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会以为我是女生，那是因为，我留著长发，人又比较娇小的缘故，再加上我总是晚上才出现，灯光昏暗。’
喔……拜托。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把残忍的真相给抖出来呢？我并不想知道啊。
真是。
而且，公司的人何其多，为何偏偏挑中我？
‘那是因为……’方敏又喝了一口水。
因为什么？快给老娘说出来！
‘那是因为，我……’
阿隽推开了魔法森林的门，走了进来。
非常有默契地，我们的视线刚好在那一秒交会著。阿隽对我眨了眨眼睛，示意我别告诉背对著门口的方敏。
‘那是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啊……凡儿……’
当我回复知觉时，我已经坐在硬梆梆的地板上了。
我实在是太讶异了。我猜，我刚才一定是吓得从椅子上摔下来。
哈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
我忍不住狂笑了起来。不会吧，这件事比我数学考一百分更不可思议啊……
阿隽来到了我的身边，轻轻地把我扶起来。
‘智子，别妄想了……’
我听见阿隽的声音。
‘凡儿是我的女人……’阿隽一把将我拉过去。
我想，魔法森林从开幕至今，可能没有上演过这么火辣辣的情节。
例如说，一名叫阿隽的男子和一位叫凡儿的女子，当众热吻的画面。
第五章
‘凡儿，快去生产部和王经理协调！这批货非常赶喔，客人都快哭出来了…’小昌经理的声音像正在浴室洗澡一样，竟然有回音效果。
我想，小昌经理可能真的要去预约心理医生了。我和他不过隔了两张桌子的距离，隔空喊话倒也不至于漏失掉什么话。但是，他竟然为了这样的一句话，大费周章地拨了一通电话给十公尺不到的我。
左耳听著小昌经理本尊的声音，右耳听见的是透过话筒的声音。我想像著小昌经理拿著橡皮鸭子在玩水的样子。超恶心的……
喔喔喔……客人都快哭出来了？？哭泣可以代谢体内的水份啊。是不错的运动。如果觉得泪水运动不够，还可以学金城武在电影<重庆森林>里的方法，去运动场跑跑步，一边哭，一边流汗。
反正，怎样都行啦。
虽然我号称是本部门最敬业的人。不过，客人的眼泪和我的生命比起来，到底是谁比较重要？
当然是我的小命了。
我就是传说中坚持在一个星期内不踏入生产部的人。
我面前的电话，就在此时铃声大作。
一定是身后的小昌经理见我没有甩甩衣袖、大喊一声：‘臣遵旨！’，飞奔至生产部，所以用他的夺命追魂铃来提醒我。
烦死人的主子。
‘喂！我马上就去啦，不要催我啦……’我拎起话筒，不等对方出声，先发制人。
‘翻弄干燥的风……带你离开这里……honey so sweet……将无止尽的梦想……用这双手捉住……’一个声音轻轻地唱著。
honey？？
是L’Arc~en~Ciel的honey。
‘喂，凡儿啊，你凶什么啊？电话又不是我打的。’小昌经理无辜地站了起来，朝我这儿说道。
是方敏！
方敏，不要闹了喔。我现在正在上班耶。
‘经理，喜不喜欢听音乐呀？’我用手捂住话筒，隔空对小昌经理喊话。是那种，非常之谄媚的语气。
‘喜欢！嗯……’小昌经理用著”0204等你喔”的音调说道。
不，这不算”说”，这应该算是”呻吟”。
‘这里有一首好歌，主子您来听听吧，小的我要去生产部了……’我将话筒移交给小昌经理。
选择题。
与其留在业务部和那个死人妖耗下去，我倒不如置生死于度外，到生产部奋力一搏了。
希望成深刚好去上厕所。阿弥陀佛。
我步伐蹒跚地踏出业务部的同时，刚好听见小昌经理正对著我的话筒说道：‘怎么不唱了？嗯……唱得很好啊……’
‘不然，我唱给你听好了……神秘的电话人！’小昌经理邪恶地笑著。
‘一……朵……小……花………’小昌经理的歌声愉快地回荡在业务部办公室。(只是听歌的人都不怎么愉快就是了……哈哈哈)
※ ※ ※
‘你白痴啊？就跟你说了，货不可能赶出来，那个完工日是完全不合理的……’
果然，本公司的小旋风王经理，又在生产部掀起了一阵暴风。而天真无邪又无辜的受害者呢，就是凡儿我了。
嘿嘿嘿……
王经理，快别这么说。
为了来和您老人家协调完工日，我可是连命都不要了。
我环顾四周，再度确认一次，方圆三十公尺内没有成深的身影出现。
‘你给我滚出去……’王经理指著我的脸，破口大骂。
哎，还滚啊？我已经滚了将近两个月啰！(已经觉得麻痹了，正打算死皮赖脸继续待著的凡儿……)
‘王经理，别这样嘛……先吃颗糖果放松一下吧！！’我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巧克力球。
‘哼，象腿女你那讨人厌的身影又来到了我们生产部了……’成深那河马似的说话声音同时传到了我耳里。
