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张设计图比较好看嘛,那位杨小姐怎么回事?」
「对吧?小蜜。明明阿朗修改后的图比较好看吧?」胡子拍着手上的纸,跟冯蜜坐在工作室的一角,泡茶啃瓜子,一边谈论着今天临时被退件的设计图。「杨小姐明明接受了,今天临时翻供说不喜欢,害我们白白浪费一个礼拜的时间。阿朗都赶到生病了。」看到洗好澡出来的人,压低声音跟把设计图拿过去看的人说:「阿朗昨天发高烧到三十九度,嘘,你不要跟他说是我讲的,他会说我大嘴巴。」
冯蜜研究着图表,身子侧倾过去,小声问:「他有去看医生吗?」
「讲不听有什么办法。」
「那就让他做到昏倒好了。昏倒之后,他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嘟嘴。
胡子一愣之后哈哈笑起来。「你说的有道理耶。好办法耶,哈哈!」
「对吧?我很聪明吧?」冯蜜也洋洋得意的笑着。
从房间里吹好头发走进来,梅应朗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他心底很不舒服,那种不舒服跟他今天看见冯蜜跟那个助理和另一个男人抱在一起的的感觉是一样的。
梅应朗检查好三合院所有的电源开关回来之后,看见他们两人谈兴还很高,不禁提醒:「胡子,三点了。」
「没关系,我不睡觉也没关系。你先去陲,我会帮你关电灯的。」胡子指着摊在他腿上的地图对冯蜜解说:「然后这个地方要往这里下去,你不要被村长骗,过去之后——喂,阿朗,我还没讲完,你怎么把人带走了?」
「记得帮我关灯。」
进房之后,梅应朗直接上床睡觉。
明明很累,此刻他却没什么睡意。梅应朗侧卧着,眼睛看着坐在灯下回E-mail的背影。冯蜜最近天天到村里来报到,有时候她会留下来,有时候她会回台北过夜。睡前,照惯例她会检查信件,通常收到信她会马上回,今天一样有不少信进来,她要回信之前却突然转头朝他看来。
梅应朗与她对望着,冯蜜只回了一封信就关上手提电脑,把大灯关掉,滑进他身边的位置。梅应朗调整位置纳她进来,并帮她拉好棉被,自己却咳了一声,之后,在只有月光的漆黑室内,他感觉冯蜜起身,趴伏在他身上,拿额头量着他的额。
她带着魅惑的发丝落在他脸上,梅应朗被逗得心痒痒,却没有拂开。
「我不会工作到昏倒的。」他突然说,双手在她背部爱抚着,将她拉躺在他体温比平常高的身躯上,两副身体密密地熨贴着。
「好像退烧了。」她伸手轻抚着他的脸。「你怎么都不问?问我跟房助理他们是什么关系,明明很介意不是吗?」
梅应朗接受她凑过来的唇,两人热烈地亲吻着。
「如果你不问,代表我们的关系只是短暂的。你对我没把握,或是,你根本不想把握。你的心情是哪一种?」冯蜜趴在他身上,点住他的唇。
梅应朗突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两人激烈拥吻着边互扯衣服。
「胡子……」娇喘吁吁中,她吻着他的唇时以撩人的声音提醒着。
「他回去了。你怕他听见吗?」
激情难耐的娇吟声突然愣了一下,双手攀附在他肩上,浑身大汗地承接他略嫌莽撞的拥吻与进侵。她又喘又笑,双手改捧他胀红滴汗的脸,吻了又吻。「你在吃醋吗?」
梅应朗没回答,猛然加深两人的吻,交缠的动作更加狂乱了。
从激狂的情欲中悠悠回神,冯蜜摊在梅应朗身上,娇娇喘息着;她不急着离开他,梅应朗的双手也还在她背上和腰臀间流连忘返。两人相互依偎磨磨蹭蹭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已经四点半,冯蜜以一个缠绵的长吻稳定梅应朗紊乱的心绪后,一脸满足地滚回老位置——梅应朗的弯臂中。
「你今天怎么有空去台北看王爷爷呢?」感觉起身帮她兜棉被的男人似乎有点不太高兴,她翻了个白眼。「人家又没说错,你明明上次没见到他,这次借口跟王主任拿东西,又去看了一次嘛。」
「我是去交货。」他纠正她,没让她知道其实他是想出去透透气。
「才几天而已又做好一组?」冯蜜大吃一惊。「难怪你会生病。」捧着梅应朗想转开的脸,将他拉到她面前,气咻咻地瞪着他。「梅应朗,你对你未来的娇妻很不公平。」
梅应朗愣住。
「你把以后你们可以相处的十年二十年的美好时光,都往前压缩了。如果以后你们有孩子,你把自己的身体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会后悔无法陪孩子们出去玩,因为他们必须看你一天到晚挂病号,整家人成天愁云惨雾的,担心哪一天你会不会……」想到梅春柔今晚的反对,声音微酸:「就算以后你是别人的老公别人的爸爸也没关系,只要你是健健康康的担任这两个角色,我都会……」声音再次酸掉了。「祝福你的。前提是你要健康,不要把应该留给妻儿的时间,随便地挥霍掉了。」
