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讲,虽然有些地方破了、绽线了,但我都有补好。」
「容家大小姐不穿缝补过的东西;就算要缝补,也得送回原厂补,不是妳随便剪块布缝上去就算了事的。」
这下子她是彻底呆了,他讲的话太深奥,她听不太懂耶!
「我这衣服是路边买的,哪里知道原来制造的工厂在哪里?」顶多只有出产国好不好?
「容大小姐是不会穿路边货的。」这算不算是明示了?
「那她穿什么?」她没发觉,自己又在无意识间暴露了底细。
赵风长叹口气,还以为狸猫换太子是项好主意,谁知道实行过程这么难?早知道他还不如自己跷头,将容氏和容蓉都留给赵钰去操心。
「这衣柜里有很多件衣服,妳爱怎么穿就怎么穿。记住,从这一刻起,妳只能穿衣柜里的衣服,不准再穿别的东西。」说完,走人。气死他了。
一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后,岑晨冲过去将房门关上,才有力气挥舞着小小拳头低声怒咆。「开什么玩笑,我当然知道衣柜里塞满衣服,但那是我穿得起的吗?随便一件香奈儿衬衫都要几千、上万块,万一不小心碰丢一颗扣子,我拿什么赔?」虽然容蓉允许她尽量使用,但她不想占人便宜啊!而且在这里享受习惯了,将来任务完成,她又要被打回原样,岂不更痛苦?不如维持原本的勤俭习惯,日子才能真正过得舒坦快活。
远远地,赵风听见那惊人的关门声,也知道她对他的命令很不满,肯定不会照做,怎么办呢?
「算了,就让女佣趁她洗澡的时候将所有破衣服都弄出来烧掉吧!」到时一件破衣都没有,看她还换不换装?
哼!赵风愤怒地从鼻孔里喷出两道火气,甩手下令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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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清晨,赵风很满意地看着岑晨换了一身虽然简单朴素,却终于没有任何补丁的衣服,满意地点点头。「坐下来吃早餐吧!」
他说着,同时拿起汤匙和碗,一边喝粥、一边看着今天的行事历。
这早餐中式、西式都有,不过赵风偏爱在早上喝粥,配些鱼干、煎蛋、海带、豆芽之类的小菜,所以总是选中式的。
以前容蓉在的时候喜欢西式的,现烤的面包、沙拉和果汁。不过她不会在餐厅用,总要下人送到房间。她不喜欢跟赵风在一起。
当然,赵风也很讨厌她,所以在家里,赵风和容蓉是王不见王的。
不过岑晨不知道其中的秘辛,所以总是乖乖地上餐厅吃早、中、晚三餐。
但今天,她看着满桌的佳肴,却是动也不动,就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她不是不饿、不想吃饭,她是忙吶!
想到今天衣服上头的吊牌……算了,对名牌她也没研究,除了媒体上常出现的什么LV、香奈儿稍微认识外,其他的牌子对她而言……就只是一个牌子而已。
但她光摸衣服的质料和上头的车工,就知道这肯定是好货,并且价钱不菲。
当然,这衣服到底贵到什么程度她并不清楚,可也因为不清楚,她更怕不小心跌倒弄破衣服、怕吃饭溅到汤汁弄脏衣服。
她穿着这身衣服就不敢动了,好像套了件精钢铸就的盔甲,让她心头沉甸甸的,四肢无力。
穿名牌哪里是享受,让她来说是折磨才对。
「妳呆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坐下来吃饭?」赵风喝完两碗粥后,终于发现她的不对劲。
她生气地横他一眼,用膝盖想也知道,那些下人没这么大胆敢随便丢她的东西,除非是赵风下的命令。
「你把我的衣服藏哪儿去了?」
「烧了。」他颐口回答。
她脚一滑,差点跌倒。「你把我的衣服烧了?」
「反正都已经破成那样子了,烧就烧了吧!」不过是两件破衣服,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闻言,她气得就要跳起来,却猛然想到现在穿的可不是地摊货,而是容蓉的昂贵名牌服饰,动作万一太大,扯开一条线……她打个寒颤,立正站好。
「那件衬衫虽然有些绽线,裤子也掉了一颗钮扣,但是……」
「够了。」赵风已经受不了天天跟她计较这些琐碎小事了,不耐烦地摆摆手,让其他下人都退出餐厅。「我……应该称妳为岑晨小姐吧?妳难道没有听过『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这句话吗?妳既然接了冒充容蓉的任务,就要认真做好,每天就吵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算什么?」
「啊!」她吓得一身骨头都快抖散了。「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别管我怎么知道妳的身分,妳只要记住,从今天……不,是打此时此刻起,我要看到一个符合『容大小姐』身分的女人,不是一个连一件衣服都要跟下人抢着洗的小女孩。妳听懂了没有?」
她点头如捣蒜,他一身阴气冻得人都快结冰了,她怎么敢反驳他的话?更遑论问他,从何得知她的真实身分?
