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面色红润、一张脸好像笑脸符号的白奶奶从四合院左侧那条阴暗潮湿的过水廊中走出来,手上撑着一把非常好看的花雨伞,笑得好开心;一向酷酷不爱搭理人的房助理见状,赶忙上前扶着老人家,并将她手上的小木盆接了过来。
白奶奶眼儿弯弯,问着很有老人缘的房助理:「嘉新,张婆婆她们啊,说是也要一道去。你说好吗?」
「人多热闹,更好。」房助理温柔似水地答着。
「那咱们快点走,她们在入口处等咱们了。」
房助理与老人家的互动场面温馨又可爱,冯蜜看得心头甜滋滋的。但有人可不以为然了。
「白奶奶,您认识这位先生吗?」村长过来关心。
「认识认识!他是小蜜小姐的朋友。嘉新和学长——」指指另一名看起来很像高中生的清秀男生,他被冯蜜紧紧挽住,从两人拉拉扯扯的动作,男生低声下气哄着气呼呼的冯蜜看来,他们似乎不是普通交情。
村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放心的感觉,脸一热,发现自己的心思偏离太久,赶紧把注意力放回白奶奶身上,听见老人家温吞地说着:
「他们听说咱们的野溪温泉很好,说想去看看哪。我带他们过去泡。」
「等天气放晴再去泡不是比较好吗?」村长不放心。
「嘉新说小雨怡情,下雨天撑着雨伞泡温泉,很诗意的。」
村长忍不住瞪一眼净出馊主意给人添麻烦的什么嘉新的,嘴里问着:「白奶奶,您跟他们熟吗?」
「熟啊熟啊,我跟小蜜小姐很熟,一回生二回熟。嘉新和学长,他们一大早就拿鸡饲料过来帮我喂小鸡了。」白奶奶没有防人之心,老脸笑得更开心,教人如沐春风。「小蜜小姐说我把她寄养的小鸡养得很好。小蜜小姐,你不下去泡泡温泉、暖暖身子吗?」
「你们去就好,我还有工作要做。下次再跟您一起去泡好吗?」
「白奶奶,天气这么冷又下着雨,这样好吗?」
「不碍事的。我跟你奶奶她们,年轻的时候常在这种天气跑去泡。」
「那是年轻时的事,您现在已经高龄八十多岁。」眼睛意有所指地瞟着冯蜜。这种天气,她居然穿着一套深蓝菱纹短裙套装,露出一大截美腿,不知在向谁卖弄风骚。「要是阿朗知道了,一定不会同意的。」
不知道她无缘无故为什么扯上梅应朗,冯蜜顿了一下,反驳道:
「白奶奶同意就好了,老人家的生活智慧不会比我们差好不好。她们心底比我们更清楚,没必要把她们当小孩子,处处限制她们。」冯蜜瞪着唯一可以托付的助理。「房助理会看着老人家,没问题的。」
知道房助理对这件开发案兴致颇浓,这表示她的眼光没错,冯蜜开心极了。虽然整顿这里和说服村民是大工程,可能要费好一番工夫,但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美事,人生本来就是处处充满挑战……
「冯小姐,你确定他们的人品可靠吗?我们村子的人都很单纯。」
村长担心地看着那两个都市雅痞男,他们一人一边,与老人说说笑笑着往野溪温泉的方向走去了。发现伞被拿走后,冯蜜以手遮额,想找个地方躲雨时,突然听到村长充满敌意的质问。
放下挡在额间的手掌,妩媚的杏眸凝着一片淡光,冯蜜迎视等着她回答的女人。两个女人气质迥异,穿着打扮也天差地远。一个身穿剪裁时尚的深蓝菱纹短裙套装,千娇百媚;一个穿着牛仔裤与套头毛衣,清爽秀净。
两人以眼神静静地对峙良久。冯蜜突然绽唇一笑,娇滴滴问村长:
「孙小姐,你信得过我?」
村长一阵愕然之后,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我信不过。」
她的坦白夹带一丝妒意,很血淋淋,也伤人,冯蜜却更加欣赏她了。
至少村长是光明正大的冲着她来,不是背地里乱搞小动作。所以呢,她应该投桃报李一番的。冯蜜的笑声更娇,唇微噘,表情娇娇地说着:
「你信不过我,那就没什么可说了。我们何必把时间浪费在缺乏信任基础的谈话上呢?你要真不放心老人家,与其在这儿瞎操心,何不过去盯着?这样不是好多了?」听到手机骤然响起。「我有电话进来,不能跟你多聊了,今天暂时先这样吧。」
冯蜜拿起手机,一看是大堂哥的秘书来电,她左右环顾一下,想找个安静的角落专心应付这通很棘手的电话。
看见冯蜜朝村子入口处走去,村长脸上的愠意登时变成了着急,她差点伸手拉住冯蜜,非常不希望这个富家千金再与某人碰面,不希望她以媚得要命的表情和娇得要命的声音迷惑某人的心。
这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冯蜜,她来找阿朗那天,故意逗留到很晚才离开。上个礼拜,她留在阿朗家吃晚饭,阿朗送她出来等冯家司机时,她看见冯蜜突然撒娇似地抱住他。
阿朗是吓了一跳,但也没推开她,没拒绝她的投怀送抱。
男人都禁不起美色诱惑吗?
