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渐过的马蹄声,萧子灵的手握着韁绳,有着一些的紧张。
待要转过了头,同样也是面临着大军的师叔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了远方。
师叔在想些什么呢?萧子灵忍不住想着,果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吗?
「人不多,大概五十匹马。」谢卫国说着。
「……啊?」萧子灵终于回过了神。
「追一个前朝君王只来五十个?」谢卫国的嘴角似乎有此扬起。「想当初胡人打我清水镇,还有五千之数。」
可如今只有我们两人啊,师叔担心着谢卫国轻敌,萧子灵忍不住又想着。
「等会儿,你在前头,我压后。」谢卫国说着。「后头你别管,留心着前面就行了。先往西南走,等甩过了再回渡头。」
「晓得了!」萧子灵精神一振。「我守着前头就是,师叔不用担心。」
「……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你。」谢卫国似乎有些感叹。
这话面上虽说温馨,却似乎少了些温暖的语意啊。萧子灵实在感动不起来。
「我会尽量跑快些。」萧子灵小声保证着。
「这就对了。」谢卫国眼角一扬。「准备吧。人来了。」
「是!」萧子灵捏紧了韁绳。
「……等等,把火给我点上了。」谢卫国交代着。
「喝!」
待得谢卫国一使眼色,追兵在远方刚探出了头,萧子灵手上举着火把,双腿一夹,那马就没命地往西南迈步跑了去。
手上的火炬亚力山画过夜空,牵过了一道灿烂的火焰。
谢卫国若有所思地瞧了一会儿,才缓缓回过了头。那追兵只差半炷香左右的时间就要到了。
唰!
一个追兵试图开了弓,所以谢卫国也动了。
略略一踢马腹,长鞭捲了上,无声无息地捲了飞箭。
手腕一转,那鞭梢捲着的羽箭便是画过了夜空,发出了嗡嗡的巨响,直住追兵而去。
啪。
小小的一道声响过后,一级马匹摔倒的悲嘶。
谢卫国一招得手,就是快马奔离。
「有伏兵!有伏兵!」
领队的人惊呼一阵,那队骑兵便是连忙拉住了马,紧张兮兮地四处瞧着。
等到再也没有声息,就只剩下了萧子灵手上那点微弱的火光在天边闪着。
呆了一会儿,似乎也是挣扎了一会儿,带队的小队长才又拉了马往火光之处奔了去。
「跟我来!」
深夜之中,雷般的马蹄声响着,林中正好眠的走兽被惊了醒,仓皇地四处窜逃着。
带着队伍,一马当先的小队长逆风而行,本正得意,冷不防一颗小石却是趁风袭来!
砰。
小小的一道声响过后,那队长往后仰倒,竟是当场毙命。
「哇!」几声惊呼起,却是由于座下的马腿绊到了那人的尸身,前后左右倒成了一片。
「……队长!队长!」又是几声惨呼起,然而等着那些人仓皇地检视遗体时,谢卫国又是已然奔去。
「不该让忆情他们先走的。」
天已经亮了,沿着有如海面一般波涛汹涌的河岸骑着马,蒸子灵叹着气。
谢卫国却是没有理会,只是偶而地望向了江面。
「早晓得这么容易摆脱,就该带着忆情他们走了……师叔?师叔啊……」萧子灵小声喊着。
「……多了你一个就夠我操心了,还多两个?」谢卫国只偏过了头看了他一眼。「别以为简单,要不是天色没亮,还得跑上两个时辰。」
「……喔。」萧子灵小声应着。
「……晓得吗,重要的人要先保护着。」谢卫国说着。「不然,就算胜了,也只是终身的悔恨。」
「……师叔指的是我?」萧子灵批着自己的鼻子,故意咧开了嘴笑着。
「……是啊。」谢卫国没有好报地说着。「不把你平平安安送回去,我……」
谢卫国一语过后,却突然停了口、停下马。
看着谢卫国突然静默,萧子灵也是连忙勒住了马,待在了旁陪着。
两人身旁,滚滚的贡河水,依旧向着海大流去。萧子灵看着谢卫国,却是突然地在喊了一声,仿佛是想着了什么似的。
「怎么办!忆情跟玄武增,可路上要是遇上了什么事情,可就糟了!」
「……他们不会有事的,有人跟着。」谢卫国回答着。
「谁啊?」萧子灵连记凑了上前。
「……高手。」谢卫国看了他一眼。「看来没有歹意。」
「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萧子灵朝着谢卫国笑着。
「……心机太重。」谢卫国苦笑着。
「好啦,师叔,我们走了。」萧子灵扯过了谢卫国的韁绳。「等我们找到了书屋他们,过了黄河,加到了山荘去,我们的任务就完成啦。到时候,看师叔想要遊山玩水,还是整天待在山荘里睡大觉,我都陪着师叔。」
「你没其他事做?」谢卫国一边让他拉着,一边苦笑着。
「做人哪,要感恩图报才行呢。」萧子灵故作正经。「今日要不是师叔帮我,我早被砍成七块八块的了。」
「……看不出来你还倒有孝心。」谢卫国挖苦着。
「……是啊。」蒸子灵微微叹着。可是报答的人,却又一个一个地走了。
一边与谢卫国并行着,蒸子灵也是看向了河面。
「师叔,你想不想忆情。」
「……才不到一天的时间,就犯相思啦?」谢卫国没有好气地说着。
「……才不是呢。」蒸子灵转头看着他。「只是突然少了个人,总觉得有些冷冷清清的。」
「……你说这话,你的玄武会器的吧?」谢卫国瞄了他一眼。
「噗。」蒸子灵忍不住笑了一声。
「赶个三两天路就见得了面。」谢卫国微笑着。「到时候可别冷落了玄武。」
「才不会呢。」蒸子灵吐了吐舌。
策马上前,萧子灵走了一会儿的马,接着伸了伸懒腰。
真好。就快回山荘了……外头虽然有趣,可却是乱七八糟的。怎么也没有山荘好……
说也奇怪呢,想当初被关在了山荘里,整日只想逃了出来。可等到来了外头,却是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也许,因为那是遊子的根吧。飘啊飘啊的,总要有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不晓得师叔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呢?
