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嘴张开,我喂你。」
看着薛品伦温柔的脸,契芙不由自主的想顺着他。
「怎么样,很好吃吧?」薛品伦像是在哄小孩般,对着契芙一笑。
天!真不敢相信……她吃了!而且是用他的筷子……
契芙红着脸用手轻掩自己的唇,感觉到心跳正在加速。她这反应是怎么一回事?
「要不要再吃一口?」
看着他仍像个没事人般,契芙不禁有些惶恐。他……没有和她相同的感觉吗?
「契芙,你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呢?」
怎么办?自己是如此地在乎他,但他呢?他怎能如此自然地用他的筷子喂她吃饭?
「你常常对别的姑娘这么做吗?」
「做什么?」薛品伦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喂她们吃饭啊!」契芙的眼底写着伤痛。
薛品伦恍然大悟,「不,才没那回事。」他这才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你是唯一的一个啦!」
唯一……一个?听见他这么说,契芙的心就像是要飞上了天一般。她主动地给了薛品伦一记特大号的拥抱。
「你……」薛品伦受宠若惊的望着她。
「吃饭吧!」契芙笑道。
薛品伦有些迟钝地转向桌子,呆呆地低着头扒饭。刚刚,他的心跳得好快!他甚至可以打赌,他现在的脸一定像透了一颗红苹果。
「你觉得冷吗?」
「嗯?」契芙突然这么问,让薛品伦有些愣住。「不会啊!」
契芙伸手向薛品伦的脖子,「不冷就别把毡领翻起来呀,瞧你把自己给裹得,这样小心会生病哟!」
「不!」意识到契芙的动作,薛品伦惊跳了起来,赶紧伸手要护住自己的颈子。但契芙早已先一步的看见了他那隐藏在毡领下,一圈一圈地缠绕在他颈项上的白棉布。
「你……」
「我睡午觉时扭到了脖子,所以向巧焰要了些白棉布来固定……」
真是有够烂的理由!有人扭到脖子要用白棉布来固定的吗?薛品伦暗怪自己欲盖弥彰的行为。
「把手放下来。」契芙起身走向他。
看着她有些发怒的脸,薛品伦在心中大喊不妙。
「我……真的没什么啦……」他已退至墙边。
「放开。」
在她的逼视下,薛品伦只有乖乖的松开手。
已干的血渍自白棉布内透到白棉布外,让契芙的心不禁揪了一下。
「是我弄的?」契芙望向薛品伦。
薛品伦不敢再扯谎,只有默不作声。
「你为什么都不说?」契芙生气自己竟然真的伤了他,也生气他对她的隐瞒。
「我……不希望你因此而自责。」
就这样?他这个……「笨蛋!」契芙大声骂道。
「我……」
薛品伦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她便伏在他身上放声大哭。
「笨蛋、笨蛋、笨蛋!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要是那支箭上是淬有毒的,你现在早就已经死了……」
「我……我道歉,你先别哭了吧!」薛品伦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眼前的泪人儿,只有先陪不是了。
「受伤的人是你耶,你道歉个什么劲啊?」想到他有可能会死,契芙便止不住奔流的泪水。
薛品伦无措得连双手都不知道该摆哪儿好了。看着胸前的契芙哭个不停,出于本能的,他用双手环住她的肩,轻拍地哄道:「别哭……别哭了,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回应他的,是契芙更大的哭声。
薛品伦只好闭上嘴,就这么轻拥着她,让她哭个尽兴。真看不出来,平时这么坚强霸气的她,竟也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而且,她平日看来神采奕奕的,没想到却有着如此细瘦的双肩。
不知道过了多久,契芙的哭声已转为抽噎,待薛品伦发觉时,他怀中的可人儿竟然已经哭累得睡着了……
***
「公主,派驻在纳婪国的使节骨盟回国,说有事要觐见。」府总管依旧是那一张一号表情的脸。
契芙自案桌上抬起头。「叫他进来吧!」
府总管微微一颔首,领命转过身。
「府总管……」契芙出声叫住了正要踏出书房的府总管。
「公主还有事要吩咐?」府总管恭谨地弯着身。
在这里处理了一上午的公事,契芙心里却一直挂念着一个人。「薛品伦现在在哪儿?」
「他在练习场练了一上午的箭。」虽说他总是一副漠不关心的冷淡脸孔,但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
「嗯,没事了。」她示意府总管退下。
府总管退下后没多久,便进来了一个年约五旬的驼背老人。
「臣骨盟叩见公主。」他弯身合手,算是行礼。
契芙不悦地蹙起眉。这个骨盟总是仗着他曾为厥耶国立下赫赫显功,而不将她这个公主看在眼里。
「骨将军不在纳婪尽使节之责,未经通报就突然回国,可是有什么要事不成?」契芙话中有话的暗指他擅离职守。
好张刁蛮的利嘴!骨盟在心里啐道。
「契佐王不在国内吗?」他也摆明了不屑和她这个黄口小儿谈国家大事。
太过分了,竟敢瞧不起她!「很不巧,契佐王才离开厥耶不到一个月,若是骨将军能先捎封信,或许契佐王会等骨将军回国之后再到江南去。」她又在指责他先斩后奏。
这小丫头真是不知好歹!他对她客气,她竟然坐大起来了!
