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进PUB就被几个女同事抓去舞池跳舞,大家跟著音乐耍爆笑,跳了起来分钟体力就差不多榨光了,一群人歪歪斜斜的跑回其他人聚集在一起的地方。
而果然在一堆椅子附近看到了店里的成员。大家说笑的声音有够大,远远的我就能听见。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餐厅的员工加起来有二十几个之多。平常老是只看到哪几张脸,都不觉得有这么多人。
我跟著一些女同事坐下,其他人马上就递过来水果酒,大家起哄著喝。我端著水果酒,一小口一小口意思性的啜著。
“对了,洛心,这几个人你可能没见过。”老板对我招了招手,开始依依指著几个只有晚班的同事。大家颔首致意,感觉才一瞬间就好像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啊啊,还有现在走过来那一个,看到眉?也是跟你一样做带位的。”老板突然伸长手,指著刚到的人。
我赶忙转头,想看看这一个做事灵利的人是谁。
“他叫夏飘雪,算是你前辈哦。在店里做很久了!”老板的声音再次响起。
刷一下。我仿佛被波了一大桶冷水,呆傻著看著夏飘雪走过来。
他扬著笑容走过来,颔首跟大家打招呼,“老板,不好意思,我来迟了。”然后自在的往沙发上一坐,眼神从头到尾没有放在我身上一秒。仿佛就没有看到我一样。
我简直是傻到底。怎么会这样?我…我居然和他在同一个地方做事?找工作就是为了要调整自己的生活作息,把自己的生活重心给拉回轨道。但是,为什么在这一条轨道上也出现了同样的障碍?
“洛心,你没事吧?”Maki摇摇我,大概看我脸色太难看了。
“我…我没事。只是好像喝太多了。”我勉强的笑,把只喝两三口水果酒放在桌上。
“哇赛,这样就醉了哦?啧啧,洛心,你这样不行哦。”一群男同事耳尖的听到,马上转头过来调侃我。
我连回瞪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自己好像快缩进沙发里头一样,越来越想变成一粒灰尘。
“喝不完是不是,我来我来。”大厨爽朗的拿起我放在桌上的水果酒,却被一边的人给阻止了。
“你自己都还没喝完。给飘雪啦,他才刚到还没碰酒哩。”另一个截下了他手上的酒,回身递给了坐在他旁边的夏飘雪。
我死死的瞪著那瓶被传来来传去的水果酒,视线最后停顿在夏飘雪的脸上。他只是稍微思考了两秒,马上扬起笑容。“好,给我喝。”他接过水果酒,然后我发誓,他仰头喝酒的时候,抬眼看了我。
那眼神仿佛就是,我要喝,你能怎样,的充满挑衅。
我瞪著他仰头没两三口就把那瓶水果酒给喝了一半。只觉得头很痛很痛,全身的神经都绷在一起。接下来,我只能空白性的反应回话,自己说了什么根本不清楚。只知道一双眼睛死命的瞪著夏飘雪。看著他一支烟又一支烟,一瓶杯酒又一杯酒。
大家玩起酒拳,拼的是40%的高浓度。飘雪也被众人推推拉拉之下玩了起来。看他连眉毛也不挑的吞了两三杯。
而来,我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只知道等我回覆了思想,我已经一把站了起来,火冒三丈的冲到夏飘雪前面,一把抓过了他手上的酒。“你够了没?”我听到我自己这样大喊。
店里的人吓了一跳。大家都一副你们怎么认识的脸。
飘雪似乎也没想到我会有这个举动,他先是看了看空了的手,然后缓缓抬起头。气氛很僵,看得出来有人想说话,却没人敢开口。因为飘雪的脸真的很臭。我想是由史以来最臭的一次。
就在老板想起来打圆场的时候,夏飘雪猛然起身,抓住了我的手,我一个没握好,酒瓶摔到桌上,酒洒了一地。然后就在众人还来不及说话之前,我被他半拉半拖的揣出了PUB。
他的力道大到吓人,一点也不像第一次抓住我那样轻,仿佛要把我手扭断一样。我歪歪倒倒的给他拉著走,一路上还撞到了几个桌角,痛的我眼泪都挤出来。
“你放开我啦。”我试著板起脚,想阻止他。但是他力气实在太大了,挣扎没两下,就被他拖到了门外来到停车场。
来到他车子前,开了车门,他火大的把我扔了进去,自己回到驾驶座。啪啪两声,门被他给锁上,当然,我不用试也知道没他解开设定,这下子我是绝对开不了门了。
我看了自己红了一大圈的手腕,有点害怕的回头看夏飘雪。
他两只手握紧在方向盘上,手上的青筋都浮现出来,隐约还可以看到他在颤抖。他闭著眼睛,靠在车背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看得出来他现在一定很生气。很、火、大。
我当然也不怕他会掐死我还是怎样,但是就是控制不了的开始发抖。
其实这种沉默的状态不久,顶多过了三十秒,我却觉得好像有十几世纪那样的长久,他终于放开握在方向盘的手,要不是我清楚不可能,我简直怀疑那方向盘凹了洞。
“你到底想怎样?”他转头,用手揉著眉心,火大又无奈的问我。
我发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逼不出声音。只是瞪著他瞧,他的轮廓越来越模糊。
“你这样跟著我要干嘛?连我工作的地方都混进来?”我现在才知道什么是咬牙切齿,夏飘雪正示范著。
“我…我…我又不知道,你,你在那,里工作。”我结巴,有点委屈的说。我也不愿意啊。鬼知道你怎么也在那里工作?
