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被子把头蒙起来,沮丧极了,只盼着玛丽赶快走开,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一夜之间就被推向了狭路的尽头,她生平第一次做出了有失体统的事情。过去她曾不听父亲的话,不愿将服丧期缩短半年去结婚,可那是未婚夫的错。他欠下了赌债,为了及时还债才不愿再多等她半年。应该说她没有错。摩里斯那个混蛋,要是他不那么不讲理,不那么不尽人情,那她也不会落到这般尴尬的境地,还有……还有……
她突然想起自己把一件很重要的事给忘了,所以才越想越心慌。等她回过神来,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她不由得松了口气。昨天晚上,她已经觉得拉克伦·麦格列高适合做自己的丈夫,已经决定嫁给他了。虽然她是在头脑不算太清醒的情况下这么决定的,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昨晚就已决定要嫁给他,此刻本已成舟,她更是无法改变主意了,因为他们已经在一起做过爱了。在她看来只有跟自己的丈夫或是未婚夫才能做这种事。拉克伦在做爱方面倒是无可挑剔的,只要他们能正式举行婚礼,她很愿意经常和他上床做爱。她多希望他能不那么性急,等他们结婚后才让她享受那美好的时刻,才向她展示那神奇的乐土。她想自己以后得找机会好好说说他。
她想知道拉克伦为什么要跑到自己房间里狂吻她,把她吻醒后又将她弄得云里雾里,从而永远失去了贞操。他好像对她说过是因为她要他,他才这么做的,但那简直是无稽之谈。她当然不会那么说。那样太有失大家闺秀的风范了。
不错,昨晚她是喝多了点香摈,头脑昏沉沉的,连自己是什么时候决定嫁给他,为什么决定嫁给他都记不太清楚了。可她知道她还不至于胆大到说自己想“要他”的地步。即使她有这个胆量,对一个黄花闺女来说,她也不知道做爱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金白利感到这次做爱使她失去了一些什么,但究竟是什么,她又说不清楚。她从来没想到做爱会给她带来这么多愉悦,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现在她总算明白了“要他”到底意味着什么,可昨晚拉克伦真是冤枉她了,因为她那时根本还不知道做爱是怎么一回事,“要他”又是什么意思,何况在舞会上,她是绝对不会说出“要他”这种话的。
金白利听到门“砰”地一声轻轻关上了。她松了一口气。玛丽还算聪明,明白她这时还不想起床,还想再睡觉。当然金白利自己知道她是不可能再睡了。
她现在不想面对自己的佣人。她想玛丽只要看她一眼,就会猜个八九不离十,就会知道她昨晚到底于了些什么。她不是一个善于掩饰自己的人,她满脸的愧色就能出卖她。她真希望能整天躲在屋里不出去,可那又不可能。
她想也许她该去找公爵夫人,告诉她不要再为自己举办什么舞会了。她还要去找拉克伦谈谈,看看他是否有结婚的意思。要是他还没想到,那也没关系,她会让他想到的。
金白利花了整整两个小时为自己鼓气。表面看来她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床单上的点点血迹证明了她与昨日的不同。她很快把它们处理掉了,这样玛丽永远不会看到它们了。金白利祈祷管家可别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她换了一条浅绿色的新裙子,这与她眼睛的颜色非常相配,使她显得更加迷人。她不想叫玛丽进来,就自己动手梳理头发。没有了玛丽的帮助,她怎么梳头都显得很松散,但这却给她带来了另一种感觉,使她随意中透着妩媚。衣服虽不如昨晚那么华丽,却很适合她现在这种样子。金白利对着镜子,心中非常满意,好,一切都还不那么糟糕。
她在拉克伦门口足足站了一分钟,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可他不在。金白利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非常扫兴。自昨晚与他亲热后,这将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她从来没跟任何男人那么亲热过。她担心自己到时候会因为尴尬而不好意思提起结婚的事。
可是,再不好意思也得说。现在还没到中午,他可能还在补昨晚的瞌睡。即便真的不在屋里,她也要到其它地方去找找。
金白利觉得在她去见公爵夫人前,最好是先跟拉克伦谈谈,因为毕竟她要跟梅根说的是她和拉克伦的婚事,如果别人倒比他先一步知道他要结婚的消息,拉克伦一定会不高兴。虽然他们已同床共枕,已共同享受到爱的欢乐,虽然她认为拉克伦也一定盼望同她结婚,但在这消息公诸外人之前,她最好还是与他通通气,以免出现什么不测。
她向见到的每一位佣人询问拉克伦的去向,多数人都说曾见过他从他们身边走过。她先来到餐厅,但里面空无一人;又来到阳台,那儿冷风徐徐,也是空空如也,最后终于在图书室找到了他。
但他不是一个人。
公爵夫人也在那儿。她爬在梯子上,想从书架高层找一本书,拉克伦站在那儿为她扶着梯子。其实那梯子架得很稳,根本用不着他去扶,拉克伦这样做只是为了靠她近点。
金白利刚想出声,拉克伦说话了。他酸溜溜地问梅根:“你不相信我爱你吗?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梅根看都不愿看他一眼,只是说道:“我相信你只是迷恋我的外表——它通常给我带来很多麻烦。拉克伦,你好好想想,你对我一无所知,所以你说爱我那只是你的一种想象,那不会是真的。”
“一年来你的身影一直在我脑中出现。这总不会是一时冲动下的想入非非吧?”
