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平展的草原,它的东西部山地和丘陵是泉水的发源地,那涓涓的山泉流向阿勒楚喀河,滋润着广袤的草原,也为在这里搭营设毡房的牧民提供了最佳的地方。远处有羊群在漫移,蓝天之下,有数只雄鹰在飞旋,这番景色可是让他的心情好得不行。
「是啊,太美啦!」玉琪赞同地点头,在马背上挺直了身子往前眺望,兴奋地说:「今天天气这么好,等大人办完事后,我们可以多玩一会儿,好吗?」
「那得看事情办得怎样。」彭峻龙语带保留地说,而玉琪也无暇抗议,新的景色吸引了她。
「大人,你看,山脚那里有好多牛羊和帐篷,那一定就是草原王住的地方。」
「没错。走吧,我们过去。」彭峻龙微笑着点头,策马奔去。
等他们驰马来到帐篷前时,一向傲慢的草原王已经在那里等候了,在他身边是一群部落长老。
大家客套一番后进了帐篷。按规矩,身为随从的玉琪被留在帐篷外。
她看看身边那些高大的蒙古人,知道他们是草原王的护卫,其中也有那晚被彭峻龙摔倒的巨人。不过那些男人都不理她,大概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暗自撇撇嘴,牵着自己和彭峻龙的马在附近草地上遛马。
从蒙古包的散布和周围情况来看,索伦部落的牧民确实比柳树沟顾始汗部落的牧民要富裕得多,而且这里的草原也远比柳树沟的草原宽阔丰饶。
这个草原王也太贪心了!
她在心里嘀咕着,自己占据了最好的草场,还要霸占其他资源,实在可恶!
她想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较远的泉水边,眼前的风景令她陶醉,要不是拂面而过的寒风提醒她这是冬季的话,她真想伸手掬一捧清泉,戏一戏水。
望着远处由于大雪降临而显得萧瑟颓败的树木,她觉得这里即使是寸草不生的秃山,也诱惑着人们多看上几眼,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实在太美了!
这时,一个年轻的蒙古人走过来,叫她去用膳。
她才警觉到时间过得真快,不知道彭峻龙他们谈得怎么样了?
吃饱后,她走出小帐篷,看到有人正往主帐篷送烤好的肉食和奶酒,里面还不时传来嘻笑说话声。
这么热闹,看来他们谈得不错,希望草原王能尽快在分界游牧协议上签字。
她边想着边走到坐骑附近坐下,看着马儿吃草。天气虽然冷,但她心情很好。
突然间有人从后面抱起她,拖着她就走,那有力的双臂勒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谁?什么人?」她吃力地挣扎着转过身来,顿时差点被吓晕。
只见抱住自己的是一个高大壮实得像母牛似的蒙古女人。
「妳、妳要干什么?放开我!」她急切地大叫,可那人不理会,还是紧抱着她。
她恼怒地用扭动着身子,尽全力反抗。
「小哥哥,不要闹,跟我去嘛……」肉麻的话从这个粗野的女人口中飘出时,玉琪明白了,这个蒙古女人是把她当成男人,想占自己便宜呢!
真是见鬼了!她恼怒地想,挣扎得更加凶猛。
她的拼死挣扎,倒让春心荡漾的女人没了辙。于是她将玉琪放在地上,想干脆就地行事。
玉琪刚觉得箝制着自己的力量松了,可还没缓过一口气,那女人庞大的身体就像泰山压顶似地压在她身上,令她当即胸口一窒。
更可怕的事情紧随而来,吓得她失去了一向的冷静。
注:即指车事哨卡、哨所。为清代在东北、蒙古、新疆等边地要隘,设置官兵戍守瞭望、兼管税收等事的处所。
第七章
那女人压着她,一边用力撕扯她的衣服,一边往她的脸上又啃又舔。
玉琪本不是软弱无力的女孩,她从小长于军旅之家,也习武练兵,不仅骑术纯熟,能射箭使刀,而且一条鞭子也使得颇具威力。可是今天稍一不慎,竟被这蒙古壮女人压住动弹不得,这怎能叫她不恼?
