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根叹了口气,说道:“难道我刚才没说清楚吗?我是想弄明白真相。也许你还没意识到这种指控的严重性。一个人受到了这样的指控,如果这指控成立,那他这一生就算完了。他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你可能还不知道麦格列高先生与我丈夫的关系
“怎么……?”马夫不解地问。
“他和我丈夫有点亲戚关系。”
梅根和金白利几乎同时意识到这么说很可能会吓着艾伯斯,使他因此而改口另编故事。她们可不想让事情不了了之,而是想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因此梅根赶紧给他吃了颗定心丸:“当然,你丝毫不用担心,艾伯斯先生。如果麦格列高先生真的有罪,我们定会将他绳之于法。我之所以要向你核实,是想把事情搞得水落石出,不至于留下什么疑点。”
“我敢保证我没说错,”艾伯斯嘟哝着说。
“这我相信。不过麦格列高先生一口否认干过这事,而我们又找不到另外的目击证人,只好把你找来证实一下,想把一切疑点都弄清楚。你只要辨认一下,就能弄清楚他是不是在撒谎,是不是真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一阵沉默。艾伯斯的恐惧已溢于言表。他本想不予合作,可看来不行。他算不上聪明,没及时抓住梅根方才无意间说漏嘴的那条借口,赶快改口说自己也不太肯定,一个聪明人是决不会恩将仇报,去指控一位与自己雇主有亲戚关系的人的。
其实,艾伯斯要是真那样做了,也不是金白利她们所期望的结果。那样的话,虽说拉克伦可以暂时松口气,但也就意味着永远无法证明他的清白。金白利想拉克伦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他是想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还他一个清白。
一阵沉默过后,梅根舒了口气,大声说:“好了,先生们!艾伯斯先生想再听听各位的声音,这次请你们每人说个名字:马修,马克,路加还有约翰。就不用让他说数宇了。”
几位苏格兰人都照着做了,只是声音中流露出了一点不耐烦,但是直到最后一个讲完了,马夫还是迟迟疑疑地不肯开口。很显然,他根本不知道哪个声音是拉克伦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把宝押在谁的身上。
梅根终于没耐心了,不耐烦地说道:“艾伯斯先生,这可不是在让你瞎猜,其实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你知道,要么根本就……”
“路加,”艾伯斯怯生生地看着梅根,观察着她的反应,生怕这两个字说出来后屋顶会塌下来落到他的头上。
金白利头“嗡”地一下,就像当头挨了一棒。不!这该死的奴才,太侥幸了!也许在他看来“路加”和“拉克伦”这两个音要接近些。该杀的拉克伦,干嘛不选另外一个名字呢?!
“这么说,你确实知道?”梅根有点惊异地说。
威尔·艾伯斯一下子轻松下来,像猛地御掉了一个沉重的精神包袱。他咧开大嘴开心地笑了,就差没大声笑出来了。
“嗨,我说过我认得的嘛。”他得意洋洋地自诩道。
那张狂劲儿让金白利恶心极了,她恼怒之下拿出了最后一招。她直视着艾伯斯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没关系,霍华德·坎斯托已经跟我坦白了一切。”
“噢,我的天哪!”梅根震惊地脱口而出。金白利仔细观察着艾伯斯的反应,发现他一下子脸白得像张白纸一样,不一会儿,又被气得满脸通红。
“噢,那个狗日的杂种!”他哀嚎了一声,破口大骂起来:“他给了我五百英磅!哦,五百英磅!夫人您是知道的,对于我这样的下人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我可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我实在是无法拒绝!”
“你当然无法拒绝,”梅根面无表情地说,“可你却忍心将一个无辜的人送进监狱。”
“尊敬的夫人,我向您发誓不是那么回事。坎斯托先生说只是想小小地报复那苏格兰人一下,因为那杂种让他太难堪了。他说让那个苏格兰人受受罪,他再把马放了,然后去对公爵说在小酒馆里曾偶然听到两个康沃尔郡的人扬言要偷马。这样就可以为苏格兰人洗清罪名了。”
“可是怎样才能为你洗清罪名呢,艾伯斯先生?是你亲口指控麦格列高先生是盗马贼的。不管怎么说,你都算参与了这件事,这你懂吗?”
艾伯斯的脸一下子又变得刷白。“那个该死的杂种!”他大声叫骂着,“他从来没提过这件事,我也从来没想过……”
他气急败坏地冲了出去,将门重重地砸上了。两个仆人赶忙跟了出去。金白利脚下一软,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艾伯斯闭着眼睛瞎猜一气差点就要逃脱了,而她呢?如法炮制,却把他送上了审判台。哦,这简直是奇迹!太不可思议了!
