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们到了。」秦真希突然喊道。
闻言，伊崇恩跟着抬头，视线在对上他时，僵住了。
相较于她的诧异，言尚风同样也感到意外。
「言先生，这位是我的助理，她叫伊崇恩。」秦真希热络地替他介绍着。
「你好，又见面了。」他温文一笑，就像以前一样，这样的笑容只有在面对她时，才能自然。
「呃……你好。」第一次见面，她的心对他产生了熟悉感；第二次见面，她的心怦然不已。
「原来你们认识啊？」秦真希一脸惊讶。
他看着伊崇恩的脸，「几天前见过。」
她礼貌性地对他点点头笑着。
「等一下顺道一起吃饭，大家往后要一起工作，先熟识一下会比较好。」他提议道。
「那是当然的啊！」秦真希立刻就答应了他的邀请。
半小时过后。
「崇恩，我的肚子好像有点不舒服，和言先生的约会，就由你代我去好了。」怎么会突然肚子痛起来了？刚还好好的。
「要不要紧？」她担忧地问道。
「应该没事吧！我想，我可能是吃太多零食了。」刚才同事拿了一些饼干，她贪好吃，结果吃太多了。
「这样啊……好吧！」她没有多想其他就答应了。
挑高明亮的餐厅里装潢典雅，设计理念既摩登又现代。顺着弯曲的宽敞楼梯步下，伊崇恩不用费力搜寻便发现言尚风，站在人群中，他就像个发光体一样，吸引众人的目光。
她朝他走近，腼腆笑道：「不好意思，来晚了，真希姊因为突然身体不适，所以我代她来赴约。」
「她不要紧吧？」他问，一手置于长裤口袋里，一手佣懒地执着酒杯，那模样没有刻意矫饰，自然流露出矜贵且高雅的气质。
「她已经吃过药，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她答道。
「先拿菜吧！这里的沙拉味道很不错。」语毕，他转身走回座位上去。
拿完菜后，她回到座位上与他相对而坐。
「怎么不多夹些甘蓝菜，你不是一直很喜欢？」他顺口就问起。
闻言，她愕然望着他。他怎么会知道她爱吃甘蓝菜？
撞进她眸底的惊疑，他才发现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
「不好意思，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我把你们搞混了。」他轻笑道，再啜一口红酒，并没有打算告诉她关于他们的过去。
「是吗？」她尴尬一笑，低头用餐。
「放轻松点，我这个人很好相处的。」从她一坐下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明显的感觉到她的紧绷，他没有意思要让她紧张，只想和她好好吃顿晚餐。
「嗯，我知道。」
他也开始享用起晚餐，席间，他偶尔会抬首望向她，将那画面和高中时代的她重叠，她吃东西总是这样，大大方方，可爱得很。
发现他好像在偷觑着自己，她抬眼望了他一下，「我真的那么像你那个朋友吗？」她突然问道，直觉认为他和那人之间，一定有着紧密的关系。
「差几分就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他答道，现在的她成熟了，退去稚气的柔美脸庞，平添优雅的女人味。
「是吗？你一定和她很要好吧！」她又问，明知那是私人的事，她不该那么好奇，但她还是忍不住。
「嗯，曾经很要好过。」
很是奇妙，当他这么说的同时，她的心强烈的悸动着。
「不好意思，过问你的私事，希望你不会介意才好。」她道。
「没关系，我不会介意。」他淡笑道。
「听真希姊说你刚从美国回来，是有打算在台湾长住吗？」她对他挺好奇的。
「是有打算，最近一直在忙找房子的事，总不能一直住在饭店里。」
「那倒也是。」她同意地点头道。
「说不上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好像认识你很久了。」她忍不住道，自从上次在唱片行遇见他之后，这样的感觉就一直萦绕在她心上。
「也许我们曾经在街上偶遇过上百次也说不定。」他淡道。
「也许。」这个答案好像满足不了她，不知怎的，她的心有些空荡荡的。
「听说这支广告是你和真希一起构思出来的，真是了不起。」他赞道，开启较为轻松的话题。
「嗯，那时你们公司强调这支广告要有夏天的感觉，衬托出这一系列美白产品的效用，也因为要强调出产品的防晒效用可以持久，所以这广告就从日出一直取景到日落，挺有意思的。」谈到广告，她的眼眸都亮了。
「我也觉得很有创意，虽然我对广告不是太在行，但就是直觉会令人印象深刻。」
「你知道这个广告的灵感是怎么来的吗？有一次，我和真希姊两人三更半夜跑到海边聊天，很奇怪吧！三更半夜的，海边又是一片漆黑，我们就坐在堤防边，一边听着海浪的声音一边聊天，聊着聊着，居然就日出了。」她笑道。
「真希她都已经是孕妇还熬夜。」
「嗯，她的生活作息就是这样，你也知道的，搞设计创作的人常常都是日夜颠倒的，有时甚至会因为想一个企画案，而几天几夜不沾床呢！」
她也常这样，不过却远不及秦真希来得严重。
