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美喔!怪不得那么多人要来猫空看夜景。”
顺著她的手看过去,山凹处有台北市五光十色的夜灯,还有雄伟的101大楼,不过,相较于灯火的灿烂,她脸上的笑容更让他移不开眼。
“我的家乡在英国算小郡,夜里在高处看,只能看到整排黄色的公路路灯及零星的住家灯光,比起来,台北确实热闹。”
“那当然!”贺依依翘高鼻尖,很是骄傲的样子。
里安看著她不经意露出的稚气,笑了,匆地伸出手,抽去她挽发的簪子,她的发丝因而披落而下,散在她的肩上、身后。
发丝拂过他的手,柔细的触感像丝绸一般。
里安以手指卷了卷她的发,拿到鼻前嗅,带著淡淡的香,是她的味道。
向来冷静自持的贺依依,对他一连串的动作错愕不已,直到他嗅著自己的头发,才抗议:
“你、你做什么!”
只是,她控诉的语气,听起来像撒娇。
“你的头发好长。”里安没放开缠在他指尖的那缯发,偏头看向她的背后,“果然过腰了。”
他卷著她的发,没弄痛她,不过,缠在他指间的发丝及他灼热的目光,在在酿出暧昧的气氛。
她的脸在他放肆的凝望下转为火红,里安瞥望自己指尖的黑丝道:
“这样,是不是就是你们中国人说的结发?”
他知道结发是什么意思吗?
贺依依不想多作解释,只是有些气弱的说:“放、放开!”
“放开?”
“对,放开。”她坚持。
他从善如流,手指几个旋转,放开缠在指上的发丝。
她一重获自由,立刻退后坐正,“以后别再这样做了。”说完,拿起茶杯,藉喝茶的动作想挥去方才的瞹昧。
里安上身倾前,“别再把头发挽起来了。”
他说什么呀?!头发是她的,干他什么事?放下茶杯,水眸闪闪熠熠——被他给气的。
贺依依双手放在桌上,也跟著他往前倾身,她眯起眼睛说:“老板,你、管、太、多、了!”
“很好。”里安笑了。
贺依依皱眉,还来不及搞清楚他嘴角那抹笑意是什么意思,忽然看见他的眸色因充满情欲而转深,心里暗叫不好,想闪。
可惜动作不够快!
他长臂一仲,扣住她的后脑勺,她伸出的手还来不及挡在他陶前,就教他吻个满怀。
这、这、这是公共场所耶!贺依依瞪著他,抗议他像随处发情的公狗!
“你喜欢张开眼睛接吻?”他的唇抵住她的,扣在她脑后的手掌没有丝毫放松,“我没意见,你喜欢就好。”
“你这个……”野蛮人!
想也知道不是好话,里安含住她柔软的唇,消去她来不及说完的骂语。
他的动作很粗鲁,唇舌却极其温柔,吻了好久好久,久到不谙接吻技巧的贺依依,在几个狼狈的换气之后,险险以为自己将因为缺氧而死。
在他终于愿意停止封住她的唇的谋杀行为后,他放开她的唇,却没有稍稍退离,也不许她退,两人依旧维持鼻眼相对的暧昧——
贺依依涨红著脸,大口大口的喘气。
嘴里全是他的味道,呼吸到的也是他的气息,但她没有力气跟高大的野蛮人斗,只能忿忿的以目光控诉。
里安又笑了,“女人们跟我接吻过后都是陶醉的模样,从来没有人这么瞪我。”他的唇威胁地靠近,“是我技术不好吗?我可以改进……”
贺依依忍著不用手遮住自己的唇,这样太幼稚,而且她怀疑这样能阻挡得了任意妄为的他吗?
所以,她只能努力的瞪瞪瞪!
“我是不知道英国是怎么看待职场性骚扰,但是在台湾,雇主是不能对员工进行性骚扰的!”
“我足以男人对女人的立场做的。要一个男人看著欣赏的女人的唇办而不动作,这样太没有人性了。”扪在她脑后的手缓缓下滑,抚摸著极细极柔的发,“别再把头发盘起来,我喜欢你的头发,却不喜欢你性感的颈子被人看到。”
他的表情好认真,但这个男人却常常说到“我的女人们”,所以她不能相信他!贺依依低下头,不让眼睛露出任何嫉护的情绪。
只剩最后三天,她临时管家的工作就结束了,因为短暂,所以就默许这段时间的脱序吧。
只是,三天后将如何修补失落的空洞?才相处十天哪!她心里不禁有了遗憾……
里安拿起放在桌上的发簪细细观察,“这是你自己做的?”
