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说,“哦,这就用不着你担心了。我想拉克伦要是知道我身上流着苏格兰人的血,说不定会有多高兴呢。”
☆☆☆
“喏,她又来了一封信,”雷纳德把信封扔在拉克伦面前的桌子上。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内容?”拉克伦问。
“没错。”
拉克伦无奈地叹了口气。尼莎对他结婚一事一直耿耿于怀,她曾经哭喊着求他不要到英格兰去找妻子。拉克伦曾试着跟她解释,说他们结合是不可能的,他要是娶了她,就好比是娶了自己的妹妹一样。可尼莎不吃这一套,她说她能弄到拉克伦需要的钱,她一定要让拉克伦改变主意。
拉克伦来谢灵·克罗斯才两个星期,尼莎的信就追来了。以后又接连不断地收到了十来封,每封信都大同小异。信里尼莎诉说了对拉克伦的思念,恳求他回家,说她已经弄到他们所需的所有钱财。但对钱的来源,她只字不提。
不用说,她肯定是在撒谎!拉克伦想。她怎么可能弄到那么多钱呢!她是以为只有自己才最爱拉克伦,不想让另外的女人把他抢走!而且,即便她真能弄到那些钱,拉克伦也不会娶她。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他太爱她了。即便那心上人一无所有,他也一定要娶她。
拉克伦只看了尼莎寄来的第一封信。他当时只觉得心烦意乱,因为尼莎太不切实际,太想入非非了,这简直有些让他……
肉麻。后来的信件他就让两个堂兄弟全权处理了。当然,对他俩来说,这也不是个轻松的活计,因为信太多了。
“这封信你也不准备回是吗?”看着拉克伦连瞥都懒得瞥一眼那信的样子,雷纳德好奇地问。
“有这个必要吗?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但愿她看到我的新婚妻子就会死了这条心。”拉克伦无奈地嘀咕着。
“她肯定不会高兴的。”雷纳德提醒他。
“那我就管不着了。不过慢慢她会习惯的。”
“你可别太乐观了,尼莎可不是盏省油的灯。”雷纳德笑着警告他。
“不,她会接受金白的,她会希望我们过得好的——否则的话,她只好去西部的赤布里底群岛,同她叔叔住在一起了。”
那天晚上,金白利闷闷不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拉克伦不知道这是尼莎的信给她带来的不快,还是她想到明天就要嫁到苏格兰高地去,而感到有些紧张和不安。拉克伦摇摇头,不禁笑着感慨起女人的多愁善感来。他看着金白利,忍不住温柔地问了-句:“怎么了,亲爱的?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了?要是那样,我先把你带回克瑞格勒,让你想清楚了再说?”
金白利抱歉地淡淡一笑: “不,不是。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她没直接回答他,只是反问道:“你知道一个叫伊安·麦克菲尔森的人吗?”
拉克伦的眼睛因为吃惊而瞪大了:“天哪,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这么说你认识他?”
“不,不认识。不过,我知道他。”
“怎么回事儿?”
“金白,我不认识他,但听说过有关他的事情,其实,在苏格兰高地没人会不知道伊安·麦克菲尔德的大名,有人甚至怀疑他的故事到底是真是假,因为那实在太离奇了。”
“怎么个离奇法?”
“据说他是苏格兰最黑心、最狠毒的恶棍之一,他只要一不高兴,就会拔出短剑给你放点血。还有人说他其实是个看破红尘的隐士,二十年前他回到家乡后就再没离开过那儿。他们说他没结过婚,可是却有不少私生子,这些私生子单用手指还数不过来,得再加上脚趾。他们一个个和他一样都是黑心肠的恶棍,他们经常相互残杀用以取乐,而他们的老子还在一旁给儿子们加油打气!”
“你在说笑话吧?”金白利怀疑地望着他。
“没有。当然这只是传闻。谁也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人们添油加醋来的。但是女人们喜欢用他的名字来吓唬孩子,说要是孩子们不听话,伊安·麦克菲尔森就会来把他们带去,喂他那些靠吸血为生的私生子们。哈哈,我记得我十五岁那年,还和两个堂兄弟去探过险,想弄清伊安到底住在哪儿,想亲眼看看他到底是真有其人,还是空有传闻呢。”
“那你们去了吗?”
“去了,我们没见到他,但我们找到了一幢房子,很可能就是他的。它在北边的悬崖荒山上,周围有一些枯树环绕着,乌云笼罩着它,整个房子看上去阴森而又邪恶,跟传说倒很相符。”
“这么说传说是真的喽?”金白利满怀希望地问着。
“也许吧,不过我反正不关心它们是真是假。唉,对了,你是从哪儿听说这个名字的呢?”
