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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时许,一辆又一辆高级轿车停在夏娃婚纱馆前面,成双成对的人儿下了车,纷纷兴高采烈的进到婚纱馆内。
这时,一对外表教人赏心悦目的男女,从一辆黑色轿车下来,男的是目前事业如日中天的严殊影,女的则是华新财团的千金小姐叶可蔷。
这半年来,他们两人走得很近,不仅出入各大公开场所,也毫不忌讳媒体对他们大肆报导。
宾客们纷纷进人大厅,一个侍者端来几杯鸡尾酒,贴心可人的叶可蔷立刻端来两杯,其中一杯递给了站在她身畔的严殊影。
“谢谢你。”接过酒杯,严殊影道了声谢。
“你怎么了?从我们进来到现在,你脸上都没有一点笑容,如果被记者拍到的话,隔周杂志上又要写我们不和、在呕气了。”
“你在埋怨我吗?”他浓眉一挑,似笑非笑的问道。
“我没有那个意思,但是教养很重要,更何况我们都算是名人,对于媒体我们本来就没有抗拒的本钱。”
教养很重要?严殊影撇唇一笑,不想反驳她的话,昂首便饮尽杯中的鸡尾酒。
“你看起来心情似乎不大好,是不是最近公司的事太忙?”
“我没事,你用不着担心我。”
叶可蔷凝睇着他.重重的叹口气,“殊影,有时候我真是不懂你!虽然你的人就在我的身边,但我总觉得你的心离我好远好远,不是我无法了解你的喜怒哀乐,而是你根本就不愿意被了解。”
“如果我时常让你有这种感觉.那么我很抱歉。”严殊影不在乎地说道,视线落向大厅,“何芊芊来了,你要不要过去和她说说话?”
何芊芊是叶可蔷最要好的朋友,目前还处于新婚状态,泰半的时间都和新婚夫婿黏在一起。害得叶可蔷这阵子寂寞许多。
“真的耶!她和她老公真的也来了,这下子我要好好问问她,为什么这么久都没跟我联络!”话甫落,叶可蔷旋过身子,喜孜孜的迎向何芊芊夫妇。
望着叶可蔷渐行渐远的身影,这时侍者又走过他的身侧,严殊影顺手拿起一杯香槟酒,拨开身后的层层帷幕,独自一人往阴暗的阳台走去。
阳台很安静,和喧嚣扰攘的大厅比起来,这里就像是个不被打扰的禁地。
从眼角的余光中,严殊影看到叶可蔷在大厅和她的朋友聊得正开心。
可蔷是个在温室里长大的富家女,从小就习惯成为众人的目光焦点,她进退得宜、善体人意,没有一丝富家女的跋扈和娇气。
他们是在一场慈善餐会上认识的,乍见他的那一刻,叶可蔷对他就有了极大的好感。
在双方长辈的居中牵线下,他们开始约会,叶可蔷永远展现出大家闺秀的风范,她温和有礼、从不任性闹脾气,她崇拜他、喜欢他,却不会愚蠢得想用爱情来绑住他,他们的关系不冷不热,像三亚永远烧不开的温水。
他们没有深厚的感情做基础,心灵也算不上是契合。他只是顺着双方家长的心意试着和她约会、培养感情。但,时间已匆匆过了三个月,他对叶可蔷的感觉还是停留在最初的印象里。
对他而言,她只是一个温和有礼的名门闺秀,仅此而已,她没有办法激起他内心深处的火花,挑动他最深切的渴望。
而唯一能够做到这些事的,是一名远在法国的女子……
不知道暗香现在过得好不好?她的泪水、她的委屈……总在孤寂的黑夜里,夜复一夜的缭绕在他的梦境……
是的,他想念暗香,岁月的流逝让他对她的思念愈加浓烈。或许,他从来就不曾希望她真的离开。
严殊影轻啜着香槟,从阳台望出去,目光落在婚纱馆的中庭,正中央有座邱比特喷水池,很有异国的气氛,这样的夜晚又令他想起法国的夜……
他紧握拳头,逼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突然,中庭广场闪入一个身影,一抹银白色的光芒跃入他的眼帘。
那是一个女性的身影,一身银白色的礼服修饰出她修长的身材,她穿着一双三寸高的高跟鞋,美好的背影曲线……她是今天婚纱馆请来的模特儿吗?
就在严殊影神思恍惚之际,那女子缓缓的转过身,坐在喷水池畔,脱下她的三寸高跟鞋,按摩着脚底。
路灯照射在她的脸庞上,她的神韵教他非常熟悉,严殊影不由得眯起双眼,细细打量着她的模样——
该死!真的是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严殊影霍然丢下手中的酒杯,只手撑起身子,以着豹般敏捷的姿势跃过阳台,朝着中庭的方向奔去——
月光如水水如天,今夜的月儿像个明镜台,高悬在夜空俯照着红尘的沉沦。
暗香坐在喷水池旁揉着发酸的小腿,顾不得形象优雅与否,她只知道这双该死的三寸高跟鞋,把她的腿弄得好疼。
唉!一个堂堂的婚纱设计师竟连高跟鞋都没穿过,说出去铁定教人笑!
