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啦!」她招呼容蓉去浴室。「我洗一遍给妳看,妳努力点,一次学会,知不知道?」
容蓉拚命点头,她当然高兴啦!长这么大没多少机会自己洗澡,在家里有佣人服侍,到饭店,有这类麻烦也可以花钱商请手脚俐落的服务生帮忙,只要小费给多一些,服务生是不在乎多赚一笔外快的;即便没有服务生,拜托,现在SPA会馆那么多,只要有钱,还怕找不到人帮忙从头服务到脚吗?
至于洗头就更别提了,家里可是替她请了一个专用美发师,不论洗发、护发、烫发、染发……设计师全包了,哪里有她自己动手的机会?
她其实向往「双手万能」的日子很久了,除了吃饭、睡觉、花钱外,什么事也做不得的日子过久了也是会腻的;天天逛街买东西更是无聊,她老早想找些刺激尝尝了。
「我保证一次学好。」她就差没举手发誓。「我很聪明的,小时候读书都是第一名,驾照也是一次就过,这次当然也行。」
徐母长叹口气,知道容蓉天性应该是聪明、机灵的,只是家中长辈不会教导,让她成了一个事事不通的生活白痴。
教养、教养,生出一个孩子,不只要能养她成人,还要会教才行啊!
「妳跟我来吧!」她牵着容蓉的手进了浴室,一一指导她卸妆、脱衣服、裤子、贴身衣物……几乎是每一样都要教,她家人到底是怎么宠她的……「内衣不是这样脱的,把扣子解开,对,挑开它,天啊!妳怎么什么都不会?」
「我又没做过。」容蓉完全没有因为挨骂而生气,反而是与一身衣物奋斗得兴致勃勃。「不过很有趣呢!」
徐母却一点都不觉得有趣,突然想起当年她为何单生一个儿子就不想再生了。因为孩子太难教了啊!光是要教会一个小小孩童自己上厕所,就差点让她拔光自己三千烦恼丝。
「有趣就认真点,天哪……先用水打湿头发……妳到底会不会洗头?」
「不会。」不过她学得很认真啊!为什么徐妈妈要生气?容蓉感到不解。「老太……不对,徐大哥说我不能随便叫人老太婆,要称伯母。伯母,妳先洗一遍给我看,我自然就会啦!」
「是啊、是啊!」徐母用力翻个白眼,又洗了一次头发给容蓉做示范。「这样懂了吗?」
「了解。」容蓉照着做。「伯母,洗完头后该干什么?」
「洗澡。」可怜徐母今天已是第二次洗澡,快搓下一层皮了。「妳啊……难道没人教妳,说话要有礼貌吗?」
「我很没礼貌吗?」容蓉自己觉得还好耶!
「我看起来很老?」徐母问她。
「还好,大概五十出头,不过比我老。」
废话嘛!但她的话徐母爱听,因为徐母本人已经六十二了。「既然我看起来不太老,为什么妳开口就叫我老太婆呢?」
「不然要叫什么?」
「伯母啊!太太、夫人……怎么样都比老太婆好听吧!」
「噢!」容蓉懂了。「就是要我甜言蜜语哄人嘛!我会啊,以前家里开宴会的时候,爸爸都会要我夸那些叔叔、伯伯英俊挺拔、威武不凡,虽然他们一个个都是啤酒肚兼秃头,但我还是会哄得他们很开心。爸爸说,这叫社交。可平常生活又不是开宴会,还要做社交吗?」
徐母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这样说吧!今天,妳的体重稍微增加了几公斤,妳是喜欢听人说妳丰满?还是爱听人叫妳胖子?」
「我又不胖。」不过容蓉倒了解了,同样是一句话,不同的说法给人不同的感觉。如果她自己都不爱听那些批评的话,为什么要将自己不喜欢的事加诸在别人身上?「我知道了。我不爱别人说我,就不要随便去说人。」
「这就对了,但……为什么妳洗脸不洗耳朵?」
「我没看到妳洗耳朵啊!」
那是因为她今天已洗过一次,第二次洗难免有些草率,尤其这两次洗澡中间不过隔了半小时。徐母微红了脸。「洗脸也要洗耳朵啦!过来……」她拉过容蓉的手,帮她擦了擦耳后。「洗脚的时候每一个地方都要洗到,指缝间也不要漏掉,唉呀,妳笨手笨脚的……我来……」
「伯母,妳要帮我洗吗?」有一点点遗憾,容蓉原本以为可以完全自己来的,想不到还是不行。
浴室门传来几记敲门声。
「老妈,不能因为别人一时学不会妳就代替她做,这跟坊间那些『孝子孝女』有什么差别?」原来徐文钦一直躲在浴室外听壁脚。
「你在外头干什么?滚啦!」徐母脸更红了,她也不想替容蓉做啊!可她天生急性子,看容蓉这样慢慢磨,难免没耐性。
「我这是在关心妳,老妈。」徐文钦虽然这么说,还是慢慢地踱离了浴室范围。
「该死。」徐母低骂,再回过头,却见容蓉一脸怡然自得样,就像个发现什么新奇玩具的天真孩童。
她是没有心机的,做人处事一派直率,难怪自己儿子会中意她。徐母可是很清楚,儿子外表憨厚,心机却极深,但那是在工作上必须如此,在家里,他是能懒则懒。
过去徐文钦没有主动追求过任何女孩子,因为他觉得谈感情比跟人谈生意更累百倍,时时要猜测女孩的心思,陪尽小心,实在太辛苦了。
容蓉就不同了,想法、念头样样表现在脸上,会就说会,黑的绝对不会说成白的,完全地单纯天真。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她在生活上完全无能。
唉,所谓有一得必有一失,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容蓉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这里虽然没有按摩浴缸舒活筋骨、也无高级香精润泽肌肤,却自由自在,令她通体舒畅。
「好舒服啊!」她喊着。
「洗好就出来吧!」徐母招呼她出浴室。
「好啊!」她开心地奔出浴室……太开心了,连浴巾都没围。
「喂──」徐母吓得赶快抓起一条浴巾追出去。「妳没穿衣服,万一……」
不必万一了,因为容蓉已经撞上了徐文钦,就看他软玉温香在怀,目瞪口呆,鼻间有一点可疑的红色缓缓流下来。
「算了,我什么也没看到。」徐母讪讪回房。
至于外头要起什么风浪……唉,那是年轻人的事了,老人家还是不要太操心的好,睡觉吧、睡觉吧!
