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韩在予的手机,她传了几行字
你放心,我会把禹龙平安找回来,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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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半。
重新回到小时候生长的地方,此时正值梧桐花绽放的季节,树上仿佛被白雪覆盖一般美丽。她依稀记得哥哥牵着她的手,带着她一步步往石阶上爬。
亚亚,小心一点,不要摔跤了喔!
哥哥关心的口吻还在她耳边荡,可是现在,景物依旧,人事全非,再度来到这里,所要面对的却是亡命天涯、作奸犯科的通缉犯哥哥。
她的心里好矛盾,一方面不希望禹龙受到伤害,另一方面,也不希望哥哥被警方抓到,她担心,要是哥哥不听她的劝,不愿意放掉禹龙,非要掳人勒赎的话,那么岂不是又多了一项罪名。这样亡命的生涯,他能躲到什么时候,逃到何年何月?
不管怎样,她还是得放手一搏,无论如何都要从哥哥手中,将禹龙给平安地救出来。
循着往日记忆,倪馨亚一步步走在林间小径,清晨时分,路上只有几个上山运动的老人家,等到再进到山区里头一点,就开始杳无人迹了。
又走了大约半小时,终于来到昔日的小路,这里的路早就被枯叶干枝遮蔽,要是不仔细看,根本就找不到正确方向。
她的心开始忐忑不安,直到看到那楝小木屋还存在,她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应该在里头吧,希望哥哥和禹龙就在里面,希望她猜得没错,他们一定是在里面……
踩在枯叶上所传出的沙沙声,更显现出此地过分的宁静,就在她靠近窗户,透过模糊不清的玻璃往里头瞧时,隐隐约约听见小孩子的哭泣声。
「呜呜……」
「还哭,你再哭,我就把你的舌头割掉,然后寄给你妈看,听见没有!」
这充满恐吓的声音,对倪馨亚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没错,这就是她哥哥的声音,她的第六感果然没错,哥哥的确把禹龙给藏到这来。
葛禹龙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他双手双脚被绑着,小小的身影缩在墙角不停发抖,可见他所受到的惊吓有多重。
她明白,如果就这样进去跟哥哥讨人,以她对哥哥的了解,没见到钱,他是六亲不认,没什么情分好说的,既然没办法说服他乖乖交人,那么,她还有什么且一他方法呢?
有了,她想到了!
她退回小路上,故意跑得气喘吁吁,假装跑了好长一段山路才到达小屋前,然后轻轻敲着木门。
叩叩叩!
听到敲门声,倪广强立刻冲到葛禹龙身边,他一手抓着他,尖刀抵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处于紧绷的备战状态。
「谁?」
「哥,是我啦,你别紧张,我是来帮你的。」
听到是妹妹的声音,倪广强这才卸下心防,不过,他还是无法真的放松下来,依旧紧紧揪住葛禹龙,再慢慢走到窗边。
他小心翼翼往窗外探去,确定外头真的没有其它可疑人物,这才敢开门让她进来。
「哥,我猜得没错,你果然是在这里!」
「倪……倪老师,快……快救我!」葛禹龙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小小的脸蛋上有着大大的惊慌。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们做兄妹做了这么久,你三番两次更改交付赎款地点,绕来绕去还是在三峡山区附近,这里是我们小时候常来玩的地方,你说鸢山风景区,我当然第一个就想到这里。」为了取信于倪广强,她还战战兢兢说道:「哥,你晓得我为什么要提早来这找你吗?那是因为……」
他口气急迫,追问道:「你快说啊,不要吞吞吐吐行不行?」
「哥,那是因为他们报警了,所以我才会特地跑来这通知你。」
「报警?!马的,他们就不怕我撕票!」刀尖朝葛禹龙喉间一抵,差点把倪馨亚吓到没命。
「哥,你别紧张,我想趁他们还没带警察来之前,先带你和禹龙到另外一个地方,那里比这里还要隐密,到时候,等安置好了我们再跟韩家重新谈判交付赎款的地方,这回,我们要严重警告他们,如果再叫警察就真的要对人质不利。」
倪广强想想也对,不过,他反过来一想,摇摇头,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不对呀,馨亚,你不是跟韩家那个小子正打得火热,怎么还会跑来帮我,你……该不会是在玩什么花样吧?」
像这种亡命之徒,疑心病总是比一般人还要来得强烈,即使是自己的亲妹妹,他也不会百分之百相信。