果然！！我还是逃不了。
虽然有在心中默求诸神保佑。不过，我想，神大概也很忙，没空管我。
‘成深，要不要一起吃巧克力啊？’我用食指和大拇指夹起了那包鲜红色包装，看起来非常好吃的巧克力球。虽然它的体积是小了点，不足以成为我的盾牌、抵挡成深的攻击。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罗马不是一天造成的’。之所以会造成今天河马的体型，想必成深这个人对于甜食也是毫无招架之力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方敏本人也说了。他是公的。他并不是成深的未婚妻。
我何罪之有？我怕什么？
哈哈……
可是，我还是打从心里觉得毛毛的。
‘听敏敏说，你在人家的店里面作出了伤风败俗的事情……哼，幸好本公司是不用穿制服上班的，否则，脸都被你丢光了。’成深的手一把抢过我手上的巧克力，一边碎碎念。
不过是接个吻而已，大惊小怪。
‘并没有伤风败俗好不好！’我双手叉腰，努力地辩白著。
魔法森林里面的客人们还拍手咧！掌声大约持续了二分钟左右。热情的火焰把魔法森林包围了呢……
‘倒是你，原来你有这种嗜好啊……’我对成深挑了挑眉毛。
两个大男人在雨中抱在一起。成深啊成深。哎……
我还记得方敏还唤成深‘亲爱的’，然后成深把他抱在怀里。
‘你欠揍吗？’成深没来由地把巧克力往王经理手上一塞。对我大吼了一声。
王经理开始像被催眠般，一口接著一口吃起了巧克力。
‘那是开玩笑的，象腿女。方敏那个家伙从来没有正经过。’成深像是泄了气的汽球似的，碰地一声瘫在他的座位上。
‘他上次还叫我戴上假发，跟他扮成两姐妹……’成深叹了一口气。
哇咧……
方敏不止是疯了，依我看，他还需要去看个眼科。
成深扮成女生能看吗？真是的，也不替其他人想一想。
‘结果……吓坏了我自己不说，还把邻居一个七十多岁的老阿妈给吓昏了。’成深摇了摇头。
我叹了一口气，把右手搁在成深的肩膀上。哎……
成深，我想，我能够了解所谓的交友不慎是什么意思了。哈哈。
※ ※ ※
第一天是honey。
第二天是dive in blue。
第三天是winter fall。
第四天是 pieces。
已经连续四个工作天了。
饱受精神虐待的我，已经听了四天方敏的电话live show了。亏他还练了那么多首彩虹乐团的歌。
如果他和我没有任何瓜葛，我会觉得他的精神可佩，搞不好还会夸奖他‘有前途’。但是，凡儿我是个爱恨分明的人。虽然他似乎好像真的唱得不错，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将话筒交给小昌经理，让小昌和他心中思慕不已的电话人来个飙歌大会。(我真是太坏了……哈。)相信他们两人之间应该已经拥有了某种程度以上的默契了吧。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阿隽……’
我握著话筒，向阿隽道出这四天以来，我所遭受的精神虐待。
但是，阿隽显然根本没有在听。
我听见了手指敲击著电脑键盘的声音。不规则地。迅速地。
‘阿隽……你在忙吗？’我小心翼翼地问他。
‘呵呵呵呵……’阿隽的笑声。不过，很显然的，他并不是因为我说的话而发笑。
‘嗯……阿、隽……你再不理我，我就要生气了喔……’平常根本不曾撒娇过的我，也只好祭出了这一招了。
‘嘿嘿嘿嘿………’
阿隽的笑声仍然无视于我存在似地，透过话筒，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打在我的耳膜上。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我明明听见的是他的笑声……
为什么我的眼泪却是完全不受控制地流呢？到底有什么好哭的？
我也不知道。
‘哈哈哈，真是太绝了，凡……’
阿隽终于在第六次的狂笑之余，发现了他自己正在和我电话中。
‘呵呵呵……我现在很忙很忙……’阿隽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下一秒。他竟然挂了我的电话……
我忍不住在心里咒骂著。
第六章
‘凡儿……百花齐放。诸事顺利。’小昌在电话用著神秘兮兮的语气说著。
真是的，身为业务部的主子，竟然在上班时间用公司内线传递莫名其妙的讯息给最敬忠职守的我。忍不住要称赞他，嗯……算他狠。
‘什么跟什么啊？主子……’我举起手上厚厚一叠待处理文件，向距离两张桌子远的小昌经理挥舞著。看起来有点像是战败的一方正在举白旗。
──你如果敢再说下去，我就把这些文件揉成纸团，全部塞进你的嘴巴里！！
其实这才是我真正的本意。
‘我刚才上网替你占卜今天的运势啊。还不错呢，百花齐放……’小昌经理的语气像是我很不了解他的苦心似的。
