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绯雪来不及多想,便在姊姊带领下,再度展开了另一场逃亡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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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妹俩离开「皇甫别院」多日,一路往着药品集散地四川方向走。
君绯雪明白姊姊离开皇甫别院,不单只是为了她,也为了皇甫商行的庄主皇甫昊天——那是一个花名在外的俊邪无俦男子。
她见过皇甫昊天望着姊姊的眼神,是一个男子为着女人才会有的狂热。
她是懂得那种眼神的,毕竟完颜术也经常那般紧盯着她。
一路上,她望着姊姊一日比一日憔悴的容貌,她其实不舍。几度想劝姊姊回到皇甫别院,可总是她话还没说完,姊姊便像懂得她要说什么似地,提前打断了她。
这一日,君绯雪手边「天香丸」已然用罄,姬子夏替她到药铺配制药丸。
君绯雪坐在客栈房间里,对着肚子里的孩子说话:「你爹给终没来找我,兴许是还在恼我吧。他会着急吗?也许他并不特别担心我吧……如果他多在乎一些,便不该叫我替他缝新郎红蟒袍啊……」
君绯雪抚着肚子,又是一声长叹。
「砰」!
大门冷下防地被撞开来。
君绯雪抬头一瞧,却屏住了呼吸。
完颜术正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地瞪着她!
她站起身,激动得连手都在颤抖。
完颜术缓缓走入门内,像尊发怒的山神,每一步都踩得又重又急,他震怒至极的心情,全都反映在他那双霸恶眼眸里。
他死命盯着她雪白的小脸,看着她水凝的眸,瞪着她仍然带有病容的脸,完颜术蓦然大吼一声,一脚踹开她面前椅子,椅子顿时四分五裂。
君绯雪一惊,却还是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他方棱怒容。她好想他哪……
完颜术山般地矗立在她面前,丝毫不曾为她的泪眼而减缓半分怒气,在经历了这半个月多的寻觅,他的一腔爱意早已化为了心灰意冷。
他不懂她何以拚了命都要逃走,他对她失望至极,翻天覆地寻找,只为了要问她一句——
「为什么一声不响地逃走?」完颜术狂啸出声。
「我没逃走啊,我让春花去告诉你,我到后院去找皇甫商行的朱管事,她没告诉你吗?」君绯雪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完颜术一怔,紧接着又是一阵震天动地的低咆。「她若是说了,我怎么可能会没来找你!」
怎么会这样……君绯雪拧起眉,贝齿深陷入红唇间。
「那天晚上我回到房里,半个人影都没见着,找遍整个宅第都找下到你,也没见着君春花的影子。我花了些时间先揪出她的行踪,这才知道要上皇甫商行讨人!」完颜术见她又下说话,劈头又是一阵怒骂。
「我当时是因为正好在后门外昏倒,所以才被皇甫商行的朱管事带回去的。」
「昏倒难道不会醒吗?我没来找你,你便不知道要自己回雨花院吗?」完颜术火冒三丈地抓住她的肩,怒气烧得他浑身还在颤抖。
「我回去做什么?回去替你缝新郎红蟒袍吗?我就是不愿意,所以才会醒来后仍然没捎给你任何只字片语啊。」君绯雪拂开他的手,两行清泪顿时夺眶而出,水眸谴责地瞪着他的冷血无情。
「莫名其妙!那种事也值得你流泪?也值得你逃走?我的衣服一向是你裁的,现下又是要和你成亲,将红蟒袍交给你缝制,又岂是什么大惊小怪之事?」他一见她掉泪,一腔怒焰轰地喷出口。
「可……皇上不是指婚要你和公主成亲不是吗?」她的声音在发抖。
完颜术火冒三丈,她下提这事还下打紧,一提他就更加气到脸发绿。
「你如果不是那么莽撞地离开,你如果能耐心点和我说完话,你便会知道皇上是要收你为义女,然后再把你指婚给我!」
「什么……」君绯雪双膝一软,无力地倒坐回椅子上。她望着自己停不住颤抖的手掌,只想给自己一个耳刮子。她抬起泪眸,微声地说道:「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能改变什么?我没法子再相信你说的任何话了。如果你有一丁点在乎我,你便不该再度误会我,更不该未战一兵一卒就投降逃跑。」完颜术看着她苍白脸庞,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抑或把怒气全烧到她身上。
原打算揪住了她,给了她一顿好骂之后,便要对她置之不理了,至少得冷淡她一段时间,好让她知错。谁知道事情竟不是他所预期的,她不是蓄意要从他身边逃走,眼下并不是只有他在痛苦,她也在折磨着她自己啊!
可她竟荒唐到以为他会残忍地叫她缝制他与公主之大婚蟒袍!这口气,他是怎么也咽不下。
「我要回金国了,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在这些狗屁倒灶的浑事上!」他大吼一声,转身背对着她。 .
「等我一下,我得先跟姊姊说说啊。」君绯雪连忙随之站起身。
完颜术闻言,脸色至此稍稍和缓了些。算她识相,还知道要跟着他走!他可没求她喔!