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打算让自己的脚跟适应后再到大厅去。
这里四下无人,应该不会有人撞见她脱掉高跟鞋的窘样吧?想着想着,暗香也顾不得那么多,旁若无人的脱下了高跟鞋。
当脚底触及地面的那一刹那,整个人像被解放一样的痛快,她拎起高跟鞋,站起身子的同时,一个低沉醇厚的男性嗓音也在她的耳际响起: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他的声音吓着了她,暗香的身子一凛,一不小心,手上那双名牌高跟鞋陡地落入了喷水池里。
“天啊!我的高跟鞋沉到水底了——”她俯下身子,双手探入水底一阵胡乱搜寻。
“你乖乖站在那别动!我来帮你捡。”严殊影三步并作两步的街上前去,所幸他长手长脚的,一下子就捞到了高跟鞋。
“哦哦!都是你害的,你毁了我的名牌高跟鞋。”接过湿淋淋的鞋子,暗香懊恼的发出挫败的声音,这双鞋子可是“欲望凯莉”最爱的品牌。
“鞋子是小事,等一下我买一双新的给你,但你必须先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你问得好好笑喔!我来这里参加夏娃婚纱馆的开幕典礼啊!”她故意眨着一对无辜的大眼睛,佯装听不懂他在问什么。
“我问的不是这个!这个时间你人应该在法国才对。”
“哦——原来你要问的是这个啊!我早在一个月前就从法国休学回来了,你不知道吗?”
“……”现场陷入一片静默,他的表情变得深沉,教人猜不出他的想法。
“怎么了?你是不高兴看到我,还是不爽你是最后一个知道我回台湾的人?”她堆起一脸的笑意。
“好吧!不管怎样我都跟你道歉,回台湾这一个月来,我忙着找房子、找工作、打点人际关系,以致我忙得忘了跟你知会一声。”
“为什么突然决定回台湾?”这一刻,他突然有种心乱如麻的感觉。
“我厌倦法国的生活了,拿到学士学位也够了,我不想一个人继续孤伶伶的留在异国,我恨死那种孤单无助的感觉。”其实,她好想告诉他,她是为他而回来的,为了争取他的爱。
“你不觉得可惜吗?再三年你就可以拿到硕士学位。”
“拿到硕士学位又怎么样?学位很重要吗?会比得到我钟爱的男人的心还重要吗?”她有些哀怨的凝睇着他。
她的话又掀起他心底的万丈波涛。
打从今年年初在法国见过她后,他思及她的次数变得频繁,对她的渴望愈加浓烈,她这一回来,他们之间不知会有着怎样的变数……
“真亏你抛得下一切。”
“法国不是我的家,台湾才是我的根。”她忽地将话锋一转,“你今天怎会来参加开幕典礼?嘿嘿!该不会是你的相亲对象拉着你来的吧?”
严殊影耸耸肩,故意不回答她的问题。
“算了!你这个人永远只回答你想回答的问题。”暗香噘起小嘴,坐在喷水池畔,又继续按摩着她的小腿。
“很痛吗?”看着她揉捏小腿的动作,他忍不住问道。
“嗯,我居然穿不惯高跟鞋,很可笑吧?”她的小脸可怜兮兮的。
“一点也不会。”他也在她的身侧坐了下来,双手按上了她的小腿,“还很痛吗?”
暗香点点头。
令人惊奇的事发生了,严殊影居然动手为她按摩起小腿,他的十指轻柔的来回按压着她小腿的每一处,没有丝毫的煽情与挑逗,一心只关心她有没 有受伤。
“这样子好多了吗?”他按摩了好一会儿后问道。
“嗯。”一股舒服得沁人肌理的感觉,逐渐朝她的双腿蔓延,或许是因为太舒服,她的喉间连连逸出好几声满足的叹息。
他的十指从她的小腿缓缓滑至脚底,被他这么一按,暗香猛然惊觉自己的脚底早就整个硬邦邦的,难怪她会觉得无比疼痛。
“你的脚丫子都快磨出水泡,难怪你会疼得忍不住跑到这来脱鞋子。”话甫落,他的指尖又施出一些力道,不轻不重的按压着她的脚底。
暗香眉头微皱,一对明眸凝睇着他俊逸的侧面,甜滋滋的感觉传达到她的心扉。
暗香的唇畔浮起一抹梦幻的笑意,暂时放纵自己沉浸在他短暂的温柔中。
“好多了?”过了半晌,他倏然抬起头来,双眼亮熠熠的回望着她。
“嗯。”她低垂着首,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天啊!她居然觉得面酣耳热,全身都处于一种热血沸腾的状态!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即使不用亲吻、不用拥抱,只是似有若无的抚触也可以激起彼此之间的电流,让她浑身都掠过颤悸的感受……
她必须快点离开这里,否则她的心又要沦落在他那不经意的温柔里。
拎起喷水池畔半干的银色高跟鞋,重新将它们穿回脚上,她站起身子,朝他露出了甜甜的一笑:
“我该进去大厅了,老板和老板娘应该在等我了。”
老板和老板娘?严殊影的眸底掠过一抹疑惑,正当他想询问她时,一个黑色的人影从中庭另一端朝他们走了过来。
“殊影,原来你在这里!害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有事吗?”
