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秤座的宋子淇向来就怕作决定,尤其是像这样子顺了一边的意,就要伤了另一方的心,这种决定她真的是做不来的。可是有三双等待的眼睛,正盯着她要她揭晓正确答案,她只好期期艾艾,勉强的想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打扰了好久,而且下午梅医生也确定我不会有脑震荡的症状,可是我……”
吞吞吐吐为难的模样,让一旁的外婆也觉得舍不得,她起身拉住摆着茶壶姿势摆半天的朱湘凝的手,将朱湘凝拉到沙发上挨着宋子淇坐下。
“朱小姐,我是成浩的外婆,能不能听听我的看法呢?”王家的外婆出身上海世家,又是见过世面的知识分子,说起话来轻柔动人,有条有理的十分有说服力,平常喳呼惯了的朱湘凝,这会儿也给收服了,乖乖的坐着,火气早就熄了一大半。
“我知道你是受了子淇大哥之托,要来带子淇回家的,原则上我是没有理由能不让你带她回去的,虽然下午梅医生说子淇没有脑震荡的顾虑了,可是你瞧瞧她小脸蛋儿上的那一片淤血,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叫她怎么顶着这一大片伤见人呢?还有她额头的伤也得再等个两三天才能拆线。不如就由我老人家作个主儿,让子淇多留几天,咱们住在半山腰,平常也没什么访客,挺清静的适合休养。朱小姐,不知道你接不接受我这个想法?”
接受哇!怎么会不能接受?您作个主儿把咱们家子淇许给您孙子,我都举双手赞成呢!朱湘凝这番话当然不能说出口,只能在心里头大声欢呼。本来外婆一开口她也没打算再坚持将子淇带回去了,现在人家又给了座阶梯下,不顺着势答应的话岂不成了傻子?
见她不吭气,外婆还以为她不肯答应,又急着说:“朱小姐,说实话,老太婆我啊!是自私了些,一见着了子淇就觉得这小丫头跟我满有缘的,所以想多留她几天陪陪我,哎!你们年轻人不会了解我们老人家的心情的。”外婆掏出了她的绣花小手巾,在眼尾处拭了拭,凄惨的拉着宋子淇的手。
“子淇啊!我们一见面就这么投缘,可惜你不能多住几天,有空要常来看看外婆,平常阿浩忙,外婆只有月婶一个伴儿,怪寂寞的,你可别把外婆忘了,要常来看我哦!”
平常外婆真的是很无聊,无聊到可以一天到晚坐在电视机前同一时段看三部不同的连续剧,加上月婶三不五时托司机小吴帮她们租些港剧解闷。那种生离死别、离情依依的老戏码,这会儿应用起来可是驾轻就熟,一点也不需要做事前的排演,就能演得生动逼真,唬死人喽!
不疑有诈,听着老人家哀伤的语调,宋子淇早就鼻酸泪流,难过得要命,含着指责意味的眼睛,瞪着一旁也不知所措的朱湘凝,“这下子你说怎么办?”她的眼神询问着朱湘凝。
“外婆,你别难过了,子淇就留下来多住几天,养养身子,也顺道陪陪您老人家,不过可就得多麻烦您了。”差点成为千夫所指的罪人,朱湘凝使出了吴宇森的招牌“变脸”,马上用最谄媚的语调笑容,化解了王家外婆的泪水。
计谋得逞,王家外婆马上喜孜孜的挽着两个后辈的手臂开心的唤来月婶。
“月婶,你今儿个不是炖了锅冰糖燕窝吗?快给我们端几碗过来,还有上回梅医生去香港给我带回来的芝麻薄脆和玫瑰糕也一并拿过来,给朱小姐和子淇尝尝!哦,对啦!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哟,子淇要留下来多住几天,你说是不是让人好开心呀!”