「很好。」他指指身旁的座位。「现在坐下吃饭。」
她二话不说,立刻照办。
不过心里还是惦着这套「昂贵」名牌,就怕把它们弄脏、弄破了。唉,不晓得为何这么多人疯名牌?把这么多钱穿在身上,好别扭的。
赵风却像故意似的,拍翻桌上的酱油瓶。
「哇!」眼看着一滴墨色染黑身上的真丝衬衫,她白眼一翻,就要晕过去了。
「怕什么?衣服脏了,洗干净就好,难道妳担心家里的下人连滴酱油都不会处理?」
她瘪着嘴,委屈兮兮地看着前襟一块污渍,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唉,这件衣服可是新的呢!挂在后领口的吊牌都还没拆。
但绝不是她爱慕虚荣,专挑新衣服穿,实在是容蓉的衣柜里全是新衣,就没一件旧的,她没得选啊!
结果呢?新衣服就这么毁了,真是……心好痛。所以她不喜欢穿新衣服嘛!
这也是她从事美发业养成的习惯,因为工作中常常要接触一些烫发药剂、染剂,不小心溅到衣服上,就算能洗干净,也很伤质料;因此她一向穿着最耐穿、最便宜的衣服去上班。
而容蓉的衣服都又贵又华丽,让她光看就两眼发晕,更遑论去穿它们。
赵风摇头叹气好半晌,就不明白「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这至理名言落在岑晨身上,怎么一点也不管用。
让她放开心怀享受生活,好像是割她一块肉似的,真不知这家伙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
「妳现在根本是衣穿人、不是人穿衣。」
他虽然很可怕,一个瞪眼差不多可以让室温降个三度,但是他这样处处进逼,让她也生气了。
「你说得简单,这件衬衫差不多就是我半个月的薪水了,万一有个差错,你让我拿什么赔?」
「东西做出来就是给人用的,坏了就坏了,再买新的就是,难不成妳一个大活人还要被这些死东西控制?」
「是啊!你有钱,随时可以买新衣、买新车、买新房。我呢?我能在这里住多久?你要我放心享受,一旦习惯了,将来离开后,我要如何去适应这巨大的落差?」所以她每天都要警告自己,容家的富贵对她来说只是一场美梦,终有清醒的一天,她可以看、可以听、可以碰,就是不能放开心怀去享受。
「妳就顾着保护自己,没想过妳现在是什么身分,万一被外人发现,传了出去,坏了容家的名声,妳怎么对得起妳收下的钱?」
「你似乎对我和容小姐的事情非常清楚,这件事明明是个秘密,你是从哪里知道的?又干么不拆穿我们?」
「妳的问题我不会回答妳,但我可以告诉妳一件事,在妳眼中珍贵无比的名牌,对容蓉来说,不过是一堆垃圾。妳自己想想,妳搬进来第一天,那房间是什么样子?衣柜又是什么样子?自己想。」
她努力回忆搬进来的第一天……说实话,首次见到这个家,她真的吓一大跳,室内装潢杂志里那些作品图片根本不及容家万分之一,它们有的奢华、有的尊贵、有的美丽……但世上再好看的人工作品,又怎比得上天然造物之美?
容家外表不似一般豪宅那般华美,反而深合自然之道,处处美景中又流露出精雅韵致的风格。
而这种惊艳之感,一直到她踏入容蓉的闺房才逐渐褪去。
容蓉的房间真的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富丽堂皇。里头每一件东西、用品都华贵至极,她睡在里头几乎有种躺在金矿上的错觉。
黄金虽然值钱,但日日对着那成山迭塔的黄金,还是会闷的。
不过也奇怪,容蓉打小住在一幢这么高格调的宅子里,怎么品味却是如此低落,只求奢华?
再加上那一柜连吊牌都没有拆下的衣服、包包、鞋子……什么样的人会在自己房间放一堆用都没用过的东西?