「不要紧,臣可以等契佐王回来。」说完,骨盟转身就要走。
「慢着!」可恶,他说走就走,那她算什么啊!?「骨将军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不,我还是等契佐王回国后再亲自禀告他好了。」
契芙不是个任人宰割的人,她更不可能就这么忍气吞声。「如果骨将军回国却无事禀报的话,就是擅离职守。那么,我就不得不请骨将军在大牢里等契佐王回国喽。」
「你……」真是气死他了,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竟敢爬到他头上!
「怎么样,骨将军考虑清楚了吗?」看着他气红了的脸,她在心里直喊痛快。
骨盟袖子一甩,「这事恐怕公主作不了主。」
「契佐王不在,所有的事就都是由我作主。」她不容他置疑她的权威。
骨盟瞪视着一脸无所畏惧的契芙,不得已只有开口道:「纳婪国向来是漠北各国竞相结盟的大国家,近来臣听说纳婪有意与我国的敌对国家,也就是阜竺国结盟。这件事臣也已向纳婪国王求证,纳婪国王表示,若公主愿意嫁到纳婪,那么纳婪国将会保证永远站在厥耶这边。」
这……骨盟可真会打如意算盘呀!若是她嫁过去,稳定了两国的邦交,那么他自然也算是立了大功一件。其实从她满十五岁起,各国的使节就不断地回国提亲,她已经见怪不怪了。要她嫁给谁都没关系,但是,她就是不想顺着骨盟的意!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有了一个理想人选。
「你现在就可以回纳婪去拒绝纳婪国王的要求了。」
「什么?」骨盟挑眉。
「我不是已经给你一个明确的回答了吗?如果没别的事,你可以退下了。」
那女娃竟然三言两语的就要粉碎他等待了许久的机会?「臣以为,公主实无权力下这决定。」
这老头子怎么还不死心?「就算我不能作主好了,难道说你真的认为那个年逾半百、妻妾成群,却连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的纳婪国王会通过契佐王的选婿标准吗?」嫁给路边的乞丐也比嫁给那个老色鬼强。
「可是纳婪是个大国家,臣以为契佐王会考虑的。」
要怎么说他才会听呢?她快被他烦死了。「算了,你要等契佐王就去等吧!」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骨盟的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只见他作了个揖,恭谨地道:「是,臣告退。」
讨厌的老头!契芙瞪着他远去的背影,将手中的奏章一合,「害得我连做事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站起身,嘴角又重新挂上了笑容。「我去找他。」
第4章(1)
练习场上聚集了近百个士兵。
契芙打大老远就听见了嘈杂的声音,她纳闷的向前行去。
「天,这是在干什么?」契芙看见靶场被士兵们团团围住,他们的嘴里还不约而同地发出叫嚷。
薛品伦呢?她看不见他。
愈走近,契芙将他们的叫嚣听得更是清楚,她的心也愈是不安。
「给他点颜色瞧瞧!明轸。」
「别让那小子瞧咱们不起啊!」
「上啊!明轸,痛宰他!」
「加油!明轸。」
契芙排开众人,挤到最前方,就看见薛品伦和她的副将明轸并排站在离标靶五十步远的准线后方,而前头有人正在清除标靶上的箭支。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契芙威严的声音响起,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薛品伦和明轸同时回过头,契芙注意到了薛品伦眼底的疲累。
「没什么,这些弟兄很好心的在陪我练箭。」薛品伦忙解释道。
他又想敷衍她!契芙索性转向明轸。「明轸,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明轸挺起胸,坦荡荡地说道:「弟兄们不满意这小子整日霸占着公主,所以要试试他。」
「试什么?」
「比准射和速度。」
「试得如何?」
「这……」
契芙转向一旁低垂着脸的士兵,「你们都输了,是不是?」
众人沉默。
契芙又看向明轸,「你呢,明轸?」
「目前为止,胜负未分。」
「很好,你输了,明轸。」契芙立刻说道。
明轸瞪大了眼。他可是厥耶国的首号战士耶!怎么可能会输?
