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大厅,张钧达随即自沙发上站起,迎向刚入门的女儿。
而沈曼千却将视线投向坐在沙发另一端的一道熟悉身影上。
“千千……好、好久不见。”沈曼妮低声对她招呼道,苍白的脸泛起虚弱的微笑。
自从她离家圣今已经超过三个月,这期间沈曼千无时无刻都希望姊姊能够赶快回家。可是如今她一看到沈曼妮出现,内心率先浮现的情绪下是高兴,而是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怒火。
“姊,你终于肯回来了。”
沈曼妮已经知道妹妹代替自己去和邵家相亲,甚至还被迫休学转到她的学校就读,所以明白妹妹对她凶是有道理的。可是一向娇生惯养的她受不了这样的责备语气,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开始泛滥。
“呜……千千,别这么凶嘛!是妈要你代替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到姊姊这副可怜兮兮的无辜模样,沈曼千再也忍不住怒气,不禁开口大声咆哮。
“你不知道?你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我为了你放弃自己的生活,只为了替你达成和邵家的亲事?你知道我为了你离开自己的学校,只为了要和你的未婚夫培养感情?你知道我为了你改变自己的行为,只为了要更像大家闺秀、举止优雅的你。你知道吗?从你离家那一刻开始,沈家就没有沈曼千的存在,只有沈曼妮。不管在谁的眼中,就只有沈曼妮!那我呢?我到哪里去了?你告诉我啊!告诉我!”
一想起这段时间所受的委屈,她激动的喊到声嘶力竭,最后流下两行清泪。
而她所说的一切,离家的沈曼妮当然都不会知道,可是她却被情绪激动的妹妹给吓著,原本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惨白,不堪负荷的她连忙泪眼汪汪的看向一旁的父亲。
其实沈曼千的痛,张钧达是知道的,可是在她母亲强势的压力之下,他也无法插手,只能搂著啜泣不已女儿柔声安慰。
“千千,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爸!”沈曼千满腹委屈,哭倒在父亲的怀里。
一切是都过去了!真的都过去了,那么她和段逸秋之间的回忆是否也都将成为过去呢?
“曼千,你站在那里做什么?一进门就吵个不停,不要以为你偷溜出门这件事我不会追究。真是的,两个姊妹都一样,真不知道我们家有哪点不好,才会让你们不想待下去。”
沈孟娟从楼上走下来,随即听到小女儿在客厅大声吵闹的声音。好不容易把曼妮找回来,难道她又想把姊姊给骂出去吗?
“如果睡不著的话,曼千就和曼妮说说这段时间以来和邵家三少爷相处的经过吧!我希望一个礼拜之后能让曼妮重新恢复她的身分,千万不能让邵家发现之前的曼妮是假扮的,知道吗?”
沈孟娟说完这些话后,便揉著疼痛不已的太阳穴转身回到房问休息。
沈曼千经过父亲的安抚后,终于稳住自己的情绪,并为刚刚突然爆发的情绪感到相当过意不去。
眼前的沈曼妮和离家之前相比,实在消瘦了许多,想必这段日子她在外面的生活也不好过,毕竟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是无法那么容易就适应外界辛苦的生活。
她不禁叹了口气,对著姊姊说:“姊,对不起,我刚刚太激动了。”
“不,我才是,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即使父母各有私心,但是她们依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姊妹。消除内心芥蒂的两人,很快就手牵著手,回到房内互诉这段时间以来,两人的一切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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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你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吧?”