他再三研究,对中国女人能用小小一根棍子,就把长长头发一丝不留的全固定到头上的功力感到神奇。
发簪上头的中国结虽然简单,却有职业水准,簪身也看得出来是自制的。
他注意过,她的手极巧,偶尔也会戴中国结的链子,所以应该是她自己做的没错。
那支簪子她已经用了很多年了,差不多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而他修长的手指反覆把玩簪子,整个簪子都被他摸遍了,让她不禁脸上又现臊热。
“还我。”伸手要拿回簪子。
他斜眼一瞄,大刺剌的把她的簪子收进胸前的口袋里,接著拆下右手腕上的手表,递到她面前,“跟你换。”
拿表换支他用不著的簪子?他是不是傻了?贺依依愣著,没有反应。
其实,刚果毒蚁不是咬到他的膝盖,而是咬到他的脑袋了吧?
“里安?”
突然冒出来的安德鲁吓到了贺依依,而安德鲁看到贺依依时,也有些疑惑。
“贺小姐?”见过她几次,印象中的她是一丝不苟、严肃无趣的女人,这样的她,怎么会把头发放下来?
看见里安手中的簪子,他明白了,拉出椅子坐下说:“里安又作弄你了吧?这家伙啊,最讨厌看到女人的头发整整齐齐的,总是喜欢把人家精心梳理好的头发弄乱,真是的!”
原来……他对每个女人都是一样的轻浮。
贺依依心里被刺了一下,却不露痕迹。她平静的拿出皮包里的笔,三两下就将头发挽起,恢复俐落的那一面。
“发生什么事了?”里安没将她的动作放在心上,他倒是好奇安德鲁为什么突然飞来台湾?
安德鲁也不浪费时间,一坐下来就拿出一叠文件说道:“美国一年一度的出版经纪人大会昨天才结束,这次你的初稿照样引起轰动,各大评论家都纷纷给子好评。这些是美西、美东各大书商初步的订购量,总共一百万本,刷新之前的纪录!”
接著,安德鲁眼睛闪闪发亮的说:“没看过你的书的读者,绝对会因为即将出版的这本书,而去追你之前的作品!”
里安看了看文件后,问道:“所以?”
安德鲁上半身靠在桌上,“所以,我们要立刻回英国去,你得把最后几章交出来!”
既然版权都签订,也开始广告了,就必须尽快交稿。
“我要先到刚果,还有些资料没有搜集完整。”
贺依依略过知道他立刻要离开台湾时,心里的怪异感受,佯装平静的说:“你的脚伤还没好,能够马上到刚果冒险吗?”
“我可以,也必须去。”
贺依依沉默了,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再说什么。
当初坚持最多只能帮十天的忙,没想到提早结束居然会觉得不舍……
以后大概不会再跟里安见面了吧?
想到这,满溢的遗憾哽在喉咙里,既干且涩。
仿佛看出她复杂的心事似的,里安说:“你愿意跟安德鲁回英国吗?在英国等我从刚果回来。”
刚果的环境太糟,不能让她冒险,而出版时间紧迫,后续还有校稿,编辑的工作需要密切联系,也由不得他任性地继续待在台湾。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带她一起走。
“我有我的工作——”有些心动,但理智让她无法率性答应。
“想办法挪出时间,为我。”
被这双深金色眸子深情望著,谁能拒绝他的要求?贺依依逐渐动摇。
安德鲁了解里安,看了看他们两个,就知道他陷入了。
身为万能的经纪人,就是要让作家维持最好的写作状况,而让作家心无旁骛的写作,更是经纪人必须达成的。
况且,如果里安身边有人照顾,那露意丝就能安心辞职,跟他在一起了!于公于私,他都要想办法促成。
“贺小姐,你大概不知道所谓的经纪人大会,有多大的功用——”
将视线拉回安德鲁身上,贺依依淡淡的接下去:
“我知道。在美国,一年会举办一次出版经纪人大会,参加者无论是出版经纪人、出版商、评论家,还是编辑,个个绝对都是佼佼者。如果能在年度大会上引起注意,谈成版权的,几乎笃定成为当年的畅销书。”
安德鲁赞赏的说:“对!既然知道就太好了!你也知道里安因为脚伤的关系,稿子还没完成。如果你能到英国等候,在里安从刚果回来的时候继续照顾他,我会‘非常感激’的!”
她知道,安德鲁的“感激”,会让她的出版社获得很大的利益。
于是,贺依依飞快的在脑子里盘算——
家里的出版社先前差点被父亲毁掉,现在重新出发,要出版的书不多,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应该没关系。再说,里安的书对公司来说,是最重要的公事至上,贺依依不再犹豫,她浅笑望著安德鲁,“你有多感激?”
安德鲁硬著头皮说:“华文出版权都归你了,你还要什么?”
贺依依巧笑倩兮的说:“我们拆帐的比例要再衡量衡量,另外,我遗希望拥有亚洲地区出版有声书及戏剧版权的权利。”
耶?安德鲁眼睛又亮了起来!
“有声书?你认为可行吗?还有,这是探险小说耶,你认为在亚洲也可以拍成戏剧?”
