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告诉你,你还年轻,现在买保险,保费不算很高,不会造成你很大的负担,而最大的好处是,你要是万一真的不幸出了意外,最起码还有一笔钱可以照顾家人,也才不会造成更大的遗憾啊!”
“我的经济还算宽裕,不缺这笔钱。”
靳宇璜不耐的将桌下的一双长腿换了个姿势。
“你这种观念就错了!”柳妶依又再度纠正他道:“现下你的身边可能还有一小笔积蓄,但这些钱难保不会有用完的一天,你得有未雨绸缪的观念哪!”
“但是我不想保险……”靳宇璜忍耐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
“你这种偏执的观念更不对了,我告诉你——”
柳妶依一开口就是滔滔不绝,让靳宇璜丝毫没有插嘴的机会。
一番大道理说下来,她说得是义正严词、口沫横飞,压根没有注意到他痛苦压抑的脸色。
“还有,我告诉你,保险——”
半个钟头下来,“保险”这两个字已经快把靳宇璜逼疯了!
“柳小姐,你究竟是来相亲还是来推销保险的?”靳宇璜终于忍不住,略带怒气的提高了声音。“我这全是为你好耶!”
感觉到他的不悦,柳妶依总算闭了嘴,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我没有生气,只是——有点累了!”靳宇璜保持风度的扯开嘴角,试图挤出一个笑容。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人。”
一看到靳宇璜扯开的嘴角,柳妶依忘形的再度滔滔不绝的说起来。
“靳先生,我特别推荐你这个二十年期的保险,依你的年龄以及保险金额,保费可分为四种,这四种又可分为八小类,其中又可细分成十二项——”
听着柳妶依叨叨絮絮的说着,靳宇璜始终沉着脸不发一语,直到他不经意一瞥腕表,发现已到了预定的一个钟头时间,他决定尽快让自己脱离这场僵局。
“这是我的名片,明天你就到这里来找我收钱。”靳宇璜利落的自皮夹抽出一张名片放到她面前。
“这么说……你是决定要保险了?”柳妶依一脸惊喜的看着他。
“嗯,你是名好说客!”靳宇璜不带真心的敷衍了句,一心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没问题,我明天一早一定准时到。”柳妶依喜出望外的捧着名片应允道。
她的运气真好!
这回不但相到了一个这么帅的男人,而且还意外谈成一笔生意,真是意外的收获!
只是奇怪——现在做建筑的工人都这么时髦,甚至还有名片吗?
拿着名片,柳妶依不禁好奇的东看西瞧,然而上头除了姓名外,只有联络电话和地址而已。
“对了,靳先生,你打算多久缴一次保费?月缴还是季缴?”
一双长腿已迈到门边的身影顿了下——
他不在乎这次有生以来最糟糕的相亲得花多少钱,只求越快摆脱她越好。
“我一次全部缴清!”
“啊?”
柳妶依的下巴遽然掉到胸前,错愕的看着靳宇璜潇酒却显得有些狼狈的身影,匆匆跳进一部黑得发亮的宾土轿车内,消失在视线外。
“丫头,怎么样?今天的相亲顺不顺利?”
柳妶依踩着轻飘飘的脚步才一踏进家门,在门边显然守候许久的柳林月霞急忙冲出来,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今天……”柳妶依努力的回想今天相亲的过程,然而脑子里除了一张性格帅气的好看脸孔外,竟什么也想不起来。
“哎呀!”看女儿怔然出神好半天,柳林月霞可急了。“对方长得怎么样?高不高、帅不帅?家里是不是开大公司的?”
“他很高,体格很棒,而且长得很帅,声音很好听,笑起来嘴边还有两个小小的笑窝,看起来好迷人。”柳妶依点点头,害羞的绞起手指头。
“不过,他说他是建筑工人。”但是她一点也不在意。
一回想起靳宇璜那张帅气的脸孔,以及身上流露出那种致命的魅力与自信,她的胸口竟不由自主的狂跳起来。
不是开大公司的?柳林月霞嘴边的笑遽然退了一半。
虽然有点失望,不过听女儿这么描述,对方的条件好得简直像电影明星了,还是很值得高兴。
“很好、很好!”柳林月霞笑得合不拢嘴,阿梅果然够意思!
“那人家怎么说?”
“啊?”说——说什么?
柳妶依茫然的抬头看着母亲写满期待的红润圆脸,一下子竟愣住了。
“喔,他……他说叫我坐下来,还说他不是聋子,叫我声音不要那么大……”
“好了、好了!”柳林月霞捂住脸,简直听不下去了。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对方有没有什么表示?譬如说有没有请你留电话、地址,或约你出去之类的?”她耐住性子再度解释。
“没有!”柳妶依干脆的摇摇头。
“那你有没有跟对方要电话、地址,或者约他看电影?”柳林月霞满怀希望的再度问道。
“没有!”这次她答得更干脆了。
“我说你这孩子也真迟钝,既然对方的条件这么好,你就要把握机会,跟他要电话、地址。”柳林月霞一听可气了,忍不住数落起她来。
“人家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说到这她顿了下,陷入沉思。
不过她这女儿是特别了些,恐怕不像旁人那么吃香的只隔一层纱。只是反正主动些也不吃亏,她那“澎肚短命”的丈夫不就是她这样给追来的吗?
