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脚受伤了吗?说说话有益复原?」他摇摇头。「下回我也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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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应该是红色,似鲜血般的热清;爱又像蓝色,如天空一样自由;噢,不!它真实的底色是透明、是空气、是触摸不著的,而它无所不包、无所不在,更是生命的依赖——」
唐海波睁开眼,反而被吓得跳起来。唐海宁、唐海亭穿著白袍子肃立在她面前,表情凝重,在阴影里愈显恐怖。
唉!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你们在梦游?」唐海波担心她们突然亮出一把菜刀甚麽的。
「我们才被你吓死了!」唐海亭说:「你又在半夜鬼哭神号!」
「你们不是都听惯了?你们根本吵也吵不醒,我不过在念台词罢了!」
「可是你以前不会笑,要哭、要嚷、要尖叫还可以,没有人一边念肉麻兮兮的台词,一边及笑的,听起来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我跟海宁以为你哪根神经出错了。」她凑向前。「海波,你的笑容有蹊跷。」
「没有啊。」她装傻,当然没事啊,她一切正常,除了快乐幸福、除了爱情,她的心像要飞翔一般,也忍不住一分钟不挂笑容。想到黎沸扬,她心里像浸在蜜糖里,千丝万褛撕不开。「你近视眼。」
「什么人会无缘无故笑得像个呆子?除了易大哥,只有恋爱中的人!」唐海亭像挖到秘辛要闻。「海波,你又下海了?还是那个有老婆的老帅哥?」
「不是!一个没有结过婚的人。」
唐海宁与唐海亭姊妹同感欣慰!
「万岁!海波得救了!为了庆祝爱情,咱们吃消夜去!我要吃蚵仔煎!」唐海亭高兴得大声嚷嚷。
「小姐,现在时刻中原标准时间三点整。」唐海宁两手捂著都遮不住呵欠。「就穿著睡衣拖鞋,披头散发像女鬼?」
「美丽的女鬼哟!三个快乐女鬼!」唐海亭不管三七十一地钻了「小狗洞」,领头带队。「万一吓著老板,还可以吃喝不要钱哩!」
第五章
一场精采球赛因因为意外成员的加入而变得气氛怪异。林姿佩坐在干楚与唐海宁中间,整场比赛,她关住球场的时间少,凝视于楚侧面的时间多,弄得于楚非常不自在。唐海宁则假装专心看球,但心里也怪别扭的。
球赛终了,看得出三人都松了口气,林姿佩首先站起身。「这椅子有够烂!坐得我全身发麻,比赛也没能好好看。空调一定坏了,好臭的味道,我一定要投书控告主办单位和球场管理员。海宁,陪我买瓶饮料喝吧!」
他们先骑车送林姿佩回家。她提出周末郊游之约,于楚连忙说些学校的趣事岔开话题,好不容易,才让她心满意足,挥手上楼。
剩下他俩拧立在晚风之中,相视而笑。
「兜风、散散步好吗?时间还不大晚!」他提议。
唐海宁微笑点头。
他们缓步向河堤走去。一路上,清凉的夜风伴随著他们。
夜晚的河堤飘满早秋的桂花香,醺香醉人!
「对不起,我不晓得会造成……」
「不知你觉不觉得……」
两人有默契地同时开口又同时煞住,为了这个默契,他们相视一笑,僵凝了一晚的气氛终於轻松下来。
「抱歉!破坏了你整个晚上看球的兴致,姿佩想一起去,我不知道怎么拒绝她。抱歉!造成你的困扰。」
「只要是你的朋友,我没有不接受的,一样视同我的朋友。」于楚直率地说。「我只是纳闷你是否因为觉得两人行动很奇怪,才刻意加入第三者?」
这话算是表白了吗?唐海宁怔怔停住。
于楚温和地凝视她,态度自在而大方。
「我就是这样,想什么就不懂隐藏,不说会难受。我爸妈到加拿大去时,最担心的就是我这种个性怎么在这地方生存,不过,直到现在,我一个人也过得很好。我不懂如何追女孩子、讨女孩子欢心;不过,海宁,你是我所见过最特别的女孩,我喜欢跟你相处的时光,只是不知道你怎麽想——你可以坦白说,我希望知道你的想法。」
那双宽容温和的眼睛,微笑的脸庞……令唐海宁恍惚起来。
记忆中,有过无数个起风的午後,有一个人在她身後……一趟单车之旅洒落多少笑语甜蜜……
让我们永远这样好不好?永远不要分离……
那些话犹在耳边,而那些青春年少的日子里,她也衷心这样盼望,深深相信永远。
是那个人回来了吗?还是她的错觉?
可能把他找回来吗?还是把他埋在眼前笑脸的影子里?