喔……我的老天。你还真闲啊。
‘既然凡儿你今天的运势这么好……替主子我去一趟生产部问一下开发的进度吧……’话锋一转，小昌非常自然地说道。
可恶！！我又中计了。谁来把小昌经理扁一顿啊？下次打死我都不接他打来的电话。
我的手用力地挂下了话筒。因为不小心用太多的力量，所以放在一旁的茶杯里，水都溅出来了。
电话在二十秒内再度响起来。
‘不要催我啦！我一想到要踏进生产部看河马，奇檬子就给它彻底不好！！’我气急败坏地朝著话筒说道。‘与其催我，倒不如你也上网去占卜自己的运势好了！真是的……’我又吼了一句。
‘凡儿，这次你又莫名其妙地凶我！电话又不是我打的……’小昌经理不知何时绕到我面前，咬著下唇，一付要哭出来的样子。
不是小昌？！那是谁啊？
离奇的准确度，竟然在上一通结束不到二十秒的时间内call in 成功。
‘呵呵呵………’
话筒一直保持安静、接受我的责备的神秘人，终于发出了声音。
是那种……
听起来就很欠打的开心笑声。
如果那个人不是被放逐到荒岛二十年，好不容易听到人类的声音而高兴的人，那么，他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
哪有人莫名其妙被骂还那么高兴的？要是我，早就骂出一些要用消音处理的话来了。
‘哈哈……你白痴啊你……’
世界上竟然有这种事！！我都还没说他是白痴了，他却反过来指责我。他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濒临崩溃状态了。
‘你谁啊？没礼貌的家伙，再笑我挂你电话！！’我只是在心中怒吼著。
我还是很理智的。如果是什么重要客户之类的，我可得罪不起。据说有些阶级比较高的人，日理万机，可能精神早就不正常了。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那个人笑著问。
‘我是成深啊……哈哈哈哈哈……’
我并不知道成深接下来还说些什么。因为我一听到正确答案，就立刻冲出业务部。
到底冲得有多快？这么说好了，当我来到成深旁边时，他还拿著话筒猛笑……
是这种程度的快喔。
‘你找我有事吗？’我用资料夹代替我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的用意是，我不想弄脏我的手。
‘耶？象腿女你的声音好立体！’成深开始发现不对劲。
‘你废话吗？我就在你背后啦！’我绕到他面前，对他扮个吓死人的鬼脸。
当然，比不上成深揽镜自照时所受到的惊吓程度啦。哈哈。
同时，成深突然低下头，猛盯著我的下半身瞧。
许久许久。他终于开口了……
‘我不知道原来大象的腿是可以跑这么快的……哈哈哈哈！’他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
就在气氛颇诡异的此时，我的超级好朋友王经理从厕所回到了生产部。(自从一起吃完巧克力之后，我们的交情突飞猛进。)
当我返回我在业务部的小窝时，除了左手拿著由生产部门提供的开发进度表，右手还提著一个神秘物品。
‘凡儿，你的工作效率很棒，我很满意……’小昌干笑了几声。
沉默沉默。
‘但是……你连这个都带回来，真的是太离谱了……’小昌经理支支吾吾地指著我的右手。
喔……这个吗？我得意地把头扬得高高的。我检视了一下我右手提著的东西。
哈哈哈……
只见被捆绑得像粽子似的成深正用著怨毒的眼神注视著我。
‘我以前可是童子军呢，打绳结这种东西可是难不倒我的……’
几分钟前，王经理一面用著不晓得哪儿来的麻绳绑住对他最忠贞不二的手下大将成深。
‘不准乱动！谁叫你要作出这种下流的事！！’王经理对著不敢违背主管命令的成深破口大骂。
‘凡儿，成深今天就借给你啦！’
一转头，王经理面对著我的脸是一张和煦如冬天的太阳的笑脸。
小昌经理，也许你说得没错。搞不好我今天真的百花齐放、诸事顺利呢……
哈哈哈哈……
※ ※ ※
‘你怪怪的喔……’成深叹了一口气。
一直忙著答覆各市场生产状况、各模具开发情形、各制程进度等等林林总总问题的成深，到了晚上八点整，仍是以五花大绑的姿态坐在我旁边。
‘你再问一次等一下你尿急就给我忍住，休想去上厕所……’我恶狠狠地瞪了成深一眼。
‘你还真不是普通的凶耶……’成深屈服在我的威胁之下。
嘿嘿，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谁凶谁就赢啊。这道理就是你教我的，不是吗？
‘你凶成这付德性，你那一位怎么受得了？’成深立刻要笑不笑地反击。
‘去去去……哪壶不开提那壶……不要提那个人……’小昌经理在遥远的彼端对著成深猛挤眉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