“芊芊和她的老公想要见见你。”
“啊!我认得你,你是梅暗香小姐,夏娃婚纱馆的主要设计师,对不对?”
“是的,很高兴认识你,叶小姐。”
“你怎么会认得我呢?”叶可蔷显得受宠若惊。
“你是媒体的宠儿,我怎么可能不认得你呢?”
“你的设计我很喜欢。我结婚的时候,希望可以穿上你设计的婚纱。”说到结婚,叶可蔷的脸上充满梦幻的神情。
严殊影杵在一旁,听着她们旁若无人的对话,不由得清了清喉咙,一双深邃幽沉的双眼,直勾勾的胶着在暗香的脸上,似乎在揣测着她话中之意。
“我该进大厅去找向夫人了,你们慢聊。”
“她就是夏娃婚纱馆从法国礼聘回来的新锐设计师?”他回过头询问叶可蔷,表情有些错愕。
叶可蔷点点头,“嗯,她看起来好年轻。”
“我们进去吧!”严殊影紧盯着暗香的背影,眼神就像头野豹般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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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抵达大厅、暗香立刻被宾客和媒体们围住,所有的人都迫不及待想要一睹夏娃婚纱馆“台柱设计师”的风采。
当她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时,她听到许多人发出叹息声,因为她的外表、她 的年纪,教人无法和她的成就、声名联想在一起。
严殊影站在会场一隅,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现场有不少成衣界的小开对暗香感兴趣,原因无他,暗香除了拥有绝佳 的仪态和外型之外,能够娶到她也算是为自己的成衣品牌找到一个活招牌。
该死!他怎么可以坐视这些富家子弟,将嫩生生的她给生吞活剥?
一股保护欲油然而生,他真想干脆冲上前去充当她身旁的护花使者。
“殊影,已经很晚了,你送我回家去好吗?”
他的眼神落向正要离去的何芊芊夫妇,慢条斯理的说道:
“很抱歉,可蔷,我还有点事,你可以请何芊芊送你一程吗?”
“好。”叶可蔷咽下满腹的疑问,顺从的点点头。
妈妈曾对她说,贤内助寸则第一条:永远不要对男人的行踪问太多!
步出夏娃婚纱馆,天色已是黑蒙蒙的一片,时节进入凉爽的秋季,暗香忍不住抓紧了身上的披肩。
她举起手想招计程车,却担心起台湾近几年治安不知是好是坏,就在这发愁的当儿,一辆崭新的黑色法拉利跑车停在她的眼前。
“上车,我送你回去。”
暗香坐上了严殊影的车,一路上他们没聊太多话,暗香忙着指引他公寓的方向。四十分钟后,他们停在一处偏僻的老旧公寓前。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严殊影转过头,眼底写满愕然和不敢置信。
“台北居大不易,何况我才刚从国外回来,目前这间公寓我的能力还负担得起,房东也很有人情味,还免费把顶楼给我当工作室。”
“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名下没住人的豪华公寓多的是!”严殊影的语气近乎冷硬。
“我想靠我自己的能力,去创造我想要的生活。”暗香朝他撇撇唇,摇头晃脑的神态仿佛在告诉他:你还不够了解我!
“我可以上去看看吗?”过了半晌,他憋着气,闷闷的说道。
“欢迎之至。”
第六章
他们走上了斑驳灰白的阶梯,一路循着晕黄的灯光上了四楼。
一进入公寓,严殊影不由得愣了几秒,偌大的室内还没有摆入什么家具,屋子内看起来空空荡荡的,他怀疑她真的住得下这么阳春的地方。
“别小看我,我什么地方都可以住,在巴黎时我住过比这里更糟的地方。”稍一仰头,她就可以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份不以为然。
“要不要喝杯咖啡?呃——我这里只有即溶咖啡,你没有别的选择。”她像只轻盈的小燕子,一个旋身就进厨房忙了起来。
“没关系,即溶咖啡也有它特有的美味。”严殊影微微一笑,其实他根本喝不惯即溶咖啡。
很奇怪,和暗香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会以着一种内敛的温柔对待她,这样的感觉在乎会让他浑身不自在,但在暗香面前总是可以轻易展现。
“你的咖啡。”即溶咖响很快泡好,她将马克杯递到他眼前。
“谢谢。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突然从法国跑回来了吗?”
暗香清丽的小脸掠过一抹幽深的神情,“在婚纱馆时我不是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想念台湾,想回国工作自食其力,不要再倚赖任何人。”
“但你爸很希望你能拿到硕士学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