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璜似笑非笑的眨眨眼,意味深长的调笑道:‘我本来也是半信半疑的,但,刚刚你那位秀丽可人、脉脉含情的女秘书端茶进来时,却让我这个冷眼旁观、心里直冒酸意的第三者瞧出了一点端倪,才恍然知道你这个死会的老同学是多么的抢手又艳福齐天?’
齐羽介尴尬地白了他一眼,‘你呀!真是愈说愈离谱了,明明没有的事你也能凭空想像,捏造得有模有样的?’
季子璜好整以暇的笑了笑,‘咱们心照不宣,你不用愈描愈黑,反正,只要你摆得平,我这个已经啃香蕉皮啃得齿牙发酸、神经麻痹的老同学也乐得装聋作哑、视而不见,绝对不会到褚湘寒那里添油加醋的。’
齐羽介无奈地摊摊手,‘随你的便,反正——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懒得为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多作解释,你爱怎么大作文章、自娱娱人我都悉听尊便!’
‘这可是你说的哟!到时候褚湘寒打翻醋醣子,跟你闹家庭革命,你可别拿著菜刀来砍杀我喔!’季子璜撇撇唇,半真平假的笑著说。
齐羽介目光闪了闪,唇边泛起一丝淡淡而苦涩的笑意,‘她不会为我打翻醋醣子的。’他定定的说。
季子璜心头一震,但,他只是若无其事的淡笑道:‘说得也是,湘寒并不是那种凶得泼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刁蛮女子。所以,我就算去乱嚼舌根、兴风作浪,她也不会跟你无理取闹的,唉!有这样温柔典雅又知书达礼的老婆,人生至此,夫复何求矣!’他感触良多的发出一声做作又无奈的长叹,‘唉!这种万中选一的人间极品已经被你捷足前登了,看来,我只好忍耐一点,退而求其次,改弦易辙,拿出王宝钏苦守寒窑的精神,慢慢等你的宝贝女儿雅雅长大了。’
齐羽介再次失笑了,‘我并不想扫你的兴,不过,我们雅雅好像没有恋父情结哦!’
季子璜不服气的抬起胸膛,振振有词的辩驳道:‘这还不简单,我从现在就开始下工夫,每天都抽空去你家做你女儿的大玩偶,边陪她玩耍,边施行洗脑的机会教育,让他知道有个‘爸爸老公’的诸多好处。’说著,说著,他还真的站起身来准备告辞走人。
齐羽介诧异的唤住他,‘你干嘛?还真的要去我家追求我女儿啊!’
‘怎么?你这个做岳父的嫌我这个未来女婿太老了吗?’
‘我怎么敢?只要你不怕人家讥笑你心理变态,老牛吃嫩草,我这个做爸爸的绝不多事,更不敢骂你是个颠倒伦常的老色狼。’齐羽介笑意盎然的嘲谑道。
季子璜吹胡子瞪眼睛了,‘去你的!你这个得便宜还不忘卖乖的家伙,竟敢指桑骂槐的挖苦我,你看我怎么报一箭之仇?让褚湘寒罚你睡在书房里!!’他气呼呼的咬牙说,却不经意敲到了齐羽介的痛楚。
尽管心痛如绞,但,齐羽介仍不动声色、维持著他一贯温文尔雅、沉著稳重的书生风范。‘要不要顺便建议她让我跪算盘啊!’深沉如诲的脸上甚至还挂著一丝淡淡的笑意。
‘跪算盘怎能泄我的心头之恨?’李子磺浑然不识他那异样的心境之苦,仍意犹未尽的调笑道:‘最起码也得跪万里长城一圈才过瘾。’
齐羽介不置可否的扬扬眉笑了笑,‘好吧!你尽管去嚼舌根吧!能跪跪万里长城那个笑看古令多少风流轶事,多少历史云烟的名胜古迹,不也是人生的一大乐事,此生更是可以无憾矣!’