契芙走到薛品伦和明轸中间,先是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薛品伦,然后转身面对明轸。「他已经比赛了这么久,却仍能不失准度和速度,跟你打成平手,光是这一点,就该判你输。再者,就算你也有这样的本领,但你还是输了,因为你忽略了身为一个对手应有的胸襟,你该等他恢复体力的。」
是啊!自己怎会忽略了这一点呢?明轸闻言也感到惭愧。
「既然胜负已分,那各位以后可别再给他这种『特别待遇』了啊!」契芙环视众人,大声说道。
明轸上前一步,朝着薛品伦伸出手,「这次我输得心服口服,不过,我还会来向你挑战的。」
薛品伦心无芥蒂的伸手握住他的手。「还请多多指教。」
「各位弟兄,咱们回各自的岗位上去吧!」
明轸这一唤,众人便高声附和地整队离开了。
等众人都离开了之后,契芙才出声对薛品伦道:「真是的,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谦虚呀!你才学箭三天,却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这样教我厥耶军的面子要往哪儿摆呀?」
「咦?」
「当初你要是随随便便认输,不就不会让自己累成这个样子了吗?」
「是吗?原来还可以这样啊!」薛品伦搔搔头。
「这叫『兵不厌诈』。」契芙拉着他的手臂往屋里走去。
***
契芙小心的拆着薛品伦颈上的白棉布。「恭喜你,伤口已经完全康复了。」
薛品伦对着镜子,用手碰触原本是伤口、现在却已与一般皮肤没啥两样的地方。「它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伤嘛!」
「还逞强,你也不想想,当初你居然连药都没上就胡乱地包扎,没化脓算你运气好!否则后果可有你受的了。」这个男人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危险吗?
看着契芙一会儿忙着处理白棉布,一会儿又忙着洗毛巾给他擦汗,薛品伦的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动和满足。
「我真的得一辈子待在这儿吗?」他突然开口道。
契芙为他拭汗的手僵了一下。「什么意思?」他想离开了吗?
「我是不是不可能再回到原本我所住的地方了?」这些日子以来,他想了很多。他不知道厥耶是什么地方,契芙也不知道菁英大学在哪里,看来他要回去是不太可能的了。
「你……想回去了?」契芙的声音有些发抖。
「嗯。」一声不响的失踪了这么久,自己是该回去看看的。就算学校因为他无故旷职而请他走路,他也该回去收拾收拾他的东西呀!更何况,他还要打电话通知父母亲他就要结婚的消息呢!
他的回答令契芙心碎,她手上的毛巾落下了地。
「你怎么了?」她为什么一脸的怨怼呢?
言 他果然不愿娶她!契芙的心就像是被利刃划过般痛楚。这算什么?她堂堂的一个公主纡尊降贵的这么待他,得到的却是他这种回答,这教她情何以堪?
情「我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任何人只要踏进了厥耶国的土地上,这一辈子就再也休想离开了。」契芙冷冷地道。
小 她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冰冰的?「我知道,所以我没说我『要』离开,我只是说我『想』离开而已。」
说 这比「要」离开还让她难过!就好像他在指责自己绊住他似的。
独「我同样也对你说过,我随时可以送你离开厥耶。」她背对着他,不让他看出她脸上的情绪。
家「嗯,你是这么说过。」她到底想要说什么?对于这个问题,他不是也早就回答过她了吗?
契芙深深一呼吸,「怎么样?你要不要重新考虑?只要你开口,我一定照办。」她可是费了好一番工夫才让自己说出这些话的。
「你……是要赶我走吗?」薛品伦竟感到些微的不悦。
「我只不过是希望……希望你能过得幸福罢了。」与其勉强的留下他,还不如照着他的意思放手让他走。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你又怎么会知道什么才是我的幸福?」薛品伦不高兴地提高了音量,自从他有记忆以来,很少像今天这样发火,几乎可以说是未曾有过。
「最起码,我知道勉强留你在这儿,你是不会觉得快乐的。」她的声音听来柔弱无生气。
薛品伦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他气愤地走到她身后,双手用力的将她的身子扳转过来。「看着我!」
他直直地望进她略显阴郁的眸子,然后大声地喊道:「错!大错特错!我留下来是因为……你!因为你,我才愿意留下来的。」显然,他可是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敢对契芙做出这么挖心掏肺的剖白。
「我知道,你是为了负责嘛!」
「不……不完全算是!」薛品伦紧张得舌头都快打结了。「我最近……好像有点……有点喜欢上你了。」他正视着她,怯怯地说出自己心中的话。
契芙睁圆了眼,欣喜地望着他。
「我很抱歉我曾经对你做出有损你清白的事,也请你给我个机会弥补我所犯下的错误。」
契芙感动得泪水盈满眼眶。他……原来他并不是对自己没有感觉的。「但你刚才说你想回去……」
「那是因为在这里没有电话,所以我才会想要回去打电话通知我的父母,告诉他们我就要娶妻的消息啊!」真不知道她想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