“哎呀!反正碰到条件好的对象就不能轻易放过,知道吗?”柳林月霞含糊的作了总结。
“可……可是我看到他心口总是会怦怦乱跳,脑子里也……也像是糊了一团浆糊似的,什么也想不起来。”柳妶依扭着手指头,结结巴巴的说道。
“难不成才见一面,你就喜欢上人家啦?”柳林月霞大惊失色的嚷了起来。
“我……”柳妶依既茫然又无措的望着母亲,从没谈过半次恋爱的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才算是母亲口中所谓的“喜欢”。
“傻丫头,妈是过来人,当年我第一眼看到你爸的时候,就是胸口发闷、呼吸困难,眼睛里除了他什么也看不到,所以才会千方百计的嫁给你爸。”
胸口发闷、呼吸困难,眼睛里除了他什么也看不到?
这么巧,妈所说的症状她在靳宇璜面前也全部都有
难道,这就是——喜欢吗?
第二章
“喔!天啊!我的肚子快笑破了——”
正午时分,一间十层的办公大楼顶楼,传出一阵欲罢不能的大笑声,在这静谧的午休之际听来格外响亮。
“别再笑了,我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好笑!”
一旁冷冷看着另一名高大男子,夸张的抱着肚子瘫倒在沙发上的靳宇璜,铁青的脸色显然已濒临爆发的边缘。
韩昊——他在哈佛念研究所时认识的,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却总是玩世不恭。虽然两人研究的领域不同,但个性却意外的投契。
从六年前认识后,一直到韩昊回台湾找他合作创业,韩昊始终是他最好的朋友与最得力的事业伙伴。
他学建筑、韩昊学的是设计,回台后同样具有企图心的两人,索性合开了一家建筑、设计公司,将许多政府、民间的设计、建设案一次全包揽下来。
两人顶着哈佛硕士的光环,以及靳宇璜灵活的交际手腕与魅力,才短短四年的时间,他们已经建立起这栋十层楼的公司规模。
在公司里,靳宇璜是建筑部的总裁,而韩昊则是五楼以下设计部的总裁,是现今的商场上罕见有两个总裁的公司。
“你说那个女人,不但穿着一件菜市场欧巴桑会穿的花裙子、脸上的妆画得宛如国剧脸谱,还向你推销保险?”韩昊强忍住笑,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对!”虽然面对一张随时准备爆笑出声的脸孔,即使靳宇璜不情愿,却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噗——”韩昊噗嗤一声,再度瘫进沙发里狂笑起来。“别说是你亲身经历,我光听就快笑破肚皮。”
一早听靳宇璜叙述昨天的“逃生记”,他已经笑到现在都停不下来了。
堂堂“昊宇建筑设计公司”的总裁靳宇璜,竟然去相亲,而且还相中了一只“活恐龙”!
为了亲眼一睹靳宇璜口中那个复活的恐龙的真面目,韩昊牺牲了一整个早上去监图的时间,就等着她出现,但眼见都已中午了,却依然不见人影。
说来靳宇璜相亲已经不下数十次,从来没有一次比这回更好笑。
感谢圣明的靳爸、靳妈,要不是他们屡次软硬兼施的逼这小子去相亲,他韩昊哪来那么多笑料调剂身心?!
“你笑得真讨人厌。”靳宇璜阴郁的扫他一眼。
“喂!璜,你想她会不会是回侏罗纪去召唤同伴,好把你给吞吃殆尽?”韩昊好不容易敛起笑,一本正经的问道。
“去你的!”靳宇璜哼了声,狠捶了他一记。
“天啊!一个早上我的嘴笑得都快裂到耳边了。”韩昊勉强敛起笑,揉着帅气的脸庞,快乐的抱怨道。
虽然嘴里这么抱怨着,但韩昊脸上愉快的表情,却说明了他有多享受靳宇璜悲惨的遭遇过程。“好了!你可以滚了,已经没有笑话供你消遣了。”靳宇璜不客气的下起逐客令。
“好像也该走了!”
韩昊眼看已没乐子,挂着一脸愉快的笑容,准备去填饱笑得发痛的肚皮。
“喔,对了!”临走前,韩昊又突然回头丢来一句。“下次相亲若再有这么有趣的经验,别忘了找我来分享。”
“可恶!”
靳宇璜才一抬起脚,韩昊就飞也似的逃出门去,只留下一阵嚣张的笑声。
送走了韩昊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靳宇璜一个早上以来饱受刺耳笑声之苦的耳朵,终于好过多了。
昨天那场可怕灾难的始作俑者也意外的没有出现,靳宇璜阴霾的心情终于好多了。
他绽出一抹宽慰的笑容,正准备按下对讲机请秘书送一杯咖啡来,好慰劳这两天运气奇差的自己,孰知对讲机却快他一步响起。
女秘书甜美的声音,从对讲机里清晰而优雅的传来。
“总裁,门外有位柳小姐找您!”
