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大堂哥了。」冯蜜结束与白秘书的通话,腾出双手加紧练习,务必利用各种空档以便尽早一雪前耻。啾一眼摊倒在门板上的虚脱男,皱眉问着:「是爹地妈咪叫你过来的吗?」
一想到他这个宝贝堂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十个铁定得陪葬,大堂哥就吓到差点心脏病发。
「我爸跟叔叔他们四个,穷紧张什么呀……」大堂哥喘着气把高背椅子推到小房间门口坐着,就近监控,自己顺便倒着堂妹的养生茶来喝,并翘起二郎腿瞄瞄眼睛哭肿的好胜小丫头。「你怎么啦,谁给你气受啦?」
「你啦!」
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天、天地良心!我可是第一个赶过来关心你的人,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丫头!」
「丰登银行的事,你到底怎么打算做?如果你被个人情绪影响——」
「你当你大堂哥是什么人!你给的资料,难道要我照单全收,我不必查证盘算一下吗?万一哪天被你这丫头设计了,我不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低头喝着还不错喝的茶饮。「我知道你忠心,是家里的防火墙,大家遇到疑难杂症习惯丢出来,反正你这鸡婆丫头会帮忙看着。但不能老靠你一个人看东看西的,留点时间谈恋爱。」看看她哭红的眼。「自己躲在这里哭什么哭,台湾没人给你撑腰吗?还有我们四个在呢!谁欺负你了?」
「哼。」冯蜜委屈地吸一下鼻头不想讲。「那大堂哥决定怎么做了?」
「丰登的呆帐多了一点,不过吃下他们,一次到位,胜过以后无数次小购并,是不错的盘算。保证金已经缴了,这下你放心了?盯得真紧。」
「你要拿下控股权,我才会放心。」对恶狠狠瞪她的大堂哥扮鬼脸,顺便吐吐舌头。「如果大堂哥顺利拿下丰登,有了战功,UCT那边要拱你上去就不是太大的问题了。」
大堂哥皱眉。「老人家的意思不是让你过去吗?怎么,怕了?」
「大堂哥真是的,一点都不懂得伯父的心。他早就想推你去UCT,是你自己觉得时机未到。毕竟是国际性的投资银行,大堂哥生性保守,总是思量过多,你已经习惯区域性的小池塘,到了大海会迷路会害怕——」
「你给我住口!」
破涕为笑。「我根本不想去UCT,我只是帮伯父刺激你啦。如果你因为私人因素而舍弃丰登的案子,今天这些话我就不会告诉你,因为不值得。」
大堂哥一脸诧异地看着堂妹哭肿的眼,然后渐渐变成一脸温柔,再来则是一脸的没好气。「你在干嘛啊?这里穷酸到请不起人洗——」
另外一阵接近精神错乱的脚步声传过来,这回冯蜜已经不讶异了。
「小蜜!小蜜!」
「人在哪里?!她不会真的去跳楼了吧?!叔叔说得好严重!」
「我爸差不多崩溃了!」跑得太惊慌,三双脚煞不住,直接滑入办公室。看见悠哉悠哉坐在椅子上的大堂哥,齐声喊着:「老大!小蜜人呢?」
花了二十四分钟,终于把五个碗洗好,冯蜜非常满意地卸下橡胶手套走了出来。大堂哥已经安抚好三位堂弟的情绪。看到冯家第四代,目前人在台湾的全员到齐,冯蜜觉得好开心,信心全部回笼了。
「我的人缘真是太好了,大家都这么疼爱我,一定是因为我——」
「够啦!」今天惊吓过度的四个倒楣鬼异口同声。
「难得聚在一起,去老大的招待所喝一杯吧,我真的被长辈们吓死了,我需要喝一杯。」那地方女宾止步,四个人商量完,转头看着脸色哭得红扑扑的任性堂妹,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也一起来吧。今天放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们四个都别活了。」
终于可以去台北最神秘的招待所一窥究竟,那里有许多平时很难接近的大老板,冯蜜因祸得福,开心极了,心情好得直冒泡。她赶忙换上她最美的衣服,关好灯,一行人离开办公大楼时,她突然嘟嘴问着:
「上次人家跟你们提过的事,就是把被拿走的东西拿——」
「休想!犯法的事你也敢做,你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哼,哪里犯法?只是把被偷走的拿回来而已嘛。」
「满嘴歪理,反正你不能做这种事,碰都不能碰!听清楚了吗?」
一行人气咻咻地走进电梯,看着电梯面板上一会。有人又嘟嘴问了:
「人家今天心情不好,想做点开心的事,招待所的碗可以让我洗吗?」
四兄弟震惊地对望一眼,冲口怒吼:「你休想!丢脸死了!」
「又休想?!」气愤尖叫,斗志全数回笼了。「除了这两个字,你们没有别的字好用吗?气死人了!我都还没跟四堂哥算帐,上次台湾设计师的参展名单……」
一个一个卯起来修理,不一会,电梯内哀鸿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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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在圣诞节前夕,又完成一组家具,原本是值得大肆庆贺的事,然而,长寿村却笼罩在一片乌云密布中。
「白婆婆——」梅应朗从鸡舍里钻出来,看了看走得很急的云朵,他没有走入白奶奶的四合院,反而往对面的村长家走过去,连说:「鸡舍的门修好了,这几天可能会下大雨,您记得把门关上。」
