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她就算不管自己,刑彻也不会怪罪到她头上的。
真傻……
没有半点缚鸡之力的老奶妈,却焦急地要护着她,一股被人疼爱的感觉第一次暖暖流过古月儿的胸口,然后逐渐化成一股怒意……
被打了一掌的男子没想到一个盲女的力气会这么大,那掌打得他胸口欲裂,没被人这么对待过的他当下气愤不已,掀起一掌就要往古月儿的脸上招呼过去。
古月儿早捡起地上被打碎的瓷片夹在手指间,愤怒使得她冷静全失,完全忘记自己所扮演的角色。
她手指一收,准备朝男子的咽喉射出瓷片时,却看见餐厅大门口出现了刑彻的身影。
可恶!古月儿在内心啐了一声,丢下手中的瓷片。
「月儿!」刑彻一进餐厅,就见到古月儿跪坐在昏倒的奶妈身旁,被陌生的男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没想到男人似乎打得不够尽兴,又举起手掌想继续往古月儿身上招呼。
刑彻眼明手快地挡在古月儿身前,一把扯住男人的手腕,用极其流利的日文愤怒地说:「混帐!为什么碰我的人?」
男人被抓住的手腕给掐得疼了,心一急,威胁的话也跟着出口。「你要是伤了我,我让你在日本吃不完兜着走!」
刑彻冷冷一笑,加重了手中的力道。「那你尽量试试看。」
手腕几乎快被扭断的疼痛,让男人痛得大叫,而他身后的同伴们老早跑得一个不留了。
男人的惨叫声引来饭店总裁的注意,跑到刑彻跟前苦苦哀求着。「刑总裁,手下留情,他是我儿子。」
刑彻见到是来者父亲刑沪的老友,便放开了男人。原来是饭店总裁的儿子,难怪敢这么仗势欺人……
男子一见到父亲出面,马上一脸气愤地指着刑彻他们。「爸,我要你把他们赶出饭店!」
刑彻一听,瞇起了双眼。
桥木先生不敢理会儿子的话,又朝刑彻道:「刑总裁,我就这么一个小儿子,他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麻烦看在我和你父亲是好友的份上算了,我不会再让他打扰你和这位小姐的。」
「爸?!」桥木泰不甘心父亲对刑彻如此卑躬屈膝的模样。
桥木先生瞪了不识大体的儿子一眼,知道自己平时将他宠上了天,现在才会差点闯了大祸都不晓得。
得罪了八俊家族,那他们桥木饭店还要不要生存?
看在父亲与桥木老友多年的份上,刑彻不得不作罢,他抱起地上昏厥的奶妈,转头向桥木交代道:「桥木先生,麻烦您请一位医生到我的房里,还有,记住您说过的话。」
桥木先生扯着儿子,做了个恭敬的九十度鞠躬礼,而只能目视地板的桥木泰,仍是一脸的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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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赏樱季节,上野公园内漫天飞舞的樱花,像绕着既定的优雅旋律和时节吹送的亘古节奏,随风而起、随风而落……
满坑满谷的樱花树,不经意一瞧,还会误以为自己处在软粉色的云端上,风一吹,如棉如絮的粉云便被吹散,又落了一地。
一男一女席地而坐在视野极好的一棵樱花树下,地上铺着一块大软布,布上还有一盒盒精巧装置的日式点心、茶果和圆润可爱的小饭团。
古月儿随意拿起盒中的一个茶果子,想起奶妈最喜欢这样的点心,低声问着身旁的刑彻。「奶妈还好吗?」
刑彻点点头,细心地顺手递了个果汁摆在她的手中。这趟日本旅游多多少少让刑彻更接受了她。
「我已经差人送她回上海了。」
想起前两天的事,对奶妈的以身相护,古月儿的心里仍有着莫名的震撼。「都是我的错,刑彻,我太麻烦你了。」
听见她温柔的话,刑彻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没什么,千奇百怪的人这世界上到处都是,妳不要怪罪自己。」
「或许我应该跟奶妈一起回去,这么一来你就用不着特地空下时间陪我了。」今早她看见自己的指甲已经微微泛着青色,代表注射解毒剂的日子快要逼近了。
刑彻一听,以为她是怕又叨扰自己,对她善解人意的心思不觉一笑。
「我来日本的次数已经多得数不清了,但这次倒是因为妳,我终于可以休息一下,好好地欣赏日本美景……只可惜妳看不见。」
强迫她留下,一来是因为自己的工作已经差不多完成了,不用再担心留她一个人在饭店内发慌;二来,他不希望因为前几天的事,造成她对出游的坏印象,他可不希望一回到上海,就得面对父亲的兴师问罪。
古月儿缓缓一笑。「我看得见。」
见刑彻一怔,她赶紧解释道:「我是说,樱花的香味、风吹动樱花树时沙沙的声音、还有落在我们身上、周围的樱花花瓣,已经足够让我的脑海里勾起一幅美丽的画面。」
她的解释让刑彻不由得想发笑。「妳还真能自得其乐。」真不知这女人是真笨还是天生乐观……
看着古月儿那轻松的甜美笑脸,刑彻心中没来由地一暖,纷飞的樱花伴着她如蜜的嫣红,一时间教他看得痴了,竟忘了回话。
「刑彻?」他沉默的眼神让古月儿莫名心慌了起来。
刑彻一回神,不自在地撇过头。「没什么,我只是想到,我认识一位日本有名的眼科医生,也许……」
古月儿一听见刑彻突来的计画,皱起了秀眉,打断他的话。「刑彻,我是来度假的,不想提那些让人伤感的事。」
刑彻看着她,已没有试探她的意图。「只是试试看。」
古月儿仍坚持地摇摇头。「我知道结果一定会令我们失望,难道你不信任白川慎的医术吗?」
刑彻叹了口气。「我当然相信。」
「那么就放弃我的眼睛吧,已经没有希望的事,就不要抱太大的期待。」
以为古月儿无法再接受双眼不能复明的打击,刑彻也不愿再逼她。「既然妳这么说的话,那就算了。」
望着刑彻略微失望的侧脸,古月儿心中一动。
这次……不是测试?