虽然知道两人的关系难以长久,她说这些话是出于关心他,但她躺在他怀里、他们刚做完爱,她却说这种话,梅应朗莫名觉得生气。
「我说过我没成家的打算,快点睡吧。」他不高兴地说着。
「什么呀,我这么聪慧大方,不在乎你是不是娶了不如我的女——」
梅应朗把她的脸压在他肩上。等她没声音了,他才放开。
「我是很——」
吵人的小脸又被某人往肩上压,扣了一会,再次放开。
「你这人怎么——」
压住,等了一会,放开。
「梅猪头,我一定要说完——」
扣住之后,他笑看眼中闪着顽皮光芒的她。「你故意的对不对?」
脸被扣压的人,咯咯笑开来。这次他放开她的脸之后,她倾前,像每次她出门工作或回来时的习惯动作一样,在他唇上啾一下。不闹他了。
「晚安。」趁他意乱情迷时诱骗他:「明天陪我睡到七点,好吗?」
「改天再说。快睡吧。」
「你猪头啊!明天都顾不好了,谈什么改天。那睡到六点半呢?」
「你再问下去,我的睡眠时间就会更少了。」
也对。「哼,小气猪头三。」
冯蜜抓起他的手指恨恨地咬一下,然后哼到睡着了。
「小气猪头三……」梅应朗甩着手半笑半咕哝,转脸凝望她既凶悍又妩媚的睡颜,然后看到睡着了。
隔天清晨,冯蜜在七点半起床准备工作时,工作室那边已经响起一片敲敲打打声,展开忙碌而热闹的一天。她捶着腰,揉着惺忪的睡眼,一打开门就差点撞上路过梅应朗房间的人。
房里房外的两个人,同时吓了一跳!
但门外那人是吓得比较严重的一个。只见她错愕地看着冯蜜清凉的衣着和梅应朗的房间,来来回回,看了好几趟。看了好久好久,她脸上转过许多表情,先是一脸震惊、不敢置信,然后像是被迫消化某种很难接受的讯息一样,有着艰涩有着苦楚,白皙娟秀的脸庞渐渐泛青了。
这下子,温泉养生村的计画,大概要往后延十年,因为她可能需要花这么多时间来说服业主……迎视村长充满嫉妒与敌意的目光时,冯蜜头痛欲裂地想着。
第十章
Dear梅老师:
英国诗人米尔顿说:心,也可以把天堂看成地狱,可以把地狱看成天堂。祝你祝我,祝我们爱的人,永远晴天、永远幸福。
——by长大之后更美丽的冯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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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如冯蜜所料,星期六当天,村长果然没让她好过。
忍着恶臭恶心想吐,硬是按照预计的行程,在中午之前将长寿村南边的区域探勘完,冯蜜一脸得意地告诉亦步亦趋监视她、沿路找她麻烦、现在则掩鼻与她保持一段距离的村长,她预计从一点开始探勘村子北边的区域。娇滴滴地对村长说了一声「欢迎光临」之后,冯蜜立刻带着浑身的鹅大便,拔腿狂奔回梅应朗家,准备换上最性感的衣服来扳回一城。
胡子拍着身上的碎屑从工作室走出来,准备去厨房吃午饭了。
「小——」胡子的脸跟着那道匆匆飘过他身边的旋风转过头,然后,他忽然捏着鼻子倒弹进工作室里,差点就昏倒在一脸诧异的梅应朗面前。
他喘不过气地说着:「小蜜是不是跌到山沟去了,怎么,哦……」
咚!正要把两根木头的榫头敲合,梅应朗的槌子一个失准,不小心就落在他自己的手指上,一时间痛彻心肺!他放下槌子,揉着肿起来的手指走出去;才走到一半,他就听见浴室里面有人急急地喊着:
「梅应朗!这些衣服帮我丢掉!快点快点!快点拿去丢掉,好臭!」
听她好像在驱赶什么牛鬼蛇神一样,非常激动,显然精力旺盛。梅应朗松了口气,看见浴室前面丢了一堆沾满鹅大便的衣服和鞋子,他笑着把衣服拿到屋后冲水时,听见浴室内有人拿着刷子边刷边气呼呼地跺脚。
梅应朗敲敲浴室的小窗户。「你没事吧?」
「梅应朗!」如释重负到好想哭。「人家掉到鹅的粪坑里,好臭哦。气死人了,也不告诉人家一声……」
「谁没告诉你?」
「没有啦,我随便念念而已。我忘了带衣服进来,你帮我把最漂亮的衣服拿进来就是了。」
梅应朗把冲好的衣服丢入水中浸泡时愣住了。「哪一套?都是短裙。」
「反正把你看到我会有性欲的那套拿进来就对了!」跺脚嗔道,没看见外面的男人脸红了。「下午大家走着瞧!看谁先认输,哼!好臭哦……」
准备回房帮她拿衣服,梅应朗闻言愣了一下「你下午还要继续?」
「当然!我怎么可以被私人情绪影响到公事呢。工作归工作,我会奋战到底的!你快把我最性感的衣服拿过来,香水也拿过来,快点!」
不一会,有人敲着浴室的。「你的衣服。」
把衣服塞给她,交代她洗完澡先吃饭再去忙,被探出头来的冯蜜偷亲一下之后,梅应朗红着脸走回工作室准备把工作告一个段落。他坐下来拿起木槌才敲了两下,就听见——
「梅应朗,你拿错衣服了!」
梅应朗不理她,专心将嵌入到一半的榫头敲合。
「梅应朗!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你拿错衣服了啦!」