“那是因为你没得到我!一只小鸟飞走了,谁都会觉得有点遗憾。”梅根这样打着比方。
“我不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不是说只要有点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把它弄到手。这不是我的风格。”拉克伦语气中充满了失意,好像他受到了极大的污辱。
这时,梅根找到了想要的书,从梯子上爬了下来。她看着拉克伦,叹了口气:“好了,到此为止吧。我爱我的丈夫,这话你要我再重复多少遍呢?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个男人能让我过得比现在还幸福。如果你能将这份情感藏在心底,那我会很高兴。要知道,你到这儿来是要找一个妻子,而且我想是要找一个有钱的妻子,这样你才能走出你继母给你们造成的窘境。去找一个爱你的女人结婚吧,别再想入非非了。”
金白利在一旁听得真真切切。这时要是他们发现了她,她一定会羞愤交加,背过气去。她退到了门边,转身朝楼梯跑去。她伤心极了,沮丧极了,根本顾不上这样是否有失风度了。
她跑到了楼上,背靠着墙,整个瘫了下来。她就像被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冷到脚。她绝望地用头撞着墙,泪水从紧闭的双眼中流了出来。
拉克伦·麦格列高不会娶她。他还在爱着梅根。她怎么那么蠢,居然认为他对梅根已死心了呢?就因为他吻过她,不只一次地吻过她吗?就因为他与她做过爱吗?太幼稚了!太天真了!天底下从来没有这种说法,一个男人跟女人做爱就一定是爱她!
他是在玩弄自己。他是为了解闷,想发泄一下心中的失意。他遭到了他心爱的女人的拒绝,所以到她这儿来寻找平衡。可对她来说:一夜的亢奋会给她带来什么呢?她会遭到整个社会的唾弃,再也找不到一个自己满意的丈夫——当然,如果这事只有她和他知道,那情况也不一定就那么糟。金白利现在需要弄清楚两件事情。
她很少知道男女做爱的事。怎么开始,过程怎样,如何结束,她过去都不太清楚。但有一点她是知道的,那就是做爱后可能会怀孕。不是一定会,但有可能。就金白利现在而言,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她希望可别一失足就落下个千古恨。
如果这次她能侥幸逃过此难,她就有时间来做第二件事情。只要有人向她求婚,她就先把这些告诉他。如果那人不介意,自己就答应他的求婚。金白利觉得未婚夫有权知道她的过去,她应该告诉他自己已不像过去那么纯洁了。
她不会因为害怕而守口如瓶,把这事瞒着她的求婚者的,几年前在她生活的小城里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新郎不知怎么发现新娘婚前已失身,就让全城人都知道了这事,还坚决解除了婚约。
但是,如果她坦诚地把这不光彩的事告诉给她的求婚者,就会有两种结局:要么他大度地宽容她,要么就大发雷霆,闹得满城风雨。如果是后一种情况,金白利完全可以想象出她父亲的反应。他要么一怒之下剥夺她的继承权,这种可能性很大,要么就用钱给她买个丈夫来遮掩丑事。她根本就不会有说话的机会。
这时,她耳边传来了熟悉的苏格兰口音:“金白,*”你躲在这儿干嘛呢?在做白日梦吗?”
☆☆☆
金白利慢慢睁开了双眼,可头仍然靠在墙上。她看到了拉克伦的脸。他低着头,正含情脉脉地望着她。恬不知耻的家伙!她胸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恨不得给他一耳光。她站直了身子,手不由自主地朝着他的脸狠狠划去。“啪!”拉克伦脸上留下了几道红红的手指印,金白利的手心也变得火辣辣的。
她大吃一惊,想不到自己竟真的下手了。拉克伦更是莫名其妙,他瞪大眼睛看着她,一脸的惊讶。见他这个样子,金白利气得差点又想再给他一耳光了。他昧着良心做了坏事,却装得一脸无辜,真是太可恶了!