「看来大家都很有热忱，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设计的呢？」他很好奇，以往认识的她根本不喜欢涂涂画画，但点子很多倒是真的。
「我也不知道，以前的事我记不得了。」从她醒来的那一刻开始，过去的事就仿如上辈子发生的一般，她全都没有印象了。
「没关系，我只是好奇问问。」
接下来，他没再开口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享用晚餐，然而她的眼眸却总是若有似无地停留在他身上。
虽然他刚才和她聊了很多其他的事，但她可以感觉得出来，那是他在刻意岔开话题，可她却一直有一种念头，想多知道一些关于那个女孩的事。
「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她突然又开口。
「你问吧！」他看着她，应允。
「你刚提到的那个女孩……她呢？」她小心翼翼地道。
闻言，他突然沉下湛亮的眼眸，嘴角轻轻一扯，似笑非笑。
「她把我给忘了……」
第六章
伊崇恩又开始了翻来覆去、无法成眠的夜晚，昨日已经一夜未眠了，怎么她今天又是了无睡意？
她把我给忘了……
他说出那句话的同时，眼底的凝沉哀戚，她直到现在都还忘不了。
究竟是怎么样的感情，会让他出现那样的表情？
对于他，她心里的好奇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再加上对他有种强烈却又说不上来的感觉，更是让她的思绪总萦绕着他不放。
言尚风洗过澡后，赤裸着健壮的上半身，自浴室中走出来，他一边用大浴巾擦着湿发，一边走向床边。
突然，他的手机响起。
这么晚了会是谁？
「喂？」
「言先生，是我，真是冒昧，不知道你睡了没？我想，如果你还没睡，可不可以和你一起聊聊天？」她知道一个女人三更半夜邀请一个男人，说聊天是有些奇怪也不具说服力，但她就只是纯粹想了解他。
闻言，言尚风的思绪顿了顿。他不知道她为何会在三更半夜里找他聊天，但，他最后还是答应了。
「好，在楼下大厅那边等吧！」
伊崇恩换上宽松的衣物下楼，他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不好意思，因为睡不太着，还硬是拖你下水。」她吐了吐舌道，那模样教他回想起从前。
「没关系，我也还不想睡。」一整天，他的心萦绕着她的身影，哪有那么容易就入眠？
「我有一个问题，虽然已经问过你，而你也回答过了，但我还是想再问你一次，希望你不要介意。」如果没有解开这疑问，她怕她心头永远都会带着这个结。
「别客气，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他淡淡一笑，笑容像月光一样柔和。
「在这之前，你真的不认识我吗？」她想了一个晚上了，他说从不认识她，这实在不太可能。
「那么，你认识我吗？」他不答反问。
望着他的脸，她很认真地回想，半晌后，还是摇了摇头。
「对不起，也许是，但我真的不记得了。」她的眼中盈满了抱歉，他立刻就感受到她在说出事实的同时，心里其实是充满不舍的。
「我们不认识。」他突然笑道，不想让两人的气氛过于凝窒。
「是吗？」她有些失望，本来以为可以从他身上找回她遗失的那部分，但……
「这里的夜很宁静，不说话甚至可以听见远方海浪扑打的声音，你喜欢海吗？」他倏转话题。
「呃……嗯。」他的话题转得太快，她的情绪还有些跟不上。
「明天的广告，我们要在海边拍摄，应该会很累，你不早点休息吗？」他问，却希望她留下。
「没关系，我想去走走，你可以陪我吗？」她有种强烈的希望，想留在他身边。
「走吧！」他率先踏出饭店大门，见状，她立刻跟了上去。
夜晚的海边漆黑得有些诡谲。
「怕吗？」他问。
「不怕。」她答。
待在他身边让她感觉安心，而这种安心是有别于在郑伟辰身边的那种感觉。
想起郑伟辰，她突然一阵心虚，可她的脚步仍是跟随着言尚风前进。
暂时，她决定先把郑伟辰放在一旁，这举动有点坏、有点不像她，但和言尚风在一起时，她感觉很开心，而且，她想要这开心。
「那天在唱片行见到的那人，是你的男朋友吗？」他问，但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嗯。」她莫名的不是很想让他知道，这样的心情很矛盾，对郑伟辰也有些说不过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想问你是不是认识我吗？」她突然问道。
他仰头看了眼月明星稀的天空，「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没有过去的人。」很不可思议，她竟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一切。
闻言，他的心虽早有忖度，还是不免震撼。
原来，他们分开后发生那么多的事，现在即使他回来了，回到她身边，他们也回不到从前的时光了。
