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兆炀敢肯定,他抱着的是具柔软温热的身体……是黎茜!
黎茜人呢?
雍兆炀在床铺上摸索了会儿,确定床上只有他一人,下了床,他习惯性地在床头上找着墨镜,不料,他用力过度,一不小心把墨镜挥到地上。
他弯下身,毫不费功夫的把墨镜捡起,戴上,蓦地,他呆住了。
他不是看不到吗?怎能一下子就把墨镜捡起……
不,现在仔细一瞧,眼前像是恢复了光亮,原本黑蒙蒙的一片,重新有了色彩……
他好像看得见了!虽然景象还有点模糊,必须瞇着眼才能看清楚,但至少,他看得到光线了……
说来讽刺,就在他习惯了黑暗,渐渐地熟悉了室内的摆设,也做好失明的心理准备时,他居然恢复光明了……
是她赐予他的吗?
这些日子以来,黎茜对他的照顾,他都感受在心底。他以为她只是同情他,才会勉为其难地留下,没几天,她肯定会受不了的,可一个星期、两个星期过去了,她仍是继续忍受着他的坏脾气,轻松地解决他刻意丢过去的难题。
他讨厌她的沉稳、她那坚强的耐性,会让他觉得自己像是无理取闹、恶意找她麻烦的小孩。
所以昨晚,当他的朋友对她出言调戏时,他原本是打算置之不理的,但到最后,他仍是无法任由她被欺负,帮了她一把……
他是个瞎子,无力保护她,就只能口出恶言把她赶走。
经过昨晚,她大概讨厌死他了吧!但矛盾的是,当他无法自恶梦中清醒时,是她唤醒他,摸着他的头安抚他。
那时的他似乎还迷迷糊糊地把她当成了母亲,全心依赖着她。
他一直以为她是清心寡欲的,除了偶尔被他戏弄到脸红外,她是不把他放在心上的,但昨晚的她好温柔,让他暂时忘了儿时的不愉快,只想抱着她入睡……
如果他告诉她,他的视力有些恢复了,她是否会继续留在他身边?
不!他不能让她知道他恢复视力了。
她还不能走,这是她欠他的,是她间接让他成了瞎子的,他要她背着欠他的人情债,趁着这个机会,让她完完全全地臣服于他……
他可没忘了,她是他看中的猎物,他设下的游戏还没结束!
雍兆炀戴上墨镜,徐缓地走出房间。
就算他渐渐恢复视力了,也得在她面前佯装失明,让这出戏持续演下去。
他饿了,第一件事就是到厨房吃早餐,可空空的厨房教他有几分失落。
经过昨晚,她该不会就这么知难而退了吧?
暗忖着,雍兆炀不经意地走到黎茜的房间,看着那未锁好的门,一把推开,顿时,整个人都傻了──
黎茜正裸着上身,坐在床上擦保养品。
就算她的长发掩住了她大半肌肤,他仍能模糊地看到她那浑圆小巧的右胸,上头还点缀着诱人的粉红蓓蕾……
雍兆炀无法移开眼神,他向来就不是个君子,更别说现在的他还「失明」,要是马上转身就走,惊扰了她,岂不是对她承认,他早已恢复视力的事实?
黎茜一向有早上沐浴的习惯,她哼着歌,悠闲自在的擦拭着乳液,直到发现被一阵热烈的目光定住,不自觉地抬起头,看到雍兆炀就站在房门前,吓得失声尖叫。
「啊──」
黎茜的脸蛋刷地红透,又羞又气地捉了条被子覆住裸露的上身。「雍兆炀,你怎么可以擅自进来我的房间!」
太过分了!他到底光明正大偷看多久了?简直是个色狼!
「妳的门没锁,我一推就进来了。」雍兆炀恣意地欣赏着她酡红的脸蛋,故意问道:「妳在做什么?我打扰到妳了吗?」
呃……她差点忘了,他现在失明了,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我在擦……不,我没有在擦乳液!」
她在说什么啊?愈描愈黑!
「妳在擦乳液?」雍兆炀戏谑地问。
「你听错了。」
黎茜否认到底,赶紧套上内衣和丝质外衣,否则,她总有种被他看光光似的感觉。
「你吃早餐了没?」她随口找了话题。
「妳有做早餐吗?」雍兆炀随即加上句,免得她怀疑。「我看不到,妳叫我怎么吃?」
「抱歉。」黎茜低着秀气的脸蛋,略尴尬地道:「我还没做早餐,我以为你还在睡……」平常的他没那么早起床的。
雍兆炀转身,假装找着出口,快撞上了墙壁。
黎茜迅速地扶住他。「要你用棍子你就不肯……」
「我可不是瞎子。」雍兆炀哼了声,其实是欣喜于她的关心。
「抱歉,我说错话了,你只是暂时失明,绝对会恢复视力的。」黎茜深怕他会再度陷入自暴自弃中,强调着。
雍兆炀藉由她的亲密扶持,不着痕迹地把她逼到墙面,捉了把她的长发。
「我喜欢妳陪着我睡。」
他想起来了?黎茜没发觉到他的行动自如,他的迫近让她有点呼吸困难、思绪混沌。
「我不是说过,要是你睡不着,我会哄你睡觉的。」
其实她想问的是,他作了什么恶梦,但她说不出口。
「那今天晚上,妳也能哄我睡吗?」说哄,他也只是想搂着她入睡罢了。
她的身子好软,有着淡淡的少女清香,抱着抱着,总能让他卸下心防。
黎茜愣住了,昨晚是个意外,她没想到他还会有此要求。
「妳说过要好好照顾我的。」他不准她食言。
「你可以数羊。」黎茜微笑,想拒绝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请求。
「不,妳只要躺在我身边就好了,我不会对妳不轨的。如果妳是担心我会对妳下手,大可带上电击棒防身。」当然,他根本不把电击棒看在眼底。
她还能拒绝吗?