「哥,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哥哥,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得站在你这边,再说,我……己经跟韩在予吹了,所以更没有帮他的道理。」
葛禹龙原以为倪老师是来救他的,没想到事与愿违,这不禁让他害怕得哇哇大哭。
倪馨亚忙牵起他的手,说道:「别叫,再叫我就拿胶带把你的嘴封起来。」
她故意背对着倪广强,然后再不停地对葛禹龙眨眼睛,暗示他不要哭闹,她是来帮他的,他必须冷静,她才好帮他的忙。
他似乎看懂她的暗示,这才收住哭声不再吵闹。
「哥,你先帮这小子松绑,要不然等会走山路会拖延我们离开的速度。」
「松绑?万一让这小鬼跑了那该怎么办?」
「哥,有我们俩看管着,他能怎么跑,如果你不把他手脚松开,到时你要背他吗?这样岂不是更慢?」
倪广强听了觉得不无道理,不过,他提议说:「可以是可以,但是,这小鬼要我牵着,你在后面把风。」
什么?竟然要她断后,这样一来岂不是坏了她的计画。
「你在想什么?馨亚,我警告你,你别想要害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他露出狰狞面貌,表明即使是亲妹妹,他也绝不宽贷。
「哥,再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我怎么会害你呢?好哇,你要牵就让你牵,这没什么两样嘛!」
听到倪馨亚这么一说,他这才将葛禹龙身上的绳索解开了。
从小木屋走出来,这时大约早晨七点多,运动的人越来越多,熟悉附近地形的倪家兄妹避开一般山路,沿着一条溯溪而上的小路,吃力地往上爬。
当三人越爬越高,几乎走到快要没路的时候,倪广强发现倪馨亚频频往后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时,他开始起疑,觉得里头大有文章,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当发现竹林里像是有人影晃动时,他马上冲着她大声骂道:「你是不是瞒着我带警察上来?马的,馨亚,你敢骗我!」
倪馨亚只是觉得一路上好象有人跟踪,但她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出卖哥哥的意思,她只是想转移阵地、拖延时间,趁她哥哥不注意时,藉机将禹龙带走。
哪晓得越走越觉得怪,直觉告诉她,有人在偷偷跟踪他们,但她频频回头看,就是没看到半个人,反而让哥哥怀疑她带着警察来抓他。
「哥,我真的没有带警察来,你相信我。」她急于辩驳,然而倪广强却怎样也不肯相信她。
他把刀抵在葛禹龙脖子上,一步步往后退。他不再相信任何人,即使是自己的亲妹妹也一样。
「走开,我不需要你,你给我滚,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滚!」
倪馨亚好不容易才取得哥哥信任,哪能被他这么一吼就乖乖离开,尤其当她看到禹龙的脖子上正渗出一滴滴鲜血,更是急得朝前踏上一步。
「叫你走你没听……」
只见倪广强左脚往后一滑,一个踉跄便往后翻仰,眼看就要摔下身后的悬崖,底下是大约五百公尺的小溪谷。
他这一滑,葛禹龙连带地也被拖下去,倪馨亚赶紧扑上前去,一手拉住一个人。
两人的体重加起来,岂是她所能负荷的,她的身体快速地被拖往崖边,就在她怏被他们扯下去的同时,双脚脚踝及时被人拉住,这才避免继续下坠的趋势。
「在……在予,是……是你?」原来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神秘人就是他。
「馨亚,你……你无法一下子承担两人的重量,你……要是不放掉你哥哥,我……我们都会一起跌进溪谷的。」韩在予吃力地说着。
要她放开哥哥?这种事她怎么做得出来,只不过……要是她不放手的话,别说禹龙,就连她,还有在予,全都会摔成烂泥,死无葬身之地。
「倪老师,你……你不要松手,你千万不能放下我啊……」葛禹龙惊慌得大哭大叫。
「我……我不会放掉你的……」天啊,禹龙的手正一点一点从她手心抽离,眼看就快要抓不住他了。
「馨亚,你要是再不决定,我……我也快撑不住了!」韩在予用脚勾住一旁的树干,但三人的重量实在太重,绝非他所能负荷的。
看着所有人正一寸寸往下滑,倪馨亚知道,要是再不作决定,恐怕全部的人都会一起葬身溪底,落得尸骨无存。
哥,对不起了……
拉住哥哥的手此刻也已经麻木,她发觉对方的手指,正一根根脱离她的掌心,而她也看得出哥哥脸上惊恐的表情,似乎在告诉她 他并不想死啊……
就在他最后一根手指滑离她的手心时,只闻倪广强说了一句,「妹,哥哥对不起你,都是我不对……」
说完,倪广强的身影迅速坠落溪谷,那惨绝人寰的叫声,犹如炼狱交响曲,听得让人全身发凉,四肢颤抖。
由于最大的负担重量解除,韩在予这才有办法将倪馨亚和葛禹龙一口气拉上来,等到两人回到平地时,都像是从鬼门关走上一圈回来,躺在地上不停喘气。
「没事了,别伯,一切都结束了……」他将两人抱在怀中,拍抚着他们的背,帮他们压压惊,安安心魂。
