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挂在天空中的艳阳,迸射出金黄且燠热的光茫,在通往家的羊肠小巷上,郑伟辰汗流浃背地踩着脚踏车,载着伊崇恩穿过颠簸的石子路。
十七岁的郑伟辰,眉毛浓密,浓眉底下是一双晶湛的黑眸,微似鹰勾的挺鼻,和总爱带着笑容的微扬唇角,配上他一百八十六公分的颀长身形,整个人看来英姿飒爽,有别于一般同龄的孩子。
十七岁的伊崇恩,扎着一束长长的马尾,皮肤白皙,秀气的细眉底下是一双圆溜有神的大眼,鼻巧而挺,嘴巴稍嫌宽阔了点,但因为她爱笑,人们的焦点就自然地摆在她的笑容,而不是她的嘴上。
她的小手紧抓着他的衣摆,被太阳晒红的小脸逸出一颗颗汗水,滚滚而下。
穿出小径,通往大道,他更加奋力地踩着脚踏车前进,迎风的舒畅感让他忍不住放空双手,张开双臂,只想将风拥入怀里。
「伟辰,这样很危险,快坐好。」伊崇恩害怕地拉着他的衣摆道,小脸满是惊恐。
但他非但没有乖乖坐下,反倒回头对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不用怕,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金黄的光芒洒落在他回首之际的侧脸上,阳光底下的他看起来自信满满,她安心下来,相信就像他说的,他不会让她受伤。
她和郑伟辰打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一起了,他的生活总少不了有她的片段,而她的生活,也总少不了他的参与。
十多年来,他们没有过分离,没有过争吵,就好像家人一样,对彼此来说,对方已经是生活的一部分,要是有那么一天没碰到面,那才真的有些不适应。
他们好得形影不离,他们熟得相知相惜,没有谁比彼此更了解彼此,对对方,他们什么都可以坦然,没有任何秘密,除了……
郑伟辰缓下车速,回头看着伊崇恩满布汗的小脸。他珍惜她,从他初识男女情感那时开始,他就决定了,这辈子,他要将她锁在身边,永远……
「崇恩……」他轻唤着她的名。
「嗯?」她抬眼望着他,等待他开口。
「我好喜欢这样的感觉,我好喜欢你在我身边的日子,我好喜欢……」你……
闻言,伊崇恩淡笑着,她也喜欢这样的生活,无忧无虑的,有伟辰陪她,无论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事,她都不用闷在心里,她可以尽量把所有心情倒在他身上,他都会听她说。
「伟辰,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她永远也不想失去他这个真诚可贵的朋友。
闻言,郑伟辰淡淡且温文地一笑,但他并未真的打从心底开心,这样的话,她时常挂在嘴边,他知道她同样也重视他,但那份心意和他是否相同,他完全不能确定。
「崇恩,你会想谈恋爱吗?」他试探地问着,怀抱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开口。
「现在吗?」她反问。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就是应该好好的准备学业功课?恋爱这种事,似乎言之过早。
「是啊!我听说隔壁班的班花和我们班的陈泰宇在谈恋爱,所以好奇问问你,有没有想过要谈恋爱。」他声东击西,以免自己显得十分刻意。
「没想过,我只希望能好好用功念书,考上北部的大学,到外头去见识见识。」她常在想着要离家独立,但她希望那时,伟辰也一样陪在她身旁,他们可以一起到外面的世界看看。
「是吗?」他有些小小失望,但她那样的回答,总比她告诉他有了喜欢的人要值得庆幸。
「嗯,我希望你也用功一点,我们一起考上北部的学校,我希望你陪我一起离开这里。」她从没想过自己是否过度依赖郑伟辰,只知道有他在的地方,她就不寂寞。
「嗯,我会用功,倒是你,不要现在下了宏愿,到时候又办不到喔!」他讪笑调侃着,知道她念书不拿手,说大话可就厉害了。
「你怎么那么讨厌!」她拍打着他的背,他则是仰头大笑。
「你别小看我,从明天开始,我会加倍用功的。」她立下大志,不让他把自己瞧扁了。
「是是是,那么明天开始,我们就不能再像今天这样跷课啰!要好好地上课,下课后还得跑图书馆,你可以吧?」
跷课已经是他们久积难改的陋习,一开始也不知是谁带头的,后来只要老师点名少了他们其中一个,就知道另一个也不会出席了。
「我当然可以,配合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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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凉爽的傍晚,伊崇恩一个人走在湖畔的草原上。郑伟辰因为临时决定留校参加社团练习,而她家里又正好有事要处理,无法等他一同回家。
她能感觉到背后有人一直跟着她,但她不确是他们是碰巧走同一条路,还是他有意跟随她的脚步,只是她也不敢回头,就只是一直往前走。
她加快脚步,今天的风似乎有点强,倏地吹掉了她的帽子,她一个旋身想自风中捞回自己的帽子,但帽子却像长了脚似的,直到落地了还不停往前滑去,最后掉进了湖里。
「啊!」她心急一喊。
那是郑伟辰刚送她的生日礼物,她得捡回来才行。
她着急地在湖畔旁拨着湖水,想将帽子拨近自己,但风实在有些强,吹得帽子更往湖心飘去。
她索性脱下鞋袜,改用长腿去勾帽子,但就在她一步一步往前时,着地的那只脚突然一个打滑,噗通!她应声掉入湖里。
