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一个傻子罢了。”
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傻子,红瑗不过是一个为了爱情而痴傻的狐狸呀。曲家的叶炙,虽然不是无情人,但确实是不值得爱的人,爱了就是一种不幸,可红瑗却偏偏说,爱与不爱、值得与不值得都是她自己的事情,这样的人已经痴了,更何况,她还是狐狸,怎么不是傻呢?
蒙面黑衣人笑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答案。
“我们走吧,想来,主人也等得心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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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
叶炙终于见到了秦遇之。
“你是叶炙?!”秦遇之大约五十开外,虽是锦衣华服,却遮不住他一脸的恶容。
“我是叶炙。”
“听说,你要问一个问题?”
“不错,我要问一个问题。”
秦遇之被他不痛不痒的态度弄得火大,而他的笑则更加冒犯了他的威严,“你到底是谁?”
“曲家!”
轻轻一语,好像踩到了秦遇之的尾巴,他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曲家,我是说曲家。”
“你是谁?曲家和你有什么关系?”
“二十年前那个夜晚,有一个人闯进了曲府,他偷偷溜进十一公主的房间,奸辱了她,然后又盗走国宝凤阙剑。”
秦遇之的眼皮开始不停地跳动,这个温和的年轻人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你难道忘记我了吗?”叶炙轻轻翻开衣领,露出了半只妖蓝的蝴蝶痕迹。
“在那间暗黑的房间里,凤阙剑,还有我。”
秦遇之这辈子怎样也想不到,这种模样的剑痕还会出现,所以乱了阵脚的他,忘记了其实那个躲在房间里的孩子并没有见过他的真容,也忘记了那个没有被烧死的孩子最终死在冰冷的湖水里,“你就是那个孩子?你居然没有死?”等到这一切已经暴露无遗的时候,他不明白自己犯了最大的错误,“你居然敢诈我,胆子还真是不小呢!”
叶炙的脸部线条始终非常柔和,眼神也和平日一般平和,竟然一点也看不出所谓的仇恨以及大战之前的煞气。他笑了,如久雨的天,终于豁然而开,一片碧蓝。
“你笑什么?!”
“笑这个荒唐的世界,笑这个黑白不分的世界,所谓权力,竟然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步。”终于,一切答案浮出水面,这么多年的纠结在这一刻解开,他觉得非常累,就是吐出的气也是极为虚弱的。
“不错,我杀了人,害了你全家,可是,即使那么多年过去,你姓曲的,依旧拿我没有法子。不仅如此,你还注定要死在这里,去和你的死鬼亲人碰面!”秦遇之毫无悔意,脸上尽是阴险毒辣,分明就是想要马上杀了叶炙。
“除了这些,你就没有想说些别的什么吗?比如对我的家人,比如对那个为了维护我而一家殡命的无辜人?”叶炙皱着眉打量肩上的伤痕,“这些年,我无数次想着,和那个凶手见面的时候,该说什么,而他又会说什么?原来,这就是答案。”
“你想听什么?想知道理由?”
“不!我一个字也不想再听,只想马上用你的鲜血祭奠我的亲人,你可知道他们死时的惨状?”才开的花败了,才蓝的天暗了,只剩昏昏的水,幽幽的树,他童年的梦从此变了调。
“那是他们运气不好。谁叫十一公主住进了曲府。”美丽的东岳国公主住进了曲府,他心慕不已,趁着夜色示爱,却没想到被拒绝得毫无脸面,她还说自己已经爱上了曲家长子,也就是面前这个书生的亲人。他恼羞成怒,奸杀了十一公主,又盗走凤阙剑,目的也是为了嫁祸给曲家。他不得好,曲家人也不要好过!“谁叫十一公主看上了曲家人。”
多么简单的理由,而这理由的背后就是数十条人命的消失。
“秦国舅,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遗言?”叶炙极为无辜的看他。
“大胆!你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你以为你是皇帝吗?”他拍案而起。
“我知道阁下的位置很高,坐得也很稳,不过,我是江湖人,做的也是江湖事,报仇雪恨快意江湖的事情,历来是与朝廷权位无关的。所以,我要马上杀了你。自然,我没有你那么狠心,我会给你时间留下遗言的。”
叶炙迳自走到一边,不等吩咐就坐了下去,一脸笑意。
秦遇之瞪大眼睛怒吼,“你这个臭小子真是狂妄,我倒要瞧瞧你怎么让我死。”
他一招手,守在外面的数十个高手一起涌入房间。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急着寻死的人,也罢,我让你如愿。”他缓缓取出身上的宝剑,那宝剑极为纤薄,脱鞘时一片寒光,就如同它的主人叶炙一样,看起来无害,却锋利暗藏。他把剑举起,边看边叹,“平日我不用剑,因为剑是这个世间最最邪恶的东西,不过,它倒是和你非常相配,邪恶的剑与邪恶的人。”