长得就像开喜婆婆的月婶,听着老太太的话,也欢喜的笑开来,小小的眼睛眯得剩条细缝,整张脸只剩那口金牙明显的闪耀着,二十几岁就守寡的月婶,为了扶养两个孩子到王家帮佣,一转眼也过了将近三十个年头了,现在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也成了家了,一直要她辞去工作,可是她却执意不肯,这些年她已经把这里当自己家了,老太太始终也没拿她当佣人看,一个上海奶奶和一个台湾婆婆,虽然有时会因言语不通而产生些小摩擦,但两个人互相需要的情谊已经比姊妹还深浓。
而她最疼爱的小少爷这些年来的喜怒哀乐、点点滴滴她都看在眼底、疼到心坎,而打昨晚他带回那位子淇小姐后,就看他心神不宁、毛毛躁躁的跟平常一向自制的他完全不同,可想而知那个子淇小姐的独特之处。
子淇小姐真是个让人忍不住想去疼爱她的小可爱,笑咪咪的没有一点娇气,礼貌又周到得很,老太太将她留在家里多住几天,等于是给小少爷制造机会,说不定明年就有小小少爷可以疼了。
月婶胖胖的身躯穿梭在客厅和厨房间,脑袋瓜也没闲下来,竟然夸张到已经在思索着未来的小小少爷的满月油饭要请哪家的师傅来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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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女人在一起会等于什么?等于一位购物中心,还是超大型的。
一直没机会说话的王成浩,很无趣的上楼到书房去处理一些从公司带回来的公事,听着从客厅飘上来阵阵的笑声,他竟然有种幸福的感觉,幸福?哎!真是疯了,给那只母老虎传染到的疯病。猛捶一下自己的脑袋,像要捶掉不该存在的想法,他燃起一根香烟,重新专注于工作上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细细的敲门声中断了他的投入,王成浩伸了伸久坐的身子,旋身面向门口,就见宋子淇小巧秀气的脸蛋探了进来。
“我可以进来吗?”待他点了点头,她才用肩膀顶开门,手上的托盘放着两个冒着烟的马克杯,空气中立即充满了咖啡飘散的香味。
王成浩清理放了一大堆公文、报表的小凳子,让她坐下,顺手接过托盘。
“打扰到你工作了吗?”
端起咖啡,王成浩摇摇头,对她所谓的打扰一点也不以为意。
“怎么不在楼下陪她们聊天?这么好心上来陪我啊!”不知是人或是咖啡让他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湘凝回家去了,外婆和月婶也都去休息了。我看你书房的灯还亮着,我想你工作这么久一定也累了,跟你喝杯咖啡,顺道提醒你该休息了。”从来没有跟男人这么近距离相处过的宋子淇,为了自己的欠考虑,擅闯别人的房间有些忧心,只是她又想起昨天或是今天凌晨不是早就跟他同榻而眠过了吗?心里虽又有点坦然,但在他的面前她老觉得脸红心跳不能放松下来。
王成浩也看出了她的无措,忍不住想逗逗她,弯下腰一把抱住她,将她安置在大腿上,单手锁住她,一手挑起她的下巴,让两个人的脸面对面的靠得好近,近得连他呼吸时温热的气息,与她轻促的喘息交织在一起。
她茫然惊愕的看着他,感觉他的唇轻轻的盖上她的,只是蜻蜓点水似的一下下,宋子淇就觉得自己快要着火了,可是下一秒钟她又被浇了一盆冷水。
“该上床睡觉了,小丫头是不适合玩这种大人的游戏。”显然王成浩对自己的小把戏所产生的效果十分满意,拍了拍她的脑袋,将她抱下膝盖,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没有笑容的他就已经迷得宋子淇忘了我是谁了,而这张绽开笑容的脸更让她觉得炫惑,好在他平时不常笑,要不然这张笑脸不知道要迷走多少名门淑女、大家闺秀?当下宋子淇作了一个这一生中她觉得最自豪的动作,俯下身来吻住了他的唇,听到他那急促而不真实的喘息声,才笨拙的离开并得意的向他宣布,“我才不是小丫头呢!”
他被强吻了!经过三秒钟的错愕,一股笑意在他胸口凝结,听到她宣布自己不是个小丫头时,他的自制力霎时溃决,嘴唇又覆住了她。
他的手指伸进她的头发里,轻轻的拉扯,调整她脸部的方向,嘴唇温柔的压着她的,分开唇瓣细细的品尝、搜寻。
宋子淇彻底的愣住了,她开始轻颤,并不自主的寻求他的依靠,他的唇温暖渴切、强硬而坚持,迫使她张开嘴,任他的舌尖做深入的探索,他的呼吸混合了咖啡和古龙水的味道,修长的身体带给她一股暖流,那是震撼而炽热的在全身流窜的电流,让她的胸部变得敏感膨胀,她伸出手臂,环住他纠结的臂膀,体内充塞着疼痛般的渴望。
慢慢的,王成浩放松了她的唇,只是他的唇仍那么饥渴,忍不住再轻吻宋子淇一下,随即压抑他短促而快速的呼吸,好不容易才将狂野的欲念给控制下来。
双眼微阖、小嘴略张,被欲望之火烧灼得满脸通红的宋子淇,茫茫然的仍沉醉在刚才的甜蜜接触中,肿胀的唇仍留有他的气息,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还未褪去的美好感觉又给唤醒,两腿一软差点跌坐下去,多亏身后的书桌做了她的支撑,她才没有出糗。
“小丫头,别玩火,烧着了可不好玩。”王成浩粗声的警告她。
对他的警告,宋子淇非常不赞同,她鼓起勇气,向前一步微弯着腰身,捧住了他的脸,望进他那黑玉般眼眸的深处,郑重的说:“我不以为我是在玩火,我只知道在我们之间发生的这一切是美好的,因为这一切都是发自于内心,是最真诚的,我不知道你的感觉是怎样,但是我很喜欢,而且会将它珍藏在我的回忆中。晚安,祝你有个好梦!”说完翩然离去,不过在关上门之前又丢下一句:“我才不是小丫头呢!”