拉克伦站在那间侧房的门口,激动地说:“他受人指使说瞎话,只不过是个小卒子,我会放了他。不过,我不会便宜了坎斯托那小子!我一定要找他算帐户
“拉克伦,我不是在怪你,”梅根有点内疚地说,“但我想你最好让我丈夫来处理这件事。”
“夫人,到目前为止,你丈夫可没把这事给处理好啊。”他提醒她。
梅根脸臊得通红,“我向你保证,他会对发生的一切感到不安的。”
“啊,那当然,”拉克伦赞同地说。他转向了金白利,专注地看着她说:“你为什么到现在才说出那该死的坦白一事呢?”
金白利愣了一下,对拉克伦那指责的口吻非常不满:“那是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坦白’!我只是学艾伯斯,胡乱猜的,没想到歪打正着。不过你可倒好,居然选了‘路加’这个名字,是存心想让他把你选出来吧?!”
拉克伦眨眨眼睛,朗声大笑起来。接着他快步来到金白利身边,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来,一阵狂吻。
站在他们身后的梅根干咳了一声,清清嗓子说,“看来……我要通知迪奇和玛格丽特马上为你们准备结婚典礼了。你们可算是万事俱备,只欠……”
第十一章
万事俱备。
金白利冲过走廊时,双颊一直在发烧。梅根用极为婉转的方式说出了她知道拉克伦和她上床的事。虽说隐晦,可金白利觉得面子上也好看不了多少。只是她非常感谢梅根询问艾伯斯时,丝毫没有流露出她已经听到了闲言碎语的样子,否则的话……
“你想跑到哪儿去?”身后传来了带小舌颤动音的问话。
金白利吃了一惊,她只顾害臊,根本没注意到拉克伦跟在自己后面。但她还是没回头,径直朝楼梯跑去。
她只是往后面丢了一句:“你说我能跑到哪儿去?我饿了,饿死了。”
“那你为什么要跑呢?”
“我……”她转过头来刚想说,但是看到他正冲着自己咧嘴笑,就一下子停住了。
他又在戏弄人。他简直是没治了,无时无刻不在使用这个伎俩。显然,他根本就没个正经的时候。其实,他应该同她一样,为此感到难为情才是。至少,他应该感到不安,因为他的心上人知道了他和其他女人上床。但看来他似乎没有这些感觉,他只是站在那儿,一个劲儿地冲金白利笑。
“你想干嘛?”金白利有点不自然地说。
“啊,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推断出坎斯托设计了这个圈套的?我可从来没往他身上想过。”
啊,原来他一直还想着这件事情!他澄清事实后倒是如释重负了,可她这会儿没心思去享受那份闲适。梅根刚才提到要为他们准备举办婚礼的事儿,现在她满脑子都被自己的事情占满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有这种心情也可以理解,要是真相还没大白,他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金白利耸耸肩,说:“我也说不清怎么会一下子将此事和他联在了一起。也许是因为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过了一遍吧。我不仅从盗马这件事想起,而且还往前想到了那天早上你揍他的那一拳。”
“难道他吃了我一拳,就想把我送进监狱?”拉克伦表示不解。
“他原先想控告你,后来公爵说服了他。”
“德夫林?”拉克伦惊愕不已,解嘲似地说:“那我肯定他这么做可不是为我着想。”
“是啊,他可能是为了避免在客人中生出什么谣言吧。”金白利做出一副洞悉一切的样子。她想到了自己住在府邸的这段时间,单是涉及到她的流言蜚语就不止一条。“后来,梅根告诉我说,霍华德当时,噢,‘噘着个嘴’,很不情愿。我当时只是觉得这很好笑,也没去多想,一直到今天……”
“是吗?”你就凭着公爵夫人说的坎斯托‘噘着个嘴’救了我,让我免去了牢狱之苦?”
“当然还有其他一些事情。比如说昨天,我去马厩找威尔·艾伯斯时,霍华德出现了。他说有人告诉他我在那儿,他要约我去骑马。可当他看到我时,明明是一副很吃惊的样子。我后来细细想了一下,他当时根本就没料到我会在那儿。他以为只有艾伯斯在。”
“这么说他本来是去找艾伯斯的,而你的出现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大概吧。而且我们一起骑马时,我发现他肆意虐待马,马被他打得伤痕累累。”
“这跟盗马有什么联系?”拉克伦不解地问。
“单独看,似乎没有关系,可把所有的事情连起来,情况就不一样了。我记得梅根说过三匹马被一起关在小木屋里,盗马人根本没想办法把公马和母马分开……”
“哈哈,那畜生们一定胡乱交配了?”
