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怎么样,但却是门不当、户不对。」
「门当户对却貌合神离的人多得是,用不着大哥你去锦上添花。」她没好气地说。
她虽然是千金小姐,但在父母早逝、大哥放任的情况下,青岚因此有着自己的见地,她从来不受传统的世俗礼教所禁锢。
「我是不是把妳养得太离经叛道了些?」慕青城望着妹妹的眼神中带着笑意,完全瞧不出他对于妹妹的意见有任何的懊恼。
「大哥,现在我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不让他狡猾地回避,慕青岚精准地点出问题所在。
「对我而言,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有趣的玩具,至于未来……」他用一个轻松的耸肩带过。
身为一个商人,他从来就不会把话说死,所以对于妹妹的追问,他选择了留有余地的回答。
事实上,娶妻这件事对他而言一向都不重要,自然也没想过自己的妻子该是怎样的女人。
不可否认的,黎谨言这个初来到慕府的丫鬟用她超乎一般人的镇定和思绪攫取了他的注意。
但……这就是爱吗?
他不这么认为,不过,他也很期待他们之间会激荡出什么样的火花。
那应该挺有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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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处子之身能值得上多少?
事实上,在这个算不上富饶的年头里,它真的值不了几个钱。
贫苦的农家,为了区区几十两卖女儿以求一时温饱是时有所闻的。
他愿意出一千两买她的贞操,算得上是慷慨了。
如果换作是别的姑娘家,肯定喜形于色的连忙答应了,甚至还可能在心里编织一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
但黎谨言并不是一般的傻姑娘,在她少数有幸能读到的书中,有着太多以色侍人者的悲哀与凄凉。
这两者打小到大她尝得太多,是她这辈子都不再需要的东西。
而银两,她很需要,更需要一个可以让她永远从贫穷中翻身的机会。
所以……
红嫩嫩的唇瓣嵌进编贝般的皓齿之中,正当她还在努力思索着该怎么做时,薄薄的门扉上突然响起两记轻敲声。
那为她带来无数的疑惑,因为她才进府中几天,压根就没有什么朋友,更别提会有人在这三更半夜来找她。
她想说服自己刚刚的敲门声是她听错了,可是接下来的敲门声却让她不得不带着满心的纳闷去应门。
「米大夫?」看到来人,她惊讶的低呼一声,完全想不到会在这个时候看到只有一面之缘的米横天。
「抱歉,打扰了。」给了她一记温文的笑,米横天对待她的态度和今天晌午时对待慕青城的截然不同。
「米大夫有事?」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不解他为什么深夜叨扰,但她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
「没事,只是想找妳聊聊。」在她不解的目光中,他恣意地步至亭子里的石桌边,然后好整以暇的落坐。
「奴婢不以为自己有什么可以和米大夫聊的。」
「别对我自称奴婢,在慕府,我并不比妳尊贵多少。」听到她那谦卑的自称,原本一脸笑意的米横天皱起眉头。
「你是个大夫,而我只是个小丫鬟。」她谨记着当初入府时,罗总管对她的告诫──要尊主如天,要懂进退。
虽然她常常会忍不住对慕青城做出「以下犯上」的事来,但那都是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之下。
「其实,我不过是一个被朝廷贬为奴隶的医官,所以认真说起来,妳的身份还比我尊贵些。」
他是一个没有自由的奴隶,是被慕青城买进府里来的,要不是先父当年和慕府有点交情,只怕他早已不知流落到哪个官宦人家,受尽屈辱了。
「呃?」被他说出来的话给吓一大跳,一时之间,她只能傻愣愣地瞪着满脸带笑的他。
她应该是听错了吧?
瞧瞧米大夫气宇轩昂的,还有稍早时与慕青城的应对,哪里有身为奴隶的影子?
显然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她的想法,米横天朗朗的一笑,落落大方地说:「妳并没有听错,我的确是官册上列了名的奴。」
「那、那……」震惊之余,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毕竟任何人若是突然之间由官变奴,那就像是由天边掉到地上一般,她很想安慰他,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呵,真是个善良的姑娘,外表看起来清清冷冷,但眸中的那抹怜悯与温暖却是骗不了人的。
就像……「她」一样。
「妳并不需要替我感到可惜,当不当官不重要,为奴为仆亦不可耻,反正日子还是这么一天天的过。」正所谓官场如战场,朝中有几个奸佞小人也不足为奇,是他自己一时大意,有了这样的磨难也属应该。
「嗯。」既然他说不用安慰他,黎谨言也懒得多费心神,她点点头,眸中却还是残存着浓浓的疑惑。
难不成米大夫是专程来告诉她,他的地位并没有高她一等吗?
他应该不是这么无聊的人才对啊!