一个晚上被吓到两次,可怜的王成浩抚着心口倒在椅子上,她的吻、她的告白,这么突然又爆炸性的在他脑袋里引爆了两次,炸得他茫酥酥的,连心里早已锁上的那扇超级耐撞的大钢门也被炸开了一个大洞,已经被他封闭了很久,原以为早已经不存在的那股“爱人”的力量,彷佛正偷偷的从洞口中溜出来,顽皮的在他心头乱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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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分真是奇妙的东西。”用手支着腮,戴着顶大草帽的宋子淇,蹲在月婶的菜园中傻笑,一大早她就自动请缨到菜园除草,可是已经过了个把钟头了,她脚下还是乱草横生,一根都没有被拔除,因为那个除草人的思绪早就不知道漫游到哪里去了。
在王家,宋子淇生活得惬意极了,山上的空气清新宜人,晨起漫步在薄雾弥漫的院子里,沾染一身寒意后,再冲进厨房饮一杯月婶自制又香又浓的杏仁茶,像洗三温暖似的全身的毛孔都舒畅极了。之后陪月婶准备早餐,陪早起的外婆聊聊天,七点钟她还有个非常重大的责任,负责叫王成浩起床。
据月婶的描述,他们家的小少爷从下了床到喝下第一杯咖啡的那段时间,是脾气最暴躁、最不可理喻的非常时期,对宋子淇自动请命要去当炮灰,她们也无能为力,只能要地自求多福。
这问题听起来好像有点麻烦,不过对慧黠聪颖的她只能算是个小问题,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两圈,一切就搞定了,她跑进厨房,不一会儿就端了杯冒着香气的咖啡转了出来,对着餐厅内正在用餐的两位老人家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便兴高采烈的上楼去了。
楼下的外婆和月婶,对看了一眼有默契的同时开口:“我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一招呢?”
“是啊!是啊!”月婶开心的像个小孩子竟拍起手来大声喝采,“子淇小姐这招真是好,就像古装戏里的大侠常说的那个什么东西克什么东西的,老太太,我看这次小少爷真的碰上对手了,您说要不要我们帮忙加把劲呢?”
“是一物克一物,月婶,不是克什么东西的。”外婆轻拭笑得溢出眼角的水珠,纠正月婶的说法。
“子淇这个孩子,也真的很有我的缘,只是阿浩那小子心里做什么打算,咱们也不清楚,我们暂时还是别插手,看看情形再说吧!”说着优雅的夹起一片火腿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月婶见她那么优哉,很不以为然,遂没大没小的就训起话来。
“老太太啊!不是我月婶爱讲您啦!您都不想想您多大年纪啦!您老不急,我可急死了,我想要快一点抱抱小小少爷,说不定我多活几年还可以喝到小小少爷的喜酒”。
“哎!现在说这些是太早啦!最重要的是给我们小少爷娶个‘水某’叫他们赶紧生个‘后生’,哦,不是生一个,是生很多个,这样您才能那个含‘糖’弄孙啦!对不对?我看您还在那边凉势凉势的,有甲意那个子淇小姐,看人家的意思怎样,好找个媒人婆上她家去提亲。”月婶一急就会国台语混声,有趣极了。
“月婶,你真的以为事情有那么简单啊?什么时代了你知不知道?现代的年轻人已经不时兴咱们那个年代父母作主的那一套了。”外婆一口上海腔,吴侬软语,依然是不愠不火的。
“哼!我才不管什么年代呢?再怎样先进的年代,小孩子还是要听大人的话,我看您就去给他讲讲啦。”
“我说不是那么容易的,你怎么……”
餐桌上引发了一场小小的风暴,但是一下子就平息,闲得慌的一对老姊妹,各让一步,算计起她们的后生晚辈来了,难怪人家外交的力量比战争更可怕,一枝笔一张纸便可决定一个国家的命运,这两位更是将这种能力发挥到极致,她们想凭两张嘴决定一桩姻缘。
浑然不知已被算计的两个人,一个仍蒙着头睡觉,另一个放好咖啡后,双手抱胸带着欣赏赞叹的目光审视着媲美奇诺利瓦伊身材,只着一件黑色三角裤的胴体。
由于他是趴着睡的,只能看见那匀称坚实的背肌,修长的双腿上布满细长的寒毛,强壮有力的手臂一只伸展在头上,另一只盖在脸上,从露出的缝隙中,可以窥探到从不在他脸上出现的放松。
宋子淇走到床边,低下头再次从头到尾的欣赏了一番,手指间传来忍不住的冲动,她好想摸摸他哟!这思想顿时让她觉得好丢脸,感觉自己像饥渴的浪荡女,她只好约束好自己那发痒的手指头,朝窗边走去,一把拉开落地窗帘,让十二月温温的阳光流泄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