靠在韩在予怀中,倪馨亚耳边仍旧不停传来哥哥的惨叫声,她知道哥哥罪大恶极,但用这种方式来处罚他,老天爷会不会太残忍了……
此时一道阳光射来,温暖曙光将三人团团围住,她朝日出方向看去,她看到希望,仿佛看到一道属于自己的希望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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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广强的死,与葛禹龙的历劫归来,让韩家一家老小改变对倪馨亚的看法。要不是她,今天葛禹龙说不定很难回到他们身边,即使请出警方,也不见得能让他平平安安地回来。
幸亏那天倪馨亚离开后,韩在予就从手机里发现她传给柳恩美的简讯,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三峡,偷偷跟踪在她后头,情况说不定会比现在还惨。
在替倪广强办理完丧事之后,倪馨亚开始着手搬家事宜,这里曾经有过哥哥的身影,如果继续待着,她便无法过新的生活,似乎无时无刻都会想起那个跟她无缘无分的亲哥哥。
「我已经帮你找好一个地方,那里空气清新,环境清幽,附近还有诚品书局,同时也帮你办了一张健身俱乐部的会员卡,希望你在工作之馀能培养运动习惯,在往后的日子里能越来越活泼,身体越来越健康。」韩在予边说边替她装箱。即使太奶奶对她还未明确表态,但从其它家人口中得知,她对于馨亚,已不像之前有那么多成见了。
他把她抱在怀中,细细呵护,从事发到现在,事情虽然已经尘埃落定,但那种亲人在面前消失的恐惧感,至今仍不时萦绕在她脑海。
这些日子以来,他帮她张罗一切,还陪伴她度过漫漫长夜,直到丧事结束,他才察觉该给她换个新的住所,再让她居住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他每天都不会安心的。
「你是不是下个月就要回美国去了,我听恩美表姊说,你要回去完成学业,是吗?」
这件事,他放在心中迟迟未告知,就是不想对她说出那种离别的话,这几天他反复思索,试着说服家人让他带她到美国,他有勇气突破困境,然而,长辈们如蜗牛似的决策,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明确答复。
因此,韩在予先替倪馨亚找好房子,付完租金,帮她安顿好一切,最坏的打算就是完成最后一年学业,再回来跟她团聚。
「是的,我在美国还有最后一年的学业,你会等我的,是不是?」他吻着她的额,紧紧拥着她。老天啊,这一年对他而言,犹如十年般漫长。
「我会的,你要好好读书,我会等你,我一定会等你。」
「回来之后,我就再也不离开你,相信我,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保护你一生一世。」
倪馨亚点头,她相信他会的。
就在两人抱着两个大箱子走下楼,准备搬进车里时,一出大门,便发现巷口站着一群人,仔细一看,是韩家老中青三代长辈。
有韩在予的父母、祖父母,还有曾祖父母,以及表姊柳恩美,外甥禹龙,连同那个不学无术的叔叔韩震绍,通通都到齐了。
胡莲从人群中走了过来,她把两张机票交到倪馨亚手中。
「太奶奶,这是……」
「你难道不想跟在予到美国去?长达一年的时间,你有办法忍受分隔两地的相思之苦吗?」
韩在予这时也吓了一跳,目瞪口呆说道:「太奶奶,你……」
「我就要看看,她在你身边这一年,你有没有办法把书念好,如果没有,我看你们也没有脸回来见我;如果你可以念得很好,一年之后……」她看了倪馨亚一眼,「那就欢迎你成为我们韩家的一分子。」
看着手中的机票,她热泪盈眶。这、这是真的吗?她可以陪在予到美国去,这是作梦,这不是真的吧?
「太奶奶,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不能骗人,身为长辈,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的喔!」韩在予喜上眉梢,原以为要分离一年,没想到现在情势大逆转。
韩锡山走上前来,拍拍胸脯。「有太爷爷背书,你太奶奶怎么敢乱开玩笑,我就说嘛,咱们韩家本来就是要二十一岁的男人,配上二十六岁的女人,这种传统说什么都不能变,你们看,我说得没错吧,馨亚这女孩果真是不错,这是全家人公认的,你们说是不是啊?」他不忘回头问问韩家家眷的意见。
所有人都点点头,同意他这说法。
「所以你们家也不用搬了,这几天该办的手续赶紧办妥,其馀的时间,就……」当韩锡山还在思考时,一旁的葛禹龙说话了。
「就来说故事给大家听。」
「对,就来家里说故事给大家听,听说咱们这未来的曾孙媳妇,故事说得还挺不错的,是不是啊?」
「好耶好耶,以后我不用去故事屋就能听到故事了!」葛禹龙像只小麻雀,不停在倪馨亚身边跳来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