于是,萧子灵也看向了河面。
那滔天的巨浪,有着说不出来的魅力。仿佛整颗心就这么被拉上去。河水流向大海,落地终要归根。
就这么地看着,之前满满填着心里头的爱与恨,似乎,就这么渐渐淡去了。
经历了恶梦般的一夜,所有的亲人都死去,憎恨以及孤独的恐惧是他心里唯一感受得到的,可如今,却是没有这么锥心刺骨了。
师尊的去世,曾是心里最深的痛,可如今……
身旁的谢卫国停下了马。
蒸子灵加过了神。河岸上拦着两具已然有发臭的尸首。向上的鎧甲尽管沾着泥沙,依旧在朝阳下闪闪发着光。
「可好在这战争已经停了。」萧子灵微微一笑。「希望这是最后的两个人。」
「不一定。」谢卫国说着,带头转了个方向。「玄武帝没死,这事没个定数。」
「玄武又不会惹事,师叔怎么提到他啦。」萧子灵跟着。
「……他可也曾是一国之君,如今安危脱困,想要复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谢卫国说着。
「……会吗?」萧子灵带着无辜的表情问着。
「……如果玄武想要复国,你帮不帮他?」谢卫国问着。
「……我不知道。」萧子灵小声回着。「可能吗?」
「……山荘可能会希望这样。」谢卫国喃喃说着。「我总有着不安的预感,营求玄武帝是对的吗?」
「……可他人很好的,就算真的复了国,也是好事啊」萧子灵说着。
「……不一定。」谢卫国邹着眉,「真得不一定。」
窗外下着细细的雨,冰凉的水气减消了一些暑意。
玄开坐在客栈的窗前,就着微微打开的窗缝,嗅闻着带有些泥土气息的微风。
这个一大造就纷纷扰扰的小镇,曾经是他天下的一小部分,然而,直到如今,他第一次这么仔细的观察这个小村镇。
卖青菜的小贩淋着微细的、冰冷的雨,也许是因为不再需要早朝,他有了充足的时间。
不晓得为了什么。想起了自己以后的去处,一处间云野鹤的地方,也许自己也是这样的装扮了?想到了龙袍上顶着斗笠的自己,玄武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了?」
推门而入的华清雨,手上带着早点,一进了门就疑惑地问着。
「脱下了龙袍,我跟那卖菜的小贩可长得还有点像。」玄武指了指自己。
「是吗?」华清雨眉头一挑,就是走了上前往楼下望了去。
可就是一个黝黑的荘稼汉。
华清雨又是疑惑地望向了玄武。
「我们都有一个嘴巴,同样等着吃饭。」玄武看着华清雨认真地说着。
在以前,他这种直视的目光会让面前的人吓得低下头,甚至跪了下身。然而,华清雨却只是带着微微不解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前朝君王。
「……所以?」华清雨忍不住问着。
「……没事,华大侠请不用烦忧,这只是我一时感慨。」玄武轻叹一口气,起身走到了桌边坐下。
「……没事就好……他醒了吗?」望向了唐忆情,华清雨低声问着。
「还没。」玄武撕开了热腾腾的烧饼。
华清雨则是走了上前,蹲在了床边担心地看着。
唐忆情的眼皮依旧是静静阖上着的,怀里则是紧紧抱着那把纯白的剑鞘。
华清雨看着他的表情,是自己从来没有过的,那是种怜惜以用痛苦,以及想要触碰他却又胆怯的渴望。一旁的玄武移开了眼。
「仇怨千转,爱恨交织,走不过世间红尘路……」
窗外,一个少年的声音唱着飘飘渺渺、却又带了些妖气的歌谣。华清雨暗地一凛,闪身到了窗旁,轻轻阖上了纸窗后,才凭着窗上的缝隙看着楼下的街道。
「一趟人间,笑泪相氏,留不住心系梦里人……」行列中,华美的轿旁有着一个可人的少女,用着娇媚的嗓音接口唱着。
华清雨的眉头越皱越紧,而玄武也是留上了意。
「怎么了?」玄武低声问着。
「八成又是一个妖教。」华清雨只是低声轻蔑地说着。
「又是?」玄武问着,
「这镇上靠着过黄河的码头,这几天来各门各派的妖魔鬼怪络绎不绝。」华清雨离开了窗边,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
「看不开病老生死世间千般痛……解不开爱怜忌怀中万缕情……」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玄武听着那直让人心酸的歌声,忍不住走到了窗边打开窗子。
