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才碰到他的脸,他的反应立刻像触了电,忍受不了她碰触似的,一秒就将若殊的手拉开。
不过,虽然拉开她放在脸上的手,他仍用手握着。
“最近忙。”他说得精简,听起来像应付。
“是吗?”她想她是早该死心了,他总是推拒她,两年前如此,两年后亦然。
她忘不了两年前离开牧场前,她曾经开口向杨逸凡要求,希望能留在牧场工作。
可是他拒绝了,他要她接受罗可风提供的工作、要她到台北磨炼自己;他说台北机会多,碰到适合她的男人的机会也多些——他拒绝她的方式婉转,却又彻底。
“你来早了,还有二十分钟才开会。”她抽回杨逸凡仍握住的手。
“我知道,我特地提早来看你。晚上有没有空陪我这个‘大哥’吃顿晚餐?”
“当然有空。你难得上来一趟,我要是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就太说不过去了。可是我现在没法陪你,等会儿要向你们这些老板级的男人报告,我得再去准备。既然你提早来了,先坐下看看资料,我请人送一杯咖啡给你。”
她走过他身边时,杨逸凡挣扎了一下,拉住她。
“小女生——”停了半晌,刹那间,整个会议室的气氛像是被凝结了。他的沉默,久得几乎让若殊以为他不会开口。“我想了大半个月,一直想问你,你很确定要嫁给罗可风吗?”
她知道他正低头、正望着自己的侧面,她没回视他,仅以淡淡语气说:“半个月前……是你说的,罗可风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我不过是听了你的建议,就像我听你的建议上台北工作一样。”她突然地转过头直视他的双眼。“我确定我要嫁罗可风,因为你帮他背书了;因为你觉得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说完话,她轻轻拉开让他用掌心锁住的手腕,没再多停留一秒,急急离开会议室,一副逃避追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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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公司对这次合作开发案的完整企划,至于杨先生在上次会议所提,关于资金部分的意见,本公司经过再三评估,决定再增资三十亿,挹注此开发案。接下来,我们有三十分钟休息时间,各位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再次阅览手上的资料。三十分钟后,我们会有一个小时的讨论时间。谢谢。”
若殊微微欠身,离开讲解位子,对她来说最难熬的前半部终于过去了。
这次的百亿开发案,让她忙得焦头烂额。毕竟要联合中部、南部、东部的牧场,共同开发连锁式休闲度假中心,不是件容易的事,光是这中间牵涉的人、资金,就够让她眼花缭乱了,更别提要让各方都能达成共识有多难了。
呼,她悄悄吐口气,面带微笑对与会者再次点点头后,尽可能举止优雅走出会议室。她一定要出去透透气,天知道她紧张到快要死掉。当然,她的紧张别人绝对看不出来,只有她自己知道罢了。
她溜进茶水间,倒了杯水,才喝了一口稍感松懈,茶水间便走进一个人——
“殊,你的企划太棒了。大家似乎都十分满意,有人甚至提议今天就签约。”罗可风抱起若殊在原地转了一圈,根本没留意到拿着杯子的若殊努力不让升水溅出杯外。
他太骄傲了,能拥有一个像刘若殊这样的女人,他怎么能不感到得意且骄傲?!她站在台上解说企划的样子,自信、从容,举止优雅;她的声音更像美妙的音符,听起来舒服得让人不忍错过她的一字一句。他敢打赌会议室里只要是男人,绝对都跟他一样,完全被她的丰采与聪慧收服了。
甚至就算企划案不够好,那些人想必也会心甘情愿签约。更何况,那份企划实在是好得没话说。
“你那个villa的构想,什么时候想到的?连你大哥都点头赞许。”罗可风说。
villa这个构想,与其说是她的创意,不如说她偷了杨逸凡当年的构想,她不过是将之美化修饰而已。她用当年杨逸凡告诉她的,特别将每个度假中心规划出专属VIP的villa专区,提供私有化的专属服务,让每个VIP拥有专属的个人马匹、小型园园、马厩和独栋别墅。
“其实我是用大哥的初步想法延伸出来的构想,所以严格来说我只是个小偷,偷我大哥的创意。”
“我的殊才不是小偷,就算你用的是你大哥的想法,你也一定做得比他原先的想法更完善,否则他不会频频点头赞许。”罗可风放下若殊,看着她的眼神里有深情、有骄傲。
“你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
“哪种眼光?”
“好像我做了很了不起的事。”
“你确实是做了很了不起的事,如果这次开发案能顺利,往后我们公司将因此赚进不知几十亿利润,这还不包括其他合作伙伴的利润。这些全是因为你,这样还不够了不起吗?!”
