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振言不自在地清了下喉咙,耳根冒上一层热气。
「呵……」杜若彤甜笑出声,踮起脚尖咬了下他的下颚。
先是刘道明,现在又是其它假想的男人,原来她这个老公对她可有着诸多不安呢!
「傻瓜,我已经嫁给你了,绝对、绝对不会再嫁给其它人了,懂吗?」杜若彤注视着他的眼,还举高右手做出发誓状。
关振言挤出笑容,还是没法子抹去心头那股不舒服的感觉。
她像一道清泉,滋润了他的心灵。但是,无论他如何拢紧手掌想留住泉水,水总会从他的指缝间流失。
他知道泉水不会移动,但他却忍不住恐惧其它的人也觊觎想来分一杯清泉。
杜若彤凝望着他深锁的眉宇,她有些忧心。
「怎么了?」她抚着他的脸,柔声问道。
「没事。快去吧,别让妳妈等太久。」关振言握着她的手走到门口,催促她下楼。
他站在房门口,待她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后,他才转身走进浴室准备洗澡。
只是,他才跨入浴室,整个人便焦虑了起来,他在浴室里沿着墙角走过来又走走过去。
她妈妈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而他又在瞎操心个什么劲!如果他担心她会被她势利眼的妈妈所影响,他当初就不该娶她啊!
况且,他们现在感情甚笃,他还在担心什么呢?他是对自己没信心吗?还是恐惧可能会失去她?
关振言乍然停住踱步的行为,他决定——
先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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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妳要过来怎么没先打电话呢?」
杜若彤走入客厅里,低声地说道。
「我想说你们没这么早睡,所以就让司机载我过来了,反正顺路嘛。」杜简美秀拍拍身边的沙发,一脸笑意地唤道。「过来妈身边坐着。」
杜若彤依言坐在她身边,神态却没丝毫放松,她比谁都清楚妈妈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个性。
「怎么穿这么中性的睡衣,当心振言觉得妳没女人味!」杜简美秀不以为然地看着女儿身上的灰色棉衫、宽裤。
「这和振言的睡衣是一组的,他和我一起挑的。」 .
「没想到你们夫妻感情倒还真的不错。振言呢?我要谢谢他送我手镯。」杜简美秀左右张望了一会儿。
「他在洗澡,一会儿就下来了。」
「他没下来也好,见了我又不说话,阴沉得跟鬼一样。」杜简美秀压低声音说;
「妈!他只是不善社交而已。他看到妳时,又有哪一次失礼过了。」杜若彤不悦地板起脸。
「好了、好了,不谈那些不愉快的事了。妳爸的那个美国朋友麦克回来了,说要找你一起去吃饭。」杜简美秀握着她的手,关振言送的翡翠镯子在腕间熠熠发亮。
杜若彤心一惊,终于知道母亲为什么登门拜访了。因为妈妈自知没法子在电话里让她答应出席,所以才会想要当面来说服她。
「妈,我不去,我现在已经结婚了。」杜若彤义正辞严地拒绝了。
「结婚跟吃饭是两码子事。结了婚,还是可以有朋友啊!」杜简美秀讨好地笑着。
「妳明知道麦克对我有意思,妳怎么还说得出这种话来?妳是不是又收了麦克什么好处?」她怀疑地看着妈妈。
「麦克带了个爱玛仕包包来送我,说是订了一、两年才等到的。那是他的心意,我不收就太对不起人家了——」
「妈,我不想口出恶言。」杜若彤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直接别过了头。
「我只是好心想找妳出去吃饭,妳摆什么脸色给我看啊,就当我顺便来跟妳聊些母女俩的体己话不成吗?」杜简美秀见女儿又要开口教训人,连忙变了个话题,神秘兮兮地对她说道:「对了,明晚的饭局,那个罗嘉丽医生也会到。」
「罗嘉丽?她为什么也会到?」杜若彤抿紧唇,对那个名字仍然甚是反感。
「她先生和麦克是美国大学同学。」杜简美秀左右张望了下,见四下无人便压低声音说道:「我听我们那帮妇女会的朋友说,罗嘉丽四处跟人炫耀,她和关振言曾经有过一段情,是她不要关振言,他才娶了妳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杜若彤将手掌压在大腿之下,免得自己紧握的拳头过于失态。「好,我明天晚上和妳一起去。」她要去会一会罗嘉丽。她不许罗嘉丽再用任何谎言来毁谤关振言,他是无与伦比的!
