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点运动,身体会比较暖和。」他故意邪气地在她耳边道。
白若楠的身体抖了抖。「你……你不可以这样。」
「不可以怎样?」朱岩桐抬起脸,以鼻尖在她脸颊上搔痒。
白若楠索性闭上眼,冷着声音道:「我要睡觉了。」脸上未退的潮红却不够有说服力。
朱岩桐继续在她脸上和颈子上亲吻囓咬,一双贼手甚至探进了她身上仍然穿着的两件羊毛衣和一件厚棉衣里头。
白若楠惊呼出声,睁大眼。「你做什么?!」
「妳不是要睡觉了吗?快睡啊!」朱岩桐在她耳边戏谑地道。
「你不可以乱来。」这样要她怎么睡得着?
「我会安静一点。」他故意小小声地道,神情简直像个顽皮的孩子,手上放肆的动作却未曾稍歇。
白若楠又羞又嗔,「这跟安不安静没有关系!」
随着他的吻加速律动的,还有他手上的动作,直到她再也忍不住地一阵阵呻吟,檀口中的风暴暂息,朱岩桐温柔地吸吮她唇边的湿润,在那被他吻得红肿的樱唇印下一个浅浅的亲吻。
「睡觉了,晚安。」他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八爪章鱼似地紧抱着怀里的小兔子,真的闭上了眼睛。
被挑起欲火的白若楠有些愕然,嘟着嘴忍不住嗔怪他,却又羞于开口。
哪有人撩拨了一半,火点燃了,却又自顾自地睡觉?
白若楠噘着嘴,气呼呼地翻过身。要睡大家一起睡,哼!
但她却不知道假寐的朱岩桐在她小声咕哝的同时,睁开了一只眼睛。
呵呵!都说要换她也尝尝夜夜欲火焚身的滋味了!他坏心地想着。
这夜,未止熄的情焰缓慢而无声地燃烧着,他们带着未满足的饥渴紧紧贴着对方的身体,心中却又忍不住溢满温柔与幸福,一起进入梦的国度,再续未完的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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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白若楠醒得有点晚,几乎已经要过中午了。两个人的体温相依果然比孤单一个人好眠。
朱岩桐照例会睡到中午过后,先醒来的白若楠却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有个天然暖暖包像八爪章鱼似地抱着她,怎么说都比下床和冷空气搏斗舒服。
迷迷糊糊又睡了一会儿,直到颊上被人像狗狗一样磨蹭着,白若楠才又醒了过来。
「早安。」朱岩桐笑嘻嘻地道,神情仍有些惺忪,看样子也是刚睡醒,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向心爱的女人撒娇。
他的头发一样不听话地乱翘,加上近来他反常地天天清理小胡碴,此时的模样看起来稚气得很。
白若楠有股冲动想把他的头发揉得更乱一点,但还是作罢,她抬眼看向墙上的钟,已经一点多了。
「不早啦!」天啊,他们真会睡!
错过了早餐和午餐,她已是饥肠辘辘,但想到要吃饭又是另一个难题,白若楠不禁想继续睡下去算了。
气温这么低,她好想吃热呼呼的火锅,但大概煮没多久就变成冰锅了。
「如果妳怕起床会很冷的话,我觉得我们可以先来点『运动』,让身体暖和一点。」朱岩桐笑得像只狐狸。
白若楠二话不说地掀开被子起身。「我起床了。」
那句话还真是比什么都管用,朱岩桐忍不住失笑。
他们简单地吃了一点东西,填饱肚子,趁着中午时温度较高,朱岩桐打算到最近的小镇去,白若楠虽然怕冷,还是跟着他一起出门。
四周林景凄清却优美,朱岩桐指着冰湖畔的一大片草地告诉她,短暂的夏季来临时,青翠的湖畔会开满各色花朵,鲜艳夺目,宛然变成另外一个世界,这就是为什么无论春夏秋冬,这块极地大陆都能够吸引全世界热爱大自然美景的游客前来。
他们驾着雪橇穿过林径,途中只停下来过一次,因为银白雪地上突兀的车胎痕迹引起朱岩桐留心,拉住缰绳要雪橇犬们停了下来。
「怎么了?」白若楠又穿得像熊一样,她好奇地看着朱岩桐蹲在雪地上检视开进树林里的车胎痕。
「没什么。」朱岩桐折了回来,神情却显得若有所思。
到了小镇之后,找了家较为热闹的餐馆吃些热食,他们才前往今日出门最主要的目的地。
朱岩桐将雪橇寄放在镇上的老店,与白若楠一路步行,越过小镇后是一大片萧索的树林。
「我有没有跟妳提过,我小时候住在教会学校里的事情?」他像谈论天气般,一脸轻松地道。
「你只说过一次。」自从她发现自己的逼问简直和揭他的疮疤没两样后,她就不再问他的过往了。
漫步在林间,天色灰蒙蒙的,已是午后却看不到一点太阳。
「也没什么,我父亲死了之后,我还在我母亲的肚子里,她一个人回到义大利守着我父亲当年和她私会的庄园。本来朱家没男孩子可以继承,他们要带我回台湾,我母亲却完全没意见。」
当年的他把母亲想得很美好,就像学校里和教会里歌颂的,母亲的爱、母亲的仁慈、母亲对孩子无悔的奉献,他一直告诉自己母亲不是不在意,是她一个弱女子敌不过朱家庞大的势力。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他才看清自己这么多年来的自欺欺人。
