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注定要失望了。只见他轻轻拨开她的手,摇了摇头,「你知道,那是不可以的。」
「为什么不可以?」她一怔,执着地问。
「蕙蕙,我希望你能嫁给一个好人,可是我……比那个小子还要坏。」
「胡说!」施明蕙大嚷,「你怎么知道自己比不过他?」
「至少,他没有结过婚吧?」他苦笑,「至少,他的妻子没有因他自杀吧?我之前阻止你带那小子去见你妈,只因为担心你没有了解清楚他的为人,可如果你要我来代替他,那还不如就嫁给他算了。」
「你——」她顿时为之气结。
哼,她就知道他会这样回答,就知道他会临阵退缩!不过她早有准备,今天不说服他,绝不罢休!
问她何以如此自信?嘻嘻,其实是来自於那本日记。
这些日子,她早已把日记上的内容背得滚瓜烂熟,虽然裏头没有写到杨佩云的真正死因,却详细地记述了逸风的种种脾气与喜好。
她该感谢杨佩云留下了这份宝贵的遗物,让她可以更加深入地了解逸风,更加清楚自己应该怎样让他快乐。
比如,日记上的一段文字如此说——
逸风有时候很倔强,他认定的事谁也无法扭转乾坤,但脖子上的那颗红痣是他的死穴。每一次,当我向他提出无理的要求而遭到拒绝时,我总会舔吻那颗红痣,弄得他全身骚痒难安,最後不得向我举旗投降……呵呵,写下这种事情真不好意思,别人看了定会说我不知羞耻吧!但一想到他当时可爱的模样,我就忍不住要把那副情景记录下来……
夫妻之间的私房事本不该偷窥,但她不仅偷窥了,而且还打算模仿。
好不要脸,对不对?
但她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她是一个迟到的女子,在他已经绝望的时候才出现,在他的面前,如果不借由一些「前人」可贵的经验,她的感情将注定要输得一败涂地。
「逸风……」心尖颤抖著,她再次上前拥住他。
这一次,拥抱的双臂是从背後环绕著他的,樱唇拨撩著他的衣领,在衣领的深处,她看到了那颗红色的痣。
这就是他的敏感所在?呵,她以前太过粗心了,完全没有发现他的这处死穴,与杨佩云相比,她还欠缺些火候。
「逸风,答应我吧!」她吐出小舌,轻舔那颗红痣,「我知道你在吃醋,你其实舍不得我的……」
「你……」姜逸风身形一震,「你在干什么?」
「在逼你答应我呀!」她嘻嘻笑,继续撩拨他。从他身子的反应看来,杨佩云说的是对的。
「蕙蕙,不要这样!」
他强忍著周身的骚痒难安,想转身把她推开,然而她的身体好似黏了胶,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他,缠绵的唇舌加深了力度,一心要把他弄得意乱情迷。
霎那间,姜逸风的脑海中闪过另一个女子的身影。好熟悉的感觉,这样撒娇的语气,这样纠缠不清的唇吻,多年以前,他就遭遇过了。此时此刻,他仿佛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与心爱的女子在床笫间亲昵的一瞬……
他曾经很喜欢这样的感觉,这种强忍著骚痒、调笑著挣扎的感觉,男人的一切欲望都能从中进发出来,发挥到极致。这个时候,无论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因为抵挡不住身後女子的进攻,也为了感谢她带给他的极大欢愉。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再度体验到这种感觉,他会有一种惊恐,似乎身後鲜活的身体马上会变成冰冷的尸体,那一年推开房门时,看到的满床鲜血再次狰狞地呈现在他面前,使他视野裏涂抹一片残酷的红色。
「不要这样!不要!」
他忽然一声凄厉的大吼,双肘猛地一撞,将施明蕙狠狠撞跌至地毯上。
「逸风,你怎么了?」迷惑不解的她忘了疼痛,怔愣地问。
「我叫你不要这样,你为什么不听?」他眼裏迸出怒火,高声斥责。
「我……」施明蕙双唇瑟缩了下,「我以为你会开心……」
「是谁告诉你我会开心?谁教你这样做的?」
「我……没有人教我……」惊慌之间,言语也结巴起来,「我只是觉得这样你会开心……」
「你觉得?」他大声嚷道:「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总是不顾别人的感受自说自话,你以为逼迫我,我就会跟你回家见你父母?不要忘记,你只是我的情妇!」
不能让当年的惨剧再度发生,面对眼前这个执迷不悟的女孩,他惟有时时口出狠话,才能逼退她。
他太自私了吧?明明不能给她承诺,却占有了她的身体,留她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耽误了她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为此,他不断自责,发誓会好好照顾她的生活,但也仅此而已,他不能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因为,他害怕会有什么不明的原因让旧事重演。
因此,他不想用婚姻阻断了她更好的选择,倘若有一天她遇到真正能给她幸福的男子,一纸婚书会阻碍她的自由。
他只想为她打造一个小小的家,家裏备满一切,但大门永远开著,她寂寞的时候可以走出去尽情地玩要,遇到暴风雨也可以随时回来。
看见她此刻摔跌在地上,他虽然一阵心疼,但深知自己不能伸手扶她,否则假面具会被揭穿,他又要屈服了。
「我累了,想睡了。」他冷冷地说,「你赶快把床上的衣服收拾一下,趁早离开吧!」
「逸风……」没料到他竟然不肯伸出扶她,不禁愣在原地。
「看来你是不想走了?」他用一种嘲讽的语气道:「我早该知道,你每次来我家都赖著不愿走。好吧,反正这满床的衣服你一时半刻也收拾不完,不如我今晚去外面住好了!」
「逸风,你去哪裏?」施明蕙急忙问。
「我刚才说了,你只是我的情妇。当人家情妇的,就应该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姜逸风拿起外衣,拉开房门,「我今晚去哪裏需要向你报告吗?」
说著,身子已踱到走廊上,脚一踢,房门轰然关上,响声惊人。
施明蕙独自呆在轰鸣之後的死寂裏,怎么也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明明是最有效的方法,在杨佩云那儿神通广大,到了她这儿,为什么不灵了?到底哪裏出了错?让他如此残忍地对待她……从前,就算对她再不满,他也不至於看著她摔得遍体鳞伤而置之不顾呀!
