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耀仔细环抱着她,如疾风般的向前,才转眼已抵达目的地。
推开门,他并没有就这么将初嫣放在地上,反而小心翼翼的抱着她走近大床,这才将她轻轻放下,动作十分的温柔。
「你好好休息。」拉起锦被仔细的覆盖在还有些挣扎的初嫣身上,南门耀深望了她一眼后,才转身欲离去。
「为什么?」初嫣坐起身,她才不会就这么作罢。
南门耀今日的行径实在是太过反常,与她结缡已十二年,他可是从未对她如此过。
一股疑惑在她的心中汹涌而起,像是千斤海涛,阵阵拍击着早已无所期望的心,她唤着南门耀,非要从他的口中问个明白。
「没有理由。」他说,并未转过身看她。
「我不是你的玩物。」他甚至连面对她都不愿意吗?初嫣敛下眼,不懂他究竟有何目的,她只知道自己一点也不想要他这突来的温柔。
「你不是。」南门耀边回答,边转身面对着她。
他的内心此时无比的纠结,有点不知该从何处说起的复杂思绪。
打从无意间瞥视到她眼底的哀伤,再观察到她在众人面前所装出来的坚强,更别说在他离家时,替他把家业顾得这么好……他就决定要多认识她一点、多对她好一点,毕竟她是他的妻!
是他已不想轻易放手的妻!
「既然如此,就不要这样对我!」初嫣昂起螓首与他对视,她以为自己与他除了那再表面不过的名分之外,不会有其他了。
「你好好休息。」他还是这么一句话。
「南门耀……」他毫无情绪的模样映在初嫣的眼底是如此的刺目,就好像她只能随他起舞,他说什么,她就得听从什么。
可是她要的才不是这样,所以她必须对他说个明白。
一咬牙,初嫣勇敢的开口。「如果你对我没有情,那么别再这么做了!」
南门耀看着她的目光是如此的阒黑,令初嫣有些心惊,但她不会害怕的,她要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们之间原本就没有爱,不是吗?我懂,你也懂,我是南门家的少夫人,你是我的丈夫,仅只如此罢了,我并不要求你为我做些什么,同样的,也请你不要干涉我所做的事。
「但是你毋需担心,只要我还是南门家少夫人的一天,我就不会做出任何有损家门的事。」初嫣直直的望入他那有些陌生的瞳眸,对她来说,南门耀只是因为她与白月之间不实的传掩感到面子挂不住,才会表现得如此反常。
「我不会纳妾。」南门耀开口了,说的话却星言不及义。
「你似乎搞错了。」相较于她的认真,他那摸不着头绪的回答让初嫣感到有些不悦。「你可以纳妾,只要是经过公开的程序,不会损及南门家的声誉,要怎么做都随你。」
「天晚了……」对于她的反应,南门耀并不正面回答,只是抬头看向窗外,夜色已黑。
「睡吧!」这回,南门耀真的走了,不容初嫣挽留,只留下满室的未解之谜。
初嫣呆坐在床上,目光直落在南门耀离去的方向许久、许久……
这就是一种捉弄吧!
属于她和南门耀的心结有千千万万,纠缠辗转,芥蒂随着时间早已种得太深,紧紧的环绕住两人。
在他们之间早已不是普通言语所能讲得清楚了吧!
第四章
一阵风拂走了冬日,带走了满地的雪白,告诉人们春天来了。
随着寒冷的季节度过,这日天才刚亮,南门府内不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皆已开始了一年一度的例行打扫,好除去那积压已久的郁郁气息,迎接充满朝气的春阳。
典雅的纱床帐内,美丽的人儿缓缓睁开了紧闭的双眼,轻揉沉重的眼皮,坐起身来。
初嫣微微伸个懒腰,佣懒的目光缓缓落在床前的椅上。
不在!
没看见心中认为一定会在的身影,一股奇妙的情绪悄悄攀上她冷寂的心,缠绕住她久久不放。
摸摸胸口,初嫣感到有些不舒服,但她不懂是为了什么?
她不是该感到高兴的吗?
「醒了?」突然一记平稳浑厚的男性嗓音透入旭阳暖照的房内,点醒深思的初嫣。
她一抬眼,一具高大的身躯映入她的眼帘,突然间,她心头那股紧揪不放的窒息感消逝了,初嫣吸了口气,重新将新鲜的空气灌入肺中。「你来做什么?」顺顺气息,她开口问,语气有点不悦。
「天还早。」无视初嫣的敌意,南门耀跨开步伐走向床边椅凳,迳自坐了下来,好似那位子原本就是属于他的。
「我要更衣,请你出去。」将他自在的模样看入眼里,初嫣不禁更加生气,翻开锦被,执意起身,不想再跟他同处一室。
「天色还暗着。」南门耀岂会让她如愿,大手一伸,轻而易举的便将初嫣按回床上,半强迫式的替她盖上被褥。
「你做什么,我……」初嫣怒瞠着一双杏眼,直想抗议,却没想到视线在接触到他深邃无际的瞳眸后,忍不住退却了。
「最近没有作梦了。」看见她乖乖的照他的意思躺回原处,南门耀满意的收回手,薄唇开阖,虽是问话,却以肯定句的方式表现。
将头闷在被里,初嫣听见了他的话语,虽然不回答,却很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她的确很久没有作梦了。
关于她的娘娘的梦。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该是那日樱花林后吧!