第七章
徐文钦抱着那娇软温润的身躯,黑眸与容蓉的对上,就见那秋水一般的眼睛里有三分惊慌、七分羞怯,娇娇弱弱,直让人瞧着心律失措。
「蓉……蓉儿……」他感到口干舌燥,明明怀中佳人柔软如绵,但他心口却隐隐有沈若盘石的感觉。
这是一种责任感,一种男人遇到他真心喜爱的女子,有了想要步入婚姻、成立家庭的觉悟。
徐文钦没有想到自己会陷得这么深,才多久时间的相处,他已经有了为她而改变日后生活的想法。
心情有几分慌张又期待,他更加大了手劲搂住她,脑子像风车一样转动起来,以前对她的小小勾引,让她看见他就脸红红、心慌慌;这样的程度已不能满足他现在的需求,他想要她更多的爱,他想拥有她的全部,那就得别出蹊径才行。
打定生意,他柔声说道:「怎么这样跑出来了?也不怕着凉。」
容蓉羞红了脸,一句话也不敢说,她再天真,也知道不能在一个男人面前赤身裸体的。
徐文钦瞧得心头荡漾,几乎就想立刻将她抱上床。但这样他充其量只是她心底比较喜欢的一个人,却绝难成为她生命中的唯一。
徐文钦性情古怪,对于一般事物总是不太在乎,弄得多数人都以为他大方海派;其实他很小气,尤其对象是自己珍爱之物时,他若不能全部拥有,必然尽数抛却。
容蓉就是他想要完全独占的人,对她,他自然会更用心机,看着她的目光柔得就像水一样。
容蓉对着他的温柔,心里既高兴他体贴,却也埋怨他不解风情。在这么浪漫的时刻,谈什么着不着凉的嘛!
「我我我……」基于女性的矜持,她心里千言万语一个字也出不了口,靠着他雄伟的身躯,倾听那有力的心跳,她心神迷醉。
「我带妳回房穿衣服吧!」他就这样搂着她,带她进了客房。
小巧的房间整齐干净,单人床上放了一套棉质粉色睡衣,浅粉红的布料上印着桃红色的Kitty猫,无比地可爱讨喜。
然而徐文钦几次叫她去换上睡衣,她却软在他怀里,一动也不动。
「蓉儿。」他轻轻拍着她的背。「晚上会比较凉,妳还是赶快把睡衣穿起来,以免着凉。」
她明眸大眼愣愣地望着他,对于他的催促感到几分温暖,却有更多的失落。打认识开始,她就知道他是个老实人,心地光明磊落。
她曾笑他呆,但心里却很信任他;每每有事,她第一个想到的总是他。
她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他,不只是因为自己此刻孤立无援;更多的是,她想要藉此机会更亲近他一点。
而今,他们两人这么亲密,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抚着她光滑裸背的手掌轻颤的律动。
这该表示他对她有意思吧?但是为什么他却没有再更进一步的意思?甚至还出现了拒绝的迹象,是她感觉错误吗?
「怎么?不会自己穿衣服吗?」他调笑着拍拍她的手,话语说得轻描淡写,但心里正在战斗,一边骂自己被虐狂,喜欢就上啊,何必忍得这样辛苦?一边却喊着,欲速则不达,他不能用一般的方法追求容蓉,要反过来让她主动才是,越是困难得到的东西,人们才会越加珍惜。
不过……这该死的欲火还真难忍耐,他全身都快冒烟了……
容蓉怔怔地抬头望他,水汪汪的黑眸里涌满了对他的渴望,他为什么要拒绝她?他不可能对她没意思,因为他对她太好了,好到她一通电话,任何麻烦他都自愿帮忙解决到底。这不是有情是什么?
