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我……爱你……」夏桔梗拚了命地一直说,怕说少了,他不懂她的情。
「我说故事,妳别睡。」解索衡无计可施,找了一个最蠢的办法,但他哪懂说故事呀!
夏桔梗虚弱地笑了,仿佛在说她不相信。
「对了,幸福指环。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仙女,她嫁给牛郎,绣了两只幸福指环,然后……然后是……」他脑袋一片混乱,又喊:「桔梗,妳在听吗?」
「我爱你……我爱……」
「哦!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玉帝阻碍两人的姻缘,把仙女打入月宫,是这样的,对吧?」他问,而那一句句「我爱你」突然在耳边消失,他的心似被人剜碎,眼眶红了。
「桔梗,牛郎肯追仙女入月宫,甚至化身为兔子,一辈子永远陪伴仙女,妳想要这样深刻的感情,是吗?」又得不到响应,他颤声道:「妳会得到的,只要妳醒过来,妳会得到的,懂吗?妳懂吗?」
没有响应、没有她的声音,甚至没有她呼息的感觉,世界一片空寂。
解索衡悲痛地仰天长啸,不满地朝苍弯怒斥:「桔梗,回来!妳不想要爱我了吗?原来妳根本不爱我,妳不爱我……否则妳就给我回来,妳逃跑了,这算什么?不负责任的笨女人……回来……」
奔入京城,他发狂似的嘶吼令街上的路人惊吓不已。
「妳根本……根本不爱我!」他哽咽了。
「咳……」很轻微很轻微的咳声,震撼了他。
「桔梗,妳回来了。我们到家了!到家了!」他停马,下马抱住她往府里奔跑,见到下人立刻狂吼:「叫大夫!快叫大夫!」
下人见他全身染血,而少夫人正垂死地偎在他怀里,立刻惊诧地狂奔出府,去请大夫了。
在大厅上喝茶的解铅城听见前庭逆子的怒喊,一张老脸立刻沉下,起身要去好好训斥逆子私自出宫,把练兵之事闲置,害皇上大怒。
「你这个逆子,你究竟跑……」解铅城勃然大怒地走向儿子,怎知儿子如风扫过,瞧也不瞧他一眼。
「逆子!你……」突然一阵浓郁的腥味充斥,瞥见自己肩上的衣服沾了湿,他以指沾了沾,脸色一变。「血?」
第九章
「少夫人、少夫人……天哪!怎么会这样?」美欣掩嘴惊呼,水眸起雾。
解索衡让夏桔梗趴卧在床上,一放下她,整个人头昏眼花,整个房间似在旋转。
「少爷,你也受伤了!啊!你……你背上有箭!」美欣惊呼。他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解索衡撑住摇晃的身子,蹲在床畔边,轻唤:「笨女人,看着我。」
夏桔梗眼眸颤动,问:「美欣说……你受伤了?」
「小事。」他咬牙忍痛道,对她微笑。
「少爷,你明明受了重……」美欣想说,但解索衡一记白眼,让她噤语。
「你真的伤了?严……严不严重?」夏桔梗自责地淌下泪来。
「不重。」但他的语气里却透露着他的辛苦。
「不……是我害……害你的,都……是我笨……呜……」
「妳是笨,笨到为我挨这一口,笨!」他心疼地为她抹泪。
「大夫呢……美欣快……叫大夫看相公,去……」
此时,大夫被下人十万火急的请过来了,一见眼前受重伤的解索衡,知道事态严重,忙要处理。
「慢,大夫,先看内人。」解索衡硬撑着。
「不……看他,大夫看……看他!」夏桔梗好担心呀!
大夫两难地夹在中间,结果什么也做不了。
「当然先看我这个逆子。」解铅城走入房里来,根本连看都不看床上的媳妇。
「先看桔梗……」解索衡因怒而颠了身子。
「你死不得,你还得回宫去向皇上请罪。」解铅城毫不带感情地说。
解索衡忽地向前揪住大夫,目光腥红,「先看桔梗,否则我先杀了自己,死人就不必救了。去!」
唔!说完,一阵甜腥上了喉咙,呕了一大口鲜血,再也撑不住地昏厌过去。
「少爷!」美欣惊喊。
正当大夫还陷于为难中,外头有人喊:「老爷,大夫来了。」
此时,又来了一名较年轻的大夫,向解铅城点头致意后,便将解索衡扶起,下人带路,往隔壁客房先暂住。
解铅城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另一名大夫是他再差下人去叫来的,他退出房门,仍旧连看夏桔梗一眼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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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另一个将军府内,葛飞一听见皇上因解索衡擅离职守一事勃然大怒,欣喜若狂,连夜进宫面圣,并将解索衡仅仅为了妻子惹出小小的麻烦,便放下皇上交代的职务不管,极尽挑拨之能事,令皇上怒火更炽。
「为了一介出身平民的妻子,他甘愿不顾朕对他的倚重……葛将军。」
「臣在!」葛飞佞笑着。
「明日传朕的旨意,撤去解索衡剿虎洛寨一职,并摘去他的乌纱帽,终生不得为官!而围剿虎洛寨一事,就交由你负责,解索衡所练之精兵,也由你接管。」
葛飞狂喜接旨,「臣领旨!」
解索衡,这次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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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风清,入夜炎夏应当酷热难耐,今日却异常刮起冷风。
在梦里,解索衡挣扎着,他在雨里狂奔,因为五彩伞飘远了,他拚命狂追,却跟不上五彩伞飘走的速度,直到五彩伞几乎在他眼前消失成黑点,他才震骇地醒过来。
蓦然坐起,身体的痛立刻像火一样灼着他,他痛得又躺回去床上,惊喘着。
他想起了白天以一人之力力剿虎洛寨,亦想起桔梗为他承受了灰狼的攻击。
「桔梗。」他咬牙忍着痛楚,撑起虚弱的身子下床,走到隔壁房。
推门而入,他步履虚弱缓慢走入寝房,美欣正为桔梗换药。
「少爷,你怎么来了?」美欣惊讶不已,将伤口包扎好后,为少夫人盖上彼子。
「少夫人情况如何?」解索衡见床上人儿面色苍白,柳眉深蹙,心揪疼着。
「大夫说伤口上有毒,会有些麻烦……」
「麻烦?」他目光闪动着森冷。
「不只如此,少夫人她怀孕了,有许多药都不能用,怕伤到孩子。」美欣说着,眼眶红了。本该高兴的事,为什么变成这样?