「不用了,她已经被皇甫昊天带走了。」要下是他早从皇甫昊天那里知道姬子夏和她的关系,他稍早在大街上一眼看到那个俊小子拉着君绯雪的手时,便要闹出人命了。
君绯雪一听,急得拧起了眉,连忙问道:「姊姊她还好吗?」
「皇甫昊天一副可以为她而死的模模,总不会吞了她吧!你别再拖拖拉拉了,我在中原浪费的时间还不够多吗?」完颜术拖住她的手腕,转身就要往外走。
「你的手怎么这么烫?」君绯雪惊呼出声,身子立刻挡到了他面前。
完颜术紧抿着唇,一语不发地瞪着她。
她踮起脚尖,伸手抚着他的额头。
「你在发烧!」她担心地说完,旋即伸手去探他的颈问,却是倒抽了一口气。「很烫啊!」
完颜术闭上眼,因为她冰冷的小手而感到些许舒适。
「你发烧多久了?」她急得跳脚。他生病时老不吭声,总是要把小病酿成了大病,才肯请大夫来胗脉。
「几天吧。」完颜术眉也不抬一下。
「你发烧了几天!」君绯雪惊呼出声,小手环住他的手臂,努力地想支撑着他。
「大惊小怪。我去年发烧时,还不是照样骑马打了场胜仗吗?」他闷哼了一声,掀开眼皮瞧她一眼,继而缓缓地闭上眼,高壮身子也随之晃动了一下。
他原不觉得有多疲累,但现下一停下来,便觉得头顶像压了一座泰山,沈甸甸地让他站下住脚。
「你先躺着,我去找大夫上来。」君绯雪急忙将他扶到榻边,安置他躺好。
「你又想逃跑吗?」完颜术蓦地反手扣住她的手腕,火眼金睛地紧盯着她。
「我不会再逃跑了,如果以后我再擅自逃开你身边,就让我遭天打雷劈!」君绯雪小手抚着他的脸颊,认真地说道。
完颜术紧抿着唇,恶眸瞪她一眼。「傻子,你被天打雷劈,我能置之不理吗?到时候先被劈到的还不是我!」
君绯雪红了眼眶,整个人扑卧到他的胸前,在他耳边不停地低哺着:「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太在乎你了……」
「我早知道了。」搂着她纤腰,鼻尖偎在她肩窝处汲取着她的芬芳。「叫护卫们去请大夫就好了,你留在这里陪我。」
「好,我先倒杯水给你喝。」她不舍地低头在他乾涸唇间印下一个轻吻。
完颜术没放过她,他扣住她的后颈,结结实实地给了她一个吻,非得把她唇间的每一寸柔软全都尝遍了,这才心甘情愿地松开她。
「你得多休息啊。」她羞红着脸,捶了下他的肩膀,拉开他的手臂,从他胸前起身,急忙地坐回榻边。
「等我休息够了,看你往哪里逃。」浓眉一挑,眼里欲望灼灼地烧红了她的脸。
「你快些闭眼休息。」君绯雪用手盖住他的眼,强迫他好好地躺在枕间。
她起身为他倒了杯水,只是等她端着杯子走到榻边时,他却早已呼呼大睡到不醒人事了。
君绯雪无声地走出房间,要护卫替他唤来大夫。
她回了房,替他净了脸,拭了手,松开了衣领。接着,她什么也不做,便只是定定地凝视着他。
这男人有一张再霸气不过的脸庞,浓眉像大笔一挥,利眼像聚集了千军万马怒气,悬鼻是工匠大刀一挥的粗犷。他全身上下怎么样也找不出一处柔软之处,可他对她,却总是柔情万千啊……
君绯雪握着他的手,静静地将小脸贴上他的手背。
经历了这些悲欢离合,她再不想让他担忧了,也不忍他再发火了。日后他决定要如何,便是如何吧,她反正都顺着他哪。
只希望他待会儿醒来,听见她有身孕一事后,别再大动肝火才是啊!