她的失忆不仅仅是带走了她的回忆，也将他们的爱一并带走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很好奇。
「我也不知道。」她讷讷地道。
「你问过我，我向你提起的那个女孩现在怎么了，还记得吧？」他突然问道。
「嗯，我记得。」听见他提起那人，她的注意力突然集中了起来。
「我和她相识的那时才十七、八岁，很多事都没法自己决定，随着父母到了美国之后，和她就失去了联络，我试过写信给她，但却没有消息，我之所以再回到这里，是因为我希望再见到她一面。」
他道出了往日情怀，满怀着对她的思念，但她就在眼前，却不懂他的心，这真是莫大的讽刺，不是吗？
每当他提起那女孩时，她的心就一阵抽痛，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觉得那份心疼，就像她潜在的病一样，无法自行根治。
「她也和我一样，忘了从前吗？」她问，但答案几乎是可以确定的。
「嗯，但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我原谅她，因为我也同样对不起她。」那时，他应该拚了命的留下来，留在她身边，那么现在的他们一定很幸福。
「你没有错，有很多时候，人都是没法自己选择的，不是吗？」她能感觉得到他内心的煎熬与自责，她却是万分不舍。
「我很想……」他突然开口，但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吞回。
「你想什么？」她很想读取他的心，知道他所有的想法。
他淡淡莞尔，「没什么，回去吧！」他率先转过身去，迈开步伐。
看着他微暗的背影，一股落寞油然而生。
其实他很想告诉她，他一直很想念她，只是那句话，在十年后的今天，再也不具任何意义了，也许，只会成为她的负担。
广告开拍的工作今天就要进行，所有相关人员全都起了一个大早，就连几乎是凌晨才入睡的伊崇恩也不例外。
柔和朝阳，湛蓝海域，南台湾的天气好得让人精神为之一震。
「早。」看见言尚风，伊崇恩自然地打声招呼。
过了昨晚话，两人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许多。
「早。」能在这样美好的早晨见到她，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刚听工作的同事说，这次广告拍完后，要招待大家去吃黑鲔鱼吃到饱，是真的吗？」她开心地坐到他身边和他交谈起来。
「是啊！大家工作都很辛苦，我请一次客也无所谓。」他算得上是个体恤下属的好主管。
「哇！太好了！难得来南台湾，不吃一下黑鲔鱼就等于没来过了。」她双手交握置于下巴道，一脸口水都快流出来的样子，让他忍俊不住。
「你还是……」他止住习惯性的言语，他不能老是用这样的口气和她说话。
「你怎么又来了，话到一半就不说下去了？」她嘟起嘴道，他愈是这样，她就愈是想知道他的下文。
「大家都到了，我们过去吧！」他起身，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打转。
分派完所有工作人员的工作后，广告就开拍了。
「动作快一点，要赶在六点之前捕捉到海平面的镜头。」这时导演开始催促道，广告要求的效果是清晨的朝阳，那是一种柔和的美，太过灿烂的阳光衬托不出他们要的感觉。
「让模特儿躺在沙滩上，翻几个圈，笑容要再柔和一些……」导演一面掌镜一面指导着。
「感觉很专业。」言尚风道，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广告工作，感觉很新鲜。
「你没来过拍摄现场吗？」她问。
「没有，我的专长不是这方面，因为刚从国回来，就顺便假公济私一下，来度度假。」
「哇，自己当老板果然很好喔！」
「还不错。」他笑道。
拍摄的进度比想像中来得顺利，很快就拍完了第一部分，提早收工。
当有工作人员都走得差不多时，金黄色的海岸边就只剩他们两人。
「一起吃饭好吗？」她问。
「当然可以。」他笑答。
正值用餐时间，两人也相谈甚欢，但就在这时，郑伟辰突然来电。
瞥了眼来电显示，伊崇恩原本的笑容小幅度地僵了下，眼神闪过一抹心虚，压低了嗓音接听。
「崇恩，明天是周末，我想开车下去找你，可以吗？」郑伟辰期盼地问道。
闻言，伊崇恩的眉心略微地收紧。
「可我要工作，你过来的话，我也没办法照应你。」下意识地，她就是不想让他发现她和言尚风一起工作的事。
「这样啊……」他有些失望，以往天天都见面，现在一天没见着，就觉得怪不习惯的。
「放心，我会带好吃的名产回去的。」从他说话的口吻，她可以清楚察觉他的失落，于是安抚道。
「好吧！那就先这样了。」
挂掉电话后，她面带歉意地觑了言尚风一眼。她知道这样的情绪来得很莫名其妙，她该把所有歉疚的心留给郑伟辰，而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