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推到一旁去,洛齐试探的看了一下伤势,接着出去张罗了许多器具药品,不消须臾就抱回了一堆东西,不分由说便一把扯开严肇雎的衬衫。
顿时,他整个眉头揪住,忍不住大骂,「混帐!你能撑到现在,我该说是主耶稣基督在耶诞夜显现奇迹,还是该说观音娘娘跨海保佑虔诚子民?」凛然的目光,看得出来不是在开玩笑,而是深深的责备。
「停止你的唠叨,快帮我把东西拿出来,要不,我自己动手。」
「该死,你在说什么鸟话?」洛齐激动的揪住他的衣领咆哮。
情况诡异,「住手,快放下他,他受了枪伤,你该找医生帮他拿出子弹的,你现在要怎么样?你该不会是想要自己帮他动手术吧?」裴香堤把严肇雎从他的手中解救下来,紧张的问。
就在她满是质疑的情况下,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的对她说:「我是医生。」
「他和我都是医生。」严肇雎虚弱的说道。
摆出臭脸,洛齐的双手十分快速的布置着一切,消毒、麻醉……
「告诉我,我要做什么?」她想要帮严肇雎的忙。
洛齐嘲讽的回头看她一眼,「妳要当我的杀手护士吗?」话落,手里的手术刀已经一把划开了严肇雎的肚子。
裴香堤见状,登时惊恐的别过脸去,不敢多看那血腥的画面一眼,胃里神经纠结得紧,让她完全无法舒坦。
「唉,显然我期望太高了,我说东方小妞啊,如果妳能自己爬到旁边乖乖坐好,我会很感激妳的,因为我实在没多余的力气去救助妳。」他嘲讽的说。
裴香堤真的是爬开的,还拖着她的礼服。
忍住呕吐的冲动,慢慢的爬离严肇雎的病床,不舒服的躲在角落,然而空气里还是有一股鲜血的气味,久久不散。
严肇雎时而睁开眼睛探看伤势及手术进度,时而虚弱的闭上双眼浅浅呼吸,主刀的洛齐则是不发一语,聚精会神的专注在手边的动作上。
半晌,一颗弹头咚的放到铁盘上,洛齐神气的呼了一口气,随即开始进行缝合,严肇雎还不时腾出一只手给予协助,充当幽灵杀手护士。
洛齐在他的肚子上打了一个完美的结,严肇雎还自行拿起剪刀剪断线头,一切惊悚的画面对他们两个来说,似乎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当洛齐脱下染血的手套,「好了?」裴香堤问。
「嗯,剩下的交给妳了。」他抛下命令,也不多说什么,马上扭头离开。
「欸,你这样就要走了?」裴香堤想要阻止。
「不然呢?耶诞夜我好端端的在睡觉,遇上倒楣事被剥夺了睡眠,现在手术也完成了,难不成妳还希望我会留下来吗?」
「当然,你当然要留下来看顾他,万一他情况有变,或者是你手术过程有瑕疵,又或者……总之不管什么原因,身为医生,你都应该留下来看顾他。」
「瑕疵?小姐,妳不要逼我揍妳,他自己也是医生,什么时候该吃药、该打针,他自己心里很清楚。」狠狠的瞪了裴香堤一眼。
「可是他──」
「香堤,让洛齐走,不然我没法儿休息。」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微微弱弱的嗓音,教人怜惜。
裴香堤回到床边,红着眼眶望着他。
「不要把眼泪滴在伤口的纱布上,如果太闲太无聊,剪刀在旁边,我建议妳把那些染血的衣服剪开,让他好好的休息。」
这次,洛齐真的走了,房间里只剩下裴香堤和严肇雎。
裴香堤照着他的交代做了,小心翼翼的,生怕会惊扰了严肇雎的安养。
他的脸色还是苍白,那爱笑的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
严肇雎突然拉住她的手腕,「过来坐下。」
「哦!」她顺从的拉来椅子,傍着床沿安静的坐着。
忽地,一阵声响引她别过脸看向窗外,墨黑的天色霎时被一阵阵绚烂烟火点燃得璀璨耀眼,望着色彩斑斓天空的同时,也辉映了她和严肇雎的脸庞,「呀!是烟火……」
顺着她满是惊喜的目光看去,严肇雎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揪杂的心情牵扯了伤口微微的刺痛,竟然是为了这个女孩,他不该让她的耶诞夜在惊悚中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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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身在幽深街巷的私人处所,客厅里,一脸苍白的男人虚弱的从怀里拿出一样掌心般大小的东西。在凌晨时分,天色昏暗,满布潮湿水气的威尼斯。
