏将小布包递给她,随即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不,没有了。」接过小布包后,她不顾上面的灰尘紧紧揣进怀中。
想必布包里的东西对她而言,一定相当重要吧!他想。
「那接下来妳要怎么办?」
「我……我也不知道。」生平第一次遇到母亲不在身边,塔罗一下子完全失去主张。
眼见墙上时钟直指凌晨两点,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况且他实在不放心留下塔罗一人独自在这里……
几番思索,林乐夏向她提议,「不然,伯母不在的这段期间,妳暂时搬到我家去住吧。」
「什么?!」塔罗吓了一大跳,张大了双眼盯着他直瞧。
「我知道除了母亲之外,妳没有其他亲戚可以依靠,加上白天非法入侵妳家捣乱的那帮人,不知道会不会再次出现伤害妳,所以我希望在找到伯母的下落之前,妳可以暂时住到我家。」
「可是……我……」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提议,她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拒绝还是同意才好,于是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想这样不好吧,我不想麻烦你跟你的家人。」
「放心,家里只有我和我哥哥两个人,不会麻烦的。」
林乐夏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在他诚挚的目光邀请下,塔罗不知不觉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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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计程车抵达目的地,塔罗依旧还在怀疑自己为何会答应住进林乐夏的家。一个礼拜前,他们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即使同在一班,也不曾有过任何交集,可如今,她腿上居然放着一袋行李,还接受身旁的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他真不亏是学生会的会长,那么热心助人、富有同学爱,虽然,她内心是有那么一滴滴期盼……希望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别的什么,但是当她看到车窗上自己的倒影,立刻摇头将这个念头狠狠地扫出脑子。她一定是疯了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塔罗,妳怎么了?」坐在她身旁的林乐夏,担心地看着她突如其来的摇头动作,误以为她是头痛还是身体不舒服,连忙担心问道。
「不!没事……」塔罗像是做了坏事突然被抓包的小孩,整张脸瞬间涨红了起来,生怕刚刚内心的念头会被他看穿。
他是真的关心她!从第一次与她相遇,这个特立独行的女孩便深深占据他的心。老实说,依他的个性,如果是其他同学发生这种事,他也会全程陪在身边的从旁协助处理,可是他会另行安排住处,而不是如此轻易地邀请到家中同住。
可是对于塔罗他就是放心不下,他想帮助她找寻母亲下落、想陪在她身旁抚平她的伤痛、想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更想看她灿烂的笑容。
自他们相遇至今,她似乎从未在他面前开心的笑过,与她三次接触的结果,他倒是惹她哭了两次,其中一次甚至惹得她生气的赏了他一个巴掌。
呵!他生平第一次知道自己或许不是那么受人欢迎。不过不要紧,只要能让她快乐,要他被多打几个巴掌都没关系。
「对了!我有东西要还给妳。」林乐夏自书包中取出一个米色的纸袋递给她。
塔罗一接过,马上知道纸袋里头装的,就是那副陪伴她多年的塔罗牌。她赶紧将纸牌取了出来,指尖传来一阵熟悉又温暖的触感。在适逢母亲下落不明的时刻,这副塔罗牌就像是她的另一个至亲,她终于忍不住内心激动,眼泪瞬间倾泻而下。
「妳怎么了?」他为她突来的泪水感到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少年仔!还不赶快抱抱你女朋友,好好地安慰她,要不然我的车子就要淹水了。」前座开车的司机看不下去了,连忙开口提醒。
然而,司机这句无心的玩笑话,让两人同时陷入了尴尬的场面。
林乐夏是真的很想抱住她,让她尽情发泄内心积压了一个晚上的不安情绪。
而塔罗却是感到羞怯万分,自己的窘态被人看光了不说,还被人误会他们是男女朋友。
这也难怪啦!半夜两点多,两个穿着高中制服的男女学生一起搭乘计程车前往同一个地方,这种暧昧行为不被别人误会才怪。
一念及此,塔罗也不好意思再哭了,她赶紧取出面纸将脸上的泪水拭净,不好意思地对林乐夏道歉。
「对不起!我刚才实在太过激动了。」
「没关系,哭出来比较好一点,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常哭的。」林乐夏企图消除她的尴尬,只得这么胡乱说了一句。
「什么?」一听他所说的话,她忍不住好奇地盯着他看。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常哭吗?
林乐夏一开始并没发现自己说了什么,直到他发现她好奇的眼光后,才惊觉自己刚才好像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
「呃……我是指我小的时候啦!」他连忙开口撇清,否认自己是个爱哭鬼。
「呵……」看着他的反应,塔罗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哭了一阵,她的心情的确轻松不少,虽然内心的不安仍在,但比起先前的六神无主已经好上许多。此时她手心紧握着那副塔罗牌,由哀地感谢它引导她与林乐夏相遇。
计程车最后停在位于闹区巷弄中的一幢高级公寓前。林乐夏替塔罗提起行李,领着她搭乘电梯来到位于十楼的家。
「请进。」他用特制的磁卡钥匙开了门,侧身先让她进入屋里。
一踏进屋内,塔罗的目光随即被客厅那扇巨大的落地窗所吸引。
窗外,是一片灯火灿烂的辉煌景象,红的、黄的、金的、蓝的、绿的……各色耀眼的霓虹灯,错落在黄白色街灯交织而成的棋盘格上,就像是在一块黑色绒布上不小心打翻的一整盒宝石般,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