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有药壶和药罐,她想起白天自己曾断续清醒,期间定棋数度亲手喂她汤药。
他照顾了她一天一夜吗?
怎么可能?!
他会这么好心?
一定是她在做梦!
可是,这个梦很真实,他就睡在她身边,呼出的热气还喷拂在她的脸颊上……
莫名地,巴哥的脸孔发热。
一定是他靠得太近,所以燠热。
缩往床角,她又打寒颤。
现在是严冬十二月,会热才有鬼。
缩回他身边,呵,热呼呼的……
她怕冷,偎啊偎的,不但钻进他被窝,还直往那舒适的热源缩,最后,一双冰脚得寸进尺地挤进他腿间,暖洋洋的热气瞬间甜上巴哥心窝。
好暖!
如果年年冬天都能有这只“暖炉”,夜里就能睡得又香又甜了。
定棋醒来。
因为有人不断偎著他蠕动,他有被“异常”磨蹭之虞。
鼻端氤氲著香气,这味儿他熟悉,知道是谁。
本打算不理,可那小人儿还在不断磨蹭,不解人事,不亦乐乎,不知道男人在受苦。
“磨够了没?”他悠悠撂话。
咦?
赫!
巴哥一惊,滚出被子外——
他张开眼?
他在看她?
巴哥涨红脸……
这不是梦!
“干嘛?”他眯眼。
“什、什么干嘛?”她惊吓。
“干嘛瞪著我看。”他懒洋洋。
“我哪有瞪著你看?”
“你现在就瞪著我看。”
她急忙用力撇开脸,那动作故意,姿态僵硬。
他咧嘴。“敢做敢当。”
敢做敢当?“什么敢做敢当?!”她气。
“吃我豆腐,敢做敢当。”巴哥瞪大眼。
“屁——”
“什么?”他桃眉,眯眼,警告。
“屁……你说我吃你豆腐,‘譬’如什么?”她识相改口。
“譬如?”他嗤笑。
“要我举例?”嘶哑问。
“废话!”
“我看,你病好的差不多了。”他悠悠说。
她不解。
他忽然冲著她低笑,然后——伸手抓她!
巴哥尖叫。
尖叫也没用,她已经被抓进他怀里,压他在身下、压在他胸下。
“你想要?”他嘶声问她。
想要?“想要什么?”她瞪大眼。
这人真奇怪,话都讲一半的!
“想要那个。”他懒洋洋。
“哪个呀?!”
他眯眼。“你不知道什么意思?”
“谁知道你什么意思?!”啐!
他的身子忽然压低。
顿时,巴哥全身冒起一阵鸡皮疙瘩。
她心跳加快、呼息紊乱、还有——
心悸、惶恐,虚弱……
他的话惹她糊涂,然而他的动作让她心跳加速!肌肤相亲时,她心头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他悠悠看她,那眼神深沉,那气息粗犷、那情调暧昧……
好像要发生什么事了?
真的要发生什么事了?
他要对地做什么事了……
“算了。”忽然,他说。
算了?巴哥一僵。
“我只对女人有兴趣。”他道。
然后翻身,兀自倒头,咧嘴睡去。
愣愣地瞪著他的大片熊背,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突然的叫巴哥傻眼。
女人?
眼前她不就是个女人?
莫非,他的意思是……
她不是女人?
深吸口气,巴哥咬牙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冷静……
为了吃的,你千万要冷静!
她恨得牙痒痒,肯定这个家伙根本不是人,是魔鬼!
可恶!
讨厌!
可恨!
去死吧!
哀怨地,她眼睛瞪得老大,沉痛地以目光用力剜他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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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哥病体初愈,定棋就订了更严格的规定。
除了平日用膳礼仪应严加遵守外,往后再也不许巴哥于三餐之间,食用任何额外点心,府内下人也要一并遵守,随时监看,如有给食者,严惩!
这项新规定,巴哥严重抗议。
不过,想当然耳,抗议无效。
新规定即日执行。
府内下人战战兢兢,从此,巴哥就再也没有点心可吃了。
此时,她躺在床上,绣花高脚鞋一反一正、乱七八糟地扔在地上,她正哀声叹气,怨叹不已。
因为不能吃点心,导致她成日百无聊赖,白天只能把头瞪著床板。
“真是可恨,要是这贝勒府里,没有那个混帐贝勒爷,不知道该有多好?”
巴哥眉心打结,现在她只能“思念”可爱的点心和肉包,定棋那个魔鬼,订这样的规定根本就是惩罚!
随即,巴哥又展出陶醉的笑容。“要是那个人不在的话,这个贝勒府,应该就是天上神仙住的地方了吧?”
只要吩咐一声,贝勒府里的厨房随时都能变出肉包子,如果这里不是天上神仙住的地方,还能是哪里?
“大白天的,你赖在床上做什么?”
定棋突然走进房里。
忽然出现的魔鬼之声,吓得巴哥赶紧一骨碌坐起来——
“干什么?!”她吓得大叫。
“什么干什么?”他皱眉,站定在房间中央。
“不是,”缓过气,巴哥呵呵笑。“我是说,大白天的,你怎么回房了?”