于是她不顾一切地大喊救命:「大人──彭大人!救我──」
感觉到那女人的魔掌正往她的腰部摸去,她几乎是绝望地哭喊起来。「彭……彭峻龙!救命啊!」
在主帐篷里正因协议谈妥而与主人相谈甚欢的彭峻龙,突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最初一愣,随即认出是小七的声音。
「不好!」他大惊,匆匆说了声「失陪」,便身形一晃,消失在门外。
「啊,彭大人好俊的功夫!」帐篷里有人惊叹道。
草原王说:「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们,这位年轻人不可小觑,他是好猎手,不然我何以折在他的手里?」
说着,他起身往外走去,其他人也纷纷跟随其后。
当彭峻龙心急如焚地赶到,看到凌乱的草地上,可怜的小七被那个壮女人压得又是眼泪又是怪叫,而那女人则啧啧有声地亲吻着他时,不禁怔住了。
「彭……彭大人,快、快救我!」看到他的脸出现在视线里,玉琪心里略感踏实,她扭动着头躲避女人的嘴,急切地喊。
没想到,彭峻龙并没有动手救她,而是愣愣地看着她,接着令玉琪气得半死的是,他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实在是可恶至极!
眼泪从玉琪眼里滚落,她一生中从未像此刻这样愤怒过!
「彭峻龙,你若不把她拉开,我定让你生不如死!」陡然上升的怒气让玉琪生出一股力气,她奋力抗拒着身上那野蛮女人的侵犯,大声警告道。
彭峻龙依然在笑,但他没有动那个女人,而是从那重如盘石的女人身下轻松地将玉琪「拔」了出来。
「你、你……你这、这个……混蛋!」一站在草地上,玉琪立刻对彭峻龙挥出一掌,若不是他身子灵活躲得快,那一巴掌就落在他脸上了。
「擦干眼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真丢人!」彭峻龙塞了条手帕在她手里。
这话提醒了玉琪自己此刻的身分和他们所处的地方。
看着紧随而来的草原王那一大群人,她匆匆摸了摸头上的帽子,还好,帽子只是歪了,但系带仍紧紧地绑在头子下,看来那母牛对她的头部不感兴趣。
她擦去眼泪,拉好被扯乱的衣服,全身打着哆嗦,心里惊悸地想:幸好有这条绑在腰上的皮鞭,否则那头母牛今天恐怕真的会将她「剥皮」、「现身」!
「格格勒,妳又在抢男人?」草原王一看到依然坐在地上的女人,立刻大声喊着她的名字训斥道:「这个男孩是彭大人的跟班,妳也敢惹?」
「阿爸,这小哥哥好俊秀,你叫彭大人让他陪我……」格格勒嘻嘻笑着说。
草原王怒吼道:「闭嘴!」
原来这母牛就是草原王唯一的女儿!
玉琪惊讶地想,偷偷看了那女人一眼。现在看她,感觉上不再那么恐怖,除了身躯庞大,胸部特别丰满外,五官倒还端正。不过想起她对自己的侵犯,玉琪还是心有余悸,她真渴望赶紧离开,永远不要再见到这个女人!
似乎明白她的心情,彭峻龙立即向草原王告辞。
一听他告辞,玉琪什么都不说就去牵马,耳边传来身后的对话。
「彭大人,请原谅小女冒犯……」
「没什么,那不过是小事一件,王爷只要记住我们的协定,不要再与其他部落发生纠葛,本将将报请朝廷,替大王加爵。」
「谢谢大人……」
小事一件?!那不过是小事一件?!