人呵,自欺总有一些不得为之的理由。他忘不了他们来向母亲要人,却又带他到医院验DNA,因为他们从来不相信母亲接近父亲的理由。如果他真的是朱家血脉,也不过是一件保住朱家江山的工具,强势的朱沃丹──父亲走后朱家的掌权人,他同父异母的大姊,就不用担心夫家的人会觊觎朱家江山;如果他不是,他们就不需要理会一个杂种的死活。
他当然得自欺,因为不这样,他不知道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人真正的在乎他、爱他。
「也许,」白若楠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些安慰的话,可是他走在她身边,低垂着眼,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无奈,心里只想抚平他眼中那抹孤寂,「你母亲是认为你回到朱家,可以得到最好的照顾。」至少物质不虞匮乏。
朱岩桐只是笑。
那年朱沃丹派来的人带他到医院去,他趁众人疏忽时偷偷溜回去找母亲,但他知道朱沃丹不会放弃,于是躲在暗处,想等朱家的人离开后再现身。
他躲在衣橱里,看着母亲听到他失踪的消息后,转过身,若无其事地继续擦拭那些已经发亮的相框,继续每日例行的祈祷与对父亲的追思,彷佛失踪的只是不相干的人;她当然不知道他溜回家了,而是完全对他感到木然。
他一个人坐在壁橱里,好像被全世界遗弃了,却没有哭。
「后来我留在义大利,也是沃丹的主意,」朱岩桐说道,对上面四个姊姊向来直呼名讳,反正他们一直不亲,「她说既然我不愿意回台湾,那么就留在义大利,她们找了家校风最严厉,声誉也最好的学校把我送进去。」
校风的确最严厉,因为就像监狱一样,他那时才六岁。
「在学校里,我是修女们最头痛的学生,」他的语气就像对朋友谈起儿时往事那般,把沉重的过往像风一般倾吐,「因为我老是欺负别的小朋友……不骗妳,我力气很大的。」说罢,他还得意地笑了笑。
白若楠也回给他一个微笑,却忍不住靠近他,搂着他的手臂,像情人一般与他依偎而行。
「大概到我九岁时吧!我终于交了一个朋友,叫尼克,跟我同年,是个美国人,他的父亲经常在欧洲各地跑来跑去,就把他送到那里,后来他跟我一起跷课、逃离学校宿舍、在街头闲晃,后来还一起加入帮派。」
那几年,朱沃丹不再管他了,因为朱沃丹认为与其把朱家产业交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异母胞弟,不如让自己或妹妹们的孩子继承朱家江山,毕竟作为一个母亲不可能没有私心。
「后来有件事情闹得太大了,我们械斗时被逮捕,帮里的兄弟杀了人,却把罪证往当时受伤昏迷的我身上推。」杀人斗殴,他却说得云淡风轻。
「本来我是完蛋了,不过沃丹出面,也不知她哪来的人脉,说动黑手党和警方,把我送走。」一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他们让尼克替他顶罪入狱。
当然他会甘心接受沃丹的帮助,除了不知沃丹要尼克替他顶罪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母亲在那年自杀了,而她自杀当晚,他还和帮派在街头杀得眼红。
后来,他前往伦敦,在那里过了几年象样的生活,可是他心里始终抹不去自己是个多余存在的阴影──为什么是送到伦敦?呵!为了让他陪伴朱芙蓉未婚生下的小王子,朱玺雅。
当然,朱玺雅在某些方面和他很像,他们都像是被世界所遗弃的,孤僻又孤独的王子殿下也就他这么一个朋友。不同的是,朱芙蓉实际上仍关心着自己的儿子,而朱玺雅也有个把他当亲生儿子的江任川。
他什么都没有。
「我一边学音乐,一边组乐团,那几年的生活真的很不错,而且老天爷还让我遇到出狱后到英国投靠亲戚,当时正在PUB打工的尼克,他又像过去那样把我当兄弟,跟着我一起玩音乐、组乐团。」
然后……
「啊!我们到了。」朱岩桐指着湖边的一栋小木屋。
第八章
小木屋虽然独自坐落在湖畔,却是小而精美,只有两个隔间,为了阻隔湿气而将地板撑高,屋子里有简单的抽水机,还有从镇上接过来的电路线,朱岩桐请了人按时打理这个地方。
朱岩桐在壁炉生起火来,白若楠闲逛似地看着墙上几帧照片。
那是仍然处于叛逆年龄时的朱岩桐,看起来与现在没多大出入,只是眼角眉梢少了世故与内敛,多了愤世嫉俗的棱角与年少轻狂的气焰,他和另一个金发少年,两人或是卷起裤管在水里捉鱼,或是一起站在PUB的舞台上表演,看得出来感情像亲兄弟一般。
「要不要喝一点?」朱岩桐从柜子里拿出酒来。
她今天已经喝了许多,不过还是点点头。
如果在这个地方再住久一点,她可能要变成酒鬼了。
屋子里唯一可以坐下来休息的地方,是壁炉前那张大藤椅,椅子上铺着柔软的安哥拉羊毛垫,看起来很温暖。
白若楠紧挨着朱岩桐在藤椅上坐下。
「照片里是尼克吗?」她问。
朱岩桐点点头,「他大半辈子都在欧洲,跟父亲像吉普赛人一样到处跑,不过他总是念念不忘儿时在阿拉斯加的回忆。」朱岩桐轻啜了一口酒,「这里是他的故乡。」
白若楠没有再深入询问,感觉到很多问题的答案即将揭晓,却又悄悄害怕那一刻的到来。
浪荡的岁月总是伴随着许多无奈与悔恨,那是旁人难以尽知的晦涩。
「对了,我让妳看我身上的刺青。」朱岩桐说着,索性把上衣全部脱掉,当然换来白若楠的惊呼声。
「你疯了!」虽然现在不是晚上,又是在屋子里,但仍然很冷啊!
