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玻璃橱窗上,映出一张轮廓清晰而纤细的脸,意外的是那双颊居然是那么的苍白,那么的瘦弱,使那对忧郁、凄凉的眼睛,显得更是大得难以言喻,那柔和性感的朱唇,楚楚动人的下垂着,在她身上笼罩着浓浓的哀怨与对现实的不满,然而这些深愁都无法遮盖她那难以言喻的美。
看起来如一具空洞躯壳的她,是如此的令人怜惜、令人心颤。她疲惫的移动步伐,低垂着头,漫无目的的驱策她的双腿,黑暗的穹苍、阴霾的天气和空中纷飞的雨丝,一一沁入了她的世界;不知是什么触动了她那麻痹的心灵,她的唇竟颤抖了起来,视线也跟着模糊了,情感的崩溃,使得她不禁掩面而泣,忘了置身何处。绿灯已停止闪动了,代之而起的是代表警告的黄灯,它露出撒旦似的微笑,就像死神的召唤——
一声尖锐的煞车声骤然划破了寂静的长空,车内的人顿时出现了,赫然是个高大的男人,他皱着眉,紧抿着嘴,表情冷酷的瞪着躺在血泊中的女孩,风在凄凉的月光下,飒飒的吹着。
「噢!天!妈……妈……」芷芹躺在病床上,痛苦的低吟着。袭击她的是浑身的刺痛,特别是脊椎骨的地方,睁开眼只觉得视线一片模糊;她极力的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却无能为力。
她又昏昏沉沉的失去知觉,而在一旁的人却更焦急,他甚至想吸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然而这只有使病人更昏沉罢了。
芷芹流着汗,不停的喘息着,一想起母亲的心脏病,她更旁徨、更痛心了。
天!若是……她缓缓睁开双眼,晶莹的泪珠滑了下来,她想开口说些话;她从未这么的渴过,这里到底是哪儿?恐惧不由得攀上她的心头。
「你醒了吗,小女孩?」他轻轻摇着她。
芷芹疲倦的看着他。「我……」
她没办法说话,没办法表达自己的思想,然而那男人却完全看透她似的说:「你被车撞倒了,记得吗?」他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似是警告,似是嘲弄。
车祸?!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她不禁蹙起了眉,那不是忧惧,而是浑身难过的剧痛,不时的刺着她的感觉,她不自觉的又昏厥了过去。
芷芹不记得已醒过几次;这次,她晓得她应该是完全清醒了,但这对自己并没有好处,她想起妈妈正饱受病魔的折腾,她静静的望着在一旁打若盹的护士小姐,她眨了眨眼,虽极力强忍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但还是滑了下来。她乏力的闭上眼,静静的撇过头,开始轻轻啜泣,警觉性高的护士马上醒了,并慌忙的从椅子上站起。
「小……小姐。」护士小心翼翼的问着。
「噢,我没事,别紧张。」地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
「对了!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办法查出你的名字,所以没有通知你的家人,现在我……」
「我叫做梵芷芹,请你到中央小学通知我父亲……」当她说完话后,一阵愧疚袭上心头,爸爸听到这个消息不担心死才怪。
她按了按太阳穴,立即掀起一阵刺骨的疼痛,泪水马上涌进她眼里。怎么办?该怎么面对父亲疲乏无力的脸。
当梵凯得知道消息时,他差点没窒息,连自己唯一的女儿都脱离不了恶运,他开始抱怨上苍。
当他见到女儿时,他那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至少她人还清醒,而且伤势正在好转中,他自然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妻子,他那患有心脏病的妻子。
芷芹努力的想着那个有着冷漠的眼神及轮廓清晰略带傲气的脸庞,棱角分明的唇似在一启一合的说着话:「你醒了吗?小女孩?」
小女孩,是的,他叫我小女孩?那么他……那么他是肇事者了?
「很高兴,你终于醒了。」一个男人走人她的视线,双眼不客气地直盯若芷芹的脸。
「不认识我吗?」他拉了张椅子,将腿跨了过去,双手潇洒的靠在椅背上,但却一直冷漠的注视芷芹。
她窘迫着,无奈地开口道:「请……请问……」
「我就是那个该天诛地灭的肇事者。」他的眼中充满嘲讽。「我是谷中逸。」他慢条斯理的说。那种口气好像在暗示全天下的人都该认识他,然后,他带着高不可攀、逗弄的眼神凝视若芷芹既讶异又惊奇的脸。
谷氏机构的总裁?!那个企业家,商界中的钜子!