阿朗跟冯蜜……他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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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失火了?!」
从胡子家拿着借来的电锯走出来,梅应朗突然被那个熟悉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转身张望,眼前只有一面灰扑扑的石墙和灰灰冷冷的云雾,路上哪有人影。
他明明听到……梅应朗打开雨伞,朝村里走去,一路东张西望着。
「什么时候的事?今天清晨?不,我不知道,我一大早就上山了。」穿着蓝色摩登雨靴的修长美腿,因为秘书捎来的消息太教人震惊而猛然停住。「损失很严重吗……把相关报导传过来给我看。整座仓库付之一炬?」感觉雨丝飘到了脸颊,冯蜜抬眸瞅了一眼,美腿朝后方挪了去。
梅应朗在上地公庙前的桩树下,看见了冯蜜。
她一边讲电话,一边抬头看天色,双脚胡乱移动,并不是很认真的在躲雨。手机那头的人似乎捎来什么令她震惊的消息,只见她眉头打了好几个结,这会儿正咬着下唇满眼深思。
视线一接触到她伤脑筋浅浅咬住的嘴唇时,梅应朗的心立刻一抽,紧接着,他的胸口便因为忆起那个失控的拥吻而燥热起来。这情绪很恼人,而且不是他刻意不想,它就会不存在的。
梅应朗在墙角留步,头痛地看着举起一手挡雨的冯蜜。
那一吻之后,他完全不知如何定位两人的关系,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光是这样看着她,他的心情已经乱了起来,就连心跳,都变得有点不受控制。
今天已经十二月三号了,因为之前手扭伤,加上老爷子的事无法抽身,六组家具他只完成了两组,进度严重落后。他已经破例考虑起赵老板的建议,打算将其中两组外包给他信得过的木工师傅。外包是逼不得已时的下下策,他不喜欢辜负客户的信赖,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由自己完成。
这种时候,他根本没空应付赶上以外的心情。
因此,在两人的关系变得复杂之前,梅应朗考虑与冯蜜保持距离,考虑回去请胡子出来接她……
「不要幸灾乐祸。每个人都会有时运不济的时候,钱总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以后我不想再听到这种落阱下石、没风度的话。尽快把资料传过来给我,留意这件事的后续发展。我和房助理会尽快赶回台北——」突然发现头上多了把伞,冯蜜结束通话,回头一见刻意与她保持距离的梅应朗,二话不说,立刻表情激动地扑进梅应朗怀里,嘴里乱七八糟抱怨着:
「梅应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钱总那叛徒好讨厌,我该怎么办呢!怎么会这样……钱西官为什么不好好看住他的仓库!对物流公司来说,仓储单位不是经济命脉吗?他真的好粗心大意,好讨厌哦!」
梅应朗的心一震,这才发现男女之间的吸引力,根本无从防起。
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冯蜜揪着他衣服,焦急地问着:「梅应朗,房助理去泡温泉了,我要等他泡完。你家可以借我办公吗?怎么会失火了呢?钱西官在干什么呀!」
「走吧。」梅应朗只庆幸下雨天,村子里没人出来走动,不然他们两人这姿势实在……拉出两人的距离之后,他问着好像受到不小惊吓的人:
「房助理是那个穿着蓝色西装的男人吗?」
「蓝色西装?我不记得他穿什么耶,不过他是西装狂,应该没错。你遇见他了吗?他是不是很讨厌?真不晓得我为什么要容忍他……」
梅应朗非常同意她的话。不过……「你们特地跑来这里泡温泉?」
「我们还在评估阶段,还要评估一段时间,等到大事底定,再跟你说。」
梅应朗没意见,跟她走出土地公庙,往他家里去。
看她肩头半湿,衣衫单薄,他突然问她:「你不是说可以照顾自己?」
「当然可以!」冯蜜瞋他。「我不是把自己照顾得很美吗!?」
「这种天气到山上来,你这样不会穿太少吗?」
「我哪——」欲驳辩的话,在梅应朗的视线落向她冷到一直瑟缩的美腿时,旋即缩了回去。「好嘛,是少了一点。就算这样,我一样可以找到方法照顾自己的,我很独立的。你看!」
冯蜜突然转身,扑过去抱住事出突然、根本来不及应变的梅应朗。
「这样我就不冷啦。」
得意非凡地对僵成木头人的男人炫耀,一只美腿还向后跷得高高的,抱人的姿势非常的有女人味、非常的美,一点都没发现,他们就站在梅家三合院的大门口。