「我知道了。」然而,他却更加果断地推开了她。「妳是要我教妳如何穿衣服是不是?」
她心一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一颗少女心瞬间冰冻起来。
「来。」他维持了十足的君子风度,眼睛不乱瞟一眼,弯身拿起睡衣,「我教妳穿。」
她的芳心在碎裂,点点滴滴的热泪滑下眼眶,一颗一颗又一颗,其中几滴滴到徐文钦的手背上。
他觉得手上一热,吓了一跳,睡衣差点从指间滑落。
他是不是逼她过甚了,她毕竟是女孩子,要她主动示爱,是否太难为她?
也许他应该放松一些,给她更多的安慰,她才会对他开放更大的心灵空间,任他进驻。
对!他要对她更温柔一点。
「没关系,不如我帮妳穿吧!」他拉起她的手,试着让手臂穿过袖子,但是──
「走开啦!」容蓉终于忍不住了,不喜欢她就不要对她太温柔,那会让她产生不该有的幻想。
或许她应该回家去,她根本无法适应外头的生活,她已经被豢养惯了,只能住在钻石鸟笼中,徒然望着万里晴天心生羡慕;那从未伸展过的羽翼,已然无力飞上青空。
「怎么了?蓉儿,不喜欢我帮妳吗?不然我叫我妈来。」他的脑子拚命地转着,自己哪个地方做错了呢?惹得她这么生气!
他的心被她的泪搅得无比混乱,无数个念头飞掠而过,却捉不住一丝可寻之迹。
「我不要人帮忙,我自己会穿。」穿好衣服她就回家,如果赵风敢再阻挠她,她就去八卦杂志爆料,或开记者会、上法院按铃申告赵风霸占家产……总之她豁出去了,就算闹得人尽皆知、公司倒闭,她都要回家。只要能不再见到徐文钦,她什么都干。
糟糕,这一步棋好像真的下错了,怎么办?徐文钦焦虑地看着她清泪点点的娇颜和……她果然很不会穿衣服,上下扣子都扣错了。
但她也不管,身上挂了块布就要往外走。
「妳要去哪里?」他赶紧拉住她,一个补救的想法已然在脑海里成形。刚才他的确是对她太冷淡了,可能因此让她误会他无情,这会儿他要积极一点才行。
「我要回家。」
「怎么回?别忘了,现在可有人挡着妳的回家之路。」
「回不去也要回。」只要能够离开徐文钦,不管要去哪里,她都不在乎。
「可这里离妳家很远耶!妳就这么走要走到几时?」
这个讨厌鬼、大混蛋,居然没想要留她!只问她要走到何时?不要爱他,她再也不要喜欢他了啦!
「我可以叫计程车,总之我就是要回家。」刚才他推开她是吧?现在她也不要他拉了。
「那……妳好歹把衣服穿好嘛!瞧,妳扣子都上下扣颠倒了,这样走出去会被笑的。」
她恨死他了啦!眼泪糊了满脸,忧怨塞满胸腔。「我承认自己笨,连衣服都不会穿,可以了吧!」
「我没说妳笨,妳只是没捉到诀窍。来,先把扣子都解开,从最下面那颗开始扣起,慢慢来,没错,就是这样,对,妳很聪明嘛!一次就办到啦!」他倾过头,双手温柔地捧住她的脸,专注的目光盯着她的眼儿,一眨也不眨的。
她感觉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他眼底深浓的爱恋像支利箭,笔直射中她心窝。
他果然还是对她有意思的吧!她满心期待地缓缓闭上眼,等候那梦寐以求的亲吻落上唇畔。
但是……
「傻瓜蓉儿。」他灼热的唇瓣居然只在她额头轻如飞羽地扫过,绝对的热情,却也绝对的淡薄。
容蓉生气地睁开眼睛看着他,他一定要这么木头吗?积极一点他是会死啊!
「别哭了,蓉儿。」他厚实的大掌温柔无比地抚去她脸上的泪珠。「妳哭我会心疼的,妳想回家,我载妳回去就是了,我现在去开车。」说着,他给了她一抹无限深情的笑。
她突然觉得心跳在那一笑中停止了,满心满眼只剩他那憨厚的脸庞。
看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转过身,最后回眸的那一眼充满了深浓的不舍。
「等等,我去开车,这就送妳回家。」
他巨大的身影在这几秒钟之内变得颓丧,整个人都缩了一圈,他想必也是不希望她离开的吧,却呆得不懂要伸手抓住她。
徐文钦走到门边,一手按住门把,回过头。「对了,晚上天气比较凉,妳单穿睡衣就外出恐怕不太好,再去拿件外套吧!」他指着衣柜。「里头有几件我帮妳买好的薄外套,妳看喜不喜欢?」
他早有预谋拐她进家门,自然是准备好了一些她应该会喜欢的衣服,就等她住下来,慢慢去发现那份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