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里?」她不禁惊讶地问。
刑彻扶着她半躺在床上,原本满腔的愤怒与背叛,在得到一切解答后,全化作了对她的爱怜与愧疚。
「妳在医院里,放心,妳很安全。」
他这个大傻瓜,是不是古月儿又如何?在一切谎言和阴谋的背后,其实早止不住他内心为她勃发的情感。
父亲说的对,有时所谓的证据会欺瞒你的双眼,但只要找到你真心想要的,又何苦追问更多?
而他,终于找到他真心想保护的人。
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了,不会再让错误和痛苦继续在她身上延续下去。
「刑彻?」刑彻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让她感到惊讶与困惑。她怎么会在这里?是他把她送到这来的吗?为什么……
难道这又是一场梦吗?
「为什么不告诉我妳中了毒?」
微弱的月光,让古月儿看不清楚刑彻此时的表情,以为他对自己只是一时的同情。「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更何况你会相信我的话吗?」
听见她的话,刑彻心一恸。「……对不起,月儿。」
白日与晚上,不到一天的时间,刑彻的态度居然起了如此剧烈的变化,古月儿忍不住疑惑,正视他的眼。「刑彻,你……」
刑彻的手缓缓覆上她的。「我的对不起,是因为我害妳受苦,是因为我对妳的不信任还有对我父亲的不信任……」是因为他的出生造就她一生的不幸,她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而是他刑彻一生决定要珍爱的对象──
「妳是月儿,千真万确的古月儿。」
古月儿抽回自己的手,摇了摇头。「你怎么能确定?连我……」要是她在下一秒又不是古月儿了,那么他是不是又要将她打回地牢?
古月儿,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多么沉重……
刑彻不让她逃避自己的视线。「我能确定,即使妳被训练成千面人潜入刑家,但妳依然回到了家。不论先前的目的是什么,重要的是妳回到我们身边了。就算妳不是古月儿那又如何?我只要妳这个古月儿留在我身边。」
刑彻坚决的爱意蜜语,让古月儿心灰意冷的眼眸又再度浮上热泪,她看着自己被紧握在他大掌中的手。
「可是我的手已经沾满了血腥,看尽世态炎凉,连回到刑家都是有所图……」
「妳只是为了活下去,活到幸福来临的那天。」刑彻再也情不自禁地将她搂进怀里,满腔的空虚霎时得到了满足。
古月儿在他怀里淌着泪。「但我的幸福只是一场不可及的梦,一碰就会碎。」
她的确等到幸福来临了,可是她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刑彻紧抱着她,信誓旦旦地说:「没有我的同意,谁都不能带走妳。」即使是死神也不行!
古月儿听见刑彻的话,心里一惊。「刑彻,你想做什么?」
「妳忘了妳说过的话吗?妳说过妳希望可以永远陪着我。」
「不!答应我,别去!」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古月儿猛烈地摇头,双手不肯放开他。
他这样做根本就是去送死!
刑彻先一步点了她的穴,古月儿身体僵直的看着他,一动也不能动,眼里闪着泪花。
他一脸坚决地扶她躺回床上。「睡吧,这是为妳好。」
古月儿只能张着大眼,看着刑彻大步的离开。
不──不要为她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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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着指示图前进的游艇上,一路上刑彻面色凝重,连话都懒得搭上两句。
负责驾驶游艇的向鸣海终于受不了这种沉闷。「刑彻,你还好吧?」
「很好,只是有点惊讶──兄弟多年,还有人敢耍着我玩。」刑彻咬牙切齿地说,眼神还冷淡地扫过坐在他对面的白川慎。
白川慎讨好似地傻笑。「我也是被逼的,我不就跟着来赔罪了吗?」
刑彻瞇起眼,毫不留情地说:「算你识相,你家的炸弹我会放少一点。」
「刑彻……」白川慎叹了口气。
刑彻完全不想理他。「月儿呢?情形怎么样?」
一想起她在地牢时说的话,他的心就无比疼痛,为什么他被愤恨蒙蔽了双眼,没有相信她的话呢?