他眯眼,看见地上乱扔的绣花鞋。
巴哥心头一跳,赶紧跳下床,把乱扔一地的绣花鞋摆正。
“我有话跟你说。”瞪了她一眼,他在茶几边坐定。
“什么话,我听著。”垂首敛眉,她摆出他爱看的温雅棋样。
“午后我要在前厅接见几位蒙古商旅,没事你不要出来。”他交代她。
“噢!”巴哥漫应著。
定棋抬起眼。“‘噢’什么,要答‘是’!”他纠正。
巴哥忍气吞声。“是。”有气无力地回应他。
他脸色平板。“你的规矩到底是谁教的?难道在王府里,佟王爷都不管自己的闺女?”
“不用什么人管我呀,我只要管好我自己就可以了。”她说。
他眼色不善。
巴哥咽口口水。“我是说,现在有你管我,不是更好吗?反正你管得又严又好,没人能像你这么难搞——不,我是说难得,呵呵!”她无害地傻笑。
他眯眼。“好了,今日你就乖乖待在房里,不要出门闲晃了。”话说完,他也站起来。
“你要走啦?”她眉开眼笑。
“对。”
“那今日午膳呢?我可以在房里用,不必跟你一块吃吧?”她瞪大眼,眼巴巴望著他说——
“不必。”他答。
哟喝!巴哥简直想跳起来欢呼了。
定棋瞪了她一眼。“饭前要洗手,用膳时不准枢鼻子、如厕、说话、发出声音,饭后要记得漱口、喝茶,然后调息静养至少半个时辰,以养身滋息,听见了没有?”他交代一串。
“知道了!”巴哥垂首敛眉,棋样乖巧。
有你每天在我耳边念叨,内容我都会背了!她心底暗念。
听见她答话,定棋才出房。
他出去后,巴哥呼了好大一口气。
“没有你在,我就可以大口吃肉、大碗扒饭,不用‘痒身猪息’也可以长命百岁!”她呵呵笑。
跟到房外,确认定棋已经走远,她才招手叫来门外侍候的小春。
“你马上叫厨房给我烧一只鸡、一只鹅、一只鸭,还要煮一碗猪脚、烤一只羊腿,再加上一桶饭,再来还要两笼肉包子、三个窝窝头——做好了就给我送到房间来,记住了没有?”她吩咐婢女。
小春睁大了眼睛,觉得吓人。“可是,少福晋,贝勒爷他说——”
“说什么?!他说我不准吃点心,又没说我不能吃正餐!”
小春咽口口水,心想,少福晋这样说,也不算没理。
“还不快去?”巴哥催她。
“是。”小春勉为其难答应。
“快去、快去!”巴哥笑嘻嘻地挥挥手,然后想起什么,又招手叫小春回来。“喂、喂,小春,你等等!”
“少福晋还有什么吩咐吗?”小春去又复返。
“我看我还是到厨房去吃好了,免得他突然回来,要是被他瞧见,又要把我臭骂一顿!”想了想,巴哥交代小春:“我看,等厨房把菜做好,你就回来告诉我一声,我到厨房去吃就行了!”
“是。”
巴哥满意点头,这才放小春离开。
“这样就好了,被他管了这么多天,到了今天我才觉得称心如意一点!”巴哥满足地笑开脸。“不过他这个人也真奇怪,定了那么多规矩针对我,又老是爱管东管西的叨念我,难道他不嫌烦吗?”
转个念,巴哥又烦恼起往后的日子——
要是从今而后,再也有没点心可吃,那日子有多无聊乏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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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三名来访商旅,实则是蒙古巴林部的贵族。
定棋做生意的对象,一是富商,二是权贵,又或两重身分兼具者,就更是如鱼得水。
“实话说,这趟咱们来到抚顺,除了与贝勒爷做生意外,还有一则心愿想了。”蒙古人沁格尔泰道。
“心愿?”定棋问。
“是,咱们都听说了!贝勒爷刚娶的少棍晋,是恪王府的闺女云罗格格?”蒙古人阿乌拉说。
“是。”他沉声答。
“贝勒爷该听说过,这但王府云罗格格的额娘,正是来自咱们蒙古巴林部的姑娘!”另一蒙古人乌日赖托道。
乌日赖托说的话,让定棋略感惊讶。“不瞒三位,这件事我倒不清楚。”
婚事是玉王爷决定,定棋不清楚妻子的来历,尚情有可原。
“噢,原来贝勒爷并不知情!咱们巴林部商人长年与贝勒爷往来,我三人得知玉、佟二府联姻,又知少福晋的额娘正是蒙古巴林部人,皆深感荣幸。此番前来,正想请求贝勒爷,让我三人能当面与少福晋问安。”
定棋没有即刻答应。
“请贝勒爷圆满我三人心愿!”虽知于礼不合,然玉王府是当朝权贵,阿乌拉激动地劝说:“少福晋是巴林部的子孙,咱们巴林部的儿女能嫁进玉王府,对蒙古巴林部的贵族来说,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定棋知道,蒙古人向来粗犷,且十分好礼,这三人既然是蒙古贵客,生意上又有长年往来,他自然没有严拒的道理。
只是——
只是现在让她出来见客,妥当吗?