「请问,我住的真的是大小姐的房间吗?」她越想,心底疑云越浓。
他点头。「当然。」
「那为什么里头的东西都很新?」她拉出腰间裤子的吊牌。「在小姐的衣柜里,我一件旧衣都没有看见,全是新货,难不成小姐有衣服穿过一次就丢的习惯?」
这回他摇头了。「我要更正两件事。第一,如今妳就是小姐,小姐就是妳,希望妳注意言辞,别再露出马脚。第二,里面的东西没有一样是新的,它们也许吊牌都还在,但被买进容家却至少有两、三年了,之所以没被使用过,是因为买它们的人并不喜欢它们。」
「不喜欢,那买来干什么7 」
「买东西有时候不是为了喜欢或实用,不过是图个花钱的快感。」他淡淡地说。
她激动地浑身发抖,好半晌,大喊一声:「败家子啊!」
他摸摸鼻子,不敢说话,因为类似的事情他也会做,而且还比容蓉离谱,因为容蓉不过是买些衣服、饰品、珠宝之类的小玩意儿,他却常常因一时冲动就去并购小公司,或者出售旗下的子公司。
而这也是为什么他总有做不完的公事的原因。
「所以说,那一房间的东西都是没人要的?」她又问。
「不止一房间,地下室的杂物房里还有一堆,大约有妳房里那些的两、三倍吧!」他解释道:「妳别看容蓉成天疯疯癫癫,她好歹也读了好几年的商学院,很懂得计较利弊的。在妳搬进来前一天,她早就叫下人将所有心爱的东西都藏起来了,然后弄了一堆不要的垃圾进去。想必她有说过,要妳尽量拿去使用,坏了也无所谓吧?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她不喜欢的,妳能帮她收拾,她还会感激妳呢!」
「你对于我和容小姐的约定,知道得还真不是普通清楚。」她再度试图探询他从何知晓她与容蓉的秘密。
他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该死,鬼气又开始凝聚了。岑晨真讨厌他为何可以酷成这样,都快与冰媲美了。
她忍不住又是一个哆嗦。「我认输了,你希望我怎么做?」
「做个真正的——起码在有客人来的时候,不会被看穿身分的容小姐。」他的声音就像山巅上的雪花一样,乍闻,清澈美丽,稍一接近,冻人心骨。
她又是一个寒颤,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尽力让自己成为一个象样点的大小姐的。」
「我拭目以待。」话音落时,鬼影飘出。
岑晨低着脑袋,恨恨低咆。「哪个人再跟我说酷男有型,先扁两拳。根本是阴气森森、鬼气浓浓好不好?」可恶,冷死她了。
第四章
既然被赵风看破了身分,又答应他当好「容小姐」,岑晨便很认命地去学习、模仿所谓的千金小姐举止,也开始放开心怀去使用房里那成堆的名牌。
这名牌嘛……说实话,刚用的时候战战兢兢,但用久了,感觉跟一般东西也差不多。就说那曾风行一时的机车包吧!虽然挺漂亮,设计上却不怎么实用。
以她身为一个女人而言,挑选包包,里头的分格一定不得少于五个,好随身携带像卫生棉、面纸、口红、镜盒、手机等等的小物品。
她不喜欢把所有的东西都塞成一堆,那样要拿、要找都很麻烦。
而机车包完全不符合她的标准,结论是,不好用。
至于衣服嘛,她最不喜欢喇叭袖或宽袖子的上衣。不管写字、吃饭都很容易沾到脏东西,要很小心,这玩意穿出去炫耀很好,日常生活上嘛!就一点都不舒适了。
丁字裤是她最讨厌的东西,那玩意儿除了好看外,根本就是欺负人的玩意儿,穿上它就像戴着枷锁那么难受。
她越来越不明白所谓的名牌到底代表什么,良好的物质享受?但她一点都不觉得使用那些东西是种享受啊!在她眼里很多东西与折磨无异。
不过住在这里也不是什么都不好,起码赵风给她请的那十六位家庭教师就让她非常满意。
现在她一天要上十六小时的课,用两个小时处理一些生活杂事,再用两个小时复习课堂所学,每天只有四个小时可以睡觉,换成别人早累得哭死了,她却觉得格外充实。
十多年没有这种全心全意学习的机会了,她还恨不能每天二十四小时都用来上课呢!
说起来赵风也算不错,除了请人教她上流社会的礼仪规范、应对进退外,连她额外要求的高中课程都答应了。
她抱着高一英文,喃喃背着单字,幸好她国小、国中的基础打得稳,现在接着念高中,除了一开始有些不适应外,接下来就顺顺利利,不过半个多月,她已经读完一半的高一课程。
但她还是嫌进度太慢,因为待在容家的日子不多了,没有时间慢慢磨,她最大的愿望是可以在任务完成前,同时学全高中的课程。
当然,这愿望难度太高,不太可能成真。
她只能尽力而为,以至于都凌晨两点了,她还在背单宇,看书看得眼睛都花了。
「唔!二十五岁的身体跟十四岁的身体相比,果然有差。」她叹口气,依依不舍放下书本,太累了,不得不强迫自己休息一会儿。
「算了,去冲杯咖啡吧!」她揉揉眼,伸个懒腰站起来,走出房间,准备到厨房冲杯咖啡来提神。
才到客厅,「喝!」她吓一跳,看到一个人斜倒在沙发上休息,居然是赵风。
他这个大老板、钻石王老五到底是怎么混的?竟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她悄悄靠近一步,探头把赵风青白的脸色看得更清楚一些,薄薄的唇紧抿着,周身凌厉尽敛,再也没有那股冻人的气势,倒是憔悴得像秋风里几乎要凋零的黄花。
这样的赵风看起来一点都不酷了,还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