当年的绑架事件,起因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兴起了发财梦,趁着好运绑走了他和月儿,却没想到引来更黑暗的觊觎。
月儿的前主人设计了一辆大货车冲撞他们,想顺势带走他,只是没想到月儿会在紧急之时推了他一把,却让自己被人给调包带走。
而月儿这一切的命运原本是属于他的,那焦黑的尸体也是拿来代替他的,而她却替他承受了下来,直到他父亲靠着月儿左肩下的月形胎记而找回了她。
「你放心,我派了人去照顾她,在我们拿到解毒剂之前不会有问题的。」白川慎了解他的担忧。
驾驶游艇的向鸣海也开口问道:「刑彻,倒是你,你真的确定我们要去的地方吗?」
刑彻点点头。「在发现那个男人后,我早在他身上放了追踪器。」
向鸣海挑了挑眉。「难怪你那么好心放走了他,惹到爆破王,算他倒楣吧。」
这时,白川慎眼尖看见刑彻身后的一个大箱子,皱起眉头,略感不安地问道:「刑彻,那箱是什么东西?」
看见刑彻微微一笑,白川慎心中的不安继续扩大,这家伙过往的「纪录」简直数不清……
「该不会是……」
刑彻坏坏地一笑,摆明了生人勿近。「是你说的,惹到我,算他们倒楣。」
白川慎与向鸣海同时瞪大眼。那一箱……他以为他有几座小岛可以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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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内,身穿白袍的医生护士们在长廊内穿梭着,一名护士端着药品,走进了只有八俊家族能入住的病房。
「古小姐?」护士一走进房内,却见到房间内空无一人。
「我在这。」
护士小姐一听见古月儿的声音,松了口气转过身,却被一掌劈昏,直接倒在病床上。
古月儿将身上的病人袍换下,让昏迷的护士在床上当起自己的替身,拉整完身上的护士袍,便低着头快速走出病房。
她不能留在这里,不能让刑彻为她冒险。
在刑彻到达「那里」之前,她必须先解决一切──即使代价会是她的生命。
第十章
一名神情猥琐的男人,精神奕奕地从一间小暗房内走出,里头还不时传出一名女子的啜泣声。他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毫不在意自己的所作所为,大步走在小岛的暗道内。
走没几步,暗道的天花板上突然跃下一个人影,一把匕首随即对上他的鼻尖,来人声音冷硬。
「解药在哪?」
江之分看着这张陌生的脸蛋,起先不解地皱了眉,尔后听见她的声音,随即冷哼一声道:「怎么?背叛了西主妳还不死心,想拿解药?真是作梦!」
事先易容过的古月儿听见他的话,讽刺笑道:「那就看看是谁在作梦!」
江之分抓住空隙,踢飞地上的砂石,迷蒙了古月儿的双眼,再趁机一脚踢翻她的匕首。
古月儿的眼睛一阵吃痛,但多年的非人训练没有那么简单,她在江之分想乘胜追击打出一拳时,头一低躲开他的攻势,同时一掌打中他腰间,武功平平的江之分被打飞了出去。
「说!」她捡起地上的匕首,抵住他的脖子。
形势比人低的江之分,可不想就这么死去,摆摆手道:「好好好,说就说,解药就在地下室后方的……」
江之分的话还没完,一把吹箭射中了他的胸膛,他睁大眼看着吹箭的主人──
「西主?为什么?」
老人站在暗道内的高处上,冷眼无情地看着他曾经疼爱的手下。「像你这种没用的人留在我身边,还不如死了算了。」
江之分望着老人无情的眼神,瞪着双眼倒地不起……
古月儿看着西主老人,知道自己再也走不出这地方了。
「妳好大的胆子,背叛了我还敢回到这里来?」老人缓缓走近她,一双眼睛冰冷而无情,与刑沪总是对她爱怜心疼的眼神大相径庭。
古月儿直视着向她逼近的老人,眼神里再也没有对他的丝毫恐惧。
「我今天来,就没打算要活着出去,我来是要结束这一切。」结束一切悲哀,也结束对刑彻的所有不公平。
西主望着她已经有变化的目光,阴寒冷笑。「好狂妄的口气!妳想怎么结束?别忘了妳可是命在旦夕的人。」
古月儿掏出怀内早准备好的机关按钮,一脸木然而坚决。「只要我按下这个开关,小岛上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去。」
老人终于皱起了眉。「妳想同归于尽?很好,连妳心爱的刑彻也想杀吗?」
古月儿一听,心里一慌。
刑彻?他已经到了?这么快?
古月儿心慌得分了心,才一眨眼的时间,她手上的机关按钮已莫名地到了老人的手上。
古月儿瞪着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怎么可能?他是如何拿走机关按钮的?
西主老人把玩着手中的机关,得意地对着古月儿一笑。「连东方家的人都杀不了我,妳能吗?」话一完,他身形一变,突然窜到古月儿跟前,一把击昏了她。
「蠢女人!妳就准备跟妳的刑彻同归于尽好了。」
西主老人按下了机关上的红色按钮,随后将它丢在地上,大笑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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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来迟了,又是一个被净空的基地。
刑彻皱着眉,看着小岛荒凉的模样,担心前去找解药的白川慎只是白忙一场,那么月儿的毒……
这时,在其他地方也没有发现的向鸣海,一走回刑彻身边,就看见一名倒地男子的熟悉面孔。「刑彻,那个男人不是……」
刑彻转身一看,引起他注意的不是江之分,而是旁边那名女子熟悉的身形──
「月儿!醒醒!」
被猛烈摇醒的古月儿,映入眼帘的是刑彻担忧的面孔和地上被弃置的开关,她想起红色按钮已经被人按下……
古月儿扯住刑彻的臂膀。「快走,这里快……咳……」突然一阵气虚,她感到吞咽困难,似乎有什么硬块梗住了喉头,一咳,竟是结了石的颗粒血块!