「这就是Lagostina所投资药厂制造研发的新型禽流感病毒资料?」昏暗中,有另一个男人的声音,略显激动。
摇摇头,「不是,这是新药ADF的资料,但只是一部分。」
「部分?」那人揪皱起眉头。
「嗯,我看内容并不是十分详细完整,猜想对方也许有所提防,刻意把东西分成数等份,以免落入他人手中,影响了新药问世的计画。至于病毒资料,我相信一定还在更严密的地方,只要他们发布病毒传染消息,ADF一定会在市场上供不应求。」
「该死,这些满脑子想赚钱的该死家伙,为了新药问世,竟然还制造了威力强大的病毒,难道非得引起人类的浩劫才肯干休?我真担心情况会一发不可收拾。」伯格狠狠的咒骂了几句,这才稍稍冷静下来,「对了,你的伤势不要紧吧?」
「已经没有大碍。」
「严,你真是太冒险了,要不是洛齐告诉我,我真不敢相信你就这样贸然行动,对了,昨天舞会那个女孩……」
着急抢白,「她是无辜的,若不是她,我根本无法脱身。」
对方眼中闪过异样神色,可却老成的在瞬间敛去,转移话题,「这东西我会让洛齐亲自送去罗马的药厂,你好好休养,我得再想想办法,看该怎么取得新病毒的资料,好及时阻止他们的诡计。」
「嗯。」男人颔首。
「让那个女孩留在那里没关系吗?她会不会间接涉入我们……」谨慎的再次确认。
「没关系的,等她醒了就会离开,她绝对不涉入,我保证。」神态坚定不移。
沉吟须臾,忽地哑然失笑,伯格带着揶揄口吻,「严,这是你第一次如此信任的接受女人的帮助吧?洛齐跟我说你带了一个女孩回去,我还一度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很好,信任是一件好事,但是,刻意保护就不是件好事,因为这好像意味着,有人的心很可能就要被一个女子给占据了。」
说完,伯格神秘的离开了房间,留下苍白脸色上骤然写满诧异的严肇雎。
信任!他信任她?是,昨天他是信任她的,可那种情况下,除了她,他根本没有其他选择机会,他只有信任她。
但是若说是刻意保护?不,怎么会,他顶多是怜惜她人生地不熟的茫然无措,怜惜这腐败的世界还有像她一样的纯真,绝对不是刻意想要保护她什么,毕竟,他们仅仅是初认识的……两个人,更遑论占据。
第五章
是钟声!缥渺的自远方传递过来,睡眼惺忪的裴香堤头晕脑账的醒来。
昨夜,她困极了,忍不住就趴在床沿睡着了。
她别过头,看了一眼天色,「唔,天亮了……」
她豁然起身,却发现严肇雎已经不在,病床上空无一人。
「严肇雎,严肇雎──」她害怕的大喊。
静谧的空间里,昨晚的一切被收拾殆尽,没有留下丁点的蛛丝马迹,这样的错乱让她一度以为昨晚的惊悚只是一场梦境,然而,一张画着地图的纸张却确认了昨夜的真实。
裴香堤拿起纸张,严肇雎的挺拔字迹为她画了一张简易地图,指引她回到香多涅,她看着图,蓦然心酸的攒在怀里,久久不能自已。
她不舍的又在房间里待了半晌,肯定他是真的不出现了,这才绝望的离开。
「去哪里了?他需要休息的!」她挂念着他的安危。
不知是不是昨晚的威尼斯又下了雨,清晨的街道上永远是湿漉漉的冷冽,兴许是昨夜的狂欢,一早街上尤其冷清得紧。
寒风扑来,她揪紧了领口阻挡冷风,一个人独自走在大水道旁,海水淹没了路面,仅剩一小边的陆地。
依着地图回到香多涅,佩鲁贾夫妇和几名旅馆的工作人员一大早就在忙碌,毛球露露蜷缩在柜台上的灯架旁安静的睡着,汲取一点温暖。
裴香堤推门走入,毛球露露慵懒的睁眼睨了她一眼,旋即又闭上眼睛睡去。
她默默的上楼,现在她只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好好的睡一觉。
芙兰采斯卡正好也走进香多涅,原要喊她,可是见她满怀心事,疲惫的咬着唇,身上的礼服似乎不是昨天为她张罗的那一袭,纳闷之余竟然也忘了出声,任看着她这样上楼去。
回到房间里,裴香堤脱下礼服,然后便躲进了被窝,看一眼圣马可教堂,心头呢喃──你去哪里了?你究竟去哪里了?