梅应朗绕到村长家的厨房,那里聚集着一堆婆婆妈妈们,大家七嘴八舌地闲聊着什么。每天一到下午三点,她们就聚集在此挑着晚上要煮的菜,顺便聊聊最近村中的趣闻或是各自坎坷的一生,梅应朗早己见怪不怪。
「孙婆婆,您家里有没有哪里需要我帮您看一看的?」
这几天梅应朗拿着现成的材料,突然大肆整修起村中老人的住家,仔仔细细地修护着。看见婆婆妈妈们各自拆着手上的小盒子,神色亢奋得好像少女一般,没听见他的话,梅应朗又问了一次。
孙奶奶把注意力从她手上看起来像口红的东西勉强拉开,转向他,说着:
「厨房的水龙头好像拴不紧,屋顶也有点漏水,你帮我检查检查好吗?」
梅应朗瞥一眼她们手上的东西,有的是口红、有的是粉饼、有的是香水,好像投合各人所需,因为她们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梅应朗温柔地看着她们开心的笑脸,还有别处要修缮,他快步走入厨房时问孙婆婆:
「偏厅的电灯开关还会漏电吗?」
将铁槌收回腰间的工具腰袋,扭转水龙头,梅应朗听见孙婆婆回答他,最近没有被电过了,应该是没有漏电了。婆婆妈妈们笑成一团,正在检查水龙头滴水状况的梅应朗也笑了笑。
「好像不是这样用的。」婆婆妈妈一同研究手上设计新颖的口红时,突然有人转头说:「对了,阿朗啊,小蜜小姐要我跟你说,她说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好命的大小姐,她现在拥有的东西,是她自己很努力很努力争取来的。她叫你想通之后,要向她道歉啊。」
「阿朗,你是男人,男人吃点亏没关系的。你要疼爱老婆。」
在厨房内猛然愣住的梅应朗跳了起来,头差点撞到水龙头。他一脸紧张地跑了出来。「她什么时候说的?」
「昨天拿圣诞节的礼物来送咱们时,提了一下。」
「她昨天有来?她从香港回来了?」梅应朗脸色惨白。
「她待了一个下午,说要看什么西边区域,拿着一支笔一直讲话。」
梅应朗傻眼,这下子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就算要道歉,他也必须先找到她的人。可是自从一个礼拜前她生气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来过,就算他去台北交货也找不到她。眼前看来,她还在生他的气,根本不想看到他。昨天她明明来了,却不让他知道。
他说她不为别人着想,自己却说话伤害她。她明明那么努力,从来没有对他抱怨过什么,没有干预他什么,他为什么要对她说那些话……梅应朗懊恼不已,突然觉得恐慌、突然觉得害怕,万一她永远不原谅他……
原本以为自己只会成为亲人的负担,他没有资格再拥有什么。
他已经不是富家少爷,日子已经截然不同,他也适应下来了,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他不会想要拥有什么。目前这种日子很平静,他活得心安理得,觉得富足。无风无雨的日子有时难免平淡,但他很满足了,他什么都不缺,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小蜜……
他那么想见小蜜,一定是因为他说话伤了她;他想当面向她道歉,不是想要留住她或者拥有这段关系,他欠她一句道歉。所以,他一定要再见小蜜一面,他想见小蜜……
原本叽叽喳喳比较着各自的礼物,婆婆妈妈们突然静音,担心地看着脸色灰败的梅应朗。看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抓着扳手,罚站在厨房门口,好像不知如何处理他颓丧的心情。
梅应朗发现婆婆妈妈们的目光,勉强打起精神。
「水龙头坏了,我那里有新的,我去拿来换。」说着,就快步离开了,像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阿朗这孩子真是,小蜜小姐不是叫他要道歉了?人家女孩子都开口了,他个性怎么那么倔啊。等一下小蜜小姐过来,哄她两句不就好了。」
「婆婆——」
说人人到。冯蜜在预定的时间内迅速把地图上的重点区域再走一遍,然后绕回村长家。「这支口红要这样开啦。」冯蜜咯咯笑着,弯腰把孙奶奶摸不着头绪的口红拿过来,轻按一下,然后弯腰帮她涂抹起来。「这颜色很搭您的气色,很好看。婆婆,你有看到村长吗?有个地方我想请她带我去。」
「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古牌坊那里哦。小蜜小姐,这个蕃茄拿去吃。」
「好,谢谢婆婆。我去工作了。」接过两颗大蕃茄,朝老人家指的地方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什么回头说着:「孙奶奶,今天的晚餐我帮您拿给猪头梅应朗。我要等他向我道歉完,我觉得开心了,再赏他晚餐吃。」
「好啊,这方法很好啊。男人不乖,有时候就是要教训一下。」
「对吧?我很受教吧?」跟大家笑成一团。「我等一下过来拿哦。」
冯蜜急呼呼地刚走后不久,村长和梅应朗说着话,走进来。
梅应朗把村长刚收成的菜放在孙婆婆身边,他拿着水龙头,走进厨房。
村长的眼睛随着他可靠体贴的背影飘进厨房,明知道这礼拜他因为冯蜜的事心情抑郁,更加拚了命工作,所以才能提前交货。但她依然抱着一线奢望,或许,他俩这段缘分会就此散去。像冯蜜自己说的,有缘变无缘。
或许他会因此幡然醒悟,了解到他跟冯蜜终究是不适合在一起的。
她是个家财万贯的千金大小姐,而他,不过是一穷二白的穷小子,甚至负债累累,以他的脾气,他绝不可能接受她的帮助。两人的身分差距如此悬殊,要怎么在一起呢?
