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子一直掉,拿梅应朗的领带来系也不太有效,冯蜜已经很火大,听村长这么说,她不可思议地怪叫:「这么丑的裤子你都要嫉妒!你喜欢就给你好了,我马上脱下来!」说着就真的动起手来。「你的长裙脱下来给我!」
一向冷静自持的村长掩着脸,激动怪叫:「你、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羞到只差没抱头鼠窜而已。「我、我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六七年了!」
「那你为什么不嫁给他跟他永浴爱河?!你居然白白浪费六七年可以跟他上床的时间!你是笨蛋吗?」
村长的脸不知是怒红,还是被冯蜜百无禁忌的话给羞忿到脸红。她气愤不已地跟着冯蜜脱鞋走入冰死人的溪水,明明很想一脚把她踹入溪中放水流,却总会忍不住扶一把走得摇摇摆摆的她,免得她被水流冲走;然后听她皱着媚眸,以大胆的言词质疑她: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忍耐下来的。你不会想亲他抱他吻他吗?」
面红耳赤。「你、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那么肉欲吗!」
「那你继续当你的小龙女好了,这片好山好水正好适合练功。」
「我、我哪像你随随便便就留宿在男人家中!」
「我继续忠于自己的感觉过日子,有什么不对?我又不是偷别人的男人。不然我应该跟你一样,一等就是六七年或是一百年过去,把自己等成化石,把有缘等到无缘了,才来质问某个才貌出众的大美女为什么留宿他家吗?」水好冷!村长这笨女人,干嘛跟着她下来呀。冯蜜觉得好笑。
「阿朗不会离开村子的,你别白费心机了。」
「你什么意思?」冯蜜摇摇摆摆走回岸上,坐在石头上风干脚丫子。
「你敢说你开发这里,不是因为你希望阿朗搬走吗?」
「我敢说啊,为什么不敢?我不是。谁像你公私不分啊。」
「你别说得这么好听!每个人都希望他搬走,连香洁和阿朗的老爷子也希望他走,所有人都希望他离开,你不可能不这么想。你根本不是真心关心我们村子,你只是太有钱,得不到的最好,你习惯为所欲为而已。」
冯蜜气了。「你真的爱村民吗?你只是利用他们来束缚梅应朗吧?」
「你太过分了!」村长脸色惨白。
「我有说错吗?你动不动就威胁我说,梅应朗不会抛下村人一走了之。你很清楚村子对他的重要性,你自己是不是没有发现,你已经把这里当成你个人的所有物。为了守住自己片面的幸福,你枉顾全体村民的幸福,只想到个人利益的人是你!」既然讲了,那就豁出去了。
「你明知道婆婆们最大的希望是什么,明明知道梅应朗不应该在这里虚掷光阴,连他自己必须常常出去透气时,你居然还拿村子在牵制他,企图把他绑在你自认为理想幸福的生活模式里。你的动机真可鄙,你太自私了!你根本不是真心关心村子的人吧,你只是顺便—一」
「小蜜!」
凌空而来的怒喝,同时镇住在溪畔互瞪的两个女人,两人的脸色同时一白。在村长一脸着急、冯蜜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中,转眼间,梅应朗已经站在她们面前,满脸怒容地瞪着冯蜜:
「你不会觉得你说得太过分了吗?快向村长道歉!」
冯蜜也觉得自己把话说得太重了,偏偏已经气到管不住嘴巴,所以梅应朗的吼声其实来得很适时。问题是……冯蜜气愤地看着老是逼她向情敌道歉的死猪头,自尊严重受损,她明明很想道歉,也被他偏袒不公正的态度呕到拉不下脸这么做了。
「改天再说好了!」她套上靴子,转身要走,却被气炸的梅应朗拉住。
「你太任性了,快道歉!」
「我哪里任性了!她说我——」
「阿朗,我没、没……其实……」村长赶紧插话,急到语无伦次,很怕冯蜜一气之下把她喜欢梅应朗的秘密全抖了出来。那种秘密见光死的伤害,绝对胜过冯蜜这张利嘴数万倍。
冯蜜完全看出她的心情,基于补偿的心态,她仰头对天空大声说:
「对不起!我太任性了!我是猪头!可以了吧!」转身要走,却被拉住。
「你对姊姊说了什么?」梅应朗下颚绷紧,一涉及异母姊姊的事,他就格外的紧张。「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梅应朗着急的语气让冯蜜不安了起来。「春柔姐怎么了吗?」
「昨天她跟你说完话之后,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哭了一个晚上。」梅应朗气急败坏地责备她:「你为什么要伤害她?!你就不能顾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吗?!」
