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肺:治肺虚、咳嗽、咯血。
猪心:治惊悸、怔忡、心慌、失眠。
嗯,这几天她为了士元哥到底会不会留在顺昌府,经历了惊悸、怔忡、心慌,那她该多吃些猪心喽!
她翻到羊肉篇——
羊肉:补气养血、温中暖肾。
羊胃:补虚益脾。
羊心:治忧臆气,除邪扶正。
哇,羊心这么好用?她继续往下看。咦,这是什么?
郎士元见她静静地坐在他身侧,认真学习的模样,仿佛回到从前。所不同的是,以前周围还有其他的吴家手足,而此刻,竹林里唯有两人,再没有第三者的干扰。
这幅景象是他梦寐以求的情景,以前当它是个幻想,想不到竟能美梦成真。
他心情大好,又盛了一碗粥,随口问:「有问题吗?」
「有啊,士元哥,什么是白腰?」
噗~~他口中的粥喷了出来。「咳咳……」还不小心呛着了。
「士元哥,你别吃太快。这书上写的,吃快伤胃,呛着了损气管。」她摇头晃脑地提醒。
「……」郎士元的眉角抖了抖。
「我说得不对吗?」这次吴忧明确地察觉到他不快的情绪。
「没有,说得很正确。」他擦擦嘴角,有种拿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那士元哥,你还没告诉我,什么是白腰?」
「这你不用知道。」
「那怎么可以?我是神医之徒耶,这白腰的功效可治疗肾虚精滑,日后万一要有这样患者上门,我却连食方长得啥模样都不知道,那不是让士元哥丢脸了吗?不过话说回来,精滑又是啥意思?」
郎士元如何向吴忧解释这白腰就是羊外肾?也就是雄羊的精囊。这食方是专门治疗男子肾虚的病症。一想到日后她可能遇上这类的病患,他就生出一股干脆阉了他们的冲动。
不,她不可能遇上这类的病患,因为他绝不允许。
现在仔细想想,她跟着他学医也有些不妥。要是让外人知道了,一定有轻薄之徒会利用看病的机会与她亲近,若再灌输她一些济世救人的蠢话,那他的小忧岂不亏大了?
可现在他要是反悔,那他还有啥借口可以留在她身边?他脑中快速地转着。
「小忧,白腰这类的食方,对现在初学的你还算太深奥,等过一阵子你已熟悉基础的医理,我再仔细地解说给你明白。」他好言解释。
吴忧露出稀奇的表情。「士元哥,打你回顺昌府后,难得露出和颜悦色的模样,嘻嘻。」
她耍嘴皮的娇俏模样,教郎士元眉角又是一抖,抿抿嘴。「反正就是这样子,明白了吗?」他找不出更具说服力的话了,只好用近似于耍赖的强制语气说道。
「喔,好啦。」吴忧合上书乘机偷懒。
「还有你跟着我学医这件事,可有告诉过谁?」见她顺从后,郎士元探问。
「还来不及告诉谁呢!」她举筷挟起一片凉拌苦瓜。
呼,幸好。「那就先别告诉别人。」他交代。说完,又怕她问理由,直接先找个借口。「你还没出师,外人要是知道你跟着我学医,以为你也是个大夫找你医病,误了人家的病情,那可不好。」
「知道啦!」吴忧又挟起一片苦瓜,随口问:「那士元哥,我何时可以出师?」
「你那么想替人看病?」哼,那她可有得等了。他教她医理是想让她伴在身边,可不是要她去抛头露面,任何人都别想藉求医之名来找她。
见他脸上的好心情又换成不以为然的表情,吴忧嘴里吃着凉拌苦瓜,忽然想通了一事。「也没有啦,不过是随口问问。」她忍不住勾嘴轻笑。
那笑容迷惑了郎士元。「开心啥?」他假装将注意力转回膳食上。
她笑吟吟地说:「士元哥,幸好你喜欢吃苦瓜。」
「怎么说?」郎士元顺势挟起苦瓜。
吴忧翻到医书的蔬菜篇。「这上头写着,苦瓜,可清肺热、肝热、大肠热及降心火,还可治暗疮、清湿毒;眼屎多者,可平肝息风,减少眼屎分泌。」她抬首与他对望。「士元哥,我瞧你情绪起伏不定,定是火气大,不论是肺热、肝热还是大阳热,苦瓜都有疗效耶,所以你该常吃这种食物。」
「……」
「瞧,士元哥,你眉角又在抖动了。」她指指他的眉尾。
郎士元忍不住伸手抚抚眉尾,徒劳地想掩饰。
「你说说,我对苦瓜的疗效理解得对不对?」她求证。
「我倒觉得你应该多吃些清脑的食物。」他慢吞吞地反击。「菠菜可以清脑;泡炒过的决明子茶,可补脑髓也不错;或者每晨梳发数十次,可以疏风散火、明目清脑,也是一种方法。」
「为啥我要清脑?我脑清目明得很呐!」
「那你怎会如此的不知死活?」
吴忧怔了怔。
往竹屋的小径上,一记开朗的笑声突地插入两人的对话。
郎士元转头望去,是个身形挺拔的男子。他心生不悦,心想这人好胆,竟敢选在这时侵扰他与小忧的独处时刻。
