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火的人毫无疑问也不是金白利。因为她一直紧贴着他,一只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把他勒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她的一条褪搭在了他的臀上,他能明显地感觉到那温软、丰满的胴体的存在。
此时的他完全清醒了,心想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他那该死的魁梧的躯体,根本逃脱不了佣人的眼睛。除非那人是个瞎子。唉,真够倒霉的,最近他怎么老是这样?!
就在这时,金白利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像是被女佣弄出的声音给吵醒了。啊,这感觉真不坏!她觉得舒服极了,也舒畅极了。她慢慢地坐了起来,突然,她大声尖叫起来;几乎与此同时,那个该死的佣人也狂叫起来,就差没把屋顶给掀翻了。
拉克伦也坐了起来。玛丽直愣愣地盯着他,眼睛瞪得有铜铃大,接着就用被煤烟弄脏的双手捂住了由于惊吓而变得苍白的脸颊,转身冲出了房门。金白利在她身后大声叫道:“玛丽!玛丽,马上给我回来!”但根本无济于事。门“砰”地关上了。金白利绝望地闷声哭泣着,痛不欲生地将头埋进了枕头里。
拉克伦又躺下了,他的手很随意地枕在脑后,扬着眉冷静地说:“亲爱的,她要是赖在这儿不走,那岂不更糟?”
“噢!”金白利无奈地喊着,把头从枕头上抬起来,那眼光就像要把他吞下去一样。“你不知道……你恐怕还不明白……她是世界上最爱嚼舌头的女人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们得结婚。”
他情不自禁地向她璨然一笑。没想到事情这么富有戏剧性,这偶然失误竟决定了她的命运,顺遂了他的心意。好吧,不管怎么说,他对结婚这个结局是相当满意的。
金白利却怎么也乐不起来。她恨不得在拉克伦头上猛敲几拳;或者至少用枕头砸他几下,出出心头这口恶气、冤气。
“拉克伦,你这个白痴!你以为事情会那么简单吗?!”
她怒气冲冲地跳下床来找衣服。她裸着身子,跺着脚在屋里忙乱地走动。他赶快提醒他那硬硬的玩艺儿,现在高兴得可不是时候。自打昨晚以后,他的身体就不那么听指挥了。
金白利与其说是在生床上那个男人的气,不如说是在生自己的气。这次不可能再找什么喝过香摈酒的借口了。
昨天晚饭时,她滴酒未沾。她脑子清醒得很,完全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为了贪图一时的快感,她亲手毁了自己的名声!她抗拒不了拉克伦给她带来的那种荡气回肠般的愉悦。可她得为此付出昂贵的代价,得再一次成为人们的花边新闻,她将不得不嫁给一个恋着其他女人的男人。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无法忘掉拉克伦·麦格列高。
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丝绒长袍回到了床边。长袍的腰间束了一根腰带,可那深深的V字领一直开到腹部,露出了两个丰乳。原来这是一件罩袍,是穿在睡衣外面的,而她忙乱之中根本顾不上把睡衣穿上。
心烦意乱的金白利没注意到自己衣着上的失态,只顾在那儿发火。从她绿色的眼睛里喷出的怒火射到拉克伦的身上,可拉克伦就像没事人一样,仍在乐呵呵地望着她。
“你怎么还不走?”她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你是想等有人再闯进来,证实玛丽那骇人听闻的故事吗?啊哈,只要你一出去,这过道上会有不下十个女佣在等着看笑话呢。为什么要让他们失望呢?!”
