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神的焦距有些涣散,不自然的潮红开始往耳垂侵袭,闻隶书伸手搭上她的额头,手心立即传来惊人的热烫。“你发烧了?”
差点被前方的拦截物绊倒,左千夜忙拉住触手可及之物——他的衣服,“难受……”好热啊!她的脸就像火烧一样地烫,烧得她浑身发冷,“我被你气病了……”连神志不清都可以找人的麻烦,她身上的刺已经深入骨髓了吗?
看着扑在他胸前的少女,闻隶书不得不将她打横抱起送入她的房间,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星眸半开半闭,因发烧而酡红的丽靥更显瑰丽娇艳。浅急不一的呼吸说明她非常难受,他将她放在床上,淡然的遂眸始终没有移开她的脸。总是拿着剑刺伤他的她,总是惹到他怒气冲天的她,总是死不认错牙尖嘴利的她,总是不愿意妥协固执的她……还有忘记一切残酷的她。
手指轻触她滑嫩的肌肤,由眼至鼻,最后停留在柔软的双唇。他深邃的眸莫测难辩,闪动着错综复杂的情绪,不知是怜,亦是恨。若不是她先闯入他的世界,他的情绪又怎可能因她而起伏不定。
床上的佳人发出低低的嘤咛,拉住他的手不愿放开。白玉的小手一使力,竟然将他拖到了床上,像小猫似的窝在他的胸膛享受温暖,睡得更沉。他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某一点,然后双手渐渐地、渐渐地缓慢收拢,终于将她完全地拥在怀中。垂首埋入她的秀发,贪婪地吸取她的发香,心中的怨越来越无力。
“背叛者……”
他不会原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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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望着那灰黑的古怪河流,左千夜忍不住叹息再叹息,她就知道,只要是一睡着,她就必定会来到这个诡异的梦境当中。“唉,上次的那个不像人的人,你在不在?”
好无奈啊!她压根就不想来的呢!那少女说的话她没一句听得懂,就算是暗示,她也懒得去猜谜啊!为何不直接告诉她呢?
“你又来了?”伴随着动听如天籁的声音,有着巨大黑翼的少女从天而降,狭长的凤眼依旧妖邪蛊惑。什么嘛!“又不是我想要来的。”她咕哝。
“没有知道答案?”少女轻盈地落地。
“你叫我去问闻隶书那个家伙啊?”一提到那个家伙,她就开始不爽起来,“问了也是白问嘛!”少女的笑耐人寻味,“你讨厌他?”
她毫不犹豫,“当然!”
“是吗?”轻柔梳理自己黑翼上的羽毛,少女的话极有深意,“违心之论吧!”她好像能看穿别人的心事啊!左千夜有些怕怕的。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啊?”
奇怪的梦境奇怪的河,奇怪的女孩来解剖她奇怪的心理。
她有种厥倒的感觉。
“其实是喜欢的吧?”少女侧首,纤长的手臂往旁一伸,黑翼在瞬间消失。左千夜弯弯嘴,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反驳她,那对自己没好处。
“他恨我。”只好陈述事实。
少女凉凉抛来一句,“情有可原。”
左千夜的额际划下三条黑线,“什么叫做情有可原啊?”难道都是因为她不好才让他恨她的吗?靠,又不是她的错!
少女用不屑的眼神斜睨她,“是你的错。”
“什么嘛?我到底哪里做错了?”觉得自己完全没错的左千夜轻轻低吼,她已经在这个奇怪的哑谜当中成了最大的牺牲者。“去记川喝下那边的水,你就可以从这个哑谜当中解脱。”突然从空中又出现了熟悉的声音,绝世美丽的身影从天而降。“南宫!”她低呼。
南宫夜月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梦境当中?
精雕玉琢美得不象话的少女依旧笑得可恶一把,“千夜学姐,这可不是梦境。我可以为你证实哟!”还不及左千夜反应过来,南宫夜月就以极快的速度上前狠掐了她一下。“看吧!学姐,我说不是梦境吧!”“啊!”抚着无故遭殃的嫩嫩雪臂,左千夜恶狠狠地瞪她,“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怎么会痛的呢?她一直以为是梦境的,结果竟然是真实的空间,这里到底是哪里?“这个嘛!”南宫夜月含蓄地笑笑,“因为我想要帮你嘛!”
其实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她啦!当初要不是她在当中插了一脚,他们也不会这么悲惨!但是她可没有胆量告诉左千夜,她的脾气和以前可不能比的咧!鬼才会相信!
左千夜狐疑的眼神充分表示南宫夜月的可信任度是多么地微渺,“我好像没有什么需要你的帮助。”直觉告诉她,千万不要让这个古灵精怪的学妹插上一脚,否则后果也许会不可收拾。“哎呀!谁叫我们都是优罗一族的幸存者呢?帮助族人是应该的啦!”看来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羞愧啊!优罗一族?什么东西?