「啊!救命啊!」她根本不会游泳。
言尚风跟在她身后,将她落水的这一幕尽收眼底,见她不停地挣扎着,好像不会游泳的样子,他立刻一跃入水。
「救……命……」她的鼻呛进了水,感觉呼吸十分困难,就连呼救都显得有气无力。
言尚风的长臂适时地一捞,将她捞进怀里,缓缓地游向湖畔,带她上岸。
甫上岸的伊崇恩全身都湿透了,湿发沾黏在她因呼吸困难而绯红的脸,她难受地咳着,他的大掌很自然地拍着她的背脊。
「没事吧?」他问,语气没有温度,脸上没有表情。
她抬首瞥他了一眼,想对他道声谢,但现在的她就连呼吸都有些吃力。
「你应该没事了,我先走了。」他迳自起身,迈开长步,留给她一道背影。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她记住了,她记住他救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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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还假的?」
「我也不确定,是听其他同学说的。」
「对啊!听说是从国外转学回来的,好像很不错。」
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全都挤在教室窗户旁,想瞧瞧新同学长得高矮胖瘦,生得俊俏与否。
伊崇恩也挤进好奇的人群当中,她也想赶快看看新同学的面孔。
言尚风在班导师的引领之下,来到教室里,「同学们,快回座位上坐好,跟你们介绍一位新同学。」
言尚风有着一双如墨般的浓眉、熠熠的湛黑眼眸,直挺立体的鼻粱,强调出他脸部的刚毅线条,一张紧抿的唇厚薄适中,五官拼凑在一起,称他为俊男,一点也不夸张。
出色的俊俏脸庞,再加上一百八十六公分的挺拔身形,让他一站出来,就立刻掳获了不少女同学的心。
「哇!长得不错耶!」女同学们可兴奋了,可以和长相及身材皆优异的男生同班,就算占不着便宜,光看也就值得了。
「大家好,我叫言尚风。」他礼貌地地向大家问好,但却面无表情。
伊崇恩睁着一双诧异的眼看着他,心里有些兴奋。
想不到他就是今天转进来的新同学,他们还真是有缘!
「言尚风,你就坐在伊崇恩旁边那个空位好了。」班导师指了指伊崇恩身旁的空位。
当他依着班导的指示走近,坐定后,所有女同学的目光都流露出对伊崇恩的羡慕。
感觉到她注视的眸光,言尚风抬首睨了她一眼,微微颔首示意,脸上却没有半点微笑。
不知道他是否记得她。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她隐约感觉到他似乎和谁都刻意拉开距离,生疏且孤寂。
坐在伊崇恩后方的郑伟辰也同样打量着言尚风,他看他,不是因为他特别,而是因为伊崇恩的目光胶着于他,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伊崇恩,新同学若有什么不了解或需要帮忙的地方,你记得要发挥同学爱喔!」班导不忘叮咛。
「知道了,我会的。」她很乐意帮助新同学,但不知新同学是否愿意接受就是了。
班导师开始在讲台上说得口沫横飞,伊崇恩则在底下抄抄写写,不过她抄的不是笔记,而是课表。
郑伟辰推了推她的椅子叫她,「你在写什么?」他记得她一向是不抄笔记的。
「不要吵。」她头也不回地道。
郑伟辰不死心,一直烦着她,然而这些,言尚风都听得一清二楚,他的目光眄睐了她一眼又收回。
下课后,言尚风收拾好书包,没和任何同学交谈便走出教室,待伊崇恩发现时,他已走得有些远了。
「伟辰,帮我看著书包,我出去一下。」语毕,她便急切地奔出教室。
「喂,你去哪里?」郑伟辰在她背后喊道,然而她只是头也不回地跑出他的视线。
伊崇恩追得气喘吁吁,终于赶上言尚风的脚步。
「言尚风,等……等一下……」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闻言,他果真停下脚步,旋过身来。
因身高的差距,他低头与她对视,虽然她的身高有一百六十五公分,在同侪的女孩当中已经不算矮,但站在他身边,还是显得有些娇小。
「有事吗?」他依旧面无表情,冷调地问道。
「这是抄给你的课表,明天有体育课,要记得穿运动服来上课喔!」无视于他淡漠的表情,她展露出她最阳光的笑。
见他迟迟没有接过她手上的课表的打算,她根本不以为意,迳自拉起他的手,将课表硬是塞进他手里。
「明天见啰!」达成目的后,她转身就离开,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言尚风伫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手里捏着她递过来的课表,突然嗤笑了一声,将课表塞进书包里,旋过身,双手插进口袋里,迈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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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伟辰大掌推着一脸精神不济的伊崇恩向前走,之前还不知是谁说以后都要留在图书馆里念书的,今天也不过才第几天。
「能不能休息一天啊?一天就好。」她的惰性又发作,摸到书本都快睡着了。
「不行。」他一脸没得商量的样子,俨然像个大人在拒绝小孩的无理要求。
闻言,她瘪了瘪嘴。
唉……有没有什么方法可能让她积极一些呢?