“好。”他拼命的吸气吐气,看起来有点恐怖。“你说,你到底想怎样?可怜我?讨好我?还是想勾引我?”
我拼命摇头,一直摇头。只觉得很委屈,委屈个什么也说不上来。
“你哭什么?该哭的人是我吧?我好好的生活,你为什么要来搅?”他口气依然很恐怖,用那双眼睛瞪著我。
“我,我…我也不知道。”我缩到了车门边,打颤的说。眼睛一眨,眼泪滑落,可惜没有降低空气中的火药味。飘雪依然一脸想把我掐死的模样。
他又深呼吸了几次。“我不是一开始就叫你,离我远一点?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我点头,又摇头,简直要神经错乱。眼泪噗簌噗簌的猛掉,可是却连抬手抹掉的力气都没有。
“你到底想怎样?”他闭眼,话题回到最初。
“你,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开口小声的说。
他睁开眼睛,冷淡的看我。“不要怎样?不要这样喝酒?不要这样抽烟?还是不要这样女朋友一个换过一个?”语气越来越冰冷。“你有权利管吗?你以为你是谁?你可不可以不要多管闲事?对,我是有病,那有怎样?关你什么事?我死不死关你什么事?关、你、什、么、事!”他一字一字愤怒的说著。
我视线完全模糊,根本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生命……不能,不能这样挥霍的。”
我似乎听见他冷笑一声。“小女生,你懂什么生命?”飘雪转过头,望著窗外,不再看我。
我轻轻的啜泣,不赶太大声,怕等一下又惹他他生气,一面还要小心不让眼泪鼻涕掉在他这看起来价值非凡的椅座上面。
过了一会,我听见啪一声。是电动锁解除的声音。模糊睁开眼,飘雪抛了面纸盒给我。“不要再来招惹我了。你只是同情心过盛,而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我接过面纸盒,赶忙抽了两三张面纸擦干眼泪。
“下车吧。你跟我的生活本来就不一样。不要自找麻烦。”他呼气,靠著椅背,很累的感觉。
我不敢多说话,赶忙摸索著想开车门。无奈车子太暗,我又没有开过这种高档货的车门,一时之间不知道把锁在哪里。
飘雪似乎看出我的窘像,斜身过来替我把门打开。这的动作,让他离我很近,而我却知道,他的心比什么都还远。
“跟店里的人说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我下了车,呆愣在车边。飘雪发动了车子,轰一声,车子用很快的速度飙了出去。没两下子就消失在停车场。我愣著看那两盏已经消失的车后灯。
心里很惆怅,很痛。
我只是同情心过盛吗?