「如果我冷到受不了了,妳会不会抱着我?」他忽然问。
「不会!」白若楠生气地道,「我会让你冻死。」
朱岩桐却笑了起来,他开始了解她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
「妳看。」他扭腰让白若楠看着他的背部,在左下方有大片火焰的图腾刺青,远看时看不清楚,近看才发现是为了遮掩一条十几公分长的旧疤。
「就是这里,我的人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被自己人捅了一刀,送进医院时昏迷不醒,于是对那些指控百口莫辩。
白若楠捂着胸口,无法想象那几乎可以夺定性命的一刀怎能划在他身上,若那时他不够幸运,也许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这里。」他指着胸口笑道,结实的胸肌上是一个眼窝插了把剑的骷髅头,「我离开义大利时去刺的。」
也是他的宠物,名唤孤寂的宠物……
朱岩桐忽然想起,也许应该在旁边加朵小玫瑰,因为现在他心里还住着另一只。
「至于这个,是为了纪念我的出道。」他指着左上臂的哥德体V字图腾。
「还有这个……」右手手背上的五芒星,和照片中的尼克左手手背上的一模一样。
在PUB驻唱、玩地下乐团,开始在乐坛崭露头角,随之而来的是生活上的糜烂和精神上的堕落。他们开始吸毒,就像那些报纸和杂志上所描述的,数次进出警局和烟毒勒戒所,一直到……
「哈!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运气会这么好。」朱岩桐横躺在藤椅上,头枕在白若楠怀里,眼睛盯着天花板,眼神却回到了遥远的过去。「以前一直都这样,我和尼克偷修女的钱,但只有尼克被抓到;一起干架被栽赃,却只有他顶罪入狱。」
「计较那么多就不是兄弟了!」尼克总在事后爽朗地拍着他道。
「我先学会碰毒品,那时虽然已经出道,却不觉得有什么,我管那些记者说什么公众人物要以身作则,放屁!群众又不是没有脑袋,他们可以选择自己想做什么,就像我选择自甘堕落。」
所以尼克也学他。
「我不知道为什么,」朱岩桐手掌盖住眉眼,壁炉里火焰的跳跃让他的眼睛刺痛、发热,烈酒让他的喉咙缩紧、疼痛。「我总是没事,他却有事。」
最后一次进到烟毒勒戒所时,尼克吸毒过量,死亡。
当亲眼看着一个生命,甚至是属于至亲或挚友的生命在眼前消逝,看着他痛苦的挣扎,手里感受到原来还脉动着却失去的温度,那种疼痛与阴影在他生命里烙下永恒不灭的刻痕。
「我们是兄弟,对吧?」尼克握着他的手笑道,手背上的五芒星对比他病态的肌肤显得刺目,因为吸毒过量,颤抖着,话都说不清楚,几乎进入弥留状态却又回光返照。
「你会带着我们的梦想,在世界的舞台上发光、发热,我会在天上看着你,要是你让我失望,我绝不饶你!」
盖住眼睛的手掌遮挡不了温热而清澈的晶莹滑过发际,朱岩桐从来不让自己哭泣,即便是当年母亲不在乎他的失踪,还有尼克走的时候,他也不允许自己掉一滴眼泪。
若他已被世界遗弃,谁会为他惋惜那些眼泪?
白若楠弯下身,温柔而紧实地将他抱在怀里,脸颊贴着他的额头,双手环住他的肩膀,像在安抚一个孩子似地,心疼地吻着他的脸颊。
所以他说,他没有家人,因为曾经拥有后又失去温情,成了他难以承受的代价。
所以他不再碰毒品,因为当年对记者狂妄地说这只是他个人自甘堕落的那句话,变成他害死挚友与兄弟的反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