「很惊讶!是不是?你不必那么窘迫,我只想知道,你为何在马路上不要命的掩面哭泣?」他挑着眉调侃着。
「我……」芷芹的双唇哀伤的打着哆嗦,泪水含在她的眼眶里。
「哦,你该不会是失恋吧?」
所有的哀伤转为无奈,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鬼才失恋呢!」她喘着气,生气的摇摇头。
「难道不是?」他斜睨眼前的这位可人儿。
「真的不是,你到底要怎么样?」芷芹愤然道。
激动的情绪引起伤处的抗议,她突然觉得昏沉得要命。
「我只想知道真正的原因!」他说。
「那是因为……」她开始抽噎。「你……你到底想干嘛?」
「别这样,小女孩,」他坐到她身边来,揩掉她的泪水:「哭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他冷冷的说。
「那是因为我妈妈的心脏病愈来愈严重……」
「所以你担心是不是?」
「我不想失去她,我和爸爸都不想。」
「已经没办法治疗了吗?」
芷芹抬了抬头。「应该是有希望的,医生说……不能再拖下去。」
「问题就出在你们缺少一切的医疗费用,包括手术费?」
芷芹哀伤的点了点头,泪水又滑了下来。
「哎!傻女孩,别哭了,这种问题是很容易解决的,」
「对你来说,是很容易……」芷芹苦笑了一下。
「放心好了,安心的养伤吧!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就心疼。」
谷中逸突然极其温柔地对她说,芷芹的脸马上红了起来。
「下次当你再见到我时,就是你母亲的病痊愈时,再见,小女孩。」
芷芹只好楼愣愣地坐在床上。
令她无法相信的是,过了两天,父亲高高兴兴的来告诉她!有位不知名的人,不但延请了位心脏科的权威医生,专职医治母亲,还付清所有的手术费及医疗费,后来才知道,那人就是撞伤她的人。
「芷芹!他居然是谷氏机构的总裁。」父亲既兴奋又惊讶地说。
「爸爸,别高兴得太早,我们要设法还人家的钱。」
「这个我当然知道,当然啦,对他来说,那些钱根本就微不足道,只是我们梵家不能欠人这份情。」
「哎!他居然摇身一变成了我们家的恩人。」芷芹想起他那高傲的样子,她就觉得恶心。事实上,这是不对的,人家是好意。真的好意?芷芹又咒骂了自己。
☆☆☆
对芷芹而言,这就像是一场梦,她乏力的躺在床上,泪水疯狂的流着,她无法相信自己竟瘫痪了。老天爷为何从不肯稍稍眷顾她一会儿?
「梵小姐,我们再试试好吗?」特别护士在一旁耐心的问。
芷芹悲痛逾恒的摇了摇头,她哽咽着:「没有用的,不是吗?我不是试了很多次?」
医生无奈地看着她。「来!梵小姐,我们再试试看好吗?听话。」医生耐心地说着。
「还要再试什么?反正我是瘫痪了。」她几乎用尽气力叫:「求求你们,出去!出去好吗?」她虚弱地喊着,以解脱自己的姿态往床上缩。「拜托你们!」她恳求着。
「好吧!我们出去!但是梵小姐,请相信我这老医生的话,好吗?你绝不会瘫痪的,所以,不要胡思乱想。」
「嗯!」她胡乱的应了声,脑筋却轰乱一片。
当然,她当然还想再证明一次,双腿是否真的瘫痪了。她冲动地扶着窗旁的桌角,撑起身站起来,但她却摔倒在地上,肉体上的疼痛与心灵上的创伤,把芷芹折磨得遍体鳞伤。她吃力地将手再攀上桌边想爬起来,利用双手的力量,她成功了,但是当她松开扶着桌边的手时,她马上又跌在地上,她终于崩溃的将脸埋在手心,无奈的低泣着。
「怎么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是谷中逸。
他蹲在芷芹的身旁,专注的凝规着她,看着她那瘦削的身形,他伸出手圈住她那纤弱得不堪一击的肩膀,一股无名的痛恨与怒火涌上她的心头:「很丢脸,是不是?」她喘着气狠狠的大吼着:「你看,这是你的杰作,你得为你的杰作付出代价。」
「你说吧!」他淡淡地道。
他那无所谓的姿态惹恼了芷芹,恨意在她心中慢慢的滋长,那股火苗被狂风掀起,大得不可收拾如万马奔腾,甚至连脑神经都负荷不了。
「你听着,你得娶我,照顾我一辈子。」她决然的说。
说完这句话后,心中油然生起莫名的快感,使得她的恨意缓和了些。
「我的话说完了,你也听到了吧!现在,麻烦你滚出去!」她握紧着手,声嘶力竭的喊着;而谷中逸却近乎粗暴的抱起她,她双拳如雨点般的落在他身上。「你,你,放开我!」她气绝的叫着。
他邪邪的一笑,双唇不偏不倚的落在芷芹的唇上,她差点窒息,饱受摧残的心,猛然紧紧的揪在一起;胃不停的翻腾着、绞扭着;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双眼也早已闭上。她简直无法忍受,甚至想哭,泪水自眼角沁了下来,谷中逸将她放在床上,却不停止已经展开的动作,他继续吻着芷芹,芷芹只感到呼吸愈来愈困难。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满意的放开了她。