每天一到了夜晚,他都会突地出现,将她押回房内,盯着她入睡,然后陪她一整夜。
对于南门耀突如其来的温柔,初嫣其实是十分抗拒的,却又无法阻止他的执着。
他不知道打哪儿听来她晚上常常作噩梦的消息,所以每当她出言讽刺,试图驱赶他时,南门耀都会拿此当作理由,非常理直气壮的留下来。
初嫣一直以为自己十分厌恶他莫名的关怀,对她来说,南门耀的关心都是虚假的,为的只是那个谣言……
但她却无法解释今天早上,在没看见那原该是坐在椅上的身影时,她心中那股空虚是什么?
摇摇头,她用力把脑里的疑惑甩开,不想面对,因为那感觉会让她觉得自己的没用,察觉到真正的自己其实……并不坚强。
害怕面对软弱的力量会让人封闭心门,一层又一层,阻隔人的进攻。
可惜她的防卫,似乎开始失效了。
闷在被窝里许久,初嫣有些喘不过气,但内心的倔强却支持着她不能放弃,偷偷掀起被角,悄悄朝外觑了一眼,检查着南门耀是否离去。
答案是,没有。
他依然好整以暇的坐在原处,那个专属于他的位置。
他的视线恰恰与初嫣偷瞄的目光接上,惊得她赶忙掩上被褥,重新将自己与他隔绝开来。
「睡不着?」他问。
回答他的是满室的寂静。
头一偏,他看了一眼外头天色,再度开口。「时候差不多了。」
站起身,南门耀瞥了瞥依旧隆起的被褥,没有再说什么,推开门离开了。
待门关起的吱嘎声响起,初嫣才掀开覆了好一阵子的罗被,大大的呼着气。
「辰时了吗?」翻身下床,她喃喃低念着,因为南门耀总会在这个时辰离去。
走向妆台,初嫣慢慢梳整仪容,穿好外衣,准备去书房处理今日的商事。
才刚跨出房门,白月青色的身影便朝她迎来。「少夫人,少主要我告诉您他出府了,两日后才会回来。」
「出府?」初嫣有些诧异的重复,不懂南门耀为何不直接告诉她?
「是的。」
「我明白了。」初嫣越过白月,迳自往书房走去。
即使她企图装作无事,但每踏出一步,心中的疑惑就更加深」点,南门耀那好看的睑孔更是不停的盘踞在她的脑中,怎么也甩不掉。
初嫣说不上来,他们两人现在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是好还是坏?「该是两者都有吧!」
登上书房前的台阶,慢慢的拾阶而上,她心里那股复杂的情绪再度升起,拍击着她,催促着她该是面对事实的时候了。
如果坏,就让它坏到底吧!
那,如果好呢?
她答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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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刚亮,初嫣已经醒了。
坐在偌大的妆抬前,她慢慢的梳拢一头乌黑秀发,仔细的将之梳成一个典雅的垂髻,取出屉中的琉璃发簪巧然插上,完成每日例行的第一件工作。
或许会有人觉得奇怪,身为京城首富的南门家少夫人,为何还需要自己打理、梳洗装扮?但是对于初嫣来说,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值得拿出来说嘴,她一向有早起的习惯,放眼府内,除了负责看顾鸡舍的家仆,大概无人比她更早了吧!
初嫣明白此点,所以每天清晨,总是自己打理一切,不想打扰身为她贴身丫鬟晴儿的睡眠。
今日也是如此,整理好仪容,她起身推门而出,准备上书房去,好看看今儿个又有哪些交易买卖或是该出府洽商之情事需要进行。
漫步在美丽的庄园内,她深吸一口气,让清爽无比的空气包围着她,一扫前日被南门耀搅得一团乱的心。
踏上房前台阶,初嫣素手轻触门扉,慢慢打开石楠雕门,两扇门板应声而开,她踏步向前走往主座。
一切是这么的一如往常。
「起得真早。」南门耀抬起埋首于帐册的头颅,望向初嫣,长飞入鬓的挺眉微微蹙起,似乎不是很高兴看见她。
没料到有人先一步霸占了自己的位子,初嫣讶异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时候还早,你再回去歇会儿吧!」敛下眼,南门耀淡淡说道,一点也无让位的打算。
「你在这多久了?」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脸孔,一股怪异的思绪悄悄升起,初嫣感觉内心有些复杂,眼前是她坐了十二年的檀木大椅,可如今上头之人却不是她。
「丑时开始。」他答。
南门耀的话听在初嫣耳里,就像是宣示着主权一般,似在告诉她真正的主人已经回来,并亲手收回他应得的东西。
这样的认知让一直以承担南门家业为己任的初嫣感到慌了,她不明白自己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除去大大小小的商事买卖外,南门家还需要她什么?
