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父亲……陆莹莹完全把他的存在给否决了?赫连广仁紧紧握住了拳头,走上前,一把抱起了孩子!
他向来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慑人心魄的气势,在他“抓起”孩子时,立刻令人捏了把冷汗。虽然不曾见过他打小孩,不过这个时候秉还真担心会看到他的“第一次”。
“放开我!小偷,骗……”陆人嘉忽然忘了叫了,哑口看著那双拿掉眼镜的眼睛。打他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看到和他一模一样的青色虹膜,他吃惊地呆住了。
赫连广仁一手抱著孩子,把眼镜收入口袋里,眯眼仔细地凝视著儿子的五官和神态……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意外地听见低沉嗓音居然如此柔和,身后的几个人暗暗松了口气的当口,也抖落了满身疙瘩。
“我叫陆人嘉,我现在六岁了。你是谁?你怎么能有跟我一样的眼睛?”一只小手比上他的眼睛,毫不畏惧地张望著他。
六岁……是她离开他的时间。赫连广仁伸手抚摸他的唇,微翘的嘴角,白透的肌肤……那些被他压在内心深处关锁住的记忆一下子全部涌了上来!他放下手,冷了的神色沉淀了复杂思绪。
“记住,你不姓陆,你姓赫连。我……是你父亲,所以你的眼睛是我的遗传。”自我介绍著陌生的称谓,低沉嗓音不习惯地停顿了一下,眉间略有折痕。
陆人嘉静默了半晌,望著他,思绪在他和母亲之间徘徊。他从来就不曾质疑母亲的话,但是眼前这个人看起来那么严肃威吓,他的话好有分量,令他不敢质疑……
“妈咪说,我没有父亲,我是特别的,我是她一个人生的。”他只能重复母亲说的话,然后望著这双和他一样的眼睛。
“……你相信你妈咪?”
“相信。”小小的脸儿,笃定的点头,微翘的嘴角勾著和他母亲神似的笑容。
赫连广仁忍不住眯了眼。看得出来,陆莹莹平时对这孩子一定相当疼爱,才能换得这孩子如此的信赖和爱。只是……不是说不喜欢小孩子吗?为什么她所说的和做的完全不同?
为什么……他望著自己的孩子,不曾看到他的出生和过去几年的成长,他更小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多久开始走路?什么时候学会说话?他开口第一句话……一定不是唤爹地。
蒋臣在一旁,看著这对初次相见的父子凝视著彼此的模样,他看见总裁眯著眼,眼里隐隐有著落寞、深沉的遗憾,看得他心里既感动又感伤,终于令他不忍再看下去,别过头去,偷偷抹泪。
“……人家父子相认都没哭,你哭什么?”秉走过来,用手肘撞了撞他,小声地咬耳朵。
“闭嘴!”蒋臣推开了他,又抹了一把眼泪。
赫连广仁转过身,“闇,交给你,把他带上车,你们先回去。”
“是。”闇伸手准备接过孩子。
“不要!”陆人嘉紧紧抱住赫连广仁的脖子。
他一怔,只是被一双小小的手依赖著而已,却马上全身莫名地窜出一股暖流,只是被这双小手拥抱而已,却令他深深憾恨这几年来未曾参与他的成长……
“赫连人嘉,不准耍性子。”赫连广仁瞅著孩子,一双青色眼神马上令孩子畏缩地松开了手。
“……我叫陆人嘉。”小小的声音提出抗议,青色虹膜随即对他瞪起不示弱的眼神。
“闇,带走。”
“是。”闇顺利地接过孩子。
赫连广仁望著空了的手,从口袋里拿出眼镜重新戴上。
“放开我,我要妈咪!放开我!”闇丝毫不理会挣扎,把他抱下楼去。
“总裁,你身边得有维护安全的人,让我留下来。”凛几乎是和他形影不离的人。
赫连广仁瞥他一眼,没有拒绝。他俯身拿起沙发上那本书……犯罪现场?那孩子喜欢这种书?
他翻了一下,里面是茂密文字,偶尔掺杂几张解说图片,并没有小孩子会感兴趣的图画。
这本书……应该不是陆莹莹的,她从来不爱看悬疑推理的书。……书的后页有印章。风乐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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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脸春风笑,一头浪漫的长发飘扬过街,她骑著单车拐进巷子里,停在家门口,打开了门,提著她和儿子的早餐上楼去。
“小恶魔,牛肉汉堡回来啰!妈咪今天还买了珍珠奶茶给你喝呢。”爽朗的声音,伴随著「咚、咚、咚”的阶梯响,陆莹莹跑上楼。
娇俏的嘴角上扬著,早餐高高地吊挂在她的手指上招摇著,她跑上客厅,等著儿子跑来迎接她──
一双冰冷的青色眼神看向她。他坐在沙发里,跷著腿,等著她,沉稳严肃,不怒自威。
砰!……装著早餐的塑胶袋落了地,珍珠奶茶打翻了。
陆莹莹脸色刹白,全身的血液冻结,失掉了笑容……赫连广仁!