他不理会她那尖刻的话语,镇定自若地说:“我在等着你亲口说要嫁给我”。
“麦格列高先生,我知道你的意思。难道有人看见你躺在我的床上,你就真的觉得自己也属于这儿了吗?这件事要是传到公爵耳朵里,可就有你好看的了。”
他一下子跳起来站到了地上。她不由得一惊,被羞得满脸通红。在男女关系方面,她可谓是个新手,现在看到他那充盈着男子气概的健壮身躯一丝不挂地暴露在自己面前,一时间真是难以接受。
“金白,现在不管是谁听到了这件事,我们都别无选择了。但我还没听到你说想嫁给我。今天我要是得不到你这句话,我就呆着不走了。”
她气恼地大声叫道:“好,好,我嫁,我嫁!这下你满意了吧!这下你不用再死皮赖脸呆着不走了吧?哦,天哪!要是我父亲知道了……”
“别害怕,亲爱的,我会跟你父亲谈的。”他信心十足地说。
她本想告诉他,父亲这下不再只是一个有偏见的人了,而是一个沮丧不已的老头了,可她此刻已经完全被气蒙了,根本没有心思去跟他说这些事情。反正她已经提醒过他了,如果他要自讨没趣的话……
“金白”,拉克伦找到了自己的衣服,一面穿一面说:“要是现在你再告诉他们马被盗的那天晚上你跟我在一起,他们是不会相信的了,他们会觉得你是在袒护我。我们现在已别无他法,只剩找到真正的贼这一条出路了。
她没有说话,心里算是默认了。可那眼神却似乎在说:“什么我们?这事与我何干?”她只想让他赶快离开,越快越好,好让他一个人呆会儿,顾影自怜一番,抹上几把伤心的泪。
望着她那气鼓鼓的样子,他也用眼神作了回答:“是‘我们’,现在是‘我们俩’的事儿了。”
拉克伦走到过道上时,看见有八个女佣在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
☆☆☆
仆人来通知金白利,说公爵夫人中午想在客厅见她。金白利痛苦地答应了。当然喽,她做的丑事传到梅根的耳朵里是不用多长时间的。
金白利不该为此感到惊讶。因为就在拉克伦走后没几分钟,他就在隔壁敲着墙壁冲她叫喊:“亲爱的,你说错了,我刚刚数过,走廊里只有八个女佣。”
她使劲朝墙上丢了一本书,希望能砸到他的脑袋上。她想好只要玛丽一露面,她就立刻炒她的鱿鱼。虽然这样也无法挽回自己的尴尬,不过至少可以教教那该死的贱人,什么叫做忠诚于主子。不过像玛丽那样的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此举究竟有没有作用,也真是让人怀疑。
金白利准时来到了客厅。她已经准备好了要面对一生中最难受、最令人尴尬的场面,因此她穿戴得比较庄重,都是深颜色。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的父亲在那儿,她将如何面对。她以为德夫林·圣·詹姆斯一定会被梅根叫回来,一本正经地表露自己对此事的不悦。
金白利到那儿时,只有梅根的私人秘书在,她把金白利让进了屋。和客厅相连着的有好几间房子,可房门都紧闭着。她径直走到一扇门前,轻轻敲了几下。房门开了,梅根站在门口,微笑着和她一起走进了客厅。
“嗨,你好,”梅根说,“我已经派仆人去叫威尔·艾伯斯了,他马上就到。四个苏格兰人已经在德夫林的房间里候着了。”梅根眼睛看着另外一间房门,笑着说:“我们运气还真好,住在北边的邻居肯尼迪先生碰巧有个叔叔来拜访他,那位先生很随和,愿意帮我们一把。哦,亲爱的,你看上去很惊讶,是不是没想到我那么快就把事情给安排了?”
金白利的确惊讶极了,她大张着嘴,现在赶忙又把它闭上。她惊讶吗?不,她是高兴得差点笑出声来了。她心中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一下子畅快极了。而梅根呢,只是好奇地看着她,脸上丝毫没有责备的神情。看来她还没有听到金白利的丑事。
当然,那并不是说她就可以完全得到解脱,再也不用面对那难堪的一刻了。但不管怎么说,起码现在她可以暂时回避这个问题。是的,这结局太出乎她的预料了。目前对于她的“丑事”的担心已经占据了她的整个大脑,或者说她的自责已经吞没了她的心灵,她根本就把拉克伦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更别说什么威尔·艾伯斯了。
金白利定了定心绪,轻声说,“我原以为这事得费些时间来着。”
“不,我今天一大早就开始安排了。除非肯尼迪先生不在家,才可能推迟我们的计划。结果一切都很顺利,而且肯尼迪先生还叫上了他的叔叔。其实,你知道我一直对拉克伦是小偷这件事有点疑惑不解,可德夫林却那么肯定——噢,有时我真想证明他是错的。”梅根嫣然一笑:“不过现在好了,一切准备就绪,而且参加的人有四个,这样又给威尔·艾伯斯的猜测带来了一定的难度:我希望幸运之神别太垂青他了。”
金白利点点头。梅根是对的,四个苏格兰人无疑要比三个好得多。
拉克伦那天的推测没错,盗马贼果真没有再到小屋去。小屋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小偷肯定是嗅到了火药味儿,不敢再钻那个陷阱了。现在金白利已经不是个局外人,因为她要嫁给那个被指控有罪的男人。如果那人不能洗刷罪名,那就意味着摆在金白利面前的难题又多了一道,即她要面对一个即将锒铛入狱的丈夫。要真那样的话,她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就是打起行装躲到另外一个国度里,从此销声匿迹。
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实行这个计划。
不过,也不能完全指望这个计划。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万一艾伯斯侥幸猜对,那怎么办?这是最后一根救命绳,如果再没抓住,那下一个计划是什么?该死的,看来她还得另谋他法。
突然,金白利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一个个镜头在眼前闪过。她反复回忆着几天来发生的事儿,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生怕遗漏了什么。从盗马人作案时间,拉克伦酒醉不醒,艾伯斯头上的“伤疤”,一直到盗马人不爱护马,没把母马和公马分开
突然,一个疑点冒了出来。这是她过去从来没有考虑过的,那就是艾伯斯那种阶层的人,怎么会想到去诬陷一位绅士呢?哪怕那人是个苏格兰绅士,他也不敢啊。当然,除非那绅士真的做了坏事,那又另当别论。可拉克伦“盗马”一事纯属子虚乌有,这事更像是有谁在背后指使他。那么这人是谁呢?谁有这么大的胆量?莫非是另外一位绅士?一位能跟拉克伦平起平坐的绅士?