他,是真心想治好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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袅袅的热气冉冉上升,温泉池内一片薄雾蒙蒙。
处在郊区外的这座温泉会馆,没有城市的光害,满布星光的黑丝绒成了头顶上美丽的点缀。
刑彻背靠在身后的假山石块上,抬头望着天空的夜景,池子里的热气让他的精神放松了不少。
正在享受个人时光的刑彻,听见离池子不远的长廊外有人走动的脚步声,警戒心一起,拿起放在树丛间的随身银制手枪,缓慢地移动到一处隐蔽的石块后方。
因为他不喜欢与人共浴,所以会馆内的主人特地安排了专属男汤,现在偌大的池子里应该只有他一人、也只能有他一人。
手枪瞄准着池边的门,刑彻屏着气息,门扉一被拉开,却见到一双女子的纤白玉足……
刑彻皱起了眉,视线往上一抬,见到古月儿正缓慢地摸索走近池边,而身上只裹了一条白浴巾……
这家伙……到这里来干嘛?她不晓得这里是男汤吗?
看着她摸索着池边的石块,摸到了池水,终于满意似的一笑,刑彻却开始感到头疼。
对了,她看不见,想必是走错了路,再加上主人替他们安排的温泉池正好在对方隔壁,也许她转错了弯就走到这里来。
刑彻叹了口气,正想开口喊她,却看见她身上的浴巾一滑,落到了池边地上,露出白皙柔软的纤体……
刑彻怔愣地看着裸身的古月儿缓缓滑进池水里。
这下他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了……
他叹了口气,只好继续躲回石块后方,只是这一次他完全背对池中的古月儿,做到君子「非礼勿视」的态度。
他胸口的心跳声急速猛烈,满脑子是她全身柔软细致的肌肤,在月光的反射下显得闪闪动人……那一刻的她,让他想起了美丽的维纳斯。
刑彻忍不住猛敲一下自己的脑袋,他想对一个盲女做什么?
在池子里嬉戏的古月儿将刑彻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唇边含着笑意。她还以为这个大木头根本不会有感觉,没想到他到底还是个男人。
看了眼他结实的宽背,知道他正背对自己,其实刑彻真的还满有君子风度的。
想得到一个男人信任的最好方式,就是成为他的女人。
即使她从不愿意这么做,但为了活下去,在进入刑家时,她早已有所准备。
而今晚,就是最好的时机。
「啊──」古月儿故意脚下一滑,惊呼出声,身体完全滑进池子里──
刑彻一听见她的叫声,早顾不得什么礼节,游近古月儿的身边,一把从池中捞起她。「月儿!醒醒!」
她似乎喝了不少水的模样,也承受不了池中的热气已经开始昏睡。
他叹了口气,抱起她往池外走,顺手抽起池边的白浴巾覆在她身上,也抽了一条绑在自己腰间。
一从男汤走回她的房间内,刑彻便将她轻柔地放在铺好的床上,亲手替她盖上被子。
她细白的脸庞因为温泉的热气显得红润无比,他不知不觉看她看出了神。
「嗯……」古月儿此时呢喃了一声,刑彻一惊,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居然无端地直盯着她瞧──
他该不会……喜欢上这个不但眼瞎、连洗个澡都会洗昏头的女人了吧?