「你睡得很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南门耀扬起如鹰的目光告诉她他曾去看过她。
「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了。」紧紧盯着人儿,将她如花娇颜看进心中,他再度开口。
「辛苦了……」喃喃重复着他的话语,初嫣怔住了。
这是请她离开的意思吗?
南门耀是真的回来了,回到自己的大宅,索取属于他的东西,所以这里已经没有她的位子了!
男人眯起长眸,对于她落寞的神情有些不解,他原意是要让她放心,因为他负了初嫣这么多,现下该是回馈她的时候了。
伸出手,大掌猛然攫住那不盈一握的娇躯,她真的好瘦弱,掌中的触觉使他的心头一紧,更加小心翼翼的抱着怀中人儿。
「南门耀!」直视入他的眼底,即使他瞳中的黑暗是如此的惑人。「请放开我。」初嫣仍是提出要求,她想或许是该她自动消失的时候了。
这个家已经不再需要她了。
南门耀看着她的眼神非常专注,却一点也没有回答她的意思,揽在她腰际的双臂则是收得更紧了。
他们互相对峙着,紧望着彼此,谁也不让谁,都想在眼波来回的交流中将自己的坚持传达给对方知道,好让另一方率先败阵,放弃念头。
「你是我的妻子。」终于南门耀开口了,他定定的望着那娇靥如芙的嫩颜,眸中充满了复杂难懂的神色,像是在宣誓,又像是在忏悔。
妻子?
「我以为我们有的只是名分。」他低沉的嗓音透入初嫣的耳中,是如此的讽刺,她冷笑一声,不屑的回道。
「我们拜过堂。」他说,目光更显浓浊。
「那又如何呢?」她笑了,笑得既冷淡又无奈。「这只是形式上的束缚不是吗?」初嫣问,她不相信南门耀能怎么辩驳。
「你是我的妻子。」南门耀没有反驳,只是重申自己的决心。
「我是。」却即将不是了……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南门耀此行回来的目的,其实早在他回京的消息传来之前,京城就已沸沸扬扬的传着他是要回来休了她,只为那闹得满城风雨的不贞传闻,以维护他们南门家的名声。
男女之间若是没有那名叫爱的东西,那么即使耗费光阴上切也只能化作一片空谈。
她在南门家坚守了十二载,但不该是自己的,就算再怎强求也不会是的。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关心、他的反常,应该都只是给她的最后怜悯吧!
初嫣勇敢的挺直背脊,她要这么的面对直到最后一刻,绝不退缩,所以来吧!
「对不起……」南门耀终于开口了,说出他的愧疚,只为他对她的爱实在来得太迟。
「我负了你许多。」她的眼神看起来是如此的坚定,就像是要诀别的烈士一样,震撼了他冰也似的心,他是真的后悔了。「初嫣……让我好好待你吧!」
一滴清泪滑落,初嫣摸着那湿滑的液体,茫然的看着指上的湿润,她有多久没有哭泣了呢?已经好久、好久了吧!久到她几乎要忘记她也是会哭泣的。
泪水滴滴掉落,滴在南门耀的身上、手上、心上,烧穿了一个个的大洞。
「初嫣,我们从头来过好吗?」拭去她眼角的晶莹珠泪,南门耀深深的望着她,将她烙入自己的心中,无比的深刻。
咦?他不是要将她逐出南门家吗?
难道这阵子他对她……是真心的吗?
所以她不用离开?!
所以她的付出终于得到代价了?!
「嗯。」她点头了,她的肩上再也不必扛着万斤的重担,而是由他这个已进驻在她心底的男人,与她一起扛。
今后他会一起分担着她的伤、她的痛、她的愁。
初嫣突然觉得自己再也不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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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初嫣不再插手南门府所有的买卖商务。
在两人终于坦诚相对以后,由南门耀一手接管了全部大小的交易,而将府内其他事务交由身为少夫人的初嫣打理。
从此形成男主外、女主内的分工模式。
这是他俩各自认定的分工,只是尚未对府内众人宣布。
所以在天亮时,南门府内的众仆佣们纷纷开始一天忙碌的工作,却丝毫未发现有些事已经悄悄的在改变了。
今日南门府有一项很重要的买卖,交易金额达到百万两黄金之高,是初嫣之前一直视为很重要的投资事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