不过,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第二记耳光,轻蔑地说:“你让我感到恶心,麦格列高,离我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哽咽起来。为了保住自尊,为了不让那家伙再幸灾乐祸,她走开了,其实是跑开了。她已经顾不了这样是否有失体面了。
她跑到自己房间门口,整个人伤心极了地靠到门上,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憋得太久了,她太气愤了。可她不想哭,她不是那种顾影自怜的女人。她尽量控制住自己,不让眼泪落下来。
突然,她身后的门被打开了,金白利不由得往后仰了一下,顺势退进房间。惊吓之中她睁眼一看,啊,又是这个无赖!原来他从外面把门给打开了!
“麦格列高,这是我的房间,跟你没任何关系!你怎么敢又一次擅自闯进我的房间?!”
拉克伦的脸“唰”地一下沉了下来。看来他不再觉得惊讶,而是认为他根本不该吃那个巴掌。他已经有点怒不可遏了。
“又来了!”他把门“砰”地关上,大声吼叫起来。“你是说上一次我也是不请自来的喽?”
“难道不是吗?”
他皱起了眉,压低声音说:“小姐,你真健忘,难道你一点也不记得自己做了些什么吗?”
“这跟我的行为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他打断了她,“金白,要知道我吻你时,你不仅没拒绝,还配合得那么主动。整个晚上你的眼睛都直勾勾地望着我,含情脉脉。你以为我是呆子,当一个女人那么深情地望着我,想要我,却傻乎乎地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吗?!”
她茫然地望着他:“这么说,你是受到我的邀请才来与我做爱的啦?可我说过我要你了吗?恐怕你是一厢情愿,想当然呢?”
“你在否认你做过的事?”
“如果你认为我看你的眼神不太得体,那么我想告诉你,我自己并不知道。我不拒绝你的吻是因为我愚蠢地认为你喜欢我。哦,我真是蠢透了!还有,昨晚我香槟酒喝多了,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吧?”
“不,我一点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当时很渴望得到我的爱抚。看你那副样子,我觉得你完全是这方面的老手。”
“老手?!可我从来没有……”
“是的,现在我明白了。”他不耐烦地匆匆说着。“我昨晚也多喝了几杯,脑子不太清醒,至少没有好好地想想这事。而且昨晚你那么美,一举一动都表现出强烈的渴望,叫我怎么克制得住呢?”
这次他的赞美在金白利身上没起到丝毫作用,她气极了,根本无心去听。“你真是连畜牲都不如,”她轻蔑地说,“你可以一边向女人求爱,一边又去挑逗另一个女人。你不觉得这样很可耻吗?”
拉克伦耸耸肩,笑了,这笑容在金白利看来简直是厚颜无耻:“噢,小姐,你该学的东西的确太多了。一个男人只有在他的情欲能够经常得到满足的情况下,才谈得上对女人忠贞。否则,只要他有冲动,就可能找个女人放松一下嘛。”
这么放肆!这么无耻!她强忍住心头的气愤,正色说道:“你要真爱一个女人,就不应该那样。”
拉克伦摇摇头,叹了口气,不以为然地说:“金白,你简直是幼稚得可爱,浪漫得滑稽,尽说些蠢话。人的身体非常奇妙,有时候大脑是无法支配它的,比如说做爱。你昨晚设体会到这一点吗?要不要我再给你展示一次?”
金白利抬起一只手,阻止他继续靠近。她生怕他再一次放肆。她不愿意相信他的话,可她又清楚地记得昨晚自己身体的反应,记得当时自己的意志已根本无法控制身体,而是完全屈从于它了。
当然这个问题现在与她无关,现在她想告诉他的是昨晚他误会了自己,害得自己失去了贞操。
她恨恨地看着他:“不用了。你昨晚已经向我展示过一次你的‘能耐’了。现在我恨不得把你五马分尸。你要知道,我来这儿是想找个丈夫的,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了?”
“你是说要我娶你喽?”
金白利本来想说他应该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可她的自尊阻止了她。她说:“娶我?在你爱着另一个女人的时候?不,”她拖长了声音,“多谢了。”
“唉,我发现我已经搞不清自己喜欢什么了。”拉克伦有点兴味索然地说。“小姐,如果你想要我的话,我马上就娶你。”
“多伟大的自我牺牲精神啊,不过没这个必要,因为我根本就不想要你。我可不想嫁给一个爱着其他女人的男人。我母亲的婚姻就是最好的借鉴。我不会重蹈她的覆辙。我太了解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婚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