“夫人,您叫我来有什么事?”
两位男佣人把艾伯斯领进了屋,显然他们没告诉他夫人为什么召他前来。他看上去很警觉,也很紧张——当然,这只是一种推测,要是他与此事无关,要是他心中没藏着鬼,那么他这表情说是好奇所致也未尝不可。
梅根微笑着让他平静下来:“艾伯斯先生,谢谢你能来。不会花你太长的时间,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简单证实一下,你就可以回去干活了。”
“什么问题?”
“有关盗马的。”
艾伯斯的表情立刻变得警觉起来,“难道那天我没有回答尊敬的主人提出的所有问题吗?”
“你已经回答了。只是公爵当时太心烦意乱了,他难免会遗漏掉一、两个地方。毕竟谢灵·克罗斯过去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现在我问你,麦格列高先生当时究竟说了些什么话,让你认出了他的声音?”
“啊,尊敬的夫人,我想不起来了。”
“再想想,艾伯斯先生?他是对其他人讲话,还是在自言自语?或者是冲着马说话?他是轻声地说,还是大叫,还是……”
“他跟平常一样地说话,所以很容易听出他的声音。”艾伯斯大着胆子说。
“很好,他说了些什么?艾伯斯先生,别着急,慢慢想,我们要准确无误。”
“他说什么话很重要吗?哦,让我想想。我先是听到外面有声音,就出去看看。我听到那个苏格兰人在说话,接着我头上就挨了一下,后来什么都不知道了。”
“好了,简明扼要。只是你当时是从熟睡中被吵醒的,那会不会你听到那声音时,还没完全清醒过来,或者说没完全听清楚?”
“尊敬的夫人,很抱歉,我当时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就是麦格列高先生,那个苏格兰人的,不会错。”
“那么如果你再听到那个声音,能马上辨认出来吗?”梅根随意地问了一句。
“那当然。”
“很好!你能指出哪个声音是拉克伦·麦格列高的,是吗?”
“哪个声音?”威尔皱着眉重复了一句。
梅根点头向一个仆人示意,那人穿过客厅打开了一间侧房的门。从门口望去,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些豪华的摆设。
金白利没顾得上看那间房子,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威尔·艾伯斯。只见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显然他对眼前的事还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要他干什么。当听到第一个声音时,艾伯斯瞪大了双眼,脸色一下子苍白了。
“你听到的声音是我的吗,小伙子?如果是的话,就说是。”
“年轻人,那天晚上你听到的是我的声音吗?别犹豫,我想我已经被人指控了,情况不会比这更糟了。”
“也许你听到的声音是我的,小伙子?正如事情所发生的那样,我喜欢那几匹马和打你的脑袋。”
“噢,你也许是听到我的声音吧?我的声音很容易辨认,大伙都说要认错我的声音还真不容易。”
金白利惊愕不已。这四个人的声音无论在语调,口音上都截然不同,没有两个声音听起来会有相像之处。如果艾伯斯以前确实听过拉克伦讲话,那么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选中第三个声音。
但他却木讷地站着,那双蓝色的鹰眼大睁着,满脸写满了恐惧,一言不发。在金白利看来,他的缄默刚好证明了他的胆怯。他很清楚一旦指错,他就会在劫难逃。
梅根看透了他的心思,脸上露出了一丝胜利的微笑,她追问道:“好了,艾伯斯先生,到底是哪一个?你在被打之前。在马厩里听到的是哪一个声音?”
艾伯斯心慌意乱,结结巴巴地说:“麦……麦格列高先生,
也……在里面?”
梅根扬了扬眉:“我正要问你呢?”
艾伯斯脸色更暗了:“嗯,是的,我听到了他的声音。没错只是……只是顺序……您知道我不善于数数。如果让我看到他们,那一定会把他指出来。”
“艾伯斯先生,那就失去这么做的意义了。”梅根坚决地说。“麦格列高先生身材魁梧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再说了,如果你过去没有见过他本人,那天晚上怎么会认得出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