玉琪心头的火熊熊燃烧,他居然将自己被人羞辱的事看得那么轻,认为只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怀着愤怒的心情,她不再为彭峻龙牵马,跃上自己的马,就往来时的路奔去,不理会身后的彭峻龙高声叫喊。
「小七,等等!」彭峻龙很快就赶上了她。「干嘛骑那么快?」
他轻松地跟在她身边,见她气鼓鼓的不理人,似乎还在生气,便打趣道:「别那么小心眼,那女人是草原王的女儿,她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说不准草原王要你做了他的女婿,那你以后就有家有业了。」
他轻松的调笑,令玉琪心头火气更大,而他的下一句话终于逼她失去了理智!
「再说,」想起那女人压着小七,彷佛想一口吃掉他的样子,彭峻龙忍不住笑道:「让那女人教教你这只小雏鸡又有什么不好?让你知道做男人的……」
「呼呼」风声中,彭峻龙警觉地从马上跃起,跳到地上躲开了那股劲风。可玉琪的长鞭彷佛长了眼睛似地,如影随形地跟着他。
「你真敢打我?!」他难以置信地问。
可是玉琪不回答,只是咬着下唇甩动皮鞭。
「啪!」长鞭落在草地上,卷起一层碎叶草屑。
「啪!啪!」躲闪的身影伴着翻飞的长鞭在空旷的草原上跳跃。
「啪!啪!啪!」响亮的鞭声传递着挥鞭者的愤怒和不甘。
彭峻龙变换身形躲避着长鞭,可是见到骑在马上的小七像发了疯似地紧追着自己不放,而且打出的每一鞭都毫不留情,他知道这次小七是真动气了。
他一边躲避着皮鞭,一边大喊:「喂,小七,你有没有搞错,把你压在草地上可的不是我耶,你凭什么追着我又打又抽的?」
可是玉琪不搭腔,只是追着他挥舞皮鞭。
他再次警告道:「你眼中还有我这个主子没有?你再不收手,我可不客气了!我不还手是让你!」
「动手啊,谁要你让?主子?呸!天下有哪个主子看到自己的跟班受侮辱而不出手相救,还开口取笑的?天下有哪家主子像你一般视奴才的尊严如儿戏的?『小事一件』!你居然敢说那是小事一件?!你这样的主子不要也罢!」
打不到他,还被他一再取笑和威胁,马背上的玉琪越骂越伤心,刚受过惊吓的情绪失了控,所有的委屈都涌上心头,她骂着骂着竟失声大哭起来。
眼泪一出,再也止不住,她将鞭子一收,用力夹马,坐骑嘶鸣着扬蹄狂奔。
见她突然大哭起来,还用那种疯狂的速度驱马飞奔,彭峻龙慌了。
他真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惹得一向快乐的小七哭成这样,那个欺负他的蒙古女人不是没得手吗?况且自己不是一听到他喊救命就跑去了吗?为何他还说自己是「视奴才的尊严如儿戏」的主子呢?
想不通!可他也没时间想了,此刻他得先去救他那正在玩命的随从!