「好吧!看在你昨晚帮了我一次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
电击棒若不够,她就多准备一把菜刀吧!
「帮妳?」雍兆炀有些诧异。
「你忘了吗?你昨晚要我滚的。」黎茜玩味地提醒着。
雍兆炀沉默了会儿,才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要妳滚,是因为我不希望妳诱惑到我那些朋友。」
「是吗?我还以为你在帮我……」
「别自以为是。」雍兆炀沉下俊脸,俐落地转身离开。
在她面前,他不想处于劣势,当然不可能承认,他帮了她。
「昨晚那些人,根本不算你的朋友,对吧?」黎茜唤住了他,忍不住脱口。
昨晚的他就像个局外人,任那群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自己却没有一点融入,就像他们都是陌生人似的。
雍兆炀僵硬地顿住脚步。
「那妳说,什么才算是朋友?」
「朋友应该是互相扶助,而不是一起醉生梦死,花天酒地样样来……」
雍兆炀像是被说中了痛处,恼羞成怒地吼道:「妳懂什么?他们可是各个企业集团的接班人,我们的交情好得不得了!」
雍兆炀极为压抑地握紧拳,离开室内。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黎茜仍倍感疑惑。
「他到底是怎么了?」
经过了昨晚,她才知道,满口的甜言蜜语其实是他的伪装,真实的他是疏离、冷漠的,不想让人看透他的内心,包括他所作的恶梦。
但她很清楚,他是温柔的……
她忘不了,他曾把昂贵的西装外套借给她、温柔地为她挑出玫瑰刺,昨晚还用他的方式保护了她……
回想着,黎茜有一瞬间的失神,没发觉到她噙起的甜美笑容,乍看之下有多么的幸福。
第七章
十分钟、二十分钟……一个小时都过了,黎茜仍和雍兆炀大眼瞪小眼的。
「为什么你还没睡?」
和他同躺在一张床上,陪他盖棉被纯睡觉,等他睡着了再悄悄回房间,似乎成了她每天的例行公事。
不过,大少爷他可没那么好哄。
「昨晚睡得还不够吗?」雍兆炀托着下巴,悠闲的侧躺在地板上。
「是你说要睡午觉的。」
黎茜蹙着秀眉,自地板站起,坐回沙发,专心折着五彩纸鹤,再把纸鹤放入透明的玻璃瓶中,忙得不亦乐乎。
「我说归说,不见得睡得着。」雍兆炀哂笑,连深邃的眸底也装满笑意。
黎茜瞪了他一眼,随即别过脸,掩住了不知是羞怯或恼怒的红潮。
「不管你了,午觉不在我负责的范围之中。」
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老觉得他直盯着她放电?
她生气了?
雍兆炀得意地扬起笑,知道自己已慢慢地左右了她的情绪。
「妳在忙什么?窸窸窣窣的好吵。」
他总不能照实问她说,为什么她要折纸鹤。
他还不想让她知道,他早就慢慢恢复视力了,医生也说他的复原情况良好,很快就能恢复原来的视力。
「折纸鹤啊!祈求你早日恢复视力。」黎茜灿笑地道。
当然,一方面她也是为了打发时间,要不她成天除了洗衣煮饭外,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闻言,雍兆炀黯下眸,紧绷着脸色。
他的心有点沉、有点喜悦,不明白这样矛盾的情绪算是什么。
她折纸鹤折了多久了?一整个早上加下午有了吧!他还以为她是折着好玩的,没想到是为了他……
「幼稚,妳怎么会相信这种说法?」他嗤之以鼻。
「当然是真的。小时候,我母亲就告诉我,只要折满一千只纸鹤,就能实现愿望。」黎茜笑得甜美,宛如真的相信这种说法。
当然,她也知道她很幼稚,不过她还是想帮他祈福。
况且,只有等他恢复视力,她才能毫无牵挂的离开,而只要离开他,她的心就不会起起伏伏的,难以掌握了……
暗忖着,黎茜没发现雍兆炀正默默地走近她,直到腿上多了重量,她吓了好一大跳,惊呼道:「雍兆炀,你在做什么?」
他竟能那么准确地将头枕在她腿上,一点都不像个失去视力的人。
「好舒服啊!」雍兆炀把头枕在她腿上,长腿则横在长沙发上,吃尽了她的嫩豆腐。
舒服个头!色狼!