“好久不见。”低沉嗓音冷如冰块,毫不热络的语气充斥著讥刺的味道。
陆莹莹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却未料一脚踩空──
“小心!”凛正站在楼梯口,及时一把拉住她,才没让她跌下楼梯去。
赫连广仁依然稳重地坐在那儿,却紧紧收握了手掌,扯起了眉头。
“凛……”她回头望他一眼,她记得他离开的那年,他刚到赫连广仁的身边工作。
“莹莹小姐。”他点个头,俊秀的脸上没有表情。
“小嘉……小嘉呢?”她推开凛的手,苍白著脸四处寻找,却见不到儿子小小的身影,一眶热泪马上在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打转,她走向赫连广仁,“你……你把他带走了吗?你把他带走了?”
“莹莹小姐──”
“凛,下去等我。”
“……是。”
客厅只剩两人,赫连广仁坐在沙发里,这才抬头望著她……一张哭泣的脸儿,挺俏的鼻头红了,浓长的眼睫毛眨湿了,白皙脸儿迅速滚落了两行焦急的热泪。……脸蛋瘦了,下巴尖了,身子也比以前纤瘦了。他想起方才那张笑容,比起以前多了妩媚和成熟风韵。……她以前是一头黑亮的及腰直发,现在已经烫成了大波浪。
她,艳丽动人,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
“不用担心,有人会照顾他。”
低冷的语调,冷漠的眼神,浸冷了陆莹莹一颗心……相隔了这么多年的第一次见面,她知道她惹火了他……他戴著她不曾见过的眼镜,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冷肃神色,深邃的轮廓紧绷著狂怒的线条,抿成一线的嘴唇仿佛切齿咬著,他右手的手掌始终紧紧握著……如果此时此刻,那只手抓住她的脖子,一定毫不留情把她给捏死了。
她泪眼盈眶,眼泪落得更迅速……这几年来,她以为她已经可以忘了他,却在相见的这一刻,她才知道她无一日不在思念他,她才恍然明白她始终深爱著他!
所以,她更加清楚明白,她不能失去他们的孩子,那已经是她这辈子唯一的生存支柱。
“……广仁,把他还给我。”她站在他面前,低下了头,眼泪一滴滴落在他膝盖上。
“我告诉过你,不能生下我的孩子。”
她全身僵硬,过了一会儿缓缓颤抖著,内心涌来一阵疼痛和愧疚。……已经存在的孩子,他这句话现在听起来有多么冷酷无情,他一点都不知道!
“……你可以怪我,尽管责备我,但是……小嘉是无辜的,他是一条生命,是我的宝贝,请你不要怨恨他、抹煞他的存在。”
赫连广仁缓缓抹掉了膝盖上的湿润,他站起身。对于她的误会,他并不想开口解释。
“他是赫连家的骨血,我要带他回去。”仿佛他留下来等她,告诉她一声,已经是给她的恩惠,说完了话,他转身就要走。
“不!”陆莹莹险些吓掉了一颗心,慌乱地拉住他的手臂,“他是我的,你不能带走他!”
“……你的?”他转过身,镜片底下是一双令人生畏的眼神,仅仅是对她的大言不惭投来冷斥的一瞥,就令她的心脏一阵畏缩。
“我……和你的。”她低下头,不得已的承认,她偷了他的种。
他冷睇著她抓著他手臂的两只手,就像是怕他跑了般,紧紧抓著他不放手……他却明白,她只是为了要回孩子。
“……到现在,我还是无法相信,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他想不透她怎么会有了他的孩子……也许他更愤怒的是他自己的毫无所觉。
“……我只是想赌赌运气,所以拿针戳了一个保险套。……真的,只有一个而已。”他太精明了,如果弄破太多个,早就被他发现了。就像现在,已经被他逮到了,她也只有坦白的份。
“……避孕药呢?”
她抬起那张泪痕犹新的脸儿,咬著下唇,扁著唇线,“只吃了半个月。”她看见他皱眉,马上就说:“我也没办法,我对那药过敏,后来……罐子里放的都是维他命。”
他跟她在一起,快两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她一直违背了他对她的信任!赫连广仁眯起了眼,“你这么做,到底想要什么?”
仿佛她生他的孩子是为了图利,是想掐住他的脖子,掌握他的把柄好威胁他似的──冰冷而无情的质问,像是一把刀直接刺穿了她!她瞪著他,晶莹泪眼闪著愤怒和控诉的光芒。
“我知道,你一点都不想要我怀孕,所以很小心的避孕。我那么做,只是不想你有后顾之忧,我并不是有心隐瞒你!”