「看病先付订金一百两,七日后再来。」他神情冷漠,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哇,这么贵的收费,还得等七日后再来把脉,急症之人岂不是早挂了?」那男子一想到银子这么好赚,两眼骨碌碌地转着。
「嫌贵、懒得等,找别人。不送了。」多瞧了来人一眼,郎士元忽觉这男子有些面善,五官生得与小忧有些相似,问道:「你是吴极?」吴家就这么一位男丁,他不难猜出。
「士元哥,好久不见啦!」吴极热络地招呼。
「你怎么来啦?」吴忧插话。
「四姊,我是来谢谢士元哥愿意留在这里啊。」
「可是士元哥说留下来是为了教我医理啊!哎呀,糟,他方才还要我不可以告诉别人的。」吴忧憨憨一笑。
郎士元无奈地翻白眼。
「我不会说出去的,放心吧。今后有郎大哥在,我就不用一天到晚找人护着四姊,真是太好啦!」吴极眉开眼笑,仿佛终于解决了件麻烦事。
「你何时找人护着我了?」
「唉,四姊有所不知,为了不让你感觉受拘束,小弟每个月可花了大把银子,在城里人烟少的地方啦、危险的静巷啦、或是龙蛇杂处的街道上布满暗桩,就怕你遇上危险,随时可以帮你解围。」
「吴极,你真好。」吴忧感动莫名。
郎士元冷眼旁观,不子置评。因为就他所知,吴极这小子从幼时就滑溜得很,从不正面与人冲突,老是用迂回的伎俩达到目的,这次来访,铁定是别有用心。
「是啊,我对四姊最有心啦!」吴极往脸上贴金。「如今士元哥回来啦,今后有他护着四姊,我就放心了,所以特来探访士元哥,请他多费心。」
「你放心,以后我跟着士元哥便是。」吴忧满口保证。
郎士元来不及阻止,无奈地瞪眼。「你喔,人家随便挖个坑,你看也不看,就往里头跳。」
「哎呀!」吴极赶紧疏通关系。「士元哥,咱家四姊喜欢跟着你,这也是事实嘛,哪来的坑不坑?」
小忧喜欢跟着他……这句话可中听了!郎士元心中一乐。但他可不是这么好唬弄的,不会让人家随便捧捧,就忘了东南西北。
「只怕你放心的是,今后每个月所省下布暗桩的开销吧。」他冷冷地点破。
吴极嘿嘿干笑两声,低声承认。「自从四姊及笄后,为了布这些暗桩,每个月得用掉不少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郎士元不吃这一套,只是冷眼相对。「为了银子,所以不惜将小忧推给我?」
「绝非如此。」吴极涎笑,一副讨好的贼相。「小弟自小就对士元哥万分佩服,只有你敢惹咱们家那位虎霸王二姊。因此士元哥离开后,小弟立刻担起守护四姊的责任,这会儿你回来啦,小弟只是『完璧归赵』,怎么是推呢?」
郎士元让吴极迂回的言词点出了心事,倒让他不好再说些什么。
原来这些年来吴家是这么保护吴忧的,吴极说「完璧归赵」,他又忆起先前吴家大姊的言外之意,莫非吴家姊弟已全认定,小忧是属于他?
这个想法让他心头一热,因为能拥有她是他此生最大的梦想啊!
他不动声色地斜睨她,瞧见她又露出一副笑吟吟的满足神情。他突然发现,她喜欢将他纳入吴家的生活圈里,每当他跟吴家的手足有交集时,她脸上总漾出这样的笑意,仿佛在告诉周围的人她很幸福。
她到底怎么看他的?像亲人,又好像又比亲人更亲似的,他都迷糊啦!
「士元哥,那小弟在此就先谢过啦!」吴极见郎士元注意力只绕着四姊打转,乘机定案。
郎士元锐眼一瞪。明知这小子在占他便宜,可小忧对他而言,是最甜蜜不过的负担,他怎拒绝得了?
「你这小子现在压榨人的火候,可不比你二姊差。」他讽道。
「好说好说。」吴极笑得畅快。
「你这份『情』,我记下了,日后当好好回报。」
「郎大哥,你会怎么回报?」吴极小心翼翼地打探。
「那得视我当时的心情而定了。」郎士元起身走进竹屋。「小忧,你来。」
「喔。」吴忧咚咚咚地跟在他身后。
「那最差的情况呢?」吴极也紧跟在后。
「小忧,你堂哥说有件宝物在这屋内,我的医书也全是宝物,这竹屋除了你我,闲杂人等可不许进来。」郎士元淡淡地指示。
「是。」吴忧将吴极挡在门外,纤纤十指作势往外扫了扫。「这可对不起啦!」
吴极不得其门而入,只好在门外喊道:「士元哥,我是一番好意啊!你可不要过了河,就拆了我这座媒人桥啊,你听见了吗……」
郎士元虽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书,但心可乐了。
他的确得好好地感谢吴极,不过,他不会说的——因为他最讨厌欠人人情了。
但该怎么感谢他呢?