季子璜大惊小怪的瞪著他,‘齐夫子,我本来以为你这个老学究经过商场上尔虞我诈的斗争琢磨之后,会比较实际正常一点,没想到,你还是以前那个脑袋控固力、秀斗秀斗又闷骚颠狂得不符实际的书呆子,看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真不知道褚湘寒是看上你哪一点?’
齐羽介眼底闪过一抹苍凉而萧瑟的悸动,‘也许,她也是脑袋控固力,有点秀斗秀斗吧!’他有些嘲讽的开著玩笑。
季子璜的眼睛可是瞪得出铜铃还要偌大,‘我看我还是别再跟你瞎胡扯下去,否则,连我的脑袋也要控固力了。’齐羽介并没有留他,等季子璜离去之后,他蹙起眉宇,若有所思的重新坐在会客室的长沙发内,原来漾在房边的笑意也跟著消失了。
* * *
麦当劳速食店。
历以宁在赵蓓莉那双充满了关怀与研究的目光扫量下,不自在的低头咬著吸管,有一口没一口的掬饮著冰凉沁骨的柠檬红茶。
赵蓓莉则大剌剌的咬了一口牛肉汉堡,顺手并塞了几根薯条,自然率性而毫不避讳的吃相跟她的外型一样惹人侧目。
‘你真的搬到了内湖山区和向采尘同居了吗?’她吸了一口柳橙汁,直接切入她约历以宁出来见面的正题上。
历以宁的脸微微发烫了,尽管有些许的难堪和窘困,但,她还是坦白的面对著赵蓓莉,轻轻地点点头。
‘你是因为感激他为你还债赎身,还是因为爱他才答应和他同居?’赵蓓莉犀利的提出第二个问题。
‘两者都有。’历以宁答得既坦率又简单。
赵蓓莉吃完最后一口牛肉汉堡,草草拿著纸巾擦拭嘴吧,‘那么,他爱你吗?’‘应该是吧!他说他离不开我。’历以宁把弄著纸巾轻声回答。
赵蓓莉挑高不满和怀疑的眉毛了,‘应该是?oK!我就假设他是,既然他那么爱你,又离不开你,那他为什么不干脆娶你?反而要你跟他同居?玩这种男欢女爱、不负责任的游戏?’
历以宁的脸色微微发白了,她蹙著眉乏力地搅动著吸管,拨著那些闪著晶莹光芒的冰块,‘他之所以会选择和我同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她简单扼要地陈述著向采尘的隐衷。
赵蓓莉的眉头也跟著打结了,于是她也学著历以宁把玩起杯中的吸管,和那些冰块玩起四两拨千斤的无聊游戏。
这份突如其来的静默令历以宁更加窘迫无助而坐立难安了。她羞愧而迟疑地开口问道:‘蓓莉,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愚蠢,很——下贱!?’
‘没这回事!’赵蓓莉断然否认,‘我只是——有点替你担心,万一——向采尘报仇雪恨之后仍不肯和你结婚,你该怎么办?’
历以宁打了个冷颤,‘他——他应该不会是这样薄情寡义的人吧!’她白著脸讷讷的说。
‘万一他是呢?’赵蓓莉目光如炬的瞅著她逼问著。
历以宁心头绞过一阵刺痛,她咬著下唇,沉吟了好一会,‘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
‘带著满身的伤痛和一颗破碎的心?’赵蓓莉一针见血的说,然后她不敢苟同的摇摇头,‘与其如此,你何不大大方方的跟他谈条件,要嘛就结婚,不然就拉倒,别让他有机会耍著你玩!’
历以宁垂下眼脸,犹豫了好一会,才地出然的说:‘我——我不想逼他——在这种不甘不愿的情况下娶我。’
赵蓓莉瞪大眼睛了,‘你喔!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小傻瓜!’
‘是我欠他的吧!’历以宁飘忽地笑了笑。
赵蓓莉在气竭又拿她没辙之余,也不禁气沮而感慨万千的发出了一声轻叹:‘也难怪你会一头栽进去,要是我恐怕也难抵他这个超级大帅哥的魅力。想当初,他为了找寻你而登门造访时,我还以为日本最红、最炙手可热的偶像明星吉田荣作走进我家呢!