“夜月,你即使现在和她说明也是毫无用处的。她根本没有记忆。”狭长的凤眼邪魅地瞅她,嘴角勾起细微痕迹。“也对,所以叫她快去记川的啊!”两位绝世美人站在一起的感觉的确很好,但是她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头啊!“你还是想想若她得知当初的事实之后会怎么对付你吧!”瞧瞧她把那时单纯的羽衣害成什么样子了?“那不是我的错啊!是他们自己的关系没有搞清楚呢!”颇为无辜的口吻,南宫夜月的拿手好戏,“谁知道羽衣会变得那么多!”再说,会改变那么多也是因为她自己的本性吧!羽衣以前只是压抑了自己的本性而已。“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不知道她的本质会变?”黑衣少女冷冷一笑,对于人见人怕的南宫夜月态度恶劣地吓人。“司暮~”南宫夜月难得地撒娇,笑容中有一丝讨好,“别那么不近人情嘛!优罗一族就只剩下我们三人了,我也是在帮她不是吗?”“对,你的确是在帮她。只是先捅她一刀然后再帮她疗伤。”嘴边开始浮起惑人却恐怖的笑意,“顺便一题,现下我们三人之中,我不是人类。”所以不会近人情。
“我哪知会害到羽衣!”南宫夜月甩头辩解。
哎呀呀!司暮到现在还没有原谅她啊?她也是无辜的嘛!只是想要教训一下那个目中无人的小子才给羽衣喝下傀儡泪滴,谁知道那些家伙无聊到要打架解决问题?不过话说回来,羽衣也实在是太好骗了!而且优柔寡断又脚踏两条船,当然应该吃点苦头……“若说起苦头,好玩成性到过分的你更应该好好享受一下才对。”三人中无聊到极点的也只有她。“我已经在补救了。”
狭长凤眼斜睨不知悔改的少女,“夜月,他现在不是孤氏少主。你最好少惹他。”那个人的执念如同沉没在忘川河底的优罗剑,深根蒂固地扎在无人可及的地方。若惹到他,恐怕会招来不可收拾的后果。“哦……”她是知道那不可一世的无礼之人变成了冰块而且还冷酷无情到极点啦!但是叫她咽下当初的夺命之仇,只有三个字,那就是——做、不、到!
“那不是你。”浅浅点明事实。
“分身是我的一部分。”按照四舍五入法,那也是她。
“你们……”别自顾自地说话啊!
被冷落在一旁的人无力地伸出双手试图唤回她们的注意。
第六感告诉她前方两名少女的对话绝对和她有关,因为她们提到了一个名字——羽衣。那个她总是觉得熟悉却又想不透的名字。
“谁是羽衣?”对于感到疑虑的事情将它问个明白是人生传世的不灭定则,所以她照做。浑然忘我的两名绝世美少女终于注意到自己所谈论的主角就在她们的身边,并用一种异常兴奋的眼神紧迫盯人地等着下一段谈话。“啊呀呀!穿帮了。”话是这样说,但是南宫夜月的脸上却丝毫不见惊忧之色,反倒是开心地紧。黑衣少女站开三七步,由鼻孔哼出对她的不屑。
“我想你应该好好跟我谈谈才是。”左千夜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在黑暗中点出白芒一朵。南宫夜月眨眨水灵的眼,天真的口气如幼龄儿童,“对啊!我是应该和千夜学姐好好谈谈才是呢!”还算个受教的小孩啊!
左千夜满足地想到。
“可是这件事要慢慢说明可是很累的呢!”啊?她她她……她说什么?
“所以我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她会想出什么好办法?左千夜额际的冷汗又开始向下滑。
“那就是干脆让学姐自己去看嘛!”反正忘川现在是由司暮在看守的,偶尔假公济私一下没关系。随着南宫夜月的一句话,身后的忘川河好像与其相呼应般蠢蠢欲动,发出水流的咆哮声。“你想……做什么?”
后知后觉的左千夜此刻才真正体会到这个女孩的恶劣程度究竟有多深,她果真是时刻不放过可以整人的机会。黑衣少女魅惑人心的笑似乎也有邪恶的味道,只见她白玉的指尖轻轻挥动了一下,身后的忘川河开始以疯狂的姿态向她冲来。左千夜在第一时刻撒腿就跑。
当一个大浪突然向她席卷而来随之吞没她的时候,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对这件事这么好奇呢?