电光石火之间,她想到了。
是因为……他不够爱她吧?同样的举动,爱人可以肆意胡为,但不爱的人稍微过份,便遭厌恶。
她好傻,也不掂掂自己在他心中到底有多少份量,就急於「东施效颦」……得到如此下场,也是活该吧?
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她跪坐在地上,撕心裂肺一般地痛哭起来。
第四章
一连好几天,姜逸风都没有理她,若非公事上的牵扯,他大概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施明蕙面临著前所未有的心烦意乱,做事频频出错,闲下来的时候便六神出窍一般,只知道坐在桌前发呆。
「明蕙姊!」这一日,她正在神游,秘书小妹上前打扰,「有人送了份礼物给总裁,你看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她一怔,「当然要先给总裁过目喽!」
「我去交给他呀?」
「这种小事不需要我亲自动手吧?」施明蕙不解秘书小妹今天反常的行为。
「明蕙姊,你最近都不太愿意进总裁的办公室……你们是不是吵架了?」秘书小妹不怕死地问。
哈,原来是来打听八卦的!她不由得一笑,「公司上下怎么传的?」
「都说总裁也许另结新欢了……」秘书小妹吐了吐舌头。
「也许是吧,反正关於他的消息,我现在也不太知道。」她耸肩自嘲。
「明蕙姊,我没有恶意,上次你帮了我,我心裏很感激你的!」秘书小妹立刻表明忠心。
「知道你最乖了!」施明蕙玩笑著拍拍她的脑袋。
「所以我第一时间把这份礼物送来给明蕙姊瞧!」秘书小妹满脸神秘。
「为什么?」这倒让她诧异。
「明蕙姊,这份礼物来历不明,我怀疑……是那个女人送的!」
「嗄?」施明蕙只觉得好笑,「那又怎样?」
「所以趁总裁过目之前,明蕙姊,你快点把它打开,看看那女人到底送了什么呀!」
「有什么好看的?」
「明蕙姊,你真的不懂吗?从这份礼物顺藤摸瓜,或许就可以找出那个女人是谁,再进一步想办法把她赶走呀!」握握拳,秘书小妹很认真地建议。
「哈哈哈——」她忍俊不禁的大笑,「我为什么要把她赶走?总裁好不容易才交一个女朋友,我们做下属的应该为他高兴才对,怎么可以捣乱?」
「明蕙姊,你在逞强对不对?」她狐疑地盯著她。
「逞强?」
「对呀,明明心裏难过得要命,表面上却装成很大方的样子祝福他们!」
「随你怎么说。」这丫头,倒被她说中了,自己此刻这一颗心仿佛被利爪抓过一般,疼痛难安,「快点把礼物送进去吧,等会儿总裁还要开会呢!」
「哦。」秘书小妹努努嘴,抱著那盒子往裏走。
「等等!」施明蕙忽然叫住她。
「明蕙姊,你改变主意了?」
吸吸鼻子,她打量四周,寻你……你闻到什么气味了没有?」
「什么气味?」秘书小妹也吸吸鼻子。
「很难闻的一股气味……」
「会不会是厕所堵住了?我马上叫人来疏通。」
「不,不是从厕所那边传来的……」转头寻觅,忽然盯著那一份来历不明的礼物,「好像是从你手上捧的盒子裏传出来的。」
「嗄?」秘书小妹一惊,「明蕙柹,你不要吓我!」
「来,你轻轻地把盒子放到我面前,让我来把它打开。」
「明蕙姊……」秘书小妹双手颤抖,险些要哭出来,「你不要吓我……我知道错了,刚才不应该那样八卦……」
「少说废话,快一点!」施明蕙眉一沉,吼得对方立刻遵命。
那是个海蓝色的盒子,绑著闪闪发亮的丝带,从外表看来漂亮洁净,但当盒盖慢慢掀开时,却伴随秘书小妹的一声惨叫,「啊——」
施明蕙看了一眼,也是一阵噁心,险些要冲进洗手间呕吐。
猫!一只血淋淋的死猫,被劈成血肉模糊的两半,装在这只盒子裏,其模样令人惨不忍赌……
「怎么会这样?!呜……」秘书小妹吓得哭了起来,「是谁送来这种东西?」
「嘘!」施明蕙率先恢复镇定,将盒盖盖上,示意她不要大声喧哗,「你打电话叫保全上来,把这盒子处理掉。这事情千万别惊动其他的同事,知道吗?」
「明蕙姊,为什么有人送总裁这种东西?他得罪什么人了?」