没有漏看她眸中的警戒和疑惑,但米横天对于她的提防态度也不以为意。
「不过有件事我一直萦挂于怀,而这便是我今天夜访妳的原因。」他毫不迂回,直接如她所愿地切入主题。
「这事与我有关?」听他这么一说,她脸上的疑惑更深了。
她与他算是素昧平生,她不认为才初认识的他们,有什么事是值得他深夜来访的。
「我还不确定,所以今晚才会过来,想要请问,妳祖籍何处?」
黎谨言面露异色,眸中再次闪过警戒,对于他的问题,选择沉默以对。
「妳若不想说,我不会勉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他语气稍顿,似乎是在思索着该怎么说服她。
「我会这么问,不过是因为晌午在替妳包扎时,发现妳手上烙着一朵梅痕,我以为……」
米横天并没有因为她的犹豫而不悦,仅是用了然的语气,诚恳地解释自己并无恶意。
但是,他的话都还没说完,身后却蓦地传来慕青城讥诮的嗓音。
「我还以为此时此刻府里所有的人都应该安寝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有那个闲情逸致在这儿赏月说心事。」
缓步踱来的慕青城先是恶狠狠地瞪了黎谨言一眼,这才将目光转到米横天的身上。
「不过是找个伴、谈个天罢了,哪来的赏月说心事?」面对他带着酸味儿的话语,米横天并没有放在心上,轻描淡写地回着。
「如果我记得没错,当初你初入慕府时,曾经亲口跟我说过,大仇未雪之前,你并不想娶妻成家。」
这话虽然是对着米横天说,可是慕青城凌厉的目光却笔直地射向静静坐在一旁的谨言。
清楚地感受到那带着怒意的眸光,黎谨言却是一头雾水。
她不懂,为什么从她进入慕府后,他总是在生气,好像所有的七情六欲都用气愤来表达一样。
因为不懂,所以选择视而不见。
不理会他是吗?
好、很好!
被彻底忽略的慕青城这会儿更气了,他伸出手直指着黎谨言命令道:「妳,过来!」
「要做啥?」面对他的命令,她不动如山。
「我是妳的主子,我要妳过来,需要理由吗?」忍住气,慕青城简直不敢相信这女人还敢质疑他。
究竟是谁给了她那么大的胆子,是因为米横天吗?
凌厉的目光因为这样的想法扫向一旁的男人,被那杀气腾腾的目光一照,米横天倒也无所谓,耸了耸肩,不知死活的替黎谨言说话。
「照道理说,现在是她休息的时间,的确是可以不跟你去。」
这话听起来颇有道理,可却让慕青城的脸色又青了一半有余。
极度不舒服的感觉在他的心底发酵纠结,他又怒又气的看着一点也不觉得有错的两人,似乎在盘算着该怎样将他们大卸八块。
「滚回你的药居去。」终究,残存的理智战胜愤怒,他瞪着米横天命令道。
谁知道,米横天连想都不想的就出声拒绝。「时候还早,没有睡意。」
终于,他的恣意挑断慕青城仅存的理智,但见慕青城想也没想地就化拳为掌,毫不留情地拍向他。
「哇,不用这样吧!」不慌不忙地伸手格挡突如其来的攻击,米横天脸上的笑意更盛。
原来捉弄人是件这么好玩的事儿,难怪总有人这么乐此不疲。
这家伙一向把丫鬟当成逗自个儿开心的玩意儿,打死他应该都不会想到自己也有被人当成「玩意儿」的一天吧!
「你最近很讨打!」慕青城咬牙道,出手的攻势愈见凌厉。
「是你最近失了该有的气度,只是原因是啥呢?」米横天笑言,嘴里虽然说着不知道,可眼神却有意无意地往黎谨言瞄去。
不瞄还好,一瞄整个人都傻了!
因为他看过去时,刚好瞧见一抹隐入门扉后的身影。
黎谨言这个年轻小姑娘的沉稳和脾性果真是异于常人呵!
一般的姑娘家若是遇着这种状况,能够完全视若无睹的走人吗?
她不但走人,还没半丝担忧及任何想要阻止这场争端的念头,那种独善其身的感觉太特别了,特别到让人忍不住想探究。
眼前所见的一切,让米横天终于了解慕青城之所以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
一个那样独特的女人,很难不让人想要打乱她那不该存在的沉稳。
眼见米横天朝着黎谨言离去的方向瞧得眼儿发直,慕青城心头的怒气更盛,表情狰狞地沉声低斥。
「你给我专心点,别只顾着瞧女人。」
那话语中浓浓的酸意,让人很难当它不存在,当然,米横天也很捧场地给了他一记大白眼。
接收到他不以为然的死鱼眼,慕青城倏地毫不留情的使出十成十的功力,一掌重重地拍向他,米横天灵巧地一闪,身后那棵半大不小的树应声倒地。
不敢相信的瞪着眼前那棵应声折断的树,米横天的背脊忍不住泛起一阵寒凉。
呼,还好自己逃得快,要不然被这一掌打着了,就算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抬眼看向正蓄势待发,准备击出另一掌的慕青城,他终于扬声啐道:「你真的是失了自制力,平时的你不是这样的,你对任何事向来都含笑看、冷眼观的,现在竟然为了一个丫鬟狠心对我下重手?就算你真的对她感兴趣,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来宣示主权吧!」现在在他的眼中,一向气宇轩昂的慕青城就像发情的公牛一样。
米横天愈说愈没好气,干脆收起拳脚,一屁股往身旁的石椅上一坐,一副随便慕青城想怎样就怎样的模样。
他真是受不了了!