像他那种帅呆了、又酷毙了的美男子根本是上帝用来惩罚蛊惑女性的致命武器,更别提他的忧郁气息,他的潇洒多金,是多么的让人心动而无以自拔,所以——欧尔培输得一点也不冤枉!’
提及欧尔培,历以宁心中闪过一丝痛楚的愧疚,‘欧尔培,他——他还好吧!’
赵蓓莉深深地望著她,‘你想——他有可能会好吗了当他知道自己最心爱的女孩子和别的男人同居的消息之后?’罪恶感深深揪住了历以宁的五脏六腑,‘他——长痛不如短痛,他会熬过来的。’她温柔而凄楚的颤声说。
‘是啊!只要他能停止自暴自弃、荒废学业、到酒家喝酒买醉、寻欢作乐的疯狂措举。’赵蓓莉尖锐的说。
她的话抽光了历以宁脸上的血色,她不敢置信的猛然摇著头,然后,一抹酸楚的热浪夹带著尖锐的愧负和痛苦迅速地吞没了她所有的感觉,泪意梗住她的喉头,模糊了她的双眼,让他再无法在赵蓓莉面前掩饰自己偾张而震动的情绪了。
‘我常常在想,如果我是你,能够被一个男人这样刻骨铭心的深爱著,我一定会觉得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而你——却狠得下心用那种最残酷的方法去伤害欧尔培?浑然漠视著他对你的一片挚情?’赵蓓莉忍不住替枉费多情的欧尔培抱屈而发出了不平之音。
历以宁闭上泪意蒙眬的双眸,竭力控制著波涛万涌的情绪。她喉头梗塞地发出了一声苍凉而无奈的叹息。
‘我如果不狠下心的话,他以后受的伤会更重,没有人能了解我内心的苦楚和挣扎,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我和欧尔培是青梅竹马长大的童伴,如果还有选择的机会,我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伤害他一丁点!’
赵蓓莉深吸口气,对历以宁骤下猛药的作风仍有些不以为然。‘你现在说这些不是太多余了吗?解铃还须系铃人,目前也唯有你才能让他清醒过来,重新振作起来。’
‘他的——情况真的有这么严重吗?’历以宁擒著泪问道。
赵蓓莉脸色一点,也跟著发出一声长叹,语音喑哑的说:‘若不是他的父母托我来找你帮忙,我也不会知道他现在会这么的消沉堕落!?据说,他在大醉一场之后,就像脱胎换骨似变了一个人,开始翘课、泡妞、飙车、抽烟喝酒,整天不是泡在舞厅里,就是流连在酒家,左拥右抱,呼酒买醉,过著靡烂堕落、一蹶不振的生活。
父母的眼泪,同学的规劝与责骂,他都充耳不闻,当作马耳东风,说什么人生苦短,须及时寻欢,今朝有酒今朝醉,任谁也没想到——你给他的刺激会这么的深?’历以宁浑身掠过一阵颤悸,罪疚感知浪潮般席卷了她那颗不断绞痛的心。
‘他这是何苦?何苦来哉?我根本——根本不值得他这样糟踏自己的生命——’她血色尽褪的闭上眼,艰涩而痛楚的呢喃著。
‘你知道吗?他正应验了自古多情空余恨这句话。’历以宁黯然神伤而怆惘无语了。
好半晌,她才稍稍克制住这份辛酸而融合了歉疚的复杂情绪,泪光莹莹地问著赵蓓莉:‘他今天会变成这样颓废堕落,我是始作俑者,更难辞其罪,所以,我岂能袖手旁观,任他继续戕害自己的前途?蓓莉,你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他吗?’