「怀孕?」老天!桔梗怀了他的孩子了!
他颤着手,轻轻覆盖于那尚平坦的腹部上,神色复杂。
「妳下去。」解索衡吩咐。
美欣再看少夫人一眼,领命退下。
「桔梗……」
忽然,他想起之前他们夫妻曾讨论过孩子的问题——
「相公,桔梗要为你生好多好多孩子,每一个孩子都要长得跟你一模一样,好不好?」
夏桔梗趴在解索衡的身上,激情缠绵之后,娇艳的脸上红扑扑的,很美、很妩媚。
她突然皱眉,斜着脑袋道:「不行不行,如果一生出来就像你长了胡子,那不吓死人了。」
解索衡一听见孩子两个字,大皱眉头,冷情地说:「我不想要孩子。」
「为什么?孩子很好玩、很可爱的。」
他睨着她什么都不知情的笑脸,冷冷道:「我不会爱那个孩子、不会疼他。」他压根不懂该如何与孩子相处,若是孩子生下来,有他这么一个无情的爹,童年会过得很不快乐,就像他的童年一样,何必生孩子下来受苦?
「我会疼他、爱他呀!」她一贯地甜甜笑着,「我要生孩子,这样你就算不爱我,也不能甩开我了。我知道婆婆死得早,爹又很严厉,比起我来,你可怜多了。」
「我吃好的、穿好的,我会比妳可怜?」他不屑地冷哼。
「是,因为很少人爱你呀!」
「没有爱,我仍然活得很好。」他微愠,讨厌这个话题,掰开赖在身上的八爪章鱼,背过身去。
然而八爪章鱼又缠过来,丰嫩的胸脯贴着他的背,一脸笑嘻嘻的。
「不,你需要啦!所以我要生好多好多孩子来爱你呀!呵呵……」她好幸福地用粉嫩脸颊磨蹭他的背。
解索衡僵住了,莫名地,为她的话而感动。
「相公,」她闭上娇眸,轻轻呼唤,「你不爱我没关系,但不要拒绝我爱你疼你、不要拒绝孩子,好不好?因为我好爱好爱孩子呀!」
烛火明灭,言犹在耳,当初那个信誓旦旦要生很多孩子爱他的女人,此刻却在鬼门关徘徊。
那时,她就知道她是他为争一口气,勉强娶进门来的妻子吧!
明知道他出于恶意娶她,更不打算善待她,她却甘之如饴,甚至乐在其中,为什么?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她虚弱的声音震撼了他的心,他完完全全可以体会她的情意有多深多真。
执起她冰冷的小手,贴上他的脸颊,目光突然变冷,无情说:「桔梗,我不需要孩子来爱我,我只需要妳一人就够了。所以,只要能把妳医好,就算失去这个孩子,就算要我永远没有子嗣,我也在所不惜。」
「醒来吧!我的笨娘子。」他低声呼唤,眼眶微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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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葛飞领着一批随从,大摇大摆地坐在大厅之上,等着解索衡出来领旨降罪。
解索衡没出现,倒是解铅城出来了。看了一眼圣旨,他神情凝肃。
该来的总会来,只是,皇上会判多重呢?
「解元帅,你的儿子这回真是彻底惹怒龙颜了呀!我看解将军的人头……」葛飞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语气。
「葛将军!」解铅城打断葛飞的话,神情严肃道:「皇上深知我和索衡对皇朝忠心耿耿,多年来更是为皇上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皇上虽然震怒,但我相信念在索衡初犯,会从轻发落。」解铅城只有一个儿子,百年后还得靠儿子送终呢!