明明是个斯文商贾,如今一见了他就想打架,活像是个十七八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似的,一点儿纵横商界的深沉与干练都没有。
中肯又精简的评论,让慕青城的攻势稍顿,瞪着米横天,他想要出言驳斥,可是向来运转流畅的脑袋瓜子却破天荒地出现难得的停滞。
他竟然对这样荒谬的话无法产生立即的反应,甚至连回嘴都找不着话,因为连他都察觉了自己的失常。
他……真的对她起了超乎常情的兴趣了吗?
第四章
星子明,月光暗。
斟酒,仰首,慕青城将杯中的醇酒全都豪迈地倒进嘴中,任由那香醇浓烈的滋味洗涤着他的喉头。
「我没有被她影响!」烈酒找回他刚刚失去的理智,他一开口就是认真的否认。
「嗯。」轻轻地点头,对于他的话,米横天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但看起来就是满睑不信。
「她不过就是个女人,我在商场上打滚这么久,见过的美人儿不知凡几,像她那样的小菜,我还瞧不上眼。」
他再一次的澄清,但是米横天给的回应还是一样漠然,像是没听到他说什么一样。
「我是真的不在乎她,她不过是个小丫鬟嘛!」
他依然试着解释,但是说到这句,低沉浑厚的嗓音却不由自主地出现破绽,显然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在不在乎她,你自己知道,不用向我解释。」终于,米横天开了尊口,依样画葫芦地仰首饮尽杯中酒,在喉头一阵灼热之后,他望着那薄得有如蝉翼般的酒杯,眸中漾着些微犹豫和不为人知的复杂。
「你……是不是也对她着了迷?」慕青城凝视着一直静默着的他,想到他今晚特地来找黎谨言的举动,心中起了质疑,于是突如其来的问道。
抬头,复杂的眼神望着慕青城良久,米横天没有答复他的问题,只是天外飞来一笔地说:「她或许不是你我能够着迷的对象。」
「为什么?」在酒精的镇定下,慕青城稍稍找回平时惯有的精明,他没有遗漏米横天话里的意有所指,只是不解。「难不成她既镶金又包银,尊贵得让人不能沾染?」他嗤之以鼻。
这世上只有他不想要碰的女人,没有他不能碰的女人。
她不过就是个乡下来的小丫头。
「她是既没镶金,也没包银,但尊贵……」话说到一半,米横天顿了又顿,似乎在犹豫着该不该说。
「怎么,我都不嫌她是个小丫鬟了,难不成她还嫌我不够尊贵,配不上她吗?」又是没好气的一哼,对于他没头没脑的话,慕青城显得不悦。
「唉……」他知道好友不高兴,但唯一能做的却只是长长地一叹,有些事,他真的不知道说了会有什么后果。
「有话直说,别在哪儿咳声叹气的。」那声叹息惹得慕青城更不快了,那种好像有什么秘密的模样挑动了人类对「秘密」这档事的好奇心。
暗自运气调息,慕青城试着藉由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定下心,将他俩方才的对话重新思索了一遍,把他不经意遗漏的线索都找回来。他很清楚米横天的个性,他绝对不是强调门当户对的庸俗之人。
如果那番话指的不是他与黎谨言身份上的悬殊,那么所指又为何呢?
「情况究竟如何,我还不能确定,只不过身为你的兄弟,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陷入一种复杂的境地。」
耳中听着他的话,慕青城的心头不由泛起一个一个的问号。
真是见鬼了,为什么米横天话里的每个字他都懂,合起来却都不懂了?
「你可以再把话说得更清楚一些,你该知道我不喜欢打哑谜的。」望着米横天欲言又上的模样,他心中突然生起一抹不祥的感觉。
那丫头不就是住在京畿附近山里的小村姑吗?会有什么复杂的?
「简单来说,她的身世或许不单纯。」终于,米横天还是说了。
手臂上那朵鲜艳的红梅让黎谨言不再只是一个单纯的小丫头,她的身世可能很复杂,复杂到他一点儿都不想让对自己有恩的慕青城去蹚这浑水。
望着米横天的眸光变得清透而认真,慕青城开始沉着推敲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