「小咪,你回来啦。」老人家涂涂抹抹到一半,蓦然发现村长回来了,叫着她的乳名。「咦!小蜜小姐呢?你没看到她吗?」
村长和厨房内那个正要拆解水龙头的人同时愣住。
「小蜜小姐说要去看什么地方,要找你带她去。你没看见她吗?」
「没、没有耶。」村长表情僵硬,并感觉她身后有一个人冲了出来。
「她往哪里去?」梅应朗急切地问着。
一得到答案,梅应朗立刻飙走了。这一刻,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到,所有的顾虑、心中难解的结统统不存在,只剩一个念头——他想见她。
梅应朗却怎么都没想到,他要见她一面,竟然难如登天。村子明明不大,两人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都碰不在一起。好像在玩捉迷藏,她跟他总是差了一步,两人一进一出,总是一再地错过、一再地擦身而过。
两人的情缘好像随着那天的不欢而散,而消尽了……
「阿朗,你怎么这么喘?我跟你说,小蜜有来哦。不过她刚刚突然接到一通很紧急的电话,现在要回台北了——」
梅应朗脚步没停,直接穿过胡子家冲到路上,然后他就愣在路上动弹不得,因为,根本追不上。
「阿朗,怎么样?有没有追到小蜜?」胡子急呼呼地跟出来。
梅应朗喘得无法说话,耳边只有自己因为一再与她错过而越追越焦急越慌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以像要撕裂他耳膜般的剧烈速度,激烈地作响。而追得满头大汗的他,只能站在村中寂寥的小路上,喘着气,凝望着路那头,眼睁睁地看着一辆鲜黄色的跑车驰出他的视线,驰出他的世界,好像从此……就不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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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村子后直奔王家,进门一看到王威坐在花园里发呆,冯蜜很意外。
走到王威背后的那张椅子坐下来,冯蜜问着:「王叔,您怎么了?」
「我内人约了我晚上见面。」王威的脸上没了浪荡不羁,只有令冯蜜讶异的不安与惶然。「这是她第一次约我见面,不晓得要跟我谈些什么……」
从她刚得到的那个令她震惊不已的消息,再到上次服装秀王威失常的表现,直至今日他一脸的失魂落魄样……一个令冯蜜震愕的事实撞进她心中,她不假思索就掩唇惊呼出来:
「王叔,难道您爱春柔姐吗?!」
原以为他会跟往常一样反唇相稽,冯蜜没想到他居然惨笑了两声。
「一见钟情。呵呵。」想要讥讽自己可笑的心情,没想到却笑得好伤感。「我以为这种感情只是毛头小子的荷尔蒙作祟,没想到一晃眼都五十岁了,女人也玩遍了,对她就是无法死心。」
「既然那么爱她,你为什么要不断花天酒地让她难堪?太过分了!」
「她曾经觉得难堪?她在意过我的事吗?!」王威怒火中烧。「如果她曾经生气过,表示她心中有我,我心理还可以平衡一点,她提出要求,我会不照做吗?!我玩女人这么多年,她连一句埋怨都没有!她根本不管我死活,她只要我不去招惹她就好!她只在乎她该死的弟弟过得如何,只在乎他的心情,因为怕他看到她在王家过得不幸福,会自责难过,她宁愿拿陪小孩读书当借口,到国外定居不回来!连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死小子,她都可以照顾得无微不至。如果不是我家老头生病,我看她是不准备回来尽妻子的义务了!她关心所有人,唯独不把我这个丈夫放在眼里!她忘了她除了是母亲和媳妇的角色,还是王威的妻子!她是我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