眉一皱,他站起身迅速离开她的房间,彷佛是在逃避什么。
刑彻一离开,古月儿便睁开眼,看着刑彻亲手替她盖上的被子……
第六章
差人替自己着好和服的古月儿,跪坐在房内等着差不多该回来的刑彻,不禁微微一笑。以全手工绣制的淡紫色高级和服,让她略白的肤色显得柔和许多。
一早醒来,她就看见一名温泉会馆的女侍捧着和服走进来,说是刑彻差人买下的礼物,要她着好和服等着跟他去餐厅。
看来昨晚的「行动」,已经收到不小的效果了。
刑彻虽然看似不解风情,像个只会研究炸弹线路的木头鹅,但是做起事来却有着惊人的细心。
她检视身上的和服,眼睛一偏,瞧见自己指甲上的青气越来越明显,心里的不安加速地扩大。
不行!她不能再和他这么搅和下去,她必须想办法回到上海,时间不多了……
正愁想不出法子时,房间的和式门被人「喳」一声地打开,古月儿抬头一看,见到前几日在饭店闹事的桥木泰。
哼!她正愁想不到法子回上海解毒,没想到法子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桥木泰一看见古月儿,发现身着和服的她看起来更加温柔娇小,满脑子的猥亵想法全写在脸上。
「搬到这里来,以为我就找不到你们了吗?」
听见桥木泰流利的中文,古月儿冷冷一笑,一点也不慌乱。「你会说中文?」这样也好,让她做起事来更方便。
桥木泰听见这女人压根瞧不起自己的口气,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父亲掌管各大饭店,如果连中文我都不会说,将来怎么做生意?」
可惜古月儿对他的事业心一点兴趣也没有。「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这家温泉会馆正好很不幸地在我管辖范围内,好巧不巧让我找到了报仇的机会。」
古月儿气定神闲地挑起一道眉。「报仇?你想做什么?」这样的小角色她还不放在眼里呢!
桥木泰越来越欺近古月儿,房间内没有半个人,他的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没什么,想尝尝瞎了眼的女人是什么滋味罢了。」
古月儿仍旧跪坐在原地,毫无所动。「你以为做什么事,都有你父亲可以帮你一手遮天吗?」
想起他软弱无能的父亲,桥木泰得意地笑着。「他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不想办法也不行。」
桥木泰懒得多说,一手就摸上古月儿粉嫩的下巴,原以为她会抵抗,没想到她却向自己微微一笑。「喔,这么乖巧,算妳识相。」
狗仗人势的纨裤子弟!看我怎么整你!
古月儿甜美的笑意加深,一把扯住桥木泰欺来的手,劲道大得让桥木泰瞪大了眼。她娇柔地轻声说着:「你真的要吗?像我这样的脸……」
话还没完,古月儿扯着桥木泰的手,一把撕下她左半边的「脸皮」,像被大火纹过的烧焦痕迹和坑坑洞洞的红疤,顿时出现在桥木泰惊恐的眼里──
「妳……妖怪!」桥木泰不知何时飞来的力气,硬是挣脱了古月儿的手,吓得连滚带爬地想逃出房间。
古月儿早捏碎了和室桌上的瓷杯,一片片射向桥木泰手脚旁的衣角,将他钉在和室内的榻榻米上,跟着欺身接近他的脸。
「你要是乖乖听话陪我演一场戏,我就饶过你,要不,你的小命随时不保。」
桥木泰全身不停地发着抖,看了眼古月儿左半边的可怕面容,吞了吞口水,这才发现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妳看得见?」这女人……到底是谁?
古月儿抽起一片瓷片抵着他的咽喉,神色阴鸷地说:「只要回答我的话。」
桥木泰只能颤抖着拚命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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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妳……」刑彻一拉开和室门,眼前的景象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不应出现在这里的桥木泰跌坐在房间内,口中不知呢喃地在说些什么,神情呆滞的模样像被人给吓傻了。
而让刑彻心一震的,是桥木泰紧握在手上的那片淡紫色碎布……
那块布料……不是他送给月儿的和服吗?
月儿?!
「你!」愤怒疯狂燃烧着刑彻的理智,他抄起身后的银制手枪,一把顶在桥木泰的天灵盖上。「你对月儿做了什么?她在哪里?!」
桥木泰听见刑彻的话,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一下傻笑一下满脸的恐惧。「她死了、死了,她死了……」
听见桥木泰疯言疯语般的话,刑彻的心一下子被人狠狠撕裂。「那我先拿你陪葬!」
火红的双眼、怒火烧尽了刑彻所有的理智,喀啦一声,手枪上了膛,而桥木泰却一脸傻笑地指着房间外的和式庭园。
刑彻眼神跟着一转,庭园里的白沙上尽是和服的碎布料,满地的紫布一路朝向庭园后方的草丛。
心急古月儿的刑彻顾不得疯了的桥木泰,用手枪的后座先击昏了他,便快速朝庭园的草丛奔去。
他跃过草丛,看见古月儿倒在地上,和服早被撕裂得不成原样……
刑彻愤怒地握紧了双拳,他不会这么轻易饶过桥木泰!
「月儿、月儿!」他扶起昏迷的古月儿想摇醒她,扶着她后脑的手却感到一片湿润。刑彻抬起手掌一看,是斑斑的血红,但幸好伤口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