‘梅仙娜酒家,听说他晚上都在那里喝酒。’
‘好,我去找他。’历以宁毅然决然的说。
* * *
历以宁在欧尔培的学长‘小李子’的陪同下,走进了梅仙娜酒家。
望著闪烁更迭的霓虹灯,装潢得富丽堂皇、既气派又豪华的酒廊,已经洗尽铅华、脱离苦海的历以宁突然有种不胜瑟缩的寒颤和晕眩感。
她惴惴不安的抱住自己的胳膊,随著小李子走进了另一个五彩缤纷纸醉金迷、充满了感官刺激的糜糜世界。
在幽暗而昏蒙旖旎的灯火幢幢中,历以宁和小李子穿过刺目猩红的地毯,越过如星海般闪耀著点点星光的长廊,来到了人声嘈杂、喧闹络绎又夹杂著狎语、酒气的酒厅。
历以宁眯起眼强迫自己‘重温梦魇’适应这里的气氛。她细细梭巡著一张张娇娆俗丽、卖弄风情的女性脸庞,也慢慢地掠过那些高声阔谈、酒意和色欲同样中烧的恩客。
几乎所有在座的男人怀里都平躺著一位衣著暴露、妖娆艳丽的酒女。
最后,她终于在墙角的一张沙发上,看到了半醉的欧尔培,她的心开始往下沉、往下落欧尔培醉眼迷蒙的拥著一个浓妆艳抹、穿著低俗露肩薄纱礼服的酒家女,一边喝酒,一边借著醺然的醉意肆无忌惮的和那个酒女调情作乐著。
看得出来,那个体态丰腺又烟视媚行的酒女正极尽心思的讨好著他。
历以宁深吸了一口气,浑身震颤的走向他,语音颤抖的告诉他:‘你要喝酒,我可以陪你!’欧尔培脸部的肌肉抖动了一下,然后,他视若无睹地转首对身旁的酒女调笑道:‘娜娜,你认识她吗?’
‘我不认识,阿培,你认识她吗?’
欧尔培故意把娜娜拥著紧紧的,放肆地把玩著她那又鬈又不知上了多少发胶的发丝,‘她啊!说起来还跟你同业之谊,她的花名是云梦,曾经是欣欣酒廊最吃香、最红的台柱,可惜的是,你的运气没她好,还没有人肯出钱长期包下你,做你的入幕之宾和长期饭票。’
娜娜立刻眯起她那双戴著假睫毛而色彩缤纷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历以宁,轻蔑而怀疑的撇撇唇说:‘有没有搞错?瞧她瘦得前胸贴后背,一副干瘪干扁四季豆的模样?居然还有人肯花钱包下她?那位有钱的大爷是不是特餐吃腻呢?才会中意这种没啥营养的豆芽菜?’
‘管他是什么原因,反正——我喜欢的是你这种白白嫩嫩、体态丰盈又懂得卖弄风情伺候男人的女人,至于其他不相干的男人喜欢豆芽菜还是青菜萝卜,都是他家的事。’欧尔培轻浮地摩挲著她的颈窝,旁若无人地和娜娜调情戏娱著。
历以宁吞了一口苦水,她忍耐而委曲求全的叹息道:‘尔培,如果你恨我、怨我,你尽管骂我、羞辱我,何苦糟踢你自己的生命,做这种亲痛仇快的傻事呢?’
欧尔培的心痉挛了一下,但,他装作没听见,手轻轻抚摸著娜娜裸露而光滑的肩背,‘娜娜,宝贝,你有没有另外一个比较安静隐密而不受人打扰的地方?’
‘当然有,就等你开口啰!’娜娜吃吃地娇笑著,整个人都腻在欧尔培的胸怀里。
历以宁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突然冲到娜娜面前,掏出几张千元大钞递到她眼前,冷冷地说:‘小姐,你如果要钱,我可以给你,请你去找别人,不要缠著他。’娜娜挑起眉,没好气的瞅著欧尔培,茫然而懊恼的质问他:‘阿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是不是酒家女当上瘾了,所以,今天特地来跟我抢客人,别苗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