两姊妹并肩躺在床上,就像是回到小时候一样。
“嗯……我一直以为齐奇是个可靠的对象,所以才决定要跟他一起走,刚开始,我们靠著我在银行里的存款,在南部海边租了一问度假小别墅。白天他会开著租来的车子载我四处游玩;傍晚,我们会一起手牵手在海边踏浪散步,到了夜晚,他还会弹著吉他唱情歌给我听,然后两人一起相拥翩翩起舞……”
这样的快乐生活一直持续到她银行里的存款被冻结为止,连随身带去的金卡也被停用时,他们之间的纷争才正要开始。
一开始,齐奇还会去附近的PUB兼差驻唱,当作两人的生活费。可是他那下稳定的收入根本无法支付两人的房租,于是他们只好租了一间不到五坪大小的房间居住。
但是这要一向过惯千金小姐生活的沈曼妮如何适应,光是房间里不时出没的蟑螂就足以让她精神失常,更遑论她什么家事都下会做,时间一久,连衣服都要帮她洗的齐奇不免抱怨了起来。
而只要争执一开始,便会无止境的蔓延开来,齐奇对于生活白痴的沈曼妮总有说不完的抱怨,她也埋怨起受困于现实而不再浪漫的他。
最后,他甚至还替沈曼妮在餐厅找了一份兼差,要她一起负担生活费用,沈曼妮为了实现爱情的幢憬,只得硬著头皮接受端盘子的工作,可是不到三天就被老板辞退,因为她始终记下住客人点的餐,而且她的双手也无法同时承受超过一个以上的餐盘。
这时,齐奇居然在PUB又结交了其他有钱的女子,更伤透沈曼妮天真烂漫的心。
幸好这种日子并没有维持太久,两个礼拜之后,沈孟娟的特助——杨啸杰,也是沈曼妮的表舅找上门来。
在劝说她返家的过程里,他并没有遭遇到多大的困难,反倒是齐奇竟然—反常态的不肯放人,而且还死哭活求著她下要离开。
完全不知世事的沈曼妮,还以为齐奇是真心爱她,差点又心软的留了下来。但是老练的杨啸杰岂会不懂,于是在汇出两百万到齐奇户头后,他便消失在沈曼妮的面前,连一句再见也没有说。
“所以……我真是笨到可以吧?”沈曼妮轻叹一声,离家前的那抹天真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对现实的感叹。
看著眼前突然长大的姊姊,沈曼千下禁感到万般心疼与不舍。
“姊,你别难过了!反正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她开口安慰,同时内心也做出了决定。
如果姊姊可以恢复以往的笑容,那么要她放弃段逸秋也是值得的。
“我跟你说喔!那个邵家的段逸秋,真是个棒得不得了的家伙……”
于是她开始将那段和段逸秋相处的精彩日子全告诉了沈曼妮。
当沈曼妮得知她的相亲对象竟是五班的段逸秋时,不禁脸红了起来,因为她早已从乔治的花名簿里得知,他是个俊秀非凡、出类拔翠的人。
“幸好有乔治帮我的忙,不然一定会被拆穿的。”沈曼千道出和乔治相识的经过,还有在半夜里偷溜出去和他一起打听她下落的事。
“千千,真是辛苦你了!”沈曼妮听完后,感动的握住妹妹的手。
接著她又说到在邵园和邵家祖奶奶吃饭的可怕经过,还有段逸秋教她骑术的过程,甚至还邀请她到他外公的农庄度过那令人难忘的假期。
在说到她被大雨淋湿发烧感冒、而段逸秋彻夜不眠,和衣照顾时,她下意识的摸著胸前那块冰凉透心的龙玉翡翠,却也避过他将玉佩送给她的情节。
即使决定放弃和他之间的种种经过,还是可以留下点什么作为纪念吧!
最后,当她说到段逸秋甚至还是少清帮帮主的时候,她终于成功的在沈曼呢心中建立起他英雄的形象与完美特质,更重新燃起沈曼妮眼中对爱情的憧憬。
“千千,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沈曼妮的眼神闪著久违的光芒,兴奋地说道。
“姊姊,我希望你能聿福。”沈曼千衷心的献上祝福:心里却充满苦涩。
只是惯于接受的沈曼妮根本没有察觉到妹妹内心的痛楚,只是以为幸福总算又回到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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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一天开始,沈曼千便向学校请了一个礼拜的病假。
段逸秋对于她那天晚上的匆忙离去有些不解,直到白天到学校才得知她请了病假,担心的他连忙打电话到沈家询问,可是沈家总是以她身体不适为由拒绝让她接听电话,甚至连她的手机也都处于关机状态。
由于沈家前后态度差异过大,让他不得不怀疑起是不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至少他相信绝对不只是生病那么简单。
既然沈家方面无法解答,那么只好从乔治身上下手,虽然自从那天晚上过后,他便极力避免和他单独相处,但是为了查明真相,他还是选了一个午休的时间到五班找他。
“小秋秋,没想到你居然会主动来找我!治治我好感动喔!”
面对乔治的热烈欢迎,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差点就忍不住转身走人。不过考虑到曼妮的状况未明,只得强忍著胸口那股作呕的感觉,堆起笑脸,勇敢迎向乔治热情的视线。
“我……我是想来问你,曼妮怎么会忽然请了一个礼拜的病假?那天她看起来还好好的呀!”
关于沈曼妮终于返家之事,乔治当然在第一时间就知道,经过和她们姊妹俩轮番电话长谈之后,他也大致了解这三个月来沈曼妮在外生活的一切经过,同时更得知了她们的计画,也就是在一个礼拜之后,她们就会换回彼此的身分,恢复正常生活。
在电话中他曾问过沈曼千,是否真能放下心中对段逸秋的情感,而她只是无奈的表示,他本来就是姊姊的对象,自始至终都是如此。
“这样好吗?”他问。
“嗯,我已经决定了。希望你能替我保守‘我曾经喜欢他’的这个秘密,绝对不能泄露。”
“曼雯千,你确定是‘曾经’吗?”