「白川慎!」刑彻紧张不已地大喊。
知道自己已经毒发的古月儿,双眼漾着泪光望向刑彻。「对不起……最后我还是没办法……保护你。」他的爱情,也只能是她的一场梦。
刑彻猛烈地摇着她,不肯让她闭上双眼,听见她的话,他更心痛愤怒地大喊:「谁要妳保护我了?!混帐!不准妳这么想!」
找到解毒剂的白川慎,气喘吁吁地赶到三人身边。「刑彻,让开!」
装有清澈透明液体的针筒,注入古月儿的体内,她闭上眼倒向刑彻的胸膛。
「月儿?」刑彻担心的唤了一声。
白川慎见状赶紧道:「她只是暂时昏过去,这里快爆炸了,我们得快走!」
刑彻点点头,一把抱起古月儿,三人快速冲出暗道外,来到游艇停泊的地方。向鸣海早在刚才就先行动,现在已等在那里。
地面上猛烈的摇晃震醒了被放在地上的古月儿,她才一睁眼,就见到刑彻后头猛烈燃烧的火花……
「刑彻,快走!」她突然起身,对着想转身抱她上游艇的刑彻猛力一推。
刑彻被推倒在游艇上,回头望着还在小岛上的古月儿,还有他手上被撕裂的一块衣角──
「月儿!」
他一跃身,从刚驶离的游艇上又跳回了小岛,猛烈的火舌随即朝两人袭来,刑彻扯着古月儿往海面一跳……
一声爆裂,连岩石上都有着火舌留下的残星红光和阵阵烟硝。
白川慎和向鸣海望了眼对方,皱着眉看着游艇下不平静的波面,过了半晌,终于见到刑彻抱着古月儿跃出水面,两人总算松了口气。
「我说过,不准妳保护我!不准!」一回到游艇上,刑彻对着古月儿就是一阵劈头痛骂。
虚弱的古月儿没因他的怒气而恐惧,反而蓄满了心疼他的眼泪。「……你这个傻瓜,我是来害你的。」
见她没事还能开口回话,刑彻焦急的怒气消了大半,再加上见她满眶的泪水,他什么火也发不了了。
「那么,我的命是妳的了。」他心疼地说。
「可是我的脸……我配不上你。」古月儿摸到不知何时掉落的「面具」,知道自己现在的脸一定可怕得吓人。
刑彻却一手抵着她的下颔,不准她逃离他的视线。
「听着,不管妳用什么脸,我都能认得出妳来,如果妳真的不爱妳的脸,那么我会想办法,但是不准妳再说配不上我。」
古月儿的泪水再也承受不住重量而滑下,因为这个男人真切而包容的情感。
她的梦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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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心苑外,正对着苑外门口的一棵大树斜靠着一个男人,他脚下的烟蒂堆了满地,看来已经等了许久的时间。
时间不断流逝,不见沁心苑走出任何一个人,男人的双眼却始终没有移开过。
又熄了一根烟,正当男人等得不耐烦、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时,暗红色的拱门终于「咿呀」地被打了开来。
里头只走出一名白衣女子,脸上罩着一块黑纱,教人看不清她的面孔。
男人一见到女子,想也不想地直接叫道:「月儿?」
古月儿在刑彻一接近自己时,撇开了脸庞。「不,不要看我!」
她的态度让刑彻略感不安,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用力抓住她的双肩,轻声安慰道:「我说过没有关系,不论成不成功,妳都是我的月儿。」
古月儿依旧低着头,不肯看他,声音细细弱弱的。「那么我……丑一辈子都没有关系吗?」
刑彻摇摇头,心疼地抱住她。「妳不丑,谁说妳丑的?」他本来就不在意她左半边脸的模样,无论治疗成不成功,他都只会爱她一个人。
古月儿却摇着头,硬是不让脸上的黑纱被拿下。「可是我真的丑,整张脸都坑坑疤疤,连眼睛也看不出来了……你还要吗?」
「整张脸?」刑彻一听,紧张地扯住她。「发生了什么事?月儿!」
难道主子的治疗过程出了问题?
头一低,眼尖的刑彻却见到黑纱下古月儿微微颤动的嘴角,似乎在微笑?心念一转,他忽然放开她,一把抽起腰间的匕首。
「刑彻,你要做什么?」放在自己身上的力道突然不见,古月儿抬头看见刑彻的动作,心一惊。
刑彻却连看也不看她,将双眼闭上,一脸坚决地说:「如果妳的脸让妳自卑,那么我也不让自己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