「我没有伤害她呀,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梅应朗表情严厉地看着她。「你确定这种实话是她需要的吗?」
「我……」
「有时候你太率性而为,像香洁的感受也是。刚才你对村长说的这些话,你不觉得太重了吗?你对我们村子的事情了解多少?你怎么可以用那种话指责村长!你知道这些年来,她为村民做了多少事吗?」
「阿朗,其实……这……」村长努力打圆场,但没人理她。
「不要干预太多,好吗?」看冯蜜突然一脸受伤,她挥开他的手想走,梅应朗拉住她,试着向她解释:「小蜜,你生活在一个物质充裕的世界里,不需要为太多事情烦心,所以你——」
「够了够了够了!」冯蜜突然失控尖叫,吓了梅应朗和村长一跳。
她什么都可以忍受,唯独这个,她不能忍。
「反正我任性我骄纵,我的一切得来都不费吹灰之力,我不了解猪头世界的心情!」冯蜜脸色惨白地瞪着脸色跟她一样白的梅应朗,强撑着抖颤的下唇,气愤地瞪着梅应朗。「我再受不了你们这些猪头了!」转身就走。
「小蜜!」
她强忍住想捶死他的冲动,用力拍开梅应朗拉住她的手。「随便你们想怎么样过日子!随便你们要不要被动的窝在你们的壳里面!随便你要不要做到过劳死!统统随便你们!」
「我——」
「走开走开!」她挥开梅应朗很担心她一气之下会跌落溪谷里的两只手。「我再也不会对你多说一个字,你自己的生活想怎么过,是你的自由。老是我在当坏人,是我活该倒楣吗!」冯蜜气愤的拍开梅应朗又想碰她的手。「你这猪头笨蛋大白痴!我不会再乱动你的生活圈子,可以了吗?!」
「我指的干预并不是这个。我是说村子——」
「在我听起来根本没差!你是藉由村子在拒绝我。」哽咽了一下,沙嘎低语,像是有些埋怨地啾着手足无措的他。「反正你不想掌握你的幸福,我也不能强迫你。」火大中,不忘敬业的拿起数位相机把她认为不错的景拍照存档,一连走一边拿出录音笔哀怨地说着:
「十二月十六号下午雨点零五分,天晴,心情雷电交加、狂风暴雨。我后面跟了一个只为别人而活的大猪头,他永远不会想到自己,他是猪!」狠瞪表情无奈的猪一眼,挥开他伸来想摸她脸颊的手。「我现在看到他就生气!我根本不想理他!白奶奶屋后面溪往左看,种了一片野姜花——」
梅应朗跟着气冲冲乱走的人,不知拿她的怒气如何是好。
「阿朗阿朗!李老师回来了,可以上色了!」胡子跑过来通风报信。「快点!可以上色了。小蜜,你怎么气冲冲的,你要去哪里?」
「我才不像某些人公私不分,我不会让个人的心情影响到我的工作情绪,我有工作要完成!」说完,狠狠踩一下又想碰她的猪头梅应朗。
村长垫后,将梅应朗的无措看在眼底。「你回去工作,我会陪着她。」
「小蜜心直口快,她不是有心的。她说的话,你别介意。」梅应朗实在没时间耗了,他担心地看着朝另一边冲过去的人。「小蜜很好动,现在心情又不太好,麻烦你多看着她一点。」
他这些话一出口,谁亲谁疏,立刻一清二楚。
村长很心酸,因为梅应朗完全是以冯蜜的男友身分在拜托她的。
梅应朗站在原地看着气呼呼的女人一会,终于不得不回去工作了。
下午两点半,冯蜜提前完成工作。她脸上笼罩着一层风雨欲来的阴霆,冷淡瞅着跟了她一路、可能自认为说不过她所以没再刺激她的村长。「你明明有六七年的时间,有六七年的机会,你却任其浪费掉。为什么呢?」
说完,就回梅应朗房间收好行李,准备回台北。
基于礼貌习惯教养与个人的道德勇气,虽然真的很受伤很生气,冯蜜还是勇敢踏进工作室,准备跟不要她干预太多的猪头三打声招呼。
她向胡子与梅香洁摇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吵正在使用磨砂机抛光的背影。他这批货很赶,时间宝贵,她的情绪现在太低落,很怕面对他,因为一看到他的脸,她会很想捶他又很想吻他。还是暂时回台北好了。
看着梅应朗专注于工作的背影,冯蜜不想惊扰他,刻意放轻声音说:
「梅应朗,我要回去了。」
尽完告知的义务,她向另外两人点头致意完,便满怀酸楚地走人了。这是第一次她离开这里,却没有跟他吻别,冯蜜总觉得好失落……
好寂寞……
梅应朗工作到三点时,停了下来,想回房间看看某个应该回来补妆的千金小姐。关掉机械转身,他发现胡子和小侄女的表情怪怪的。「怎么了?」
「小蜜回台北了。」
梅应朗猛然往外走,边卸着手套。胡子急忙叫住有些慌张的他:
「阿朗!她提前完成工作,两点半就回去了!」
梅香洁也点头,证实胡子所说。「冯小姐有进来跟你打招呼。」
「可是我没听见。」慌了!看见他们两个的表情又怪怪的。「怎么了?」
「冯小姐不让我们叫叔叔。」
梅应朗的表情一片空白,他呆愣了好半天,好像不知道该做什么。总算,他凭本能走回磨砂机重拾中断的工作,拚命地工作着,想让情绪跟以往一样只在心湖沾一下便过去了。可是……心却不允许……
你这猪头笨蛋大白痴!我不会再乱动你的生活圈子,可以了吗?!