就站在,正在拧拖把的梅香洁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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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室的压力系数好高,气氛好凝重哦……
气氛这么紧绷,可能跟某位叔叔被侄女撞见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跟一个大美女在自家门前搂搂抱抱,一时恼羞成怒,从那之后就绷着脸有关。连胡子都避之唯恐不及,宁可在自己家里工作,可见此地气氛之恐怖。
只是抱一下,又不是当街做爱,有这么不堪入目吗……
送出E-mail之后,受不了高压气氛的冯蜜抬起眼,瞅向此刻坐离她好远,好像刻意坐到天涯海角不让她的魔爪有机会染指他的梅应朗。
他坐在小椅子上,背微弯,拿着刨具起劲地刨着一根看起来好像椅子扶手的木头,头上的白汗巾已湿,眼神专注,工作得浑然忘我,完全忘了他的工作室中还有一个大美女也很努力的在工作着。
刨好扶手,准备试着接合贵妃椅,梅应朗挂着汗珠的视线一抬起,便被一双瞪他瞪得好起劲的杏眸攫住了。梅应朗心一跳,然后因为感觉自己的心跳未免太剧烈,让他已经绷得很紧的下巴因此更绷了。
梅应朗的眼神有着恼意,迅速从冯蜜脸上转开了。
看见原本侧向她的人,这会儿竟公然背着她敲敲打打起来,冯蜜忍无可忍,正想起身过去抗议,梅家小侄女那张戴着眼镜还是好清秀的娃娃脸突然在门口出现了。撞见叔叔与人拥抱时并没有太大反应的她,此时脸上有着迟疑,似乎为了不得不打扰叔叔的两人世界而感到很尴尬的样子。
听见又有邮件进来,冯蜜赶紧点开,边叫着:「梅应朗,香洁找你!」
梅应朗闻声抬头,看见他的侄女居然像个外人一样,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来。不知如何解释他与冯蜜的关系,因为解释起来太浪费时间,而且太影响心情,梅应朗只好绷着声音问侄女:
「什么事,你说没关系。」
「我要做饭了。」看见叔叔的脸绷得很紧,似乎很尴尬,梅香洁贴心地走了进来。「冯小姐要留下来用餐吗?」
「今晚我要开月会,无法留下来。改天好吗?」冯蜜说着,好气又好笑地看见梅应朗居然松了口气。「五分钟后,房助理会开车过来接我。」
冯蜜一边回信,一边收拾散落桌面的文件,一边脱下丑死人的雨靴。
手忙脚乱时,瞥眼瞧见乖巧早熟的梅香洁蹲在叔叔身边帮他扶着正在组合的椅子。梅家叔侄相依为命的背影,突然让冯蜜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梅应朗,王老爷好不容易因为有机会稳固的江山,可能会因为一场无情火而再次变得摇摇欲坠。
钱西官的物流公司今天清晨发生火灾了,而且烧掉的还是他们赖以维生的经济命脉——三号仓库。怎么会这样!钱总阵前倒戈,厚颜跑去跟王爷爷握手言和,两人尽释前嫌,畅流货运因为钱西官即将入主而柳暗花明的前夕,他家的仓库居然失火了!
王爷爷的公司,好不容易因为钱总这叛徒入主,就要除旧布新,展现新气象。以钱西官积极而有担当的行事作风,她预估过,大概半年吧,半年钱总应该可以将畅流目前的内忧外患稳住。谁知道,他最重要的仓库居然在这节骨眼被一把火烧掉了,可恶的钱西官!
冯蜜皱着脸,拿出开会必备的武装——高跟鞋,为晚上的会议作准备。
「好了,我来了,别催了啦,一直催!」
梅应朗冲完脸,抓着一条干净的白汗巾回来,看见冯蜜被房助理一直传来的简讯惹得心浮气躁。
匆匆套上高跟鞋之后,冯蜜发现工作室只剩下梅应朗,梅香洁已经回厨房准备晚餐了。她对镜整理一下仪容,补补唇蜜、扑扑腮红,然后匆匆抓起公事包,形色匆匆地说:
「梅应朗,我回台北了。你跟香洁说一声。」一边说着,一边挥手,一边走人。
王爷爷的公司要是倒了,梅应朗一定会很担心吧?他那么爱操烦……
叩叩叩叩,高跟鞋的声音敲在山里黑得很快、黑得很静的夜色中。
要是王家真垮了,王威那么讨厌梅应朗,都自顾不暇了,哪有时间对眼中钉慈悲为怀。王威会逼梅应朗提前还债吧?叩叩叩叩叩。
那,钱总烧掉的就不止是自家公司和王爷爷家的公司,连梅应朗头上这片虽然小小破破的、但寒流来袭时,至少可以遮风蔽雨的屋顶也会一并赔上喽?天哪!叩叩叩……叩叩……
如果她的推测成真,那,梅应朗,不就成了这整件事最大的受害者吗?叩叩……叩叩……叩……梅应朗好无辜哦!他那么努力工作,把大家的事都当成自己的事亲力亲为,他跟香洁付出很多耶。叩……叩……
……天呀,怎么会这样!好可怕的骨牌效应。叩叩叩叩叩叩叩。
怎么可以这样!害她好紧张哦,害她好想——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