唔,不如这样吧,日后他替吴极看病绝不收分文,这谢礼够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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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天空一片晴朗,竹叶下筛落的阳光,金灿灿的铺了一地。郎士元躺在竹椅上看书,轻风徐徐,竹叶沙沙作响,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心境安详自在。
一中年男子扶着一老人自竹林小径的那头走来,老人虚弱地喘息着。
中年男子扶着老人,远远地站着,恳求地说:「郎大夫,一百两我已备妥,可我爹的病没法子再熬七日,求您替我爹诊病。」
郎士元睨一眼来者。「熬不下去就找别的大夫吧。」哼,顺昌府又不是没有别的大夫,若一有病症就来找他,那他成日应付这些病患就够了,还过什么悠闲日子。何况这对父子当年欺负他是小乞儿,竟朝他吐口水,现在他又何必关心这人的死活。
「可咱们已经备好一百两了!」中年男子叫道。
「懒得赚。」
「郎大夫,求您啊……」两父子跪地恳求。
郎士元根本不想搭理,瞥了他们一眼,正巧看见吴忧来了,望着她绝丽容颜上有抹浅浅的笑意,看得他心情也大好。
「钱老爹、钱大哥,你们怎么跪在这里?」她连忙将钱老爹扶起。「哎呀,老爹,您病得可不轻,怎么不早些找士元哥诊治呢?是走到这儿没力气了吗?来,我跟钱大哥一起扶您过去。」
郎士元见她热心的模样,好心情不见了。
「士元哥,你快帮钱老爹医病。」吴忧不知道看病须等七日之规矩,立刻进屋替他拿医箱。
哼,她什么前因后果都不明白,就来坏他的事。郎士元脸色更沉了。
「士元哥,我跟你说件喜事喔。」她手提医箱出来,完全没意识到他的快快不乐。
「喜事?」
「嗯。」吴忧神秘一笑。「跟咱俩有关喔,你快替钱老爹医治,待会儿我再告诉你。」
他跟她有关的喜事?莫非是她想通了,要他上门提亲?
郎士元这一想可乐了。他望向钱氏父子。「过来。」
钱氏父子如获特赦般,赶紧上前。
郎士元把脉后,说:「你这是消渴症,我先下针。」
「有劳大夫了。」钱氏父子神情恭敬。
只见郎士元下针后,钱老爹原本极端难受的神情瞬间和缓下来。
「我开一些药方让你服用,今后切记不宜吃甜食,多食罗汉果猪肺汤,或是玉米须蛤蛎汤,可改善其症状。」
「是、是。」钱氏父子点头如捣蒜。
郎士元三两下打发病患后,立刻朝吴忧追问:「什么喜事?」
「方才我提竹篮儿回膳房时,发现前阵子你帮阿满缝合的伤口已经好啦,不但如此,它还生下三只猫仔哩,是不是咱俩的喜事?」她兴冲冲地报告。
「唔。」郎士元有说不出的失望,原本满腔的热情全冷却下来。
他对猫的事一点兴趣也没有,她何时才会想到两人的关系上?他已不想再这么暧昧不明地相处下去,他想要……
「那咱们去看看阿满,如何?」她兴奋地邀约。
「要不要顺便帮它坐月子?」他冷声说道。啐,谁要去看只畜牲?她真当那只猫是人吗?
「好哇!」没想到她竟还一口答应。
「不要。」他一口回绝。
「为什么?」奇怪,这不是士元哥自己提议的吗,怎么又不要了?瞧他面色不善,她又惹怒他了吗?她觉得自他回来后,他待人的态度还是冷淡没变,但对她却常常在莫名其妙的事情上显露不耐,这教她不知所错,不懂他到底要什么。
他会不会又一走了之?想到他可能会再度消失,她的心像让人揪着,喘不过气。
她终于搞懂了这绝不仅是兄妹之情,而是更深更深的感情,但,那是什么呢?
「瞧,天气这么好,咱们还可以去花园走走啊。」她讨好地说。
郎士元收拾医书,对那些华丽壮观的花海没兴趣,何况几日前听小忧说吴家老二大腹便便的携老三回家了,他没打算这时去撞见小时候的死对头,何况孕妇他招惹不得。因此随口提议道:「别去花园啦,今日我教你如何把脉。」
「可是你不是说要先懂得基本的医理,再学其他的呀。」
郎士元难以自圆其说,硬拗说:「不碍事儿的,有我呢!」
「喔,好吧。」吴忧只好放下想去看阿满的事了。
「把手给我。」郎士元命令。
吴忧顺从地将白玉无瑕的纤手递到他眼前。
郎士元虽说常牵握吴忧的手,但通常是必要时才会如此做,从不曾借故占她便宜,尤其是知道她对他从不设防,更是自我把持。
现在她的手就在他眼前,瞧那玉般的肌肤、纤细的葱指、柔若无骨的手掌,令他不由自主地想紧紧握着,揉捏着……
不!不!
他大喘口气,硬生生地将头转开。糟!随口说出要教她把脉,反倒让自己陷入心猿意马的尴尬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