不。我并不同情夏飘雪。一点都不同情。但是究竟是什么感觉,我却无法形容。
在外面让冷风稍微缓和了我的情绪还有红肿的双眼,我才打起精神的走回PUB。边走,边想著等一下该如何跟里面的人解释。
隔天准时八点半起床准备上班,两个特肿加特黑的眼圈,让我诅咒了好一阵子。
幸好粉底还有灯光这时候起来作用,虽然看起来又一点憔悴,还不至于会吓死人。在餐厅做正式营业前的准备工作时,我都心虚的低著头。虽然昨天稍微解释了一下,众人的眼里却还是有藏不住的好奇心。Maki在后头的更衣室遇到我,拉这我就问。“洛心,你没事吧?眼睛怎么种成这样?你哭了吗?”大概是嫌我不够丢脸,她的声音挺大的,整个厨房的员工都竖起耳朵。
我笑著敷衍过去,连忙打开制冰机,抓了两三个冰块就往厕所跑。蹲在洗手台前,我敷著眼睛,希望能把红肿再降低一点。折腾了五分多钟,离开店时间还有十五分,想到还有一些准备工作没弄,我也只好丢了冰块,出了厕所。
头低低的把菜单在各桌放好,接著去后面拿洗干净的杯子,准备拿到吧台放好。走回去的时候,在狭小的走廊撞见两个人。
抬头想说对不起,我却吓了一跳。
“咳,洛心。”老板有点尴尬的看我。“那个Angie喝太醉没办法上班。所以呢…今天早上…就,嗯,就夏飘雪来带他班。”他指了指身边足足高他一个头的人。
若不是这手一放,打破的杯子可能会杀了我一整个月的薪水,我真的差点手软把整箱的杯子给放掉。
老板说完就转身进了厨房。留下我和他在狭小的走廊对望。
我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想一想还是勉强的说:“那个,嗯,借过。”这箱杯子,有点重。
“我帮你拿。”他伸手也抓住箱子的两边扶手,冰冷的手再度抓住我的。
“呃…不不用啦。”我赶忙摇头。
“你这样拉拉扯扯等一下打破。”他出声警告我,我只好放掉手。看著他把那箱杯子抬往吧台。
我呆愣在走廊。满脑子装著怎么办怎么办,真是讨人厌的巧合。什么时间不代班,偏偏选在经过昨天那样尴尬的事情以后出现。想到今天一整个上午都要跟他耗,我就觉得好漫长。
又在后面摸了一下子,我才低著头走回吧台。不管再怎么不愿意,还是得抬起头打起精神。飘雪他穿著衬衫领带,黑色的西装裤,打扮起来还挺像社会精英的样子。
“你要带位还是调酒?”他看我走过来,没什么表情的问。
“带位。”这样可以在店里走来走去,减少两个人碰面的机会。
“好,那今天带位你做。接电话跟调酒我来。”说完电话马上响了起来,飘雪接起电话一串流利的英文出口。
我有点呆愣的看著他,努力放松自己。他既然都表现的那样无所谓,我也该恢复镇定。之后,我也的确没有什么精神去想夏飘雪,因为客人开始涌进来。我忙著带位,踩著那双高跟鞋,没命的整的店里跑。
很难换算这样三个小时下来,我到底跑了有没有公里那样的程度。好不容易在一点半左右,店里终于停止了人潮,我也累的像只狗一样爬回吧台,随手拿了一个杯子,灌满可乐就大口喝了起来。结果很喘又大口喝气水的结果,就是呛到,然后开始像得肺痨一样猛咳。
我拼命的拍著胸口,尽量压低声音的咳。飘雪送完饮料刚好回到吧台,看了我一眼,转身熟练的拿起杯子,没多久调了一杯热呼呼的东西。碰,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有点力道的把饮料放在吧台上。“喝掉。”
我也不管那是什么了,拿起杯子就猛灌,这一下差点又烫到嘴。不过热腾腾的饮料,甜淡,很爽口,喝下去没多久,我果然就停止咳漱。
“谢…谢谢。”我看著在夏飘雪收拾杯子的背影,小声的说。
他似乎嗯了一声,但是太轻了,听不怎么清楚。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赶忙跑到后头想打卡,半途老板出现,拦住我。“洛心,拜托你一件事情好吗?”
“什么事?”我乖乖的站好,问著。
“Angie晚上不能来上班了。今天晚上会很忙,只有飘雪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你可不可代班?”老板笑咪咪的对我说,让我想拒绝都很难。但是我和小马约好晚上要去看电影,而另一个更大的原因,我不想跟夏飘雪一起工作。逃避逃避,我只想依了他的话,离他远一点。
可是看著老板,想到他平常对我很好,又难已拒绝,最后我这个没个性的人还是答应了。用手机打了电话给小马,没有多难解决,小马很大方的就原谅了我的爽约。
“上晚班会不会很晚啊?要不要我过去接你?”他在电话那头这样说。
“应该不会啦。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好。嗯,就这样哦,我要打电话给我妈了,”收了线,我拨了电话回家报备。后来事情证明我错了。晚上的生意,忙到让我想撞墙,我和夏飘雪两个人简直像神一样,除了吧台的工作已外,还得替那些已经跑步像在飞一样的侍者们送菜,加上还有份内的外卖。我们已经无暇顾及昨晚的不愉快,两个人擦身而过的时候,还会“夏飘雪十二桌要三瓶啤酒两瓶可乐不要冰请你送过去然后再用两杯鸡尾。”“洛心外卖在一线顺便去厨房把前一个包起来送到柜台来。”标点符号都不用了,一口气劈哩啪啦念完,光阴是金。
我只记得上一次抬头看时钟是六点,而等到我终于又找出时间看时钟,长针短针已经爬到十点半整。店里已经没有新客人,只剩下几个外卖还有几桌的饮料。我认命的把所有事情弄好,准备开始整理吧台。等到一切打理完毕,已经十一点零五分。
是啊,的确不会很晚。我扁嘴。
接下来我该怎么回去?我苦丧著一张脸蹲在厨房的走廊,看著厨师们整理厨房,不知道该怎么办。“洛心,下班没啊?”大厨磨著菜刀,关心的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