「唉呀,妈妈就知道妳不会让我失望的,麦克晚上一定会很高兴的。那家伙娶不到妳不死心,没事就爱打探妳的消息——」杜简美秀一开心,忍不住就扬高了音量。
「妈!我已经答应要和妳去了,妳别再说了,我不爱听这些。」
「就知道妳同情心泛滥,才选择了关振言,早知道我应该也叫麦克去弄个什么疤——」杜简美秀的声音戛然而止,笑容突然僵在脸上。
关振言阴沉着脸,出现在客厅门廊。
「妈。」他低唤了一声。
「怎么先下楼了?」杜若彤笑着走向他,很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
关振言定定地看着她,玄冰般的眼瞳没有露出任何情绪。
「振言啊,我是来谢谢你送我这个翡翠镯子的,大家都夸我的女婿孝顺。」仕简美秀捣着嘴,努力地想笑得自然些。
关振言没接话,杜若彤则担心地凝视着他。
「我是来找若彤明晚陪我去参加一场饭局,几个明友……」 、
「妳要去吗?」关振言没理会杜简美秀,玄冰般的眸沉沉地看着杜若彤。
「对。」因为有罗嘉丽。
关振言一听,眼眸立刻射出杀人般的利光。他瞪着杜若彤,他颈间青筋狰狞地鼓动着。一股怒气在他全身窜烧,他像一颗一触即发的炸弹,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会引来伤亡惨重的爆炸。
杜若彤回望着他带着敌意的怒瞳,她当然知道他在不高兴,但她不晓得他究竟是在不高兴什么?
「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她仰头望着他,手掌平贴在他的手臂上。
「没那个必要。」关振言强忍着挥掌推开她的冲动,因为不想让她妈妈认为他们夫妻感情甚差。
「妈,我们有点事要谈,妳等我一会儿。」不想再被他的喜怒无常所影响,杜若彤拉着关振言的大掌,不由分说地便将他扯进餐厅里。
关振言一见没人,马上就挥开她的手,站到离她最远的角落。
杜若彤一愣,错愕地看着连瞧都不瞧她一眼,人像在千里之外的关振言。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事?还是你听到了什么?」他听到了罗嘉丽要出席的消息吗?
「妳担心我误会了什么?害怕我听到了什么?」关振言双臂交握在胸前,声音冷,说话姿态却像随时要扑上前,噬咬住任何背叛者的鬼王。
「我不是要去看麦克的。」她放柔了声音,猜想他在意的可能是这件事。
「麦克是谁?」关振言讥讽地反问着。他确实听到了她和她妈妈的部分对话――
妈妈就知道妳不会让我失望的,麦克晚上一定会很高兴的。那家伙娶不到妳不死心,没事就爱打探妳的消息……
就知道妳同情心泛滥,才选择了关振言,早知道我应该也叫麦克去弄个什么疤……
她妈妈的话像针一样地刺入他的胸口,刺得他鲜血直淌。
自卑恶魔再度从他的灵魂深处飘了出来,毫不客气地占据了他的脸面。
关振言死命地瞪着地板,脸色一阵青白。
她怎么有法子答应那场邀约?她妈妈摆明了是想把她往麦克身边推啊!
「看着我――」杜若彤想捕捉他的视线,但他的目光却始终放在她肩后。「如果你不想我参加明天的晚宴,请你明白的告诉我。」
关振言一语不发。
「我再说一次——我不是为了麦克而去!如果我对他有兴趣的话,当初早就嫁给他了!」杜若彤用她最后的耐心,好声好气地说道。
「谁知道呢?人是会变的。」关振言完全没法子阻止自己说出最刻薄的话。
「关振言!」一阵怒气猛地袭上杜若彤,她气得四肢发抖,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瞪着他,她面无血色地扶住墙壁。
「收回你的话。」她低语着,怀疑自己现在踩着的并不是地面,而是她自己的心。
「何必呢?也许早晚都是要印证那句话的。」关振言没发现她的不对劲,因为怒气正炽的他始终没看她一眼。
他大步走出餐厅,走到玄关边按下对讲机。「王叔,我要出门。」
「你要去哪?已经很晚了。」杜若彤心一慌,咬牙撑起最后一丝力气,追了出去。
「省省妳的惺惺作态,把妳的演戏天分留到明天吧。」关振言冷冷一笑,仍然没看她,快步地走出了大门。
杜若彤站在原地,全身血液都冻成了冰。
两人好不容易才牵起的红线,怎么会这么快就断了线呢?
刚才楼上的恩爱甜蜜,对应着两人现在一触即发地火爆,竟显得无比讽刺。
他为什么反应如此激烈?当真只是吃醋她和麦克的饭局吗?
或者是因为听到罗嘉丽明天也要出席,所以他心绪大乱了呢?
杜若彤抱住自己开始胀痛的额际,望着门边那盆她昨天才插好的粉色桃花,悲惨地发现——
她居然不敢再想了。
反正,无论她付出得再多,他总是有办法把她的好意当成驴肝肺,那她又何必自找罪受呢?