“那是大家一起努力的成果,并非我一个人的功劳。”
“是!你说了算。现在整间公司你最大,因为我这个挂名最大的人,只听你的话,所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这样好不好?”罗可风依然宠爱地揽着她的腰。茶水间的门仅是半掩,他们站的角度由门外看,能看见若殊的整个人和三分之一的罗可风。
“你好像愈来愈油嘴滑舌了?”
“你不喜欢,我马上改。”他毫不迟疑就收拾起玩笑的态度。
“没有,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需要把我所有的话都当真。”
“真的吗?”
“嗯。可风,晚上我想陪大哥吃顿晚餐,我们可不可以——”
“不去看电影?我知道。都是我不好,这阵子你忙昏了,我应该先帮你想到你大哥要来,你通常会陪他吃饭,电影改天再看没关系。可是你要给我一个小小的补偿,亲我一下,好不好?”
若殊有一秒犹豫,想起杨逸凡在会议室问她是不是确定要嫁罗可风?!她的双眼迎上可风的凝视:“你曾经向女人要求亲吻吗?”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他愣在原地,其实他根本可以直接回答的,他不曾、从来没有过,向一个女人“讨吻”!因为向来都是女人主动送上门、主动贴上唇,他没有、也不曾跟哪个女人要过亲吻。
“为什么问?”
“我只是好奇。”
“没有。”
“那我很荣幸成为第一位让你求吻的女人。”说完,若殊主动踮起脚尖,用唇贴上他。
要说这是个吻,倒不如称之为碰触,若殊唇贴唇的短暂碰触,竟让罗可风产生自求婚以来首度出现的不安。当若殊回复原来的姿势,他望着她脸上平和的神情,一刹那,他像是理解了什么——
结婚,会不会只有他一个人的期待?!
“殊,我们能不能把婚期提前?”他脱口而出。
“为什么?”
“我想早点完全拥有你,我恨不得能明天就把你娶回冢。”
若殊低头咬了咬唇。事实上这一刻有太多太多念头流过她心里,就像有人拿了刀逼着她立刻选择,到底要逃开或面对?这时候短短的沉默,成了最难熬的折磨。
“你想提前到什么时候?”若殊重新抬头看他。
“一个月后,好不好?”
好吗?不好吗?好或不好对她来说,差异又有多大?!
也许没有。除非她的选择是逃开。
“来得及准备吗?”
“只要你说好,其他的交给我就好了。”罗可风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又重新动了起来。也许他想太多了,也许小殊的冷淡只是因为疲累。
“那好吧。”若殊换了轻快的态度。“我们差不多该回会议室了。”她没再看他,率先走出茶水问,讶异地看见站在门外的杨逸凡。
杨逸凡看若殊的眼神有些不同,似乎正考虑着什么,似乎……想对她说什么。
而若殊,在讶异过后回神,一心则想着,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听到了什么吗?会不会看到她跟……
他们对视了几秒,全然没感受到后面罗可风疑惑的眼神。一会儿,杨逸凡说:“我代表其他人来,想请问能不能将签约日期提前到今天?”
“没有其他问题了吗?不需要再讨论讨论?”若殊惊讶。
“你的企划很完善,我们没有其他意见。可以的话,我们希望能今天签约。”他的语气有赞赏。
“没问题。半个小时后,我会将合约书送到会议室。”
“谢谢。我先回会议室告诉其他人。”
若殊怔怔看着他转身的背影,不知不觉叹气了。
“怎么了?”罗可风走至她身边,对刚才若殊与杨逸凡对视的那一幕,有怪异又说不上来的感受。
“没什么,只是有点不能相信那么顺利。你去会议室招呼他们,我去准备合约。”
他呆望着若殊踩着高跟鞋的背影,心里明白,不用多久他就能想通那怪异的感受是为了什么。然而怪异的却是,他竟有些希望没看见刚刚杨逸几凝视小殊的样子……
第二章
“小女生,你长大了。”杨逸凡靠着椅背,桌上的美食对他似乎没多少吸引力,反而是那个坐在他对面正秀气啃着由沙拉杯拿出则成长条状红萝卜的刘若殊,她那模样吸引了他的所有注意力。
她举止优雅、小口小口地咬着红萝卜。半长不短的直发不再如下午开会时束在脑后的成熟模样,任其垂放下来。她脸上的浓妆也早卸掉,清秀的瓜子脸顶着她天生的自然肤色,惟一一抹人工颜色的粉色口红,现在也吃掉了大半。
不知何时,她已经吃完自己沙拉杯里的几根蔬果,一只纤细的手越过桌面拿了他的份,再以慵懒的声调缓慢回了他的话。
“上次开完会,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你已经说过了。”
他当然记得他说过的话,只是这几回每每看见她,那些近似于感伤情怀的话就会自动出口。
下午看着她用轻松自如的态度面对一票男人,自信满满做简报,她的声量是不卑不亢的恰好,他不禁回想起五年前她的模样。
然而愈回想,愈想在记忆里搜寻过往的若殊,就愈是发现很难将眼前的女子跟五年前的她重叠。感觉就像他记忆里存的那个身影,根本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孩子。
“你为什么都不吃?”她像是突然才发现似的,提高了分贝问。
“沙拉都给你没关系,我等主餐。”
她将最后一口西洋芹送进嘴里,打从踏进“王品”到现在,她总是回避他的视线。
今晚的气氛怪怪的,她跟他之间好像突然多了份怪异张力,即使不迎视他投射过来的眼神,她也能感受到在他的张望里多了不同的情绪。
“杨逸凡,我下个月要结婚了。”不知怎么地,她的话题转移得有些突兀。或许下午他在会议室里的问题,直到现在仍影响着她!