「海宁?」于楚困惑了。
唐海宁歉然一笑。出於习惯的——曾中止了许久的习惯——找到他的手,轻轻偎靠过去。
于楚眼中满是惊喜。他温柔而宽大的手包住她的,拥她入怀,那麽轻,丝毫不敢僭越、无礼。
属於男性的、爽洁的气味。唐海宁的嗅觉和回忆交错,满心颤动——这不是真的?不该是这样子!这样对于楚不公平!
该怎麽做?连她自己也分辨不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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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回跟唐海波上街,她总那样一式标准打扮——邋遢的T恤配上牛仔裤、凉鞋,还有一副怏具有放大镜效果的厚眼镜片。说是便於伪装,混杂穿梭於人群中才不易被认出,但是,怪只怪她自己,明星当久了,那股味道藏也藏不住。最邋遢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硬是有分颓废美,反成尖端流行;慧黠的眼睛连厚铙片也盖不住,每每被眼尖的小吃摊老板认出。她总皱皱鼻子不认账——
「真有眼光!她是我远房大舅公的表妹的大女儿。看在唐海波亲戚的份上,鱼酥羹便宜五块钱吧!老板?」
「什么波?我刚从感化院出来,没听过!」
「每个人都这样说,不过,你不觉得唐海波没什么特色,我比较漂亮吗?」
黎沸扬每每被她逗得喷饭。她真的是个绝顶可爱的女孩,有用不完的创意与朝气,跟她在一起的每分钟都充满快乐惊喜。
今天她都换了装扮——一顶盘头大军帽、墨镜,全身包得像木乃伊一样密实,她哑著嗓说患重感冒,脑子昏沉沉。
「走吧!去排戏。」木乃伊还勇往直前。
黎沸扬心疼她都来不及。「你回家养病!生了病还出门四处乱跑?看医生吃过药没有?」
「我跟你约好时间,就非赴约不可,我想见你嘛!」一句沙哑的撒娇照样征服黎沸扬的心。「我想见了你,感冒一定会自动好得快些。我不要吃药,我生平最讨厌跟医院打交道。」
强摘下她的眼镜,一看,眼睛、鼻头都是红的,黎沸扬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押著她上诊所挂号看病拿药,使出浑身解术,连哄带骗,才劝服她吞下三颗药丸。走出诊所,他在转角花店挑了一大把香水百合送她,唐海波在花海中吸著鼻子:「你不要这样,你会宠坏我。一宠坏我的,你以後就困楣了!」
「我喜欢宠你。」轻怜蜜意,说病兮兮的她在他眼里看来,依旧美得教人怜爱。这虽然有点疯狂,不过,他不在意。遇上唐海波,他过去二十多年的日子开始脱出正轨,只循著她的光圈转。「真的喜欢,不过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二十几岁的人,不能老是孩子气。」
唐海波全心感动,幸福洋溢,不过她突然想起。「虽然我喜欢你陪我,不过,你有你的工作,我不要你为我耽误了工作……」
「最近我……年休。」黎沸扬临时扯个理由。「趁著休假,才能专心跑几条深入的专题,没有时间压力。现在,你是我的唯一的课题。」
唐海波才要发嗔说别用工作来轰炸她赢弱的脑袋,路旁草中的一个男声叫住他们。唐海波认得那人,是工作宣传上往来过的名记者,她印象颇深,人说古明任是报社黄金战将,已离婚、有一个男孩的他是女同事仰慕的目标。
「沸扬,你怎麽在这里?最近忙些什么?」古明任在意到他身旁的女孩与她怀中的花。「你女朋友啊?你姊一定不知道,前天我在新闻局晚宴中碰到她,你姊说你人难找,现在倒让我给碰上。」
弄不懂黎沸扬挤眉弄眼个甚麽劲,他在意到的是女子搞下墨镜後清丽娟秀的面容——唐海波和沸扬?他怔住了。
「海波,这是我同事古明任,你一定对他印象深刻,明任跑这条线好多年了!我们是好哥们、患难搭档。」
唐海波很豪迈地伸手致意。「我当然记得你,你比沸扬有名多啦!你们是好朋友?这下我们剧团演出时就要拜托你帮忙介绍宣传了,无冕王威力无远弗届。到时候要来看戏,沸扬也轧上一角。」
「还不是扫地、提水桶的小角色哟!暂卖个关子,到时候进场就真相大白。」黎沸扬得意地补充。
古明任看著眼前一对俪影,怎麽几天不见,事情有这麽大的变化?看沸扬和唐海波的言语举止相应,分明熟稔亲近,原来沸扬的出击迅速又生效,这麽快擒获他设定的女主角了?看样子唐海波目前还不知实情与沸扬的真实身份喽?