这桩婚姻,究竟算什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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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家后,关振言在他只待过几回的办公室里,关了整整二十四小时。
他的情绪越来越糟糕,他瞪着计算机报表,看得咬牙切齿,实际上却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两个小时前,他打过电话回家,杜若彤确实是出门了。
他一度还怀抱着希望,认为她会到办公室来安抚他的情绪。可她没有来,而他开始觉得办公室的冷气凉得让他坐立难安。
他以为他已经习惯了那种寒凛入骨的空调温度。岂料,杜若彤才来了多久,他就已经被改变了。
空调温度变暖、穿着短袖、一起出门用餐、嘘寒问暖……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却已经在他心里筑了巢,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被她表面化的在乎给制约住。
关振言蓦地打了个寒颤,因为冷气太凉而冻得头痛,但他却坚持不去改变空调温度。
杜若彤,好一个厉害角色啊。
她和罗嘉丽确实不同,因为她比罗嘉丽更工于心计!
就在他已经对她卸下心防时,她又冷不防地刺了他一刀。
那一刀插在他的心上,插着是等死的煎熬、是痛受,可他又偏偏不敢拔除。怕一拔掉之后,她便真的要掉头走人。
天知道,他痛得一夜不能成眠!
明明就知道那是一场「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餐聚,她为什么不拒绝?
「你为什么不当面质问她!」关振言低吼出声,想给自己一拳。
因为他不想看到她和罗嘉丽一样地露出真面目来!什么都不问,至少还可以维持某种假象啊。
关振言紧闭上双眼,用手掌撑住快痛炸的额头。
叩叩。 、
门被敲了两下。
「滚开——」
关振言低吼一声,瞪向门口。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来,穿着蜜金色鸡尾酒小礼服的杜若彤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的心先是一阵狂喜,继而又开始扭曲痛苦了。
「妳来做什么?」他脸色惨白似鬼,双眼却布满了暴戾的红色血丝。
杜若彤没接话,一径走到他的面前。
「怎么?骑驴找马,比较完毕之后,还是发现原来的丑驴子适合妳吗?」关振言讥调地说道。
杜若彤面无表情,依旧定定地看着他。
今晚,她的心碎,她自己承担。她不要在他面前,露出任何脆弱神态了。
「我今晚是去见罗嘉丽的。」杜若彤双唇微启,目光如剑。
「什么?」关振言心倏地一惊,难道他弄错方向了吗?
「你没听错,今晚的晚餐,罗嘉丽也出席了。」杜若彤望着他不发一语,紧闭着唇的神态。「一听到罗嘉丽这个名字,你还是会不对劲。你还喜欢她,对吗?」她每吐出一个字,她的心就又与他更拉远了距离。
「我在意的人是妳,要我说多少次,妳才会相信!」关振言怒吼出声,震怒到连额上青筋都张牙舞爪地显示出他的怒气。
「我何必相信你?你也不相信我,不是吗?你不是一直以为,我今晚的目的是为了麦克吗?」她没法子不咄咄逼人,因为内心的怒火,是支持她站在这里的最后动力。
「妳昨晚为什么不明说妳是想去看罗嘉丽——」
「我说了,你会让我去吗?」她无奈地干笑出声,干涸的喉咙里像有千百根针在扎刺着。
「我……」关振言想开口,却又闭上了嘴。她正在气头上,而他自知理亏,他还能说什么。
「重要的是,就算我昨晚没说,也不代表你可以用最邪恶的想法来扭曲我。」杜若彤低着头,她的两手互相绞握着,说话的姿态却像在自言自语。「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你居然还以为我想去攀龙附凤,我不知道你是在侮辱我,还是侮辱你自己。一定要对我冷嘲热讽,把我断定为背叛者,你才会有受苦的煎熬感吗?」她的指尖深深剌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痛苦。
关振言看着她的伤心欲绝,他知道自己该庆幸她还在意他。但,这一次,他却真的开始怀疑起善猜疑的自己是不是真的适合她了。
「我为我的疑神疑鬼道歉。」他的双手急切地握住她的肩膀。
杜若彤蓦地抬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直澄澄地对上他。「罗嘉丽说我只是她的替代品。」她问,声音在颤抖。
「当然不是!那女人的话能相信吗?」就算被一枪毙命,也不会比他现在的表情更震惊了。他不知道她从哪听来这么荒谬的谣言!
「我没法子不相信,因为罗嘉丽向我说了一件我没法子否认的事实。」她的身子虚弱地晃动了下,清雅面容有着连妆都没法子遮掩的苍白。
「什么事实?」
「我和她在微笑时,确实有着几分的神似。你是先和罗嘉丽在一起,后来才跟我结婚的。你说我还能怎么想?」她苦笑着,表情像是无声地在流泪。
关振言用力地摇头,激动地摇晃着她的肩膀。「我在大学时就见过妳了,妳不会忘了这回事吧?我和妳认识在先啊!」
「你总不会是想告诉我,你从大学时代就开始喜欢我了吧?」她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只觉得荒谬。
「我——」是!关振言的话含在嘴里,却始终没说出口。一整天来,以为被背叛的痛苦还余悸犹存,他实在没法子把自己的心交到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