“既然三位如此盛情,那么我就让云罗到前厅,向三位问安。”他终于决定。
经过月余的调教,她已经有些长进,应该不至让他丢脸。
“不敢、不敢。”三人一听,果然十分高兴。
“察哈达!”定棋喊道。
“奴才在。”候在门外的察哈达,即刻走进前厅。
“你到我屋内,请少福晋到前厅来见客!”
“嗻。”察哈达应声退出,随即往湖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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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来到湖苑,察哈达在主房敲了半天的门,却不见小春前来应门。
“总管大人,您找谁啊?”一名婢女从近处走来,好奇问。
“我找少福晋,贝勒爷吩咐,请少福晋到前厅见客!”
“少福晋?可是少福晋不在屋里呀!”
“不在屋里?那少福晋现在人在哪里?”
“两刻钟前,就到厨房里去了。”婢女答。
“到厨房?少福晋到厨房做什么?”
“这个嘛,好像是用膳,这您要问少福晋的婢女,小春才清楚。”
“那小春人呢?”察哈达问。
“好像跟少福晋一道往厨房去了。”婢女答。
啐,这笨姑娘,说了等于白说!
察哈达没空骂人,他急著转身往厨房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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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一到厨房,巴哥的心情就很好。
见到厨娘大婶们,已经给她张罗了一桌好菜,还有她最爱的肉包子,巴哥就眉开眼笑。
“少福晋想喝点酒吗?”
厨娘的头头阿四婶,手上拎了一壶酒,送到巴哥面前。
小春见到阿四婶拎了酒壶来,才刚要阻止,巴哥已经开口问——
“酒?什么酒啊?”
“是上好的葡萄美酒!这是贝勒爷最喜欢喝的酒,少福晋要不要尝?”
“噢,葡萄美酒,我知道它!”巴哥信口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林,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唉呀!没想到,咱们的少福晋竟然还是个才女呢!”阿四婶惊叹。
“呵呵,那有什么?”巴哥不好意思地搔搔头。“不过,当真有好多诗我都能背,这些都是小时候我娘教我的!”巴哥说的是实话。
她是汉人,只不过出生前便没了爹,十岁时连相依为命的娘也去世了,这世上就只剩她一人孤零零的,才会沦落为乞儿,之后流浪到抚顺。
“唉呀,那咱们少福晋的额娘,肯定博学多闻,是世间少有的才女!你们大家说是不是啊?”阿四婶对众人道。
“就是呀!”婶娘们一致附和!
巴哥高兴的呵呵笑。“这样吧,大家别站著,你们全都坐下!”巴哥挥手招呼大伙。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人敢坐下。
“干什么?你怎么还不坐下?”巴哥问。
“奴才们不敢坐下。”小春代众人答。
“什么奴才不奴才的!”巴哥皱起眉头,对小春道:“小春你是姐姐,其他人全都是大娘——”
“奴才们不敢!”小春和厨娘们,全低下头。
“什么敢不敢的?你们讲话别扭死了!”巴哥道。
小春和厨娘还是低头,不敢啧声。
巴哥拿她们没办法,突然间急中生智,想起定棋——
“罗嗦什么?我叫你们坐下就坐下!”她用定棋平常凶她的口气说话。
果然,她这一凶就见效!
众人果然吓得急忙拉椅子坐下。
“这才对嘛!原来那家伙的招式不只用在我身上有效,看来在你们身上也挺管用的!”她嘻嘻笑了两声。
“少福晋,您有什么吩咐吗?”小春问。
“吩咐?”巴哥眼珠转了转。“噢,对了,我是想,反正这么多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不如咱们来玩个游戏吧!”
“游戏?”众人又一阵错愕。
“是呀,刚才你们不是夸我,诗吟得好吗?”
“少福晋的诗是吟得好。”阿四婶说。虽然她压根儿有听没懂,不过听著挺有味儿就是了。
“那好呀!我问你们,你们想不想当才女呀?”
“才女?”她们个个瞪大了眼睛,一脸好奇。
“是呀,我来教你们吟诗!”巴哥笑嘻嘻地拿桌上的酒壶。“你们瞧,这儿有酒,咱们正好来吟酒仙李白的‘斗酒诗’!”
“斗酒诗?”每个人都张大嘴、瞪大眼,好奇极了。
“什么是斗酒诗呀,少福晋?”
“想知道?那跟著我吟就是了!不过吟诗之前,咱们得先立个规矩。”
“什么规矩。”众人间。
“就是我先带头吟一段,接著喝下一杯酒。之后就轮到你们重复我刚才的诗句,一字不漏的背诵一遍,如果背不出来,那就要罚喝一杯酒!”
“喝一杯?咱们这里,每个人都要喝吗?”小春迟疑问。
“是啊!”巴哥转头对阿四婶说:“阿四婶,你快去把所有的西域美酒都拿过来,咱们要来斗酒!”
阿四婶向来就爱瞎起哄,一听巴哥下令,她高兴的连声应和:“好好好,我这就去取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