顿时,他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朵夹带雷电的乌云再度笼罩在他头顶。
“靳先生,我来了!”
柳妶依听甚愉快的大嗓门老远就听得见,靳宇璜头疼的揉着额际,盘算着该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发她。
“靳先生,不好意思,我又迟到了!”
一身湿答答的柳妶依,一手提着公事包,一手抱着一只同样也是淌着水的小黄狗,狼狈的挤进办公室大门,头上还包着一条祖母级的花巾。
她身上依然穿着跟像昨天一样令人眼花撩乱的花衣裳,惟一不同的是,她脸上可怕的妆已经糊成了一团。
柳妶依更甚昨日狼狈的模样,让靳宇璜头痛的不禁双手支额。
惟一庆幸的是韩昊先走一步,没有看到她这副“德性”,要不然他还不知道会被笑成什么样?
“你不知道,我在来这里的路上下起了大雨,又看到这只小狗掉到公园的水池里,所以……”
柳妶依一进门就忙着安顿手上的小狗,以及擦拭一头一脸的水渍,嘴巴却还滔滔不绝的说着。“柳小姐,我现在还有公事要忙,保险合约事宜我会请我的秘书跟你谈。”靳宇璜只想赶紧把她请出视线之外。
“不行、不行!保险可是你自己的事,事关你的权益,怎能让别人代替?”包着花巾的小脑袋专心的解着手上的塑胶袋,头也不抬的说道。
“柳小姐,保险有合约书吧?”靳宇璜闭起眼,反复做着深呼吸。
“当然有!”柳妶依头也不抬的回了句。
“请拿给我签名,我会马上付清所有的保费。”然后你就可以马上走人了。
这也是他目前还能勉强控制自己,没有发狂的原因。
“靳先生,你叫我妶依就可以了啦!”柳妶依不厌其烦的再度纠正他,继续在塑胶袋里翻找保险文件。
“而且保费也不用一次缴那么多,我告诉你,你如果……”她站起来转身一看到他,手上的文件竟遽然应声落地。
眼前的男人百分之百是靳宇璜她昨天相亲的对象没错。
但是他——
柳妶依直勾勾的盯着他一身深蓝色的笔梃西装,以及比印象中更为英挺、修长的身材,一口气几乎哽在胸口。
他——他帅得简直不像话!
柳妶依几乎无法呼吸,只能双手捧着胸口,痴迷的望着他俊逸性格的脸孔。
她从来没有看过建筑工人穿得这么体面正式,而且还能有这么大间的办公室。
“靳先生,你……你不是说你是……是做建筑的工人?”柳妶依看着他桌前写着“总裁”两字的牌子,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只说我是做建筑的,从没说过我是工人。”
靳宇璜看着对讲机,开始有种想按下它,请秘书来轰柳妶依出门的冲动。
但做建筑的跟总裁也足足有一大段差距啊!
柳妶依膛目结舌的左张右望,狠狠咽下喉头那口气。
刚刚从气派宏伟的大厅一路上来,发现这栋大楼的规模,甚至比她的保险公司还要大。
就连这间总裁办公室,也比她们营业部的办公室足足大上一倍。
“你……你一个人经营这么大间的公司?”怔忡好半晌,柳妶依才再度讷讷的开口。
她难以想象,一个才三十岁的男人,竟然这么有本事,能够一个人经营这么大的公司。
“不是我一个人,是我花钱请人来帮我做事建立起来的。”靳宇璜深吸了一口气,放在膝上的手指已经捏得吱咯作响。
“可是……”柳妶依比着门外,又比比靳宇璜,显然有一肚子的疑问。
“柳小姐,请问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靳宇璜艰难的自青筋暴露的脸上扯出笑容道。
“喔……”柳妶依愣了下,脸遽然红到了耳根。“好……好啊!”
她嘴里说着,目光却怔怔的盯着他脸上的笑容,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妶依,合约书呢?”他放轻音量,自牙缝里挤出一句。
他好听有磁性的嗓音唤着她的名字,宛如撩动了她内心那池早已干涸的情愫,一时之间,柳妶依忘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只觉得全身轻飘飘的。
靳宇璜捧着脑袋,看着她一脸恍惚陶醉的模样,一旁她捡来的小狗还开始津津有味的啃起他的裤管,如坠地狱的他恨不得从窗户跳出去。
突然间,他的地狱——不!办公室大门响起两声剥啄。
“进来!”他躁怒的低吼了声。
“总裁,您一定还没吃吧?”向来善解人意的美丽秘书,在门边对他绽着甜甜的笑容。
“嗯!”他烦躁的应了声。
眼前的柳妶依,一双眼有如饿了一个月之久的恶狼紧盯着他,他会有胃口才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