救命啊……
咕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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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选择忘川水?”黑袍的摆渡人如骷髅般的手指向她右边的河水,长长的袍布掩住她的面容,却更显阴森,“不后悔?”“嗯。”披着白色的残布,忘川河边的少女楚楚可怜。
“喝下忘川水,过去的一切都会随之消失无踪,不存记忆。”
少女轻轻移动脚步,向左边的河水走去,澹然的眼看不出任何情绪,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她就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不要再度和他们纠缠,她好累好累了。
在踏入那片美丽的粉色森林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爱上那个人。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静静地听他的箫声,舞一曲霓裳羽衣,舒服地依偎在他的怀中……原来那就是爱的表现。可那是不应该的,因为她早已罗敷有夫,被定下终身的她,没有任何权利选择自己的爱人。而且,在遇到他之前,她以为自己是那么地深爱着她的夫。
孤……
她的爱,她的罪……
洁白的足踝踏入冰冷的河水,慢慢向深处移去。即使离开尘世也无法忘却的记忆啊!锥痛着她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在最后的一刻,她希翼着他能够原谅她的自私。他和他,总是无法做出决定,她是个坏女人。纠缠住两个男子的心,却无法给予他们绝对的爱。所以才会选择忘却,只要他们离开她,一定可以很幸福。不要再管曾经许下的约定,就将她视为背叛者,这全部的痛苦,全部的罪孽,让她一人承担吧!忘川的河水好似拥有生命,将她一寸一寸地往河底深处拖去,就要忘却了,就要离开了……孤……
原谅我……
原谅我……
“原谅……啊——原谅个头啦~”
被一起往水里拖的左千夜和少女流往不同的方向,对于自己所看见的幻影她并未在意,只是看到那女孩在水中悠闲的样子火气就大。想要怒骂出声却苦于口中的水流不停进攻着她的耳鼻,就连呼吸都差点被湮没,眼见自己朝前方的黑洞漂去,她睁大清灵的双眼,用尽全力对天大叫——“我要报仇~”
南宫夜月,你给我记住住住住住住住住住住……
第六章
“醒了?”轻轻柔柔却催人入梦的男声从左方传来,使她刚开始清醒的脑袋又有些昏厥,那样平静无波的音调,听上去像极了那个千古文学。她抬起头,望入一双黑幽的深潭中,不容忽视的柔情,谁都可以看出,这个男人深爱着她。“你……”很相象的两人,她暗忖,却不是同一人。
“你昏睡两天了。”他将她扶起,伸手端过桌上的薄粥送到她的嘴边,“喝了它。”她乖乖喝下他手中的粥,讶异自己为何没有抗拒,是因为他不容抗拒的温柔?还是因为她陷入了这奇怪的世界?抑或是……他们如同一人的相象?耳际似乎听到他轻低的微叹,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但是……她心口的酸疼无法忽视。“羽衣。”他接过碗,背过身,唤了一个熟悉且陌生的名字。
左千夜一颤,莫名地知道羽衣就是自己,她想开口说出自己的疑问,然,徒劳无功。她的一切行为都被限制了。
颀长的身影在那边沉默好久,终于淡淡地道,“我没有恨你,你毋须自责。”泪水自眼中泛滥,她捂唇低泣。寄宿在她体内的千夜茫然凝视一切,没错,现在哭泣的这个人……不是自己。“羽衣,别哭。”他回过身,将她搂进怀,“你明知我承受不住你的眼泪,别让我心痛。”左千夜缓缓敛眸。
是的,他也不是闻隶书。闻隶书……不会这样温柔。
“别……去,你不可以……去。”泪水已成灾,几乎泣血,胸口翻涌的痛楚,不停地冲向四肢百骸,要将她扯碎。他将她紧拥在怀,默然不语。
那场生死之约,他不得不去。为了她,也是为了他。
“呜……孤……”她等不到他的回答,再度泣不成声,“那你……答应……我,若是……就在忘川……等我,我、我不会喝下忘川水,你要……找我。”“我不会喝下忘川水,更不会就此将你忘记。”他满怀柔情,抚过她顺滑的长发,嗅闻发间的清香。她的眼神渐渐失去焦距,找不到四方的路途,“不……孤,你不……要等我,别……理我,别……”当合上双眼的那刹那,她的低喃也消失不见。
左千夜被推入更深的记川河底,她看到了,她看到了,满身是血的她,满身都是血……还有他,他痛苦的眼,撕心裂肺的吼叫。周围的一切……都是血。
“啊——”极度的恐惧和心口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让她猛然尖叫,伸出的手拼命挥舞,急于拉住救命的稻草。像是应求了她的呼唤,一双手从上方向她伸来,拉住她求救的小手,拖离黑暗的包围。“醒了?”轻轻柔柔又冰冰冷冷的男声从上方传来,平静无波的语调使她欲清醒的脑袋再度昏昏沉沉。手指冰凉的触感在她脸颊游移,她张开眼,闻隶书俊美的脸庞就在前方一尺距离,“你烧到三十九度八,没变成白痴简直是奇迹。”果然吧!幻境就是幻境,现实就是现实,闻隶书永远是闻隶书,要他变成那个温柔的孤,比叫秃头长毛还难。“毒舌男!”她嘀咕着起身,颓丧地发现自己连拿一个杯子的力气都没有。没想到发烧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