横剑而出,一声龙吟,剑身上灌注了全部的内力,一挥而止,留下满屋的寒辉。那些黑衣人把他团团围住,满天剑雨,他却依然不慌不忙,左手是剑,右手为掌,左右齐发,打法依旧是上次的只攻不守。不,应该说比上次更加无所顾忌。
秦遇之看见面前剑光闪烁,心里面直打着鼓。他知道,这个男人不是平常所见的宵小,他不简单,本身又带着极大的恨意,这让他的剑法更加锋利,无人能挡。
他的手心开始出汗,脚下一阵哆嗦。
他不禁高喊,“杀了他,你们谁杀了他,我重赏。”
重金诱惑之下,全部的黑衣人都精神一振,招式也更加猛烈,只听见屋内一声脆响,他手中的宝剑终于因为承受不了众人的内力,断为两截。叶炙只是冷冷一哼,丢弃手里的断剑,此刻他眼中的温和全部收去,余下的只有一种凄厉和玉石俱焚的决然。
他纵身一跃,空中舞起数十个掌花,众人看不清,等到明白的时候,叶炙已经跳出了他们的合围,来到秦遇之面前。
他举手推掌,胸口却突然一阵甜腥翻腾,一口鲜血竟然硬生生地喷到了秦遇之的脸上。
就这一个疏忽,他一下子失去了先机,秦遇之躲开了他的掌心,而他自己却再次陷入了围攻之中。
他的气息已然不稳,体力已然下降,他知道一定哪里出了问题,可是一点也不迟疑或者后悔。
骤然间,他的身形一凝,无数的长剑落到了他的胸口、四肢各处,鲜血,如同绝艳的花朵,冉冉在天地之间开放。
他缓缓而倒,仰头而望,轻声说着什么,众人细听,才知道那是一个人的名字——红瑗。
秦遇之看见危机解除,自然也就大摇大摆走了出来,站在叶炙前面,笑得邪恶。“无知的小子,居然也敢说出那样的话来。”
可是,下一刻他的胸口一窒,他以最滑稽的方式住口,惊惧万分地盯着自己的胸口,那上面是一把细小无比的短剑,剑的尾巴上坠着红绳,露出胸口之外的剑身也是妖蓝的色彩。
“你做了什么?”
叶炙缓缓闭眼,唇角上沾满了红色的血迹,他却笑得温和,“那是我送你的礼物。”这些年他四处找剑,而这剑正是他在西域的时候找到的,一直没有出手卖掉,只是因为它上面的毒和凤阙剑上的毒性极为相似,却又不尽相同,早在那时,他就不停的幻想把剑送入仇敌心口的感觉。“它没有名字,不过我叫它玉石俱焚。”
“解药!”他大口喘息地伸手。
“既然是玉石俱焚,又如何会有解药?”他奇怪地反问。
是呀,一个要玉石俱焚的人,怎会给对方留有余地?
只是在死之前,他好想念一个人,想要和她在一起,而非这样一身是血躺在地上,只有她,才能包容他的一切,好的,坏的,难看—的,好看的,都行。
“红瑗。”
他轻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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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炙!”
梦中的红瑗突然惊醒。
“红瑗,你醒了?”岳小宁侧头来看,只是惊异地瞧见她一脸的汗水。
“作恶梦了?”
“岳小宁,我梦到叶炙了,他一身都是血的叫着我,好可怕。”她转头去寻找叶炙,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叶炙呢?他在哪里?”
岳小宁眯起丹凤眼,安慰她,“他和南宫出去办事了,马上就会回来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转开了视线。
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被人撞开了,南宫孤一路说着话。“不行,我觉得这样子不行,我一定要去秦府,叶炙一个人绝对是斗不过权高位重的秦遇之的。”猛然间,他住了口,因为他看见了红瑗瞪大的眼睛。
“你们在说什么?叶炙不在这里?他去了哪里?”
南宫孤尴尬地看着岳小宁,岳小宁只好叹了口气。
“红瑗,我们——”岳小宁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告。
“我听到了,你们说他去了秦府,我们明明说好不管如何都要在一起了,为什么他总要如此一意孤行呢?难道他以为付出去的感情可以收回吗?”
“红瑗。”岳小宁蹲下身,扶住她的肩膀,“听我说,叶炙一向固执,他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你应该理解。”
“那么你们呢?为什么不留着帮他,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做事吗?为什么他不在,你们却在?”
“红瑗,你还不能了解他的体贴吗?他是为了你才让我带走你和南宫。你该知道,留在那里会有多么的危险。”
“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傻瓜,总是这个样子!”