第十一章
夜里,完颜术睡饱了,英眸一睁,便弹坐起身,低吼出声:「雪儿——」
「醒了吗?」趴在榻边的君绯雪被惊醒,急忙起身又是为他拭汗,又是喂他喝水的。
完颜术怔怔坐着,愣愣地看着她从桌上陶盆里舀来一碗粥。
「先喝点粥,我请下头厨房熬的。」君绯雪舀起一匙粥,先细心地吹凉之后,才送至他唇边。
完颜术喝了几口,肚子便饥肠辕辘地作起声来。他拿过大碗,咕噜几口便全吞下了肚。
「你煮的粥比较好喝。」他把空碗递回给她。
「回家后,你想吃什么,我都做给你吃。」君绯雪倾身,用布巾拭去他唇上米粥。
「护卫们呢?」
「我让他们全去休息了。」君绯雪拧了条热手巾,再替他擦脸。
「也帮我擦擦身子,夜里你喂我的那帖药,把汗都逼出来了。」完颜术大掌一掀,将几件衣袍全卸了下来,浑身上下,只着了一件黑裤。
「嗯。」君绯雪细白脸庞染了红,接过他的衣收拾在一旁。
掇了一小盆水,佯装他没有虎视眈眈地瞧着自己。她拿着布巾,细细拭去他结实身躯上的汗水。
从不曾这么近瞧着他,她的脸颊直发烧到耳廊子都红了。知道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她头更低,擦得更认真了,认真到像是想数清他身上有多少毛孔似的。
她放轻手劲,不舍地抚过他身上那征战时留下的累累伤痕。她看得傻了,没想到他在层层战甲之下,竟还会被刺出这样一身伤。
「你背过身去。」又拧了条乾净布巾,她低声催促着。
完颜术如言背过身,背上一条长深旧伤疤,却让君绯雪倒抽了口气。
「对不起……」君绯雪张开手臂抱住他的身子,脸颊贴上他的后背。
「对不起什么?那一刀又不是你砍的。」他皱起眉,低声咆哮着。
「你在战场上如此辛劳,我不但没能为你分忧解劳,还让你为了我东奔西跑的……」她紧紧抱着他,总觉得心里有疚,不知该如何回报于他才好。
「误会解释清楚便好了,至少我可以相信这一辈子,我的妻子会对我不弃不离,对吗?」完颜术执起她的洁白柔荑,放到唇边烙下一吻。
「我……我……我……」
「你有事想告诉我吗?」完颜术转过身,揽过她的腰,一把将她搂到了胸前。
「谢谢你总是对我如此宽容。」她将脸颊偎在他的颈窝里,柔声地说道。
「就当我上辈子欠你的。」
「你欠我的已经还完,接下来就换我来偿还你吧。」她诚挚地说道。
「你得做牛做马来还。」完颜术佯装厉然地说道,丰唇边笑意却泄漏了心情。
这么一个娇滴滴妻子,他怎么舍得让她做牛做马。
「术……」她扬起水眸,怯生生地望了他一眼,贝齿咬住红唇,一副欲语还羞姿态。
完颜术低头便想吻住她那娇嫩得让人定不下心的芳唇。
「术……我有身孕了。」君绯雪脱口说道。
完颜术吓得往后一退,硕壮身子砰地一声重重撞上身后墙壁。
「你说什么?」应该是他耳背,听错话了吧。
「我有身孕了。」
完颜术定定地看着她,从她咬着唇的心慌模样,看到她仍然平坦的小腹。
他忽地一个侧身,飞快地下了榻,狂乱地在屋内踱起步来。他的步伐踩得又重又沈,每一下都踩到咬牙切齿。
「你有身孕,你有身孕还这样天南地北地逃窜!你信不信我揍你揍到你三天下不了床!要是路途当中,你的身子有个三长两短……」他的吼叫声在夜里显得分外沭目惊心,可他顾不得了。
「这孩子很乖,没让我有太多不舒服。」
「你简直气死我!气死我!」完颜术气到说不出话,猛别过头,双手紧握成拳,双肩激烈震抖着。
「如果你真的还是恼我,你不一定要迎娶我。」君绯雪走到他面前,小手柔柔地贴上他的手臂。
「哼!」完颜术扯住她的手臂,低头攫取着她的唇。
他的吻撞疼了她的唇,她低喘了一声,瑟缩了下身子。
完颜术放轻了吻,以烫舌抚过她的唇,确定她不疼了之后,他放肆地堵住她的樱办,放肆地品尝着她凉嫩的唇间甜美。
「我不娶你,难道搁着让其他男人下手为强吗?」完颜术的唇顺势而下,啮咬她雪白修颈,粗声说道。
「你不生气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着,颈子肌肤因为动情而染上一片樱红。
「我还是生气,但我气过就没事了。」完颜术抬起头,玄黑眼瞳定定地望着她。「你知道我在战场上看多了生死,怒气不会持续太久。人命能活多长,是老天爷决定的,我绝不浪费时间持续对同一件事发怒。」
「我保证日后绝对、绝对不会再惹你发怒了。」君绯雪仰头望着他,纤柔模样煞是惹人怜爱。
「你啊,别一天到晚生病惹我烦恼,我便万幸了。」完颜术抚着她的发,却担心地皱起眉。「大夫不是说过你的身子不易受孕吗?你这种风吹就倒的身子有法子生儿育女吗?」
「可孩子还是来了,我怎能不好好守着他呢?」君绯雪紧揪着他的手,安抚着他。「王大夫说,作息是要较平常小心些,东西自然要多吃些。怀孕后期,最好哪都别去……」
「王大夫知道你有身孕了?!」完颜术狞恶地眯起了眼。
「是我求他别告诉你的,我原本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你别怪他——」她急忙说道。
「我怎么怪?我前脚才追着你出门,殊尔哈齐便说王大夫告老还乡了。」
「我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把王大夫再请回来,他是遭了池鱼之殃。瞧你多凶恶——」君绯雪低笑出声,玉指轻点了下他额问。「当了爹之后,可别这么吓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