「你、你这个坏人!」
「别恨我,既然你要我娶你,这就是我该索取的!也是未婚妻该付出的。」
「谷中逸,你……你……我诅咒你下地狱!」
「请便。」他耸耸肩,不以为然。
「我讨厌你,你滚!」
「如果我说不呢?」
「无赖!你这无赖!该死的无赖。」
「我郑重的警告你……」他凶狠地瞪眼,芷芹一时吓傻了。「我不是无赖。」他盯着她,又微笑起来。「更不是什么『该死的无赖』,而且,我的女孩是不能说这种话的。」
「你在说什么?」
刚刚只顾泄恨,全然不知他们之间曾说了些什么,芷芹忽然顿醒,呐呐地问着。他却兀自地从颈子上拿下了一条闪闪发光的项链,并把它挂在她的颈上。
「从我出生到现在,它就一直陪伴着我,现在,我把它当做是给你的信物。」他替她扣好链子,然后又笑了:「小丫头,现在你是我的未婚妻。」他的细心打动了芷芹。
「不!刚才我太冲动了,你不必……」
「好了,别再说了,我是个负责任的人。很晚了。」他替她盖好了被子,并熄了灯,但却没走的意思,他轻柔的握着她的手。
「你……你不走吗?」
「不!等你睡着了再走,芷芹,快睡吧!我可以这样叫你吧!我的好太太。」
「可……可以。」她怦然心动,羞红了脸。「你回去好了,你在这儿,我反而睡不着。」
「我有办法让你睡着,放心,好吗?」他在黑暗中柔柔的笑了。「晚安!」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低扬着。渐渐的,芷芹还是睡着了,在梦里,她装满着甜蜜的微笑。
当然瘫痪对芷芹而言是件痛苦的意外,甚至连她的父母都无法接受。不过,这场劫难,慢慢的,完全被满怀的爱意取代;她深深的了解到热恋的狂炽,中逸的温柔体贴与细心呵护,支持她逐渐走出苦网。芷芹的父母也认为他俩是真心相爱!因而答应了他们的婚事。
☆☆☆
暮冬的情景应是惆怅的、恼人心思的,然而,这天却分外的温暖,它——是个美丽、灿烂的周末。属于周末新娘的芷芹,正待在教堂的一间房里,等待着她人生的另一个旅程,如同一般的新娘一样,期望着上天能在她新婚之日赐予美好的天气。
尽管如此,昨日所思虑的事情,仍不断的浮现于她的眼前。嫁?不嫁?唉!这些都已由不得自己了。脸上厚厚的粉,使芷芹觉得好像多了一层皮肤似的;对第一次化妆的芷芹来说,虽然很不习惯且极不自在,但她却不知道浅蓝色的眼影,使得她那原本已明亮、乌黑的大眼睛,变得更加妩媚,浓浓的眉亦显得更富魅力,那原已长翘迷人的睫毛也因眼影而更出众。亮光深红的唇膏使得她那丰润的、弧线性感的唇更加娇艳欲滴,直教人望痴了眼。细致、怡人的脸庞也因粉底的功效,更是毫无瑕疵。在白纱下的她是那么的明媚、那么的艳光照人。
她的心绪起伏不定,彷徨不安,她明了今天定有不少上流社会的人来观礼,目的自然是为了对婚礼中的女主角评头品足,一睹灰姑娘的真面目。芷芹敏感的感觉到,一定有不少的望族名媛对自己恨得牙痒痒的。
「你在想什度?」一声轻柔的问语,自身后忽地响起。
「啊!吓死人了,你是怎么搞的?」芷芹不悦的瞪着站在她身旁的谷中逸,她嘟着嘴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谷中逸并没有回话!只是深深的凝望着她;梵芷芹也被谷中逸吸引住了。穿着白色西装的他,是那座的挺拔、帅气而英气逼人,芷芹想着:如果现在是在古代的话,定有不少的番帮公主来抢新郎吧,
「唉!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谷中逸仿佛大梦初醒般的低喃着。
「你来这儿做什么?」
「难道我不能来吗?更何况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我当然舍不得冷落娇妻啊!」
芷芹娇羞的将头转向一边。「瞧你说话没个正经的!」
谷中逸绕到她的跟前,双手环抱,靠着墙,笑着对她说:「那也只有对你一个人。」
「我觉得很奇怪!」
「奇怪?为什度?」
「杂志上说你很少笑,而且你的笑很……很那个。」
「什么那个?」
「就是……就是那个?」
「这就是你的修辞吗?我问那个,你又回答那个,到底哪个那个?」
芷芹又气又窘说:「讨厌!」
「讨厌?我的笑很讨厌吗?那……」
「不!不是那个意思啦!」芷芹急得不得了。
「那又是什么意思?」
「讨厌是另一个意思,杂志上说你的笑很冷?」
「是哪一篇?」
「最有价值的单身汉。」
「单身汉?我现在可不是了,你到底奇怪些什么?」
「我觉得你的笑并不冷,而且……而且还颇亲切的。」
「那表示我对你例外啊!」
「你对多少人例外?」
「你管不着。」
芷芹原想发顿脾气,但是她的心一转:「管不着就管不着。」她耸耸肩,一副不在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