从小到大没受过委屈的玉琪此刻心里乱哄哄的,只知道纵马狂奔发泄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如此优秀,又如此不正经?!」她近乎绝望地想。「我没法收服他!他这人大作怪,武功也太高,我得不到他!」
从两年多前在西辽河边被他救起,她没有一天不在想念他,而今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得到他时,她心中的痛几乎要让她跌下马背。
被疯狂驱赶的蒙古马也像驾驭牠的骑手一样失去了控制,在寒风中毫无理性地狂奔,那扬起的马蹄抬得又急又高,似乎在与背上的骑手较劲。
紧追而来的彭峻龙看出马的失常,知道事情不好,急忙吹出几声口哨,可是没有用,那锐利的哨音被迎面而来的风吹散了,空旷的四野只有急促暴躁的马蹄声震撼着他的心。
他即刻伏下身,轻踢马腹。
与他配合多年的骏马立即昂首扬鬃,加大了步伐,往前追赶。
不久,玉琪也意识到坐骑的失控。她的心一紧,急忙放开手中的马缰,也放松了紧夹着马腹的双腿,试图安抚急躁的马,可是她的身子却无法保持平衡。
就在她准备接受坠马的痛苦或者死亡时,突然感觉到头顶彷佛飘来一片乌云,接着腰部一紧,身子随即腾空而起,她闭上了眼睛……
「你这个任性的小子!」
耳边响起彭峻龙的怒吼,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没有坠马,而是正横躺在彭峻龙的马上,被他紧紧地搂在胸前。
「你……」
「不要说话!我得先安抚你的马,不然牠非摔死牠自己不可!」
玉琪不再说话,此刻她也没有力气再说话。
彭峻龙抱着她策马紧追前头的赤色蒙古马,并不时吹口哨召唤牠。
失去了背上疯狂的骑手,跑累的蒙古马在彭峻龙一声声的口啃中总算放慢了步伐,最后摇头甩尾,吐着白气,「噗哧哧」地打着响鼻在河边站住了。
彭峻龙的坐骑也按照主人的指令停在河边。
他抱着玉琪跳下马,将她放下地,就赶过去照看那匹浑身大汗淋漓的蒙古马。
一离开他的扶持,玉琪就跌坐在草地上,这一路狂奔让她精疲力竭。
看着彭峻龙轻柔地对马低语,梳理牠的鬃毛,抚摸牠的身子,玉琪一方面心痛那匹受连累的马,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懊悔;一方面又对自己在彭峻龙眼中竟不如一匹马感到伤心。
彭峻龙让两匹马在草地上吃草休息,自己则走过来,脸色阴沉地教训她。「瞧你干的好事!马是你最可信赖的伙伴和朋友,你怎么可以那么粗暴地对待牠?」
听他口口声声只提马,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玉琪的眼泪又流了满脸满腮。
彭峻龙无奈地叹口气蹲在她身前,用手笨拙地替她抹去脸上的眼泪。
「不要碰我!」玉琪一掌推开他。
「干嘛?我是好心,不想看你明天脸上多了一道血口子才帮你擦眼泪的。不知好歹的东西!」彭峻龙瞪着眼睛看着她,不明白她这个跟班怎么倒像是主子似的。
这话提醒了玉琪,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脸上的水如果不擦干,皮肤会龟裂、流血,甚至长痂。于是她赶紧抓着袖子往脸上抹。
「用手帕!」他大声命令道。
「我──没有!」
「我的!」见她一脸茫然,彭峻龙咬牙切齿地说:「我的手帕,在你那里!」
玉琪想起来,赶紧往袖子里捞,掏出了那条已经被她揉得皱巴巴的手帕,站起身就往河边走。
「你干嘛?」彭峻龙急忙跟着她。
「洗脸。」
「这么冷的天,洗什么脸?」彭峻龙看她蹲在河边伸手捧起冰冷的河水,不由奇怪地问。
一向怕冷的小七,今天是不是被气糊涂了?
冰冷的水令玉琪打了个哆嗦,但她还是将河水泼在脸上,闷闷地说:「洗掉大母牛的臭口水!」
听到他的回答,彭峻龙眼前再次出现那个蒙古女人趴在小七身上的情景,但这次他没敢再笑,而是试探性地解释。「其实听到你的呼叫,我就赶去救你了,要不是知道那女人根本占不到你的便宜,我又怎么会不出手呢?」
听他解释,玉琪面色一僵,忿然问:「你怎么知道她占不到便宜?」
「我已经站在那里了,不是吗?」彭峻龙提醒道:「既然我在那里,又知道你不喜欢她,怎么可能不管呢?我承认我不该笑,那会让你难堪,可是我绝对没有不顾你的尊严,或是不管你死活的想法。听到你喊救命时,我可是什么都不顾就冲出帐篷去找你。我以为你遇到什么危险了,可没想到那、那女人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