“从我父亲——从塞梭那儿。现在麦克菲尔森又多了一个私生子,”金白利说着,做了一个鬼脸:“那就是我。”
拉克伦哈哈大笑起来,但看着金白利那满脸的严肃,他不由得止住了笑:“你在开玩笑吧?”
“没有。你不太高兴,是吗?”金白利有点不自然地说,“我是一个私生子,你感到丢脸了,是吗?”
拉克伦抓住她的手递到唇边,一面吻着一面说:“哪儿啊哪儿啊,我怎么会感到丢脸呢?如果你真是伊安·麦克菲尔森的女儿——我想我们慢慢都会习惯的。”
金白利多少得到了一点安慰。她又低声说:“可我一时还真——难以习惯。”
“你是说塞梭今天才告诉你这事的?在你新婚的头一天?这个可恶的……”
“他是喝醉了。我想他本来是不愿意告诉我的:他只是说漏了嘴。不过——实际上我很高兴。他从来就不像个父亲,至少今天这件事让我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这样。哦,你也一定很开心吧?我有苏格兰血统。”
“亲爱的,有苏格兰血统固然很好,但你血管里流着什么血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不过塞梭不是你父亲,这倒是件好事。哈哈,现在我也用不着再瞒你了,说实在的,我原来一直还有点担心,生怕你有一天会变得像他那样——不可理喻。”
金白利抿嘴笑了,“没那么严重吧?”
拉克伦也笑了,“当然没有。不过,你能肯定你是麦克菲尔森唯一的女儿吗?”
“唯一的?噢,你不是说他有很多私生子吗?”
“传闻说他只有私生儿子,而且这些私生儿子的母亲各不相同。”
金白利的脸红了。“我想我应该是他的女儿,我有理由这么认为。塞梭一开始并没打算告诉我这件事,他说我长得像那个苏格兰人,连笑容都那么相像。”
“一个狼心狗肺的恶棍会有你这种天使般的笑容?”拉克伦疑惑地问。
“我不相信他就是一个无赖,现在只有麦克菲尔森才能证实我到底是不是他女儿——很久以前他和塞梭好像是最好的朋友。
当然,要是他根本不认识我母亲和塞梭,那么这一切就是谎言了,是吗?”
“不错。”
“这件事塞梭本来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把我说成是他的女儿。你知道,这事一旦败露对他的自负是个致命的打击。今天要不是他喝醉了,他是不会说漏嘴的。不过,”金白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也许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谎言。
他也许根本就没喝醉,只是想编出这么个故事,让你别娶我。”
拉克伦摇着头笑了。“哦,不,像他那样喜怒无常的人,是没有心思设计这种骗局的。”
“但愿这是真的吧。起初我还不敢相信,因为这实在太突然了。但是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而且这也解开了我心中的一个结,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来他对我们母女俩态度这么恶劣了。说实话,我倒希望这一切是真的。至于那位麦克菲尔森是善是恶,我就不在乎了,只要塞梭不是我亲生父亲就行了。”
“我基本同意你的看法。”
“只是基本?”
“如果你生父真像传说中那样面目狰狞,你——你还想见他吗?”
拉克伦狡黠的样子把金白利给逗笑了,“哦,你刚才把他说得那么可怕,我想我已经死了这条心了。”
拉克伦舒了口气说:“我也不是说不让你见那个人。要是你想见他,那尽管去见好了。我只是建议你,把这事看淡点,别太刻意去弄个明白。有些事情还是糊涂些的好。”
“也许吧,”金白利点了点头。“噢,对了,有件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怀疑我父亲——我怀疑塞梭可能不会参加明天早晨的结婚仪式。不过公爵真是个大好人,他答应到时候由他来把我交给你。”
拉克伦扬了扬眉,“他会吗?”但很快他又笑了,“嗨,我不稀罕他送我什么东西,不过我倒乐意接受你——我亲爱的。”
☆☆☆
金白利现在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是的,她快要结婚了,这应该是件愉快的事情——虽说她要嫁的那个男人也许还在爱着别人,可她自己也说不清怎么会这么快乐——按理说她该为自己不是他的最爱而感到有点失落才是。
此时,她正站在圣坛上,几分钟后将成为她丈夫的拉克伦在她身旁,两人肩并肩面对着神父。拉克伦今天穿着黑色的礼服。
脸上带着荡人心魄的微笑,愈发显得帅气逼人。
表面上看,他似乎是真的爱她,而不是出于平息事态的心情而被迫娶她,但金白利私下也曾仔细想过,要是她希望他们婚后的生活不起波澜,那就得睁只眼闭只眼,把他还在爱着别人的事置之脑后,权且只把他看作一个魅力十足的性感男人来接受。