红瑗心里发痛,她低头,说话一下子没有了以往的率真以及从不掩饰的自信。
“可是我们约好了,要一醒来就可以看见他,他也答应了,怎么可以骗我呢?”
“没错,你们约好了,你要相信他。”岳小宁拂开她的发,“叶炙是个不服输也不会输的家伙,你要信他。”
红瑗空洞洞的眼睛没有生机,仿佛一下子被硬生生剜去了心。居然被骗了,叶炙,她是不会甘心被这样子撇下的!
南宫孤一把拉住她强行起身的动作。
“你要干什么?”
“去帮他,此刻我们应该在一起的。”红瑗坚定地说。
“你这样子根本不能动。”
她摇头,“你不了解我们,只有叶炙知道我,不害怕我,不嫌弃我。要是我在这一刻放弃了,那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爱了。两百年来只有叶炙一人而已,从第一次在微雪峰见面时,我就知道,我们是分不开了,这是缘份。”
南宫孤一愣,还来不及消化她的话便脱口而出,“我们一起回去,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红瑗只是摇头,“这是我的事情,我要一个人去做。”
她挣扎着站起来。
岳小宁上前一步,拖住了她。“难道你要这样回洛阳?你可知道,我们离开洛阳已经十日了。”
红瑗突然回头?璀然一笑,那是世间没有的妖媚和艳丽。那一刻,岳小宁和南宫孤都觉得面前的少女不再是人间的女孩,而是山林里的精怪,充满了属于精灵的妖艳。
“是呀,我要跑回洛阳,不过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而已。”她的发突然成了红色,她的眼睛成了墨绿颜色,她的手指变尖,长出了长长的指甲。
然后,女山化身成狐,跃身一跳,跳出了窗外。
岳小宁瞠目结舌,“她是狐狸……”
只有南宫孤有些恍然大悟。他们在微雪峰遇到过一只狐狸,红色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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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炙并没有被杀,因为秦遇之不想死,他留下了他,把他关在牢里,折磨他。
可惜一切的手段都无法折服这个叫做叶炙的男人,秦遇之觉得不解,这个人明明看起来是那样柔弱的书生样子。
可是,似乎就是再大的威胁手段,也撼动不了他分毫,一直一直,他就躺在那里,仰天而望,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要是有人找他说话,他往往不愿意回答,说多了,他才会笑着问:“我还没有死,他死了没有?”
笑声里满是嘲弄。
只有一次例外,当日那个追到岳小宁的住所围剿他的蒙面黑衣人来到狱中看他,他问:“我记得中毒的人不是你。为什么你会突然如此不济?”
“你怎么知道我是突然不济,也许我是心急于杀秦遇之,所以才会冒险这样子。”叶炙淡淡地笑看他。
“不要骗我了,食心花的症状我最清楚,你吐血是因为你强行运功压制毒性的缘故。食心花虽然不致要人性命,但强行压制却会变为最凶险的毒。”他盯着叶炙的眼睛,突然之间,想起了叶炙仰头而叫的名字。“我明白了,你一定用了最傻的法子给那个叫做红瑗的女人解毒,对不对?”只有通过气息交融,以嘴吸毒,才会使得食心花的毒到了他的身上。
叶炙沉默。
“我真是不懂,你究竟是怎样一个无情人呢?”男人摇头大感不明。
“对天下,我无情;对红瑗,我不能。”不能无情,就是假装的无情也不能够。
原来,一切只为了红瑗而已。一个可以用生命交换他的快乐的女子,一个如此了解他的内心的女人。
“你来这里,不是只为了谈这些事情吧?”秦遇之的心腹无事不会登上三宝殿的。
“有带来国舅爷的一个交换条件以及交换条件失败后的惩罚。”男人叹了口气,说:“不过,我觉得还是直接执行惩罚比较方便。”
“为什么不试试呢,也许我会考虑也说不定。”他无所谓的耸肩,只是才说几句,就已经冷汗不止了。
“何必试呢?我知道你不会有解药的,因为就算没了武功,失去了一切,你还是你,叶炙,江湖第一无情人。所以就算他拿着凤阙剑和自由来交换,你也不会有的。因为从一开始,你为那把玉石俱焚的剑取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料想了所有的结局。而在这所有的结果里,你的敌人都只能死,他必须死,所以你不会有解药。”
他看着叶炙靠在墙壁上,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丝。
“原来,我的敌人也会如此了解我。”
那男人听了赶紧撇清关系,“我只是受雇于人,怎么也算不上你的敌人。”叶炙身上有太多的意外,所以就算他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抵抗能力,最好也不要为难于他,更不要小看他,不然的话,那绝对会有意外发生的,那位国舅爷不正是前车之鉴?
叶炙表情极淡,就连笑意也是浅浅的,若隐若现,“那么我的惩罚呢?”
男人从怀中拿出一个翠玉做成的小瓶,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