她瞪了他一眼,“公爵对此非常恼火。”
“金白,你注意到了吗?那人总是喜欢生气。”
“我倒不敢说他总是这样,但似乎有你在时他就会不高兴——啊,我扯远了。——马没有得到应有的照顾这件事让我突然想起了霍华德:他对马也不怎么爱护。而且昨天我们在树林里看到那间小木屋时,我要去看个究竟,他却突然说自己误了一个约会,非要我跟他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拉克伦摇了摇头,叹息着说:“我呀,压根就没把子爵往这事上想过!你刚才说的那些细节,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咧嘴一笑:“不过,幸亏你站在了我这边,并且多长了个心眼,能及时把这些细节串起来。”
“当然,光凭这些也不能完全说明问题。我当时也是瞎碰运气呗。好在艾伯斯那家伙很容易上当,他居然就相信了子爵已经把他给卖了。不过,听好了,我可不是站在你一边”,金白利加重了语气,“我只是想让真相大白。”
“亲爱的,谢谢你,”拉克伦抓住她的手温情地一握。“不管怎么说,你毕竟是救了我,让我免了无辜被铐之苦。我们谁也离不开谁了。”
金白利的脸又红了。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只要和他在一起,这种情况就在所难免。他那淡绿色的眼睛总是在含情脉脉地望着她……
“金白利,我可以和你单独谈谈吗?”特拉维斯先生在楼下喊她了。
詹姆斯!金白利张大了嘴,终于想起了……天哪,詹姆斯今天是要来向她求婚的——至少她这么推测——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哦,天哪,她只好跟他提起拉克伦了。这对詹姆斯来说太残酷了,如果他是真心想娶她的话,这消息简直不啻于晴天霹雳!
金白利暗自叫苦起来:谁料得到自己会碰上这种事呢?她来这儿之前还生怕没人向自己求婚呢。
她转过脸去望着詹姆斯,勉强笑了一下,迟迟疑疑地说:“当然……”
“不,”站有她身后的拉克伦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头,很自然地把手放在了她的肩上。“金白和我正在讨论结婚计划呢,我们现在恐怕没时间。”
“谁要结婚,”詹姆斯的眉心拧成了一团。
“我们啊,”拉克伦回答。金白利可以感觉得到他又在笑了。“你是最先听到这消息的一员,金白利小姐已经答应嫁给我了。因此,我想无论你想对她说什么,都可以当着我的面讲——如果时间不是太长的话。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商量呢。”
“不,不,我是说……嗯……我祝贺你们。这的确是太出乎预料了。”
“其实我已经追了她很久了。你知道要赢得她的芳心可不容易。不过我还算幸运,成功了。”
金白利真想掐死他。她气极了。可怜的詹姆斯更是震惊不已。他想掩饰,可做不到。毕竟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她本应先给他一点心理准备,再慢慢将事情告诉他的。可她还没找到机会,拉克伦就把它捅出去了。他也太过分了,他还没有权利管她的事情!退一步说,即使他有这个权利,她也不愿意让他成为她的代言人!
为了给受伤的詹姆斯一点安慰,金白利尽量温和地说:“詹姆斯,真对不……”可还没等她说完,詹姆斯已经默默地转过身走开了。
“你想跟他说‘对不起’,是吗?”拉克伦关心地问了一句。
她猛地转过头来,生气地怒视着他:‘你干嘛那么伤害他?哦,上帝!你根本没必要这么做!你完全可以委婉一点告诉他的。”
“不,”拉克伦摇着头笑着,“我看这类事情最好是快刀斩乱麻,干净利落点的好。”
“你凭什么这么说?”金白利伤心得大叫起来。“他也想娶我,他根本没想到你和我会……”
“金白,我早注意到了,”拉克伦突然捧住了她的脸,深情地说:“但你现在是我的了,我才是你的唯一选择。”他将她楼进怀里,疯狂地吻着她,“我要让每一个打你主意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我的!”
一阵晕旋使金白利差点又难以自持了。但她还是努力克制住自己,说了一句:“你总算知道吃醋的滋味了?”
“你总算知道你只能是我的了,”拉克伦反唇相讥。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你会永远爱我吗?你会……”
“拉克伦,别假惺惺地尽说废话了。其实我们俩都明白,”金白利挣脱出来,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头,“我们是不得已才结婚的……”
“亲爱的,这就是你的心里话吗?”他松开了她,“我可是很高兴能娶到你。好了,不说了。现在去填饱你那咕咕叫的肚子吧,你饿起来可是要撒泼的哟。”他好像是在抱怨,但语气中却分明带着笑意。
他把她的身子转过去,轻轻地推了一把。金白利稳住了,没有移动脚步。她担心有人会看到他那鲁莽的举动。还好,没有旁人。她不由得又红了一下脸。等她再转过身来,拉克伦早已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