里安的书在英美两国曾经被拍成电影,可是亚洲人似乎不太看这类的影片,所以在东方的卖量总是不佳。
“现在是科技时代,我认为有声书是未来趋势。圣於戏剧版权,过去没有人做,未来不见得就不会有人想做。”
这似乎可行。安德鲁瞄了瞄置身事外的里安,他虽然不在乎版权金,但是身为优秀的经纪人,还是要守住最大利益。
安德鲁倾身向前,露出最诚恳的微笑说:“贺小姐,请相信我的诚意,给你的拆帐比例已经比纽约出版商还高,这严重破坏行情了,所以饶了我吧!”
里安喝著台湾茶,对安德鲁的求救眼神,只是轻扬眉尾,一副不关己事的模样。
安德鲁哀怨的表情让贺依依忍住笑,她拿出笔记本,正经地说:“我可能没有时间出国……”
呜……这是威胁、严重的威胁啊!
安德鲁哀怨的看著里安说:“你确定非得要她不可?”
里安笑著说:“我确定。”
恨恨的瞪了眼一点儿都不知道要维护自己及员工权益的老板,安德鲁叹气,转头看著得意洋洋的黄鼠狼,咬牙说:
“好,全依你!”
他的佣金是依里安的收入来算的,可以想见,未来如果里安的书在亚洲卖得很好,他会痛、很痛很痛!
“谢谢。”贺依依满足的笑了,“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里安的表上有卫星定位系统呀。”安德鲁比比摆在她面前的表,“这支百达翡丽表是首席制表师专门为里安量身订作的,不仅防水耐摔,还加上卫星定位系统,让里安就算在蛮荒的丛林里冒险,我依然能掌握到他的行踪。”
不过,他觉得有点纳闷,转头问里安:“你干嘛把表拿下来啊?”
“我已经把它送人了。”里安说得轻描淡写。
“不,这表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下。”他即将再到刚果,万一又遇到毒蚁什么的……说什么她都不能收下这只表。
嘿嘿,这家伙陷得很深喔!摇钱树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所以安德鲁帮忙说服:
“虽然这只表是这家伙最喜欢的,但是他还有好几只同样具有卫星定位功能的手表,所以你就安心的收下吧。”
里安也不罗嗦,直接拉起她的手腕,把表戴了上去。
“好了。”安德鲁起身,“那我们准备准备要离开了。咦?贺小姐有英国签证吗?”
“有,上次签约时就办了,只是我要先回家整理行李。”……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如此行动过,贸然到英国去,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不过,人生,总要冒险一次吧?况且,这也是为了出版社好——
贺依依绽放出从容的笑,说道:“我先送你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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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她要去英国的事,小妹妮妮说:“大姊,你放心的去工作,我跟子希会好好照顾家里跟妈妈的。”
所以,贺依依收拾好简单的行李之后,搭车到休憩。
休憩的门被推开,客人们都好奇的看著,穿著一身合宜套装,神情严谨的贺依依走入。
她美,美得很正经,跟小酒吧里的气氛不搭。
贺依依坐在角落,没点酒,也没看任何人一眼。一会儿,酒吧里的客人又恢复饮酒作乐。
贺依依就坐在那里,等酒吧主人杨安忙完。
杨安稍稍得空,拿了瓶梅酒及一桶冰块过来,放在桌上。
贺依依眉尾微扬,“酒吧里也有梅酒?”
“这是我自己酿的,不卖。”
他不喝梅酒的,会喝梅酒的是她。不过,她也不常喝酒,家里有个酒鬼老爸就够了。
“休憩开了五年,我从没来过。”
“所以这酒已经酿了五年。”
“大杨,再来一杯!”吧台有客人叫唤。
“你去忙吧,我等你打烊。”
杨安点点头,走回吧台后。
贺依依旋开酒瓶,传来一阵香味。这里是杨安的地盘,没有人会来打扰,所以她可以安心的品酌。
深夜,最后一个客人离开,杨安走到她的桌边坐下。
“刚好剩最后一杯。”贺依依举起杯子,“谢谢你,一切的一切。”他的心意都在细心酿出的酒里,她懂。
“酒还有。”
“不了,我已经喝得太多了。”这酒浓,大概有百分之四十的酒精浓度吧?“喝了一整瓶,够了。”再喝就会醉了,而她从未醉过,也不容许自己醉。
“你要离开?”她提著行李箱进来时,他就知道了。
“嗯。”
“不是工作?”
“不全是。”
杨安只是看著她,没说话。她向来有定见,不会做出会后悔的事。
“人的一生,总要冲动一次。”她懂他,一如他始终懂她。
杨安叹气,很轻很轻的。
“安心去,我会照顾他们的。”
她放不下心的就是妹妹、妈妈,跟始终不愿意承认、却撇不开的父亲。
“谢谢。”
她的腮微红,是酒醺的,凝聚在眼底的水液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杨安伸出食指,拂过她的眼皮,接下两滴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