忆及黎沸扬在小酒馆那晚的出神深思,古明任不由得担忧起来。
唐海波的眼里写著欢乐和爱情,任谁都看得出来,但是……
「噢,那没什么,我会再跟亿兰联络。」黎沸扬打了个暗号,是他们学生时代的暗语。「一道去吃饭?」
「不了,我还有事要忙,约了人采访。後会有期!」古明任岂会看不出他的暗示,但也只好驾车离去,先按捺下心头串串疑问、顾虑。
「他是名记者,为甚麽我以前从没听过你的大名?你们报社的记者,我大部份都认得。」
「我以前主跑财经路线,尤其是国外财经分析,你要是听过我,反而是怪事哩!」黎沸扬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和明任意外相遇没有出任何纰漏。他一直心惊胆战著,还好过了这一关。「走吧!吃饭去。今天不工作,吃完饭就送你回家休息。病猫不准逞强,我要你明天又是生龙活虎的。」
「你以为我是菲佣呵?」她嘟起小嘴。「霸道!命令似的!」
「是关心、真心、爱心。听不听?」黎沸扬附在她耳边!深情地说。
她亲了他一下。「当然听,好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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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海宁从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她身上,二十二岁的她竟然需要安排相亲来「促销」自己。可是父命难违,她只有乖乖坐在客厅里,故意低著头,看也不看那个「有为青年」一眼,她连那人长得是圆、是扁也没有概念,只晓得搁在正对面椅脚边的黑皮鞋式样滑稽。老爸和「有为青年」的爸妈把茶欢谈,而唐海宁则是一脸无奈与懊恼,偏过头,却见唐海亭和易得安躲在珠帘後指手划脚地看热闹。她做了个叫救命的口型,唐海亭却直耍宝嘻笑,唐海宁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真想摺死她。
吃过酒糖,戴著大眼镜的有为青年欠身说借个洗手间。好巧不巧,他正低头掀开帘子,唐海亭「刚好」龙卷风似的冲出来,把他撞了个标准的狗吃屎,青年满地摸索眼镜,露出半口银牙,紧张兮兮地说:「我的眼镜……啊,镜片裂了,我毁了,我今天别想看东西了!」
那对夫妇赶紧搀起爱子,有为青年却被黏嗒嗒的异物沾满双手。这一摔,油亮光滑的头发也塌了,露出头顶一块光秃漠地,唐海亭忍住爆笑,扑抓满地乱窜的阿弥。
「臭小猫!不要跑!你又乱大便!便便到人家手上去了,看我怎麽教训你!」
说是说,手下可没动。她朝青年的爸妈九十度大鞠躬。「大叔、大婶,对不起!我家的臭猫咪年幼无知不懂事,冒犯了大哥,我一定好好揍它一顿,把它给阉……」
大婶忙打圆场。「别!虐待动物会受恶报的,关起来就得了。宏儿,你有没有跌伤?走,我们回家清洗乾净。」
唐方觉得不对劲,可也只有跟著赂罪安抚。「武雄兄、嫂子,真对不住!小孩莽撞……」
唐海亭则管不了那麽多,抓了唐海宁就溜。「姊,我们去教教小猫!它不乖,要加强训练!」
唐海宁得救,一口气跑到屋後堤防上。她喘个不停,又想笑。「贼丫头!爸一定知道是你在搞鬼。」
易得安大跑步追来,紧张兮兮。「海亭,你真的要阉了阿弥?这样对待动物太残忍了,你放它一马……」
「你又叫花昏一啦?阿弥是小姐,要阉也无从阉起。」唐海亭一笑不可收拾。「想代宠妃受过?要阉就阉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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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方当初大概没料到连招租房客都会发生「买一送一」的情形。
刘灵芝千里迢迢离乡北上投奔儿子,没想到一进唐家就像黏上麦芽糖,再也不肯离开;易得安这块夹心饼尤其为难,目前他是暂无能力搬家的.可是占用人家的空间更不好意思。在找唐方密商下,他才说明父亲英年早逝,寡母独力抚养他长大的苦情;如今,老家凋零,母亲的身子也不挺硬朗,她手上那捆花布包就是易冢所有家当;此番是要和儿子相依为命而来,如果此处不可栖身,怕是要流落街头了。
唐方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一听易家母子可怜的身世遭遇,心软答应将一楼角落的贮藏间拨给刘灵芝,并雇用她在店里当班,好添个人手。易得安铭感五内,感激涕零。
可是,唐方可万万想不到一时好心,却给自己招来不得安宁的日子。刘灵芝性子别扭又多嘴,诸事看不顺眼!也不知寄人篱下该忍辱负重,与人和平相处的道理。每天打从他下面的动作到汤头调味,从碗盘的花纹到桌椅、电视的摆法都有意见,像只老母鸡般,每天罗嗦个不停,唠叨得唐方头皮发麻!每天光见两个老人当著店头吵嘴——
「你老太婆可不可以让那张劳累半辈子的嘴休息一下?我开面店开了三十多年,连下个面都需要你指点吗?谢谢你的好意!你是我请来收碗、洗碗、抹桌子的,做好份内工作就大且大德感激不尽了。」
「喂!你这老头说这话是啥意思?我是好意关心,你以为我闲著没事做,瞎忙?换做别人,我还懒得说呢!可我就看不惯你那汤头的怪味,什么牛肉?大象肉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