胡子捧着碗公急呼呼地跑过来,对工作起来异常专心的梅应朗指指浴室的方向。「阿朗,小蜜在——」
「没关系,你吃你的。」梅应朗伸手把身后的锯木机打开。
「梅应朗!你拿的衣服是——」
吱——吱吱吱——
「这根本不是——」
吱吱吱——吱吱——
「我是说——」
吱吱吱吱吱——
他一定是故意的……捧着碗公看梅应朗无缘无故锯起木头来的胡子和差点气昏在浴室的冯蜜,不约而同地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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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过程中,冯蜜气咻咻的媚眸一直锁死某张严肃吃着饭的脸;这张英气勃发的脸,只有在她走出浴室时闪着笑意,再来则是因为小侄女梅香洁的出现而变得一本正经。
因为临时有事,梅香洁今天延宕到中午才上山帮叔叔打扫房子。一脸焦急的她,一进来就急着跟梅应朗说什么事情,无意间看到冯蜜也在这里,她清秀的面容愣了一下,然后就突然沉默下来了。
从那时起,气氛就变得怪怪的。
明显被当成局外人,冯蜜不以为意,更没有为了丑死人的衣着而跟梅应朗算帐。场合不对,她没那么不懂事。饭后,把碗筷拿到流理台放着,回房间拿资料准备按照预定的行程出门探勘,路过厨房外面时,听见梅香洁在洗碗,她催促着正在收拾桌面的梅应朗:
「叔叔,你去忙,桌子我来收就好。」
「不差这点时间。」拿抹布抹着桌面时关心着:「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梅香洁静默了一会,试探着:「叔叔,冯小姐好像不会洗碗哦。」
「她会洗,可是她会洗很久。很浪费水。」
被质疑洗碗功力太差的冯蜜咬着牙,无意偷听人家讲话,她突然转身回房,然后佯装来去匆匆的一路喊到了厨房:「梅应朗!我去白奶奶家附近看景了,大概三点之前就可以完成那一区了。」
行经他身边时,冯蜜一只手勾下梅应朗的脸,然后很自然的在他唇上啾了一下,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地完成之后:心情有点烦闷的冯蜜这才猛然记起梅香洁也在厨房里;而且她跟她姑姑梅春柔一样,不喜欢她这位家财万贯、什么都要人家帮她做得好好的千金小姐,来这里纠缠日子已经过得很辛苦、实在不需要再伺候大小姐的梅应朗。
叔侄俩同时因为她热情大方又自然的动作而僵住。
非常保护侄女的梅应朗,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他先看了看低头猛洗碗的侄女,然后才转头无声地瞪着冯蜜,似乎在责怪她不该在小孩子面前做出这种有碍观瞻的动作。
冯蜜对他吓人严肃的眼神扁扁嘴,以娇娇的眼波对他说——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只是习惯成自然的行为而已嘛。然后就不理他,迳自抓起数位相机,急匆匆地跑到白奶奶的鸡舍,准备应付另一场战役。
果然,很努力阻止她这个异物入侵山村的村长,已赫然在望。
冯蜜看一看脸色铁青的村长,不理她,迳自走入白奶奶家的四合院,好像在自家客厅走动一样的东走西晃,简直气死村长了。
「你怎么可以——」
「嘘,白奶奶在午睡。」走出后院的小门,冯蜜看着被树藤缠绕的陡坡,陡坡之下是一条碧绿清澈的溪流,状似自言自语说着:「白奶奶家的鸡舍离溪水怎么这么近,鸡鸭不会跑下去吗?」
「怎么不会?!你的鸡常常给老人家添麻烦。」一路监控过来,跟上午一样忍不住回答着冯蜜。虽然她的回答处处冲着冯蜜而来,但也算是回答问题了。「白奶奶年纪那么大了,你因为个人私心,想要——」想要什么,因为自己实在没有立场而吞吐不出口。反、反正,她应该回去当她的大小姐,不该跑来破坏村中恬静无扰的岁月就对了。「你把小鸡寄放在白奶奶家,一碰到下大雨,小鸡乱跑,老人家的处境有多么危险你知道吗?」
「这里要从哪里下去?我想下去看看。」
「这里没有地方可以下去。你可以回台北去了。」
「白奶奶在这里住了五十七年,她的家畜一定常常溜到溪边去,怎么可能没地方可以下去。我看起来像呆瓜吗?」这两天一直被人针对,冯蜜强忍着怒气观察一下附近的地势,果然发现一条被芒草淹没的小路可以直达溪边,她走了下去。「这件开发案有百分之七十会执行,在我们正式谈合作之前,我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因为你是全村最难适应这件事的人。但你是村长,基本上我还是希望透过你来执行这件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