他的这句话让她霎时无语,过了半天才勉强回答,“是的,我想是的……”
可是任谁都听得出她对段逸秋依旧有著无限眷恋。
“曼千,我无权千涉你的决定,如果你觉得好,那就好了。”夹在曼妮和曼千姊妹之间,乔治选择尊重她们的决定。
“谢谢!至于小竹那边,就麻烦你帮我们解决喽!”
“嗯!我会的。”
所以他便用他们事先套好的说词,对段逸秋解释道:“那天晚上,曼妮接到的电话是家里的人打来的,因为她偷溜出来的事被她爸妈发现,回到家理所当然的被狠狠骂了一顿,并且以病假为由,要她待在家里好好反省。”
“原来如此,是我害了她。”
听到她受到处罚,段逸秋不禁自责,都是因为他,才会害她半夜偷溜出门被逮,最后还被禁足闭门思过。
“都是我的错,我得亲自登门道歉才是。”她只是为了帮他而已,绝对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受罚。
乔治没想到段逸秋竟然如此有义气,下过这时候如果真的让他进了沈家,一切不就都露馅了吗?于是他赶紧出言阻止。
“不,已经没事了。反正过几天等她父母气消后,她就能再回到学校,你们也可以见面了,不是吗?”
段逸秋发觉乔治的眼神有些闪烁,猜想他必定有事隐瞒,不过一时间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便决定暂时按兵不动,总之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如果这几天你有她的消息,记得再告诉我。”
“OK!没问题。”
得到乔治的承诺,他也不再多做停留,转身回到自己的教室。
看著他离去的身影,乔治不禁替各自受著煎熬的两人心疼了起来。明明互有情意,却又不能在一起,真是可惜!
眼睁睁看著一对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实在不是他的本性,于是他心念一动,决定今天放学后前往沈家探望她们姊妹。
当他抵达沈家的时候,沈曼妮因为到美容中心做SPA而不在家,只剩下沉曼千一个人心情烦闷的坐在庭院大树底下的秋千上,踮著脚尖,慢慢的晃荡著。
好不容易终于可以卸下伪装,恢复自己的生活,原本应该感到开心的她,内心却不知为什么总像是破了个洞般的空虚,整天失魂落魄,若不是发呆,就是在庭院内漫无目的地闲晃。
有时突然下起一场雨,她也不进屋里躲避,反倒任冰凉的雨滴打在身上,然后无端的哭了起来。
她承认她很想念过去那段和段逸秋在一起的日子,于是也只能在有著相同场景的雨中,尽情释放对他的所有思念。
“千千,原来你在这里。”乔治在佣人的带领下来到中庭花园。远远便看到沈曼千无精打采的在大树下荡著秋千。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喜出望外的跳下秋千,笑著迎向乔治。
“乔治,你来了!”
“几天不见,有没有想我啊?”乔治下改本色,伸手搂了搂沈曼千的肩,“唷!看看眼前这个短发俏美人是谁啊?”
此时的沈曼千早已恢复原来的短发俏丽造型,更加显现出她清秀姣好的脸庞。
“好看吗?”她露出久违的甜美笑靥问道。
“嗯!好看极了。比起飘逸的长发,活泼的短发更能衬托出你那双灵动的眼眸。”
她大方地接受乔治的赞美,开心的说道:“我也是这样觉得。对了!你今天是来找姊姊的吗?可惜她刚刚出门去了。”
说起来,乔治和曼妮的交情可是深厚多了,毕竟他们可是同班了两年的好朋友,而她,只不过是个应急的救火队而已……
“今天,段逸秋到班上来找我。”乔治起了个头。
“是吗?”她的态度却显得有些冷淡。
“他看起来很著急,因为你一直没接他的电话。”
这几天,只要她的手机萤幕显示段逸秋的手机号码,她都会让手机自动进入语音信箱,为的就是想切断与他的联络。
“那你帮我告诉他,我的手机号码换了,然后给他曼妮的号码。”
唯有这样才能真正对他死心!她心酸的想。
“千千,你这样做对他太不公平了!他喜欢的人是真正的沈曼千,而不是你假扮的沈曼妮,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乔治的话像颗大石头般重重击打著她的胸口,让她有点喘下过气来。
“你说他喜欢的是我?真的不是曼妮,而是我?!”她简直下敢相信。
“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是我对我的直觉向来很有自信的。”
听著乔治的话,她的内心忽然浮现—丝微弱的希望:乔治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段逸秋喜欢的人是她,而不是姊姊。
但这仅是她一瞬间的幻想。当曼妮发亮的眼神浮现在她脑海时,她立刻将自己拉回现实,因为这已经不是两人相不相爱的问题,还牵扯到沈家涉嫌欺骗邵家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