「打起精神来,这一章你今天要是念得完,我等一下就请客,好不好?」一开始高喊要认真向上的人是她,现在反倒是他在求她好好念。
「好吧!」她低垂着无精打采的头,好似那上头顶了千斤重的东西似的。
言尚风在图书馆内找了一处最为僻静的角落坐定,他不喜欢被人打扰,也不喜欢受到他人目光的注视。
看书看得有些疲累了,他遂抬眼四处张望了下,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眼帘,他将目光锁定着她,没再移开。
他看见在她背后的郑伟辰正用大掌推着她走进图书馆里,而她则是一脸不情不愿,仿佛是被拿刀架进来的一般。
「不管啦!今天念书念得那么累,我回去一定要敲你一顿好料的。」她嘟嘟嚷嚷地道。
「我的大小姐,你只要肯好好用功,要吃什么我都请,行了吧?」明明是被敲竹杠,他却满脸笑容,一点也不委屈勉强,他很喜欢这样哄她、宠她的感觉。
言尚风看着两人许久,直到他们走上二楼,消失在他眼前,他才收回目光。
从未对任何人产生感觉的他,却对伊崇恩有着不可思议的好奇,也许是因为她真的很特别吧!
他想起了某天上课时的情景——
伊崇恩调皮地用脚踢了踢言尚风的桌子,她想叫他,但他却不理,她不放弃,于是踢他桌子引他注意。
「喂,我在叫你啦!」她的声音变得有些烦人。
这时,讲台上的老师也注意到了。
「伊崇恩,你又在干什么?上课不好好上,还打扰到同学听课的权利,你到后面去罚站。」老师气得对她吼道。讲课时,他最讨厌这种不被学生尊重的感觉。
「老师,不是这样的。」这时,郑伟辰突然举手喊道。
「郑伟辰,你别又想替她辩解,你们两个都是一个样,坏学生,不是跷课就是捣乱,你这么不服气,陪她一起到后面去罚站。」老师早就看他们两人不顺眼了。
郑伟辰看了伊崇恩一眼,他当然是不介意和她一起受罚,但她却不希望连累他。
「老师,我自己罚站就好,不要因为你不喜欢我们就想罚一双,这样很不讲理。」她直言不讳,她才不管他是不是师长,反是不讲理的事,她都一定会抗争到底。
「你真是造反了你!敢这样说我,快站到后面去。」老师的声音吼得更大了。这黄毛丫头,竟敢不把他当一回事!
她站到后方去,郑伟辰也起身准备陪她一起受罚,却被她一手挡下。
「你不要陪我一起站,否则就便宜他了。」
闻言,郑伟辰虽然很想陪她,但还是顿下脚步,坐回位置上。
下课钟响,那位讨人厌的老师离去后,伊崇恩一脸忿忿地走到言尚风面前。
「你刚是怎样?我叫你也不理我,我又没想要干嘛,不过是拜托你帮我捡一下橡皮擦而已,这样也不行吗?」她说话一向直来直往,要她把这股委屈往肚里吞更是不可能。
言尚风侧头望向地面,她说的是真的,是他误会了。
「对不起。」他突然开口道。
闻言,她愣了愣,她其实没想要他的道歉,她只是想把话说清楚而已,然而他却道歉了,这下反倒是她不知如何接话。
他倏然起身,背起书包,迳自越过她,走出教室,留下一脸怔愣的伊崇恩。
言尚风才拉回远扬的思绪,便见到她念没几分钟的书又缓步下楼。今天的她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开心,她的眉心从方才一直攒着,小脸也垮得有些不像样。
她四处走走看看,每本书拿起来翻不到两页就呵欠连连,果然,她真的不是读书的料。
放学过后的图书馆,其实没什么人,只有一些称得上是书呆子的学生会留下来,而她,算是一个意外吧!
放眼望去,一排排位置都是空的,只有角落的地方坐着一位同学,忘记戴上眼镜的她眯起了双眼,想看清楚那位同学的长相,但却是有些吃力,于是她走近了几步,再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