疑问伴着她跌入梦乡。梦里,她再次经历了那甜蜜的共舞,他的吻、他的温柔,每每让她心情悸动不已,然而,遗憾的叹息却也在睡梦中不时的发出。
「严肇雎,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告诉我……」无意识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濡湿了被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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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肩走在威尼斯因为海水涨潮所剩不多的陆路上。
「天啊!妳昨晚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梁菲倚紧紧挽着裴香堤,激动的询问着她昨晚的下落,「妳知道我在舞会结束后找不到妳,有多紧张吗?昨晚的舞会听说有不知名人士闯了进去,好像还闹出人命,而且就在舞会进行当中,Lagostina家族聘请的安全人员还大举清查与会的所有人士呢!」
「有这种事哦?」压抑住神色,裴香堤问:「是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闯进去?为了参加舞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值得吗?」
「我听次安说,对方才不是单纯想要参加舞会这么简单,有可能是要窃取Lagostina家族一件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啊!」
「结果人呢?有谁被逮到吗?」
「听说死了一个人。」
「唔!谁死了?」她大感诧异。
「不知道,那个普莱嘴巴跟蚌壳一样紧,死都不说。」
「谁是普莱?」
「就是次安的同学,那个送我们舞会邀请函的Lagostina贵族子弟啊!妳也真是的,平白消失害我担心了一整晚,说,妳到底搞什么去了?」
不能说,如果让菲倚知道严肇雎的事情,一定会狠狠大骂她一顿的。
「哦!我也没去哪里。对不起,害妳担心了,因为舞会时间持续好久,我有些累,就想先回香多涅,因为我还贪心的想要参加香多涅的子夜弥撒嘛!」她搪塞着理由。
「妳胡说,我担心妳被挟持,昨天硬是拉着林次安来香多涅等了好久,妳根本没回来参加什么子夜弥撒!」她一语道破好友的谎言。
灵光一闪,「因为我迷路了啊!从Lagostina的大宅离开后,我就慢慢的散步回来,可妳也知道,威尼斯这里的巷弄又多又小,每一条看起来全都是一个样子,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被困在哪里,我想说反正是迷路了,就随便走走好了,光是圣马可广场,我就绕了好几圈。」
「笨蛋──」梁菲倚拔尖嗓音大骂。
「我迷路了,白走一堆冤枉路,妳怎么还骂我?」她无辜的说。
「当然要骂妳!妳以为妳是在左营吗,这是义大利欸,人生地不熟不说,人家看妳一个瘦小又傻气的东方姑娘,长得还有几分姿色,不抢劫妳是妳的造化,妳竟然还大摇大摆的在深夜的暗巷里闲晃,我真是……」她顿时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
「真是怎样?」裴香堤傻气的又问。
「真是彻底的被妳打败了!笨蛋!」梁菲倚狠狠的掐住她的脖子,以表泄恨。
算了,笨都笨这么多年了,要她这个死党一夕之间变聪明,那干脆叫猴子学说话还比较快。
裴香堤喝着拿铁,精神还有些飘忽。
「对了,我问妳,妳得老实给我招来。」
「什么?」她茫然的问。
「昨天那个男人是谁?」梁菲倚眼神烁烁。
「哪个男人?」
「裴香堤,妳再给我继续装傻没关系,如果妳不想活命的话。」
她又睁大无辜的眼睛望着好友。
「吼~~就是昨天Lagostina的耶诞舞会上,和妳一起跳舞的那个东方男人啊!拜托,你们两个如胶似漆的跳了那么久,硬是把周遭一堆名媛贵妇气得心痒痒的,妳别告诉我妳不认识他。」
「嗯,就是一个参加舞会的人啊!」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叫啥名字?住哪里?做什么工作?年收入如何?已婚还是未婚?他对妳有没有一丁点的心动……」她每个问题都是那么的咄咄逼人。
「我……不知道。」除了知道他叫严肇雎,裴香堤真的对他一无所知,可是说起他,她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某部分就像是苏醒了般的有精神。
「不知道?」她当街大叫,「裴香堤,这天上掉下来的俊俏男人,妳竟然对他一问三不知?」气得直抓自己的头发,「我真是白告诫妳了,妳竟然还是忘记我们此行的目的跟任务。」
裴香堤没有搭腔,默默的在心里关切着严肇雎的伤势。
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情况是不是一切稳定?为什么早上他就消失了?不知道他跟那桩擅闯的事端有没有关联?
一思及此,她就整个人恍恍惚惚,恨不得能马上见到他。
「菲倚,妳今天不跟林次安去玩吗?」
「要啊!」她没好气的说。
「那妳快去吧!别管我了,我想要回香多涅再睡一会。」
「次安说要带我们一块去搭贡多拉船的,妳不去吗?」
「你们约会我当什么电灯泡?还是妳跟次安两个人去就好,我回香多涅。」
说完,不等她再有异议,裴香堤已经转身住原路走回去。
「怪了,这家伙几时变得那么爱睡觉?大老远跑到威尼斯来睡觉,真是不懂她。」梁菲倚原地嘀咕着。
确定自己不在菲倚的视线范围,裴香堤马上拐了一个大弯,从圣马可广场旁边的小巷快步离开。
有时一急,地上的水花还会被她的步伐溅起,现在的她一心一意只想见到安然无恙的严肇雎。
她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回到昨晚的地方,然而紧闭的门任她如何拍打,始终没有人回应。
「严肇雎,严肇雎──是我,我是裴香堤,你在吗?」她不断的朝屋里喊着,几度趴到窗棂上,瞇着眼睛,想要看看里头是否有人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