葛飞闻言,蓦地大笑,对着圣旨拱手道:「圣旨在此,一切已成定案,还不快快叫解索衡出来领旨!」
解铅城朝下人使了一个眼色,下人匆匆告退,到了夏桔梗休息的寝室。
寝室内,大夫面色肃然,再一次向解索衡确认。
「将军真的要老夫这么做?」大夫不敢相信。
「你聋了是吗?」解索衡失去耐性,厌烦地瞪了一眼大夫。
「这……可是将军的亲骨血啊!」
「我只要保住桔梗,懂吗?而且我也替你省了麻烦,免得要顾及孩子,担误了用药的良机。」
大夫眼见说服不了他,深叹口气,无奈应允了。
「少爷!」下人匆忙入内,紧张地说:「葛飞将军领了圣旨过来,要少爷上大厅领旨。」
解索衡冷笑,他太明白葛飞那头老狐狸在打什么算盘,必定是想趁此良机狠狠踢他一脚吧!
「你没瞧见我受了重伤吗?」
「奴才瞧见了,但……」
「宣读圣旨是吧?那就叫葛飞亲自到这里来宣读,还不去!」他睁眸斥喝。
「是。」下人已经满身大汗,忙退出,到大厅上。
葛飞等得不耐烦,又听到解索衡自大到这种地步,怒斥拍桌……这是什么态度?竟对圣上如此无礼!」
下人全身抖瑟,在葛飞的怒喝之中,飞奔到寝室里,再度传达葛飞的不满。
解索衡起身,咳了一声,邪佞笑道:「把我的话一字不漏告诉葛飞,因为我有办法在不伤皇上的一兵一卒之下,剿平虎洛寨,他要是识相,就立刻滚过来舔我的鞋子,说不定我会给他一些好处。」
下人下巴快掉到地上去,抖着问:「一……一字不……不漏?」
「怎么?还要我再说一遍吗?」他的目光足以在瞬间杀死十头牛。
「不必。」下人一溜烟跑了。好辛苦呀!
下人有了被砍头的最坏打算,一字不漏地转述。
葛飞震怒,觉得受到前所未有的侮辱。
「好!好个解索衡!」
葛飞瞪了一眼沉默的解铅城,带着圣旨随着下人来到寝室内。
「解将军,你真是狂妄到目中无人。」葛飞咬牙道。
无所谓,圣旨一宣读,这个讨厌鬼便能自动消失,什么怨都先忍下来。
「我就是这种人。」解索衡冷笑地瞥了一眼圣旨。
「你很快就没资格当这种人了。」
葛飞忿忿地将圣旨拿过来,打开,正要宣读,解索衡一手抄了圣旨。
「你干什么?」葛飞怒喝。
「不必读了,皇上还不就是气我没认真练兵,误了围剿虎洛寨一事。」
「你有自知之明最好。」
解索衡突然瞇起眼睛,凑近葛飞的脸,讥讽道:「你在皇上面前说了我不少『好话』吧?」
葛飞为他那森寒的目光感到胆颤。
「除掉我,你以为皇上便会重用你吗?别傻了,老头子。」解索衡不顾葛飞铁青的脸色,狂妄大笑,伤口因笑震痛,他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冷道:「回去告诉圣上,我解索衡已经不费一兵一卒,将虎洛寨在两个时辰内铲平了。」
「什么?」葛飞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虎洛寨已剿,这道圣旨也毫无意义,送客了。」解索衡下了逐客令。
「不可能!单凭你一人之力怎么可能……」葛飞惊讶不已。
「你做不到就说别人不可能,太小看他人了。若皇上不信,可叫人去查,你可以滚了,在十天半个月内,我一点也不想见到你。滚!」
葛飞狼狈地落荒而逃。
葛飞离去后,强持镇定的解索衡终于呕出一口鲜血,几乎不支倒地,幸好大夫及时扶住他。
「我迟早会被葛飞这奸臣气死。」
「将军保重。」大夫道。
「扶我到床边。」
「将军,你该休息了。」
「扶我到床边,听见没?你是不是也想气死我?」解索衡怒道。
「你不要命了吗?」解铅城步入寝室,对儿子异常的行径万分不解。「为了一个女人,还是一个笨女人,你竟然笨到单刀赴会。」
前因后果,下人向他说明了。
「哼!你不会懂的。」
解索衡甩开大夫的手,径自扶着墙走到床畔,温柔地凝视床上的娇妻。
「把少爷『请』回房里休息。」解铅城吩咐,跟在身后的两名侍卫领命,上前架住解索衡。
「爹,你干什么?」解索衡奋力挣脱,无奈他负伤太重,无力抵抗。
解索衡怒睁俊眸,死瞪着,但黑暗仍渐渐笼罩住他,在完全昏睡之前,他听见爹的话。
「你立了大功,皇上很快会召你入宫领赏,你好好养伤吧!」解铅城道。
过了三日,解索衡大伤初愈,才不再遭人点穴,可以下床走动。
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回寝房看桔梗,美欣告诉他,这三日桔梗的毒清除得差不多了,断断续续醒来过,但又睡去。
「你们都退下。」解索衡吩咐,一干服侍的人全自动退出去。
他捧起案上的药汁,扶起夏桔梗,一匙一匙耐心的喂她喝下。