金白利今天也显得特别光彩照人。乳白色的婚妙裙配着一件白色的紧身马甲,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苗条的身材。她的发型今天也为她增色不少,那是她的新女佣,一个名叫简的年轻女孩为她精心梳理的。
自从得知玛丽被解雇的消息后,梅根便亲自为金白利物色了这个简。那是一个年轻,而且性情也很随和的女孩,最重要的是她还愿意跟着金白利一起到苏格兰高地去。“新到一个地方,一切都不熟悉,你最好能带个自己的贴身仆人去。”梅根当时是这么对金白利说的。“简会对你忠心不二的,你尽管放心好啦。”
现在已被幸福溢满的金白利强迫自己听着神父的主持,跟着神父复诵誓词:“我愿嫁给拉克伦·麦格列高为妻,并以法律的名义宣誓,不论富贵还是贫穷,不论健康还是病患,都永不跟他分离。”
这是一个庄严的盟誓,与金白利心中那涌动的幸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怎么也无法让自己严肃起来,她嘴边总是难以抑制地挂着一丝甜蜜的微笑。
神父宣布交换戒指时,拉克伦拉起她的手,把一只结婚戒指戴到了她的手上。他还拿着另外一只华贵的钻石订婚戒指,戒指中间镶着一颗金白利从没见过的巨大钻石,四周还嵌着一颗颗粉红色的名贵珍珠。这是麦格列高家的一件家传首饰,是昨天才从马斯特那儿拿回来的。金白利被这件宝物惊呆了,她见拉克伦想从她手上取下原先那个翡翠石的戒指,戴上这只大钻戒,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赶忙阻止了他。拉克伦抬起头疑惑地望着她。金白利低着头柔声说:“我喜欢你给我的第一个戒指。我想一直戴着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拉克伦的表情变得有点痴醉了。按婚礼仪式他还不到吻她的时候,但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站在一旁的神父一个劲地清着嗓子,想让新郎恢复理智。等神父总算念完誓约,这对新人早就抱在了一起,深情地吻着了。
他们结婚了,真正地成了合法夫妻了。金白利太兴奋了,甚至连亲朋好友的祝贺都几乎没听到。他们准备婚礼一完就马上驱车离开谢灵·克罗斯。
德夫林为他们准备了一辆专用的马车——他家里有好几辆这种公爵专用马车,甚至连赶车人和骑马侍从都为他们准备好了。
拉克伦临行前,德夫林对他说:“谢灵·克罗斯的大门永远向你们敞开着。欢迎你们再来做客。”这一举动让所有在场的人,包括梅根在内都大吃一惊。接着,德夫林又开玩笑似地补充了一句:“当然,也别他妈的来得太频繁了。”
分别的场面真是感人,金白利跟梅根告别时,差点儿流泪了。在谢灵·克罗斯的这些日子里,她有过痛苦,也有过欢欣,而梅根却一直是那么善解人意,那么暖人心怀。事实上,梅根已成为她生平结交的最亲密的朋友,她们已经结下了不解之缘。今后的日子里,金白利会一直思念梅根,梅根也答应有机会一定要到苏格兰高地去看望他们。
因为他们婚礼一结束就要启程,所以那天一大早金白利就来到塞梭的房间——她想最后再看他一眼。这时的塞梭神智已经清醒了,但是还睡眼朦胧,一副乖戾老头的模样。金白利本来就没指望老头会说什么好话,事后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不觉感叹那次“拜访”居然没有破坏她一天的心情,也算是一种奇迹。也可能是想到以后可以不再看他那副乖戾样子吧,金白利当时简直有点心花怒放。
“我想我是没那个福气,指望你去参加婚礼了,”金白利平静地说,“否则就太难为你了。况且你也不会去的。”
塞梭“哼”了一声,“当然,我是不会去的。我没那么蠢。
只有像你这种天底下头号蠢货,才想得着要去嫁给……”
“我们别谈论这件事,好吗?我嫁不嫁给他与你无关。对不起,我来这儿不是和你争论的。”
“忘恩负义的小兔崽子!”塞梭愤愤不平地咕哝着。
“你错了,我可不会忘恩负义。我今天就是来感谢你的,感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让我住在你的家里,给我饭吃,给我衣穿,如果你能再给我一点关爱,那就更好了。遗憾的是你虽然养着我,却又那么讨厌我。不过现在我对你的无奈深表理解。”
塞梭被她说中了要害,不由得面红耳赤起来:“我本来并不讨厌你,我只是厌恶你父亲。而你却随时让我想起他。”
“好了,关于这一点你尽管放心。从今以后,你就不用再受罪见到我了。我们就此道别。我衷心希望你和温尼弗雷德幸福。”
“这么说,你那个苏格兰人不准备告她啦?他想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