“你在背地里耍手段,还指望我相信你?”低沉冷硬的语调没有丝毫同情。
幸好眼泪流不停,她不想看见他此时的表情。
“……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愈长,我就发现我愈爱你。”如果不老实说,她一定无法要回她的孩子,只是……她很伤心,她好不容易重新开始的生活,只是因为他的出现,一下子全都打乱了。
他望著她,精冷眼神审视她许久,终究没有开口。
思绪回到当年,陆莹莹眼里多了孤寂和酸涩。有一些话,是她过去怎么也说不出的,因为当时,她深陷情网,迷失方向……
“你每天忙,你不知道后来的我……爱你,爱得痛苦、恐惧、迷惘。我害怕你可能突然告诉我,你找到你的未婚妻,你不要我了。……很可笑哦,连我自己都很讶异,这一点也不像我。……你并没有错,交往也是我要求的,我明明都知道,但当我爱你愈深,我开始觉得无法失去你时,我就忍不住怪你,对你不满……所以我想,就赌一个机会,如果因此有了孩子,那就是老天爷要我离开你……”
听著她的自白,直到这么多年后,他才知道当年那张爽朗率性的笑容底下,原来藏了心事……他的脸上沉淀了些许怒意。
一张细致白皙的脸儿让泪水爬满了,她无意识地紧紧抓著他的手臂,纤弱肩膀抖动著,“……广仁,你知道吗?那时我无法自拔的深爱著你,却让我觉得自己堕落又懦弱,我只是希望能够为自己做一点什么,起码不要只是等著被宣判……我知道,你认为我不守信用,违背承诺,你生气有理,但是……”
“……但是,那是一条生命。这个玩笑,你开得太大了。”他的言词依然冷漠,带著指责。
“我知道……所以这些年来,我对小嘉一直都充满歉意。”她坦承她的错。
他只是冷冷望著她。
她抬起头,眼里充满乞求,“……广仁,小嘉的存在对你而言,恐怕是困扰多于喜悦,负担大过甜蜜……对你而言,必须把小嘉带回去,也不过是为了一份责任而已,你并不需要他。”她顿了一下,咬著下唇,压下许多情绪,才能够继续说,“但是,他对我来说,是我心头的一块肉,我绝对无法割舍的!广仁,我们的感情已经结束了。不管是现在或以后,我发誓,我和小嘉都不会打扰到你的生活,所以请你……把他还给我。”
她不停眨掉眼泪,才能将他看清,渴望看到他点头。
他瞅著她,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我们的感情确实结束了,我可以相信你不会拿孩子做任何要求。不过,为了孩子著想,我必须带他回去──理由,你心里有数。”
他看著她,看得她全身发寒,心虚不已……
“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莹莹,如果你认为我会没有任何准备就来找你,那你……是变笨了。”
第二章
轰隆隆──隆隆──
巷子内,一整排的房子,就像废墟一样,除了她这一户。这里,离她的工作伙伴的住处不远,又没有邻居,不用担心小嘉的秘密被发现。她找了好久,才找到这绝佳的住所哩。
叽──叽──
砰!叩,叩、叩!
不是变笨,她只是想抵死不认,多拖一点时间想计策对付他。要不然,她在他面前哭得泪眼婆娑,那么认真的托出当年的心情,是为了什么?当然是她很了解他啰。
他面对无理取闹的女人,是一张冷面孔、冷眼色,像块冰一样冷冰冰,让企图在他面前撒泼的女人自讨没趣。如果是面对只会哭哭啼啼,想要用眼泪来博取他同情的女人,那就更可怜了,他是一点耐性也没有,直接给一个冷血无情的冷笑,女人通常会被吓得四肢发软,跪倒在地,眼泪冻结了。
赫连广仁啊,和他硬碰硬绝对没有好下场,他更没有吃软不吃硬的热心肠。对付他这个人,只能讲道理。当然,不是讲什么硬邦邦的人生大道理,那些东西在他面前搬出来,那是班门弄斧,自取其辱。
要对付他,生气可以,但必须要说出理由、要懂得抓住重点、懂得适可而止,接下来哭也可以,就是要哭得合情合理、哭得有迹可寻、哭得他能认同。
赫连广仁相当精明,对付他不能只是讲假话,虚与委蛇,只有真话能够获得他的认同,只有真心能够博取他的同情,只有真感情能够稍微软化他,这么一来,才有机会和他谈条件。
哼,可别小看她,她只是平时讨厌用脑袋,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生活快乐就好,不必伤透脑筋,不过到了不得不的时候,她也是会绞尽脑汁,变得很厉害的……顶多只是偶尔迷糊一点而已。
反正事实证明,她的计谋暂时是成功了……
轰隆隆──叽──叩、叩、叩──
机械声,敲打声,呼喊声,吵杂的声音震耳欲聋,偶尔还会有地震般的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