黎茜窘得不知所措,搬不动他,索性随他了,不过她仍有所疑惑。
「你怎么知道我坐在沙发上?」她离他起码也有五、六公尺。
「妳身上有茉莉的味道。」雍兆炀说得理直气壮。
「乱讲……」黎茜抬头一望,才发现桌上不知何时多了花瓶,还插上了白色的茉莉花束。「什么时候多了这束花……」
「我请你们花店的小弟送来的……想送给妳。」
说完,雍兆炀闭上眼,感觉那修长均匀的双腿就枕在他头下,难免有些心猿意马。
和这个他所渴望的女人住在一起,说没有一点企图是骗人的,但对她,他有绝对的耐心,他一定会得到她的……
「我不吃你甜言蜜语这一套。」
话是这么说,黎茜的语气却掩不了雀跃,活脱脱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雍兆炀就枕在她的腿上,他俊逸的脸庞离她好近,让她羞得不敢多看他一眼,只能专心地折她的纸鹤,忘了她先前的困惑。
这个男人太可恶了,总是迷惑着她……
雍兆炀早已睁开眼,欣赏着她那微酡秀气的脸蛋好半晌了,不过,他不怎么喜欢她分神地折着纸鹤。
「吵死了,我要睡觉了。」
「你不是说你睡太多了吗?」黎茜终于找到机会反将他一军。
雍兆炀不作声,合上眼,像是睡着了。
黎茜不搭理他,继续折着纸鹤,直到同样的动作维持太久,双腿有点难受,只好拉拉他的头发,想叫醒他。
雍兆炀快手地捉住她拉痛他的柔荑,惺忪的黑眸直定住她。
他的注视太热烈,黎茜有几分难为情,彷佛他正深情地望着她。
「我的脚麻掉了……」
雍兆炀笑着,自她腿上起身。
「笑什么笑?还不是你害的……」
黎茜试着改变坐姿,不过麻掉的脚仍是让她有点难受,站不起身。
见状,雍兆炀突然抬高她的小腿,握住她白玉的脚踝。
「是这里麻掉吗?」
黎茜吓都吓坏了,窘困地点了点头。
她还是第一次被个男人握住脚踝,整颗心七上八下地狂跳着,唯一能做的就是护好裙襬,免得春光外泄了。
「你的眼睛……」
他恢复视力了吗?要不,他怎能再次准确地捉住她的脚踝?太巧合了吧……
雍兆炀倾身吻住她,不让她说话,也不让她猜出什么。
他突然有点害怕,要是她知道了他恢复了视力,她会不会急着想讨回她的耳环,就这么潇洒的一走了之?
不对,为什么他要害怕她会离开?她可是他准备玩腻了就丢弃的玩物……
但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她的态度,从一开始的跋扈到全心依赖着她是真的,非得她陪着才人睡也是真的……简直太不对劲了……
黎茜也快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他的吻太狂妄,教她的心迷失了,跟着他起起伏伏地沉沦……
她不停地挥动着双手,想推拒他。
他似乎很喜欢吻她,而且是长达好几分钟的热吻。
每次被她吻完后,她都得大口大口不停地换气,她无法想象,要是他执意要她,她是否能够承受……
突地,砰!黎茜挥手撞倒了桌上的玻璃瓶,纸鹤自瓶中涌出,落了一地,玻璃瓶也跟着滑下,压扁了一大半的纸鹤,没有撞碎算是万幸了。
「我的纸鹤都扁了……」
她顿时化身为女大力士,推开了他,蹲身捧起那被玻璃瓶压扁的纸鹤。
「没关系……」雍兆炀的欲望正浓,还想把她捞回怀里吻着。
「你还说,都是你害的!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折了这些纸鹤?」黎茜不怒则已、一怒惊人,先前热吻的浪漫气氛,都被她破坏怠尽了。
雍兆炀当然知道她的苦心,安慰着她。「也许根本不灵……」
「不会不灵的,我小时候听母亲的话折了一千只纸鹤,结果一个星期后,真的得到了我想要的脚踏车!」说完,黎茜顿了顿,扯了记笑。
「奇怪,我干嘛要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而且还那么激动,一点都不似平时的她……
一直以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能够很平静的,她是怎么了?
雍兆炀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恋上了她那认真的表情。
好美!她拚命想为他祈福的表情好美!信任那纸鹤传说、正生着闷气的表情也好美!
看着看着,他的心迸出了难以言喻的感动,他突然想拥抱她……
黎茜低着脸,叹息地改口:「也许真的不灵吧!七年前,我爸妈在一场车祸中过世了,我熬了好几个夜晚,拚命地折着纸鹤,他们还是没有活过来……」
不在意料中的话响起,雍兆炀僵了下,然后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紧紧地。
他还是第一次不含任何欲念的拥抱一个女人,莫名的想抚平她的伤口。
原来,他们都曾那么傻过……
拥抱着,他们也都听到了彼此的心跳声,那是心动的声音,滑过了彼此的胸口,温暖得令人不想松开。
「妳会开车吗?」雍兆炀贴近她的耳畔,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