细细的雨,天边却有着灿烂的阳光,那下的雨丝闪着金色的光芒,竟是格外剌眼。玄武忍不住伸手遮着眼前的光线,才往下看去。
街道上的小贩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街道两旁大开的窗。
这镇上的人与玄武一般,都带着好奇的心情看着。
那是条冗长的队伍,跟在了灿烂辉煌的华轿后头。
就连玄武自己,可都还没从过这样的轿。金银丝线繡着的凤凰比翼鸳鸯交颈,轿旁护送着的,都是不满弱冠的少年少女,个个秀美柔弱,身上的绫羅绸缎却裁成了让人心雪贲张的样式,诱人的雪白锁骨以及上臂让旁人目不转睛,而那浑圆而修长的美腿,则是让男人的眼里闪着贪婪丑陋的光芒。
美丽的队伍,一旁的欢众却有着丑恶的表情,玄武实在看不下复查了。
「嘻。」
冷不防,玄武看着的人抬起了头,对他一笑,那是个少年啊,然而,看着那秀丽的脸庞以及诱人的肩,玄开却也听见了自己心脏正乱了方寸的跳着。
各朝的帝王,其实多多少少养着一些男宠。玄武自认不好男色,几个被送上门来的少年都让自己斥了退,然而,如果是那样的少年的话……
「好一队妖孽。」
队伍前,几个身上穿着藏表钯衣饰的弟子,斜眼睨视着。
「这样的妖孽也能来武林大会?笑死人了,还不快给我滚回去。」为首的弟子冷对冷地说着。
眼看冲突就要爆发,几个路人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去。然而,那队怪异的队伍却还是嘻皮笑脸的。
「可你们还不是来啦?」轿旁的少女娇笑着。
一开始那些弟子还听不太懂,可随后听明白就是一阵恼怒。
「妖道!拿我们名门正派相比!」几个弟子喊着。
「这路原来是青城派开的啊,对不住,没人告诉我。」少女敷衍的是官逼民反的声音,可表情就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好一个妖丫头,一张嘴皮子可灵光的紧。」为首的弟子冷冷地说着。
「在晚上的时候更灵光,公子莫非是要见识风识。」少妇娇笑着。
一愣之下,不只是那人为首的弟子,几个身后的师弟可也是脸红过耳。
「妖……妖……」想要辩驳,可话说出口的时候偏偏就是气得结巴了起来。
「这么多人要,可自己比画比画排出个先后,小女子同时可伺候不子这么多公子。」少女还是娇笑着,可苦了那些正要拔剑的弟子。
于是,挡在队伍前的那些弟子只能涨红了脸,怒目相视。本来按上了剑柄的人,更是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
「华公子,你快过来瞧瞧热闹。」一旁看戏的玄武笑得乐不可支。那妇孩子的声音虽是娇柔,可字字清晰、中气十足、就处是身在高楼,玄武可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华清雨雨轻轻叹了口气后,也走来了窗边。
「我也听见了,这女孩子可不简单。小小年纪,内力的修为可深了。」
「这些人的来路,华公子可清楚?」玄武问着。
「那些穿藏青色的,是青城派的人。」华清雨的声音有些放低了。「为首的是大弟子,苍誉。」
「喔?青城?我倒是有些印象。」玄武沉吟着。「这派人不服王化,趙翰林本要我先产灭了,可就是苦苦等不到机会。」
华清雨沉默了半晌。「……那么,华山呢?你在位时,可也想过对华山下手?」
「本来没有,可自从华山要与青城联姻的风声放了出来,为了保住西边的关口,我也有想过。」玄武倒是笑得坦然。
「你可记得我是华山的人?」华清雨的脸色不豫。
「是啊,华公子曾经说过。」玄武直诚地看着他的眼睛。「玄武一向实话实说,莫非冒犯了华公子?」
「……说不上,可……我对青城有些愧疚,听见了还是有些难受。」华清雨缓缓刑说着。
「玄武早已失了天下,暢谈过往抱负只是在这悠闲时分闲聊的平常话题,华公子不需多虑。」
「就算有了战事,可你还是下统的皇帝。」华清雨可是认真的。「有朝一日你重登龙位,青城跟我们华山还是得遭殃。」
「……华公子对玄武有恩,玄武一生不忘。」玄武说着。「若非重回京师无望,玄武早就许下重赏货山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