反正你不想掌握你的幸福,我也不能强迫你。
梅应朗的眼睛在剌痛着,心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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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人去楼空,看着高楼下的灯火,冯蜜突然有一种不真实感。
「妈咪……」声音好撒娇,娇得像是一个只有两岁大、跌倒了还需要父母亲抱起来亲亲小腿的女娃儿。「没有哇,人家想念你跟爹地嘛,想听听你们的声音嘛。」手机那头传来一阵阵的笑语喧哗,这让孤身一人留在公司跟财务报表缠斗、今天又跟情人大吵一架的冯蜜更觉寂寞了。
「哪有。人家的声音哪有怪怪的……真的吗?还是很好听?」听见爹地按捺不住思女之情把手机抢了过去,柔声哄她开心,她咯咯娇笑着:「是世界上仅次于妈咪第二好听的声音,对吗?人家最爱爹地了……哪有怪怪的,没有啦,你们不要回来啦,人家没有心情不好。人家只是……」
拿着手机旋动座椅,看着对面办公大楼,八点半了,还有零星的灯光。
听着定居香港的双亲不断追问爱女的近况,旧事重提地希望她搬到香港陪爸爸妈妈,让爸爸妈妈陪她到处走一走,如果工作太累就减量。爹地妈咪就生她这么一个女儿,他们希望她过得开心,但不希望她累坏自己,因为他们是生她出来疼的,不是生出来帮人作牛作马。
冯蜜听着听着,一时间心里所有的委屈全都涌了上来,泪水滴滴答笞的滑落下来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伤心。她万般委屈地问着双亲:
「为什么他们只看到我的背景,看不到我的努力?我明明好努力的……」抹抹泪水一直溢出来的眼角,不可思议地惊呼:「天哪!我居然在自怜,我耶!冯蜜耶!为什么我要自怜呢……」
然后就无限感伤地哭了起来,并听见双亲在香港某宴会现场人仰马翻;她想孝顺一点,不要哭了,可是泪水止不住,因为她实在忍太久太委屈太难过了。冯蜜边哭边抽面纸边问出一个很令人伤心的问题:
「妈咪,为什么大家都讨厌我?为什么她们都不喜欢我……为什么呢?」自怜饮泣中,听见电话那头的双亲命人订机票、准备车子,他们要即刻回台北。「不用了,你们不用回来了,我没事—一」然后泪水突然像倾盆大雨般地落了下来,声音支离破碎,完全没有说服力。
电话那头的双亲心急如焚,转眼已经上车赶往机场,赶着回来呵护成年后第一次向他们哭诉心中委屈的爱女。听到双亲的慰藉,冯蜜悲悲切切地说着:「我知道你们很爱我,可是……如果我不是爹地妈咪的女儿,你们还会爱这样的我吗?」面向玻璃帷幕,抽抽噎噎地哭着。
无意间瞥见玻璃窗上自己的容貌,惊呼了一声!为什么她要把自己哭成丑女人呢?玻璃窗上映着一张丑死人的脸孔,冯蜜皱眉,手机早已结束通讯,因为她的双亲已经上飞机赶回来陪伤心欲绝的爱女了。
痛痛快快地向双亲哭诉一顿之后,她还是很难过……难过得要命……
「警卫室吗?对,我是冯蜜。」吸了下哭得暗哑浓浊的鼻端。「可不可以帮我看看餐厅的李妈回去没有?如果没有,麻烦您请她上来收碗。对,告诉她我洗好了,请她再提一桶上来。」
虽然难过得要命,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真的好难过……
「白秘书吗?」看到一位妇人提着一只水桶上来,冯蜜对她点头,请她进来,并指指隔壁房间。「研讨会什么时候结束?你以为我会难过到忘记丰登商银的事吗?不可能。星期一就是十八号!你等我一下。」遮住手机,紧张问着从隔壁房间走出来的人:「干净吗?这次我只花半个小时而已。」
看着水桶里面的六个碗。「很干净。照这样洗就可以了。」
「哼,我就不信有我冯蜜做不来的事。」得意地握拳。「谢谢你。」一度被击垮的斗志渐渐死灰复燃,妇人离开后,继续盯人。「大堂哥的意愿到底是什么?如果他只有这么一点能耐,那——」
一阵差不多等于是精神错乱的脚步声,又跌又滑又撞地从空荡荡的长廊外传了过来。她跟情人吵架,这么伤心断肠都没有崩溃了,冯蜜正想看看是谁抗压性那么差,居然工作到捉狂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撞开来,再来就是一个很惊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