该死的,为什么他总是影响着自己呢?她会结婚是因为他,会答应把婚期提前是因为他,现在坐在他面前挑衅似的说自己要结婚了,也是因为他!
他顿了顿。“小女生,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不可否认地,这话他问得有几分迟疑,茶水间那一幕,此时清晰地在他脑海里张扬起来——她踮着脚尖亲吻罗可风的样子,瞬间化成一根纤细尖锐的针头,往他心头狠狠扎了一下。
他的问题,让若殊一阵脾气涌上来,不知不觉一分分加大了音量。
“你究竟要我怎么做?要我考虑什么?要我上台北找历练、找男人的人是你!我费了两年青春找了一个男人带回家让你鉴定,结果说罗可风好、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也是你!可今天你却一次又一次问我要不要考虑?是不是确定?我真的不懂,到底我要怎么做你才会满意?!”
太多压抑的情绪逼得她快喘不过气了,她还能够怎么做!眼前这个男人拼命把她往外推,半个月前她把罗可风带回牧场,已经是她在杨逸儿面前最后一次能尽的努力了啊!
她多希望半个月前那个晚上,杨逸儿给她的答案不是那样,多希望杨逸凡能有丁点不甘愿她带另一个男人回牧场,哪怕是只有一点点不甘愿都好,那她……她也就不至于在心灰意冷的情况下答应罗可风的求婚了。
可是杨逸凡不但没丁点不甘愿,还带着祝她幸福的样子,说着罗可风的优点。她能怎么办?
“我——没有什么意思。”他叹了气。“婚姻是件严肃的事,我只是——希望你真的仔细考虑了。”
终究,他想说的话仍是没出口!没出口的原因,无非是茶水间那幕亲昵。
如果罗可风是若殊心意已决的幸福,他凭什么在这时候介入?
两年前他决定放她走,不是将一切都考虑清楚了?
他不是在两年前就已经把“得到”或者“失去”两种可能结果,想得清清楚楚了吗?
在那个与她相拥而眠的夜晚,他不是已暗自决定,对未来的一切皆以她的幸福为主?!即使她的幸福里可能会没有自己的位置,他也要衷心祝福!
那个他抱着她入眠的夜里,那个他安安静静I听着她平稳呼吸的夜晚,那个他决定放她去飞的夜晚他不是早就把一切想得透彻了吗?
然而若真想透了,为什么这一刻他会觉得所谓的“衷心祝福”没那么容易?!为什么这一刻他竟有为人作嫁的满心不甘?!是因为他照顾了她三年吗……
杨逸凡的话,让若殊彻底挫败。刚刚有那么一刹那,她以为在他眼里看到了什么;她以为他要出口的是……
是什么?!天哪!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痴心妄想?妄想他可能对自己有些什么情侥?她对杨逸凡究竟要到何时才能彻底死心?!
是气自己,更气面前这个要她考虑清楚的男人!
她由位子上起身,将放在膝盖的餐巾扔在桌上,说:“对不起,我没胃口了。”
然后,在杨逸凡想都没想到的短时间里,半走半跑地离开餐厅。
愣了几秒钟,为追上已经离开的若殊,他赶紧自皮夹里抽出三张千元钞连同账单直接搁在柜台上,不愿服务生好奇的目光,跑出餐厅。
他站在餐厅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会儿,才看见街角坐上计程车关妥车门的若殊,他只好拦了另一辆计程车尾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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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若殊住的公寓楼下,他总算追上正在皮包里翻找钥匙的若殊,他拉住她的手臂强迫她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