「我也不知道……」她担心地凝眉,「不过他身为总裁,有时候难免得罪人,敌对公司或者曾经被他解雇的员工,存心找他的麻烦也不奇怪。」
「好可怕哦!」秘书小妹瑟瑟发抖。
「怕什么?一只死猫罢了,又不是炸弹!」施明蕙笑著安慰她,「若不是我家没地方种桃树,否则这只死猫正好派上用场呢!」
「什么用场?」她好奇地睁大眼睛。
「哈,把死猫埋在树根底下,结出来的桃子会特别的甜,你不知道吗?」
「什么死猫?」忽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姜逸风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出现在她俩面前。
「嗄?」施明蕙惊愕地回眸,脸部僵硬了下,连忙掩盖自己的慌张失措,「没什么……我们在讨论怎样种桃树。」
考虑到他等会儿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要开,她决定暂时不打算向他透露这种烦心的事,免得他分心。
秘书小妹呆了呆,也随即附和,「对呀……我和明蕙姊在说……死猫会让桃子变得甜!」
「怎么忽然讨论这种奇怪的问题?」姜逸风蹙了蹙眉。
「闲著无聊嘛!」施明蕙勉强地笑。
「既然你这么无聊,就去帮我跑跑腿吧!」他清咳一声,故意板起脸,抬出老板的威严,瞪了瞪偷懒的下属。
「跑腿?」
「你也知道我等一下要开会,可能会开到很晚,但晚上陈世伯嫁女儿,我又不得不去道贺。」姜逸风尽量以平淡地语气道:「你到我家去帮我把晚宴穿的西装熨好,拿到办公室来。」
「嗄?」施明蕙脑子有三秒钟的空白,「你是在吩咐……我吗?」
「我当然是在吩咐你,也只有你有我家钥匙!」他恼怒地低吼,气她不理解他的意思。
「哦,」她回过神来,不由得大喜,「我马上去!」
他让她去他家,是否表示……他已经原谅她了?
「还有,」姜逸风顿了一顿,继续又道:「你今晚也穿件漂亮的衣服。」
「嗄?」她傻傻地张大嘴巴。
「当然是陪我去参加婚礼了!」他再次怒吼。
「哦。」此刻她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头微微地低下,披垂的秀发难掩欢悦的神色。
看来,这一场持续数日的冷战,终於可以停止了!他刚才的邀请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这一次,是他主动认输的。
难得啊!从前无论大小事都是她忍气吞声,率先低头,但最近一年,他却多少能谦让她一些了……呵呵,难道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离不开她了吗?
施明蕙不敢妄自猜测,摇摇头,甩掉这个「荒唐」的想法,抓紧时间赶到他的寓所,准备他晚宴穿的西装。
才几天没到这儿来,环境就变得异常凌乱,仿佛失去爱侣的男人在自暴自弃,一如当年她初遇他时的模样。
施明蕙只觉得好笑,连连推开二楼的窗子,动手打扫。
晴天的傍晚,阳光仍旧十分明亮,晚霞把整片天空染成一方橘色,映得人心情愉悦。她正准备打开音响,播放一首轻快的乐曲减轻做家务的枯燥,忽然听见楼下传来口哨声。
那口哨声断断续续,哼的正是她昔日喜欢的一首歌谣。被这声音吸引,施明蕙不禁探头往窗外张望。
视野梭巡到院子的那扇镂花铁门外面。
她看到一位陌生男子正在院子外徘徊,像是过路人的模样,却盯著铁门久久没有离开。
吹口哨的,正是此人。
凭著那人的打扮,她便知道他不属於姜逸风的交际圈子,可对方为何驻足门外不肯离去?难道是迷路了在找人求助?
正疑惑著,那人忽然踏上铁门上镂空的花纹,飞身倏地一跳,跳入院中。
难道……是小偷?
施明蕙抄起一根硕大的球棒,默默走下楼去。
她凝神定